()吟雪死也不敢相信她真的被那个小鬼说服,寒冬腊月天裹上了紧身长裙,在夜幕下游荡。严厉的家教与内向的天性一向使她望出格而却步,怎么也学不会小树的随心所欲。她习惯了乖乖牌的生活,一旦脱离这种固定的程序,她的大脑就变成一袋棉花,纷乱芜杂。就象现在,她哭丧着脸祷告这一切都不成真。对,她有梦游症。
“快点,再快点。”
小树不住的催促粉碎了她奢侈的幻想,她只好拉拉裙摆,小跑步跟上小树,一个个白眼炸弹轰过去。
“看什么!惊艳了?”
“是哦。你今晚美过动物园的蓝孔雀,足以刺激任何男人的口水。只是这么晚,你确定你老爸不会因此关你禁闭?”
答案是肯定的。若非方志维出差在外,她溜出来的机率几乎为零。哼,他一定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忠实拥护者,罗曼蒂克碰上他是理所当然,而她就是年少轻狂。多么畸形变态的社会呀。
吟雪跟在小树的后面转来转去,不知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查觉到忍耐达到极限,她开口问,“想卖掉我,事先也该打声招呼。说吧,你又想玩什么新花样了?”
小树在puB前收住脚,答非所问道,“你瞧,‘蓝星’耶,这名字还行吧?我们进去看看。”
“进去?”吟雪最近患上一种可怕的毛病,总是不断重复小树的话尾。“酒吧似乎不是我们涉足的地方。你知道小阿飞常出没于此,万一——”
“怕什么!本姑娘现在身怀绝技,敢挑衅的人死路一条eoneon。”又哄又骗,总算把吟雪拖进里面,站在吧台招了两杯酒。
“我……我不会。”吟雪吓白了俏脸,急忙推辞。
小树也不勉强,耸耸肩笑道,“没多久就是一年一度的寒假了,你怎么打发这段时间?”
吟雪飞快地瞄她一眼,小心谨慎地斟酌着字眼。“你的计划呢?”来了,来了,她的头皮开始发麻了。
“我老爸为我提供了一个他认为良好的去处——日本,不过我暂时提不起兴致,那可是鬼子的聚集地啊。”她眨眨眼,“2月14号还有几天?”
“两个月吧,你问这做什么?”
一朵古怪的、令吟雪寒毛纷纷直竖的笑容浮上小树的脸,两个小小的梨涡在鬼魅般的笑意中更显邪气。“我提议各找一个情人储备起来,以应情人节之需。你觉得这主意怎样?”
“你——说——什——么?”吟雪的眼珠子快凸出来了。误交小树这个匪类,不但是她心底深刻的铬印,更是她胸口永远的痛。今夜若能死里逃生,她一定一定编写自传,以亲身所感告诫广大市民慎重交友,千万不要步上她的后尘。
哎,一个容易脸红的女孩。在视交异性朋友为家常便饭的高中生里被视为异数,平日表现得落落大方,一旦面对男孩子,特别是优秀的男孩子,她就手足无措,讷讷不能出口成章了。
小树一面感叹吟雪的清纯,一面调头询问那个一直密切关注她们的调酒师,“请问,有位叫沈屏的先生你认识吗?”
“当然了,他可是这里的常客。”
“我就知道。”小树嘀咕着,“那他今晚来了吗?”随即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姐,你也是他的女朋友吧?”
“也?”小树不甚满意。
调酒师笑嘻嘻地解释,“常有女孩来找他,个个自称是他的女朋友,我见怪不怪了。想不到小姐你也是其中之一。”
“我才不是他女朋友。”小树怒吼,“我是他老婆!”
两张下巴当场脱臼。“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样?”小树恶狠狠地哼着,“那个背着我红杏出墙的臭男人到底躲在哪里,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自从听见小树那句雷霆万钧的宣告,调酒师的下巴一直没能回归原位。“可——”
“可你的头!男人大丈夫偏偏啰哩叭嗦,象话吗?”
如果那个英俊的男人真的娶这么凶悍的女孩做老婆,天下美女真该齐声大哭。他实在懒的再自讨没趣,伸手朝不远处一指。
沈屏正独饮美酒,面前突地多了个身着紧身羊绒短裙的女孩。裙子的颜色是狂野的鲜红色,却不及她的俏脸娇冶美艳于万分之一,乌黑的眸子流光四溢,闪烁其中的是兴奋更是跃跃欲试,总之相当的特别和吸引人。
他先是一愕,尔后微微一笑,放下酒杯。
“沈屏,”女孩漂亮的黑眼睛盈盈如水,仿佛有泪花在飞。“请你回家吧,你打我、骂我,我不怪你,你整整一个礼拜不理我,我也挺得住。”以袖遮脸,哀哀道,“但你怎能狠心地抹煞我们五年的情分呢?整整五个年头啊。求求你,回家吧,别再跟我呕气了。”最后一句话结束在吟雪吃惊的呼叫声中。
也许是这对一站一坐的男女太漂亮太抢眼了,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着男人未免太冷酷了些,而娇怯怯的女孩自然博得众人的怜惜和支持。
“拜托,说句话好吗?”女孩柔声说着,极力忍住泪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反观一脸“看你如何演下去”的男主角,居然笑眯眯地又呷了一口酒,丝毫没把“妻子”的哀求听进耳中。
终于有旁观者看不下去,勇敢地站了出来。“这位先生,你们的家事本来我也不便插手,但是请你安慰你的妻子一下好吗?瞧她哭得多伤心。”
沈屏终于打算收手了,微笑着,伸手环抱住了女孩的纤腰。“好吧,回家去。一切任你处置,老——婆。”
不对,和她预期的完全不一致。他怎么可以不指着她破口大骂,怎么可以!这样她还有什么理由请他吃一记耳光啊?小树难得的傻了眼,乱了方寸,当场“哭”不下去。
沈屏亲密地替她拢拢头发,柔声道,“其实我早想坦白,过去只是一场误会,你却总不肯坐下来听我解释。幸好你今天主动来找我,这表示你已经想通了。我真为你的明事理、识大体高兴。”
“高……高兴。”她结结巴巴地重复。
“有机会为你效劳,一生一世做你忠实的仆人,难道不值得高兴?”悦耳的嗓音里含着轻微的嘲讽,但是没几个人听得出来。绝大多数的观众已经深受感动,叫好声、嘻笑声层出不穷。也不知谁嚷嚷道,“亲她一下,保证她立刻软化。”竟引来全场的热烈鼓掌。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树心胆俱裂。明天她的大肆报道说不定就会上了“小强热线”,旁白——“痴情女酒吧追夫”。老爸知道铁定会宰了她!
“要不要顺应群众的要求表演一下?”近得不能再近的俊脸上露出一抹比撒旦邪恶千百倍的浅笑。
“我想不、不必。”小树咬紧牙关,勉强挤出甜美的笑容。“你不觉得我们应该独处一下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他的笑容变深了,忽然加重了手腕的力道,强搂着她走到酒吧外。一摆脱凑热闹的人群,小树立刻抛下“沈太太”这个头衔,怒喝,“放开我!否则对你不客气!”
沈屏微笑着告诉她,“夫妻间本来就无需客气。“
“你你你——卑鄙!不要再拉着我往前走了,我的朋友还在后面。喂,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不讲理!”
他不理她,又前进了一段路才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眼光盯得小树心头发毛。
“看、看什么!”
他慢慢地笑了。“小姑娘,你这样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啥米?你说谁爱谁?”小树几乎瞪曝眼珠子。
“当然是你爱我。”真好玩。这个小丫头的反应实在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在她的红脸蛋上捏一把。
“痛啊。”混蛋!他竟敢捏她的脸?还在捏完后露出奸笑?这男的是不是不想活了?她方小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轻薄她会有什么下场?这只色狼。
“喂,你可别想歪哦。”小树抬起下巴,动作象只高傲的猫咪。“本小姐只是想和你谈笔生意。”
“哦——?”他故意拖长声音,淡淡的俊秀的眼神凝视着她。
“干吗啦?”小树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眼神,眼睛不自在地避了开去,“我是说正经的。”清清喉咙,忽然精神抖擞地笑道,“呀,我真糊涂,在马路边怎么谈,找间咖啡厅坐坐?”
沈屏不着痕迹地轻皱眉头,“不必了,请你长话短说。十点钟我还有个约会。”
kAo,居然有人避她惟恐不及。小树努力维持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干笑道,“听说你在室内装璜方面粉有点名气,帮我的新居设计一下吧。价格方面不成问题,我有钱。”
他露出有趣的笑容,“真好运,我居然碰上了小富婆。”
昏黄的路灯下,仍可清楚地看到他黑亮的瞳孔,望久了竟有一种沉溺在海水中的感觉。小树一向不喜欢太过俊美的男人,觉得脂粉气重,可是沈屏却完全推翻了她原有的想法,强烈地感受到他作为男人所带来的巨大吸引力及压力。
“那么,就订在礼拜五喽。”小树自说自话地挥下手,似要挥去片刻的恍惚,“先带你去我的新房参观参观。这是我爸在房价还低的时候给我买的,一直搁着没用,我想想这样放着怪可惜的,装修好了就能请同学们来玩,当成聚点,对吧?我聪明吧?”
“我可还没答应你。”
“喂喂喂!别小家子气嘛。我知道你忙,我也忙啊,你以为考生每天都在做什么?我这可是特地挤出时间来拜托你的。再说,咱们的相遇多浪漫,有缘着哪。没听说过?十年才修得同船渡。我不管,反正礼拜五我来找你你就得去。”
“这么说,我没有其他选择了?”他看起来还算快活。
“显然是的。”耶耶,成功了!
“那就礼拜五见吧。在那之前,”他突然凑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小树唇上轻啄了一下,“就把这个当成订金了。”
“啊,小,小树!”一声强烈的抽气声点醒了捂着嘴唇发怔的女孩。
“你你你!”热热麻麻的触感让小树有些不知所措,窘迫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理解,我理解,”沈屏退到一边,双手交抱在胸前,懒洋洋地打量她。“你很迷恋我嘛,不用再说明了。你的下意识反应比你的眼睛更诚实。”
喝!又是一声小小的抽气。小树顾不得惊愕的吟雪,愠怒完全隐藏进甜甜的笑靥里。
“既然沈公子对小女子兴趣浓厚,我们不妨再订个时间约会吧?”她靠近他,亲昵地抛了个媚眼。
“没问题,时间、地点任你挑,我全力配合便是。”他果真配合地露出色色的眼神。“我向来喜欢吃水蜜桃,这回换换口味吃点酸的。”
“那么——”,小树离他越发近了,“你去死吧!”猛然抬起尖尖的鞋跟,毫不容情地往身旁的男人脚上踩落。
吟雪满头满脑星星,尚傻乎乎地愣着,一只手已被小树扯起,身子更不受控制地追随其上。只觉得景物在她眼前快速地倒退,小树一松手,她立刻瘫在墙根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越来越怪异了。”吟雪不可思议地瞥着小树,“只有一种人会这样。老实交待,你几时失恋的?”
“旧石器时代。”小树打了个哈哈,“原始人嫌我细皮嫩肉,与其娶来做老婆,不如烤着吃。”
“聪明的决定。”
“所以,我嫁不出去了。”一皱眉,气色更悲怄了。“而你,凶残的野狼,幸福着我的痛苦。”
吟雪彻底败给她。小树听到呻吟声,安抚似地摸摸她的头顶。“那个男人姓沈,芳名一‘屏’字。怎么样,他很有气势吧?”
吟雪忍不住小小地破坏了一下她良好的兴致。“上次你也这么认为,但结果好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哦。”
小树瞪她一眼。这个损友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见不得她高兴。何为朋友,落井下石罢了,想想真心寒。“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看真人找感觉,当然一步到位。不过,算了,既然你不感兴趣,我们就此打住,换个话题。”这招叫做欲扬先抑、欲擒故纵,纵观以往百胜不殆的战绩,可以肯定的是,三十六计决不会有过时的一天。
果然,吟雪被捉弄了仍不自知,急忙截口道,“我想知道,也很感兴趣,快点说!”
“这么急不可耐?哦,我知道了,你对人家帅哥有意思。他很帅唷,跟你心中最佳男友的形象不谋而合。反正‘六七事变’过后你就是自由之身,正当勾引男人的大好年华。只要随便抛个媚眼,我打包票口水淹到你尖叫为止。”
吟雪马上就尖叫了,尖叫着追杀小树。
“好嘛,我讲,我讲,别呵我痒……”
十分钟后,小树才合上嘴。
“你——你——你——”吟雪发出逐层升高的声浪,企图媲美帕瓦罗帝。“你叫沈屏做老爸?追他追到家里去?”
“你硬要这么形容我也不反对。”
吟雪蓦地捂住快要扭曲变形的脸,肩头微微颤抖,压得极低极低的细小啜泣引路人频频回首。好可怜的女孩子,他们离开很远后还在感叹,不知正为什么事伤心,她的朋友却没事似的站在一旁看,太不象话了。
“干吗啦,干吗啦,”可怜的女孩子被她的朋友揍了一拳。“又不是你与狼共舞,小心笑死没人为你立牌坊。那晚我醉了嘛,再说他那股笑一笑、万人迷的味道简直跟我老爸一模一样,大花痴!”
“可——可不是吗?”吟雪笑得打跌,“档案上说他好色,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那样的人?”
“省省你那鬼直觉。”小树朝她虚踢一腿。
“喂,上几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吟雪咽下笑声,正经八百地说,“我的第六感一向灵验,这点你也知道。”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总之他的形象一旦定了位,再求改变实属不智之举。我接近他自有我的道理。”不然依她的脾气,何苦委屈自己去“爱”上一匹种马?哈。
“那你得到的结论是?”
“这个嘛,”小树的脸上现出一种真正的困惑,“应该说,很难用一句话道尽他的个性。他象一团迷雾,我看不清。”
“电脑都有病毒,慢慢找,总找得到他性格上的缺陷。”吟雪停下脚步,突然严肃地问道,“我一直忘记问你,踢破玻璃那天曾发生过什么事?你当时根本就是借故发疯。”
“我?发疯?”小树错愕地指着自己。
吟雪不理她,自顾自地回忆。“那天英语课很棒呀,同学们也很友善,阳光更是十分灿烂。奇怪,到底哪儿不对劲?”
“嗯,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那天是十一月十八、十九、二十……?”她忽然恍然大悟,“那天不是阿姨的祭日吗?”
小树的俏脸霎时黯淡无光,苦笑道,“我老爸年纪大了,记忆力越来越差,早把妈妈的祭日抛到北极去了。反倒是你比较记得。你说,”她眨眨眼,怪笑,“这是不是可以称之为‘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小、小树……”吟雪顿时变得结巴起来,“那个,对,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小树拍拍她的肩头,“你家到了,快上去吧。我可承担不起你老爸老妈的兴师问罪。好了,好了,一句话嘛,什么要紧,你知道我没那么小气的。”
吟雪眼泪汪汪的可怜相令小树急忙道声晚安,匆匆离去,心里又是气又是笑。这个顾吟雪,简直丢尽了女性的脸,动辄就掉金豆。有她做例,不难明白为什么男士们狂妄无礼地宣称,“女人,你的名字叫眼泪。”
在礼拜五到来之前,她务必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全面而细致的做好与狼共舞的准备,就不信,区区一个沈屏,她会拿不下!
***************
“这是主卧,这是次卧,这是书房,这是洗手间,这是厨房。”她说。
“想要什么风格?”他说。
“letmethinkthink……温馨,有家的感觉。”她说。
话一出口几乎想扇自己一个耳光,这不是废话吗?!
他却并未趁机嘲笑她,在毛坯房里转了又转,仔仔细细观察每个角落。
“ok。图纸设计好再找你。”他说。
这就是周五两人的全部对话。
小树对此十分困惑。他不是喜欢美女吗?为什么对她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难道她这个学校连续三届的校花名不符实?讨厌,害她一下子没了自信。
而且,她想到这里着实抖了一下,他方才的眼光,锐利的几乎要穿透她。他知道他工作时是什么样的眼神吗?
外表花花公子,做事倒很认真负责。嗯,记下来,一定要记下来。
不可避免的,接下来她一有空就往沈屏的工作室跑(先不管他乐不乐意)。在跑了n趟后,她的备忘录终于填的满满的,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爱喝绿茶,不爱喝花茶。记下来。”
“爱喝清咖啡,不加伴侣不加糖,唔,原来他喜欢苦苦的味道。记下来。”
“挑食。喜欢海鲜。记下来。”
“每天十点钟上班,晚上七点左右下班。唔,还算不上工作狂。记下来。”
“工作室都是年轻人,而且关系融洽。唔,不但长期保持着年轻的心态,而且易于相处。记下来。”
“着装简洁,但不失品味。好象偏爱休闲装。唔,记下来。”
“前台小姐长得不错啊,他果然好美色。哼,这个也要记下来。”
沈屏对小树每次前去都探头探脑的作风不置可否,她便也胆大起来,更加厚着脸皮频繁地进出,且开始明目张胆地观察再观察。日子长了,采屏工作室的人都认识这个风雨无阻的漂亮女孩了,一见她便互相挤眉弄眼。
大家一定以为我在倒追他们老板,可是他们都错了!小树趾高气扬地想。我从事的可是尖端的研究工作。
不管怎么说,在图纸设计完以前和设计完以后,小树贴身观察了沈屏很长一段时间,他看来脾气好好,对她客气有加,却亲近不足。
小树对这个结果大为不满。
房子开始装修后,小树有天晚上找了个借口,去约沈屏吃饭。这回,他爽快地答应了。
“想吃什么?”他问一脸得意的女孩。
“我已经把食物打好包啦,跟本小姐去秘密基地吃。”说着递过安全帽。“快上车。”
他漂亮的唇边迅速涌上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你想载我?”
“不可以吗?能坐我的后座,已经是了不得的荣幸,还敢在那儿挑三捡四。来吧,快点。”
沈屏忽然拦腰抱起她,置于后座,自己则代替她控制摩托车。等小树反应过来,双手已紧紧缠住他,热呼呼的脸颊贴碰着他宽厚的背。霎时,一股异样的感受遍及到全身,她居然觉得欢喜。这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呢?满足、充实、喜悦,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她对抗着劲风,努力在他耳边大叫,“快些,再快些!“
仿佛回应了她的要求,车速加快了。一部部轿车在风声鹤唳中近了,远去;近了,远去。沈屏好象铆足了劲,要与众车一较长短。小树吹起口哨为他助兴。看不出这小子竟有一副足以抗衡她的车技,而不甘落后的豪气更是不输她。他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未曾领教过的?
两人在大马路上不亦乐乎地狂飙,行人的尖叫更刺激了体内奔腾不休的血脉,拉着他们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才停下。
小树跨下摩托车,一屁股坐上冰凉的地板,托起下巴凝视正在停车的沈屏。他使她迷惑了。他就象一道门,门槛内外是已知的和未知的。她必须把每一项认知完整地拼凑起来才能解开迷团。吸引她的不完全是他英俊的容貌和轩昂的气质,他有一种出人意表的能力,在他身边时间总是飞快。
“你的精力似乎用不完。”他靠着她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开口。
“哦?”小树移开凝注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向远方。
“就我所知,学生的生活可并不轻松。”
“那是大多数人的生活。”小树嗤之以鼻,“但不包括我。我只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一向如此。”奇怪,对他说这些做什么?是夜吧,夜仿佛有种魔力,能使人心境平和,两人之间明显存在的张力消糜不少。
“任性的女孩。”他低声地笑了。
“哦?”小树朝他瞥一眼,“我们这群所谓的新新人类,原本就是不懂事不体谅人的嚣张的小鬼而已啊,成熟如你不早知道吗?何必对我苛求太多?反正,在许多人眼里,我只是个任性的孩子,除了给人添麻烦外再无所长。”
“别自暴自弃喔。”沈屏温和地取笑她。“这不象你。”
“什么才是象我呢?老学究,别顾着说我,咱们喝酒。”小树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啤酒,用开瓶器打开,为自己和沈屏各斟满一杯。
“这第一杯,我来敬你。最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好意思哦。我先干为敬。”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屏眨了两下眼,带着困惑的目光看着小树。“你酒量不错?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好象有个某人喝醉了。”
“实话告诉你,”小树神秘兮兮地逼近他,压低声音道,“我号称千杯不醉哦。”
沈屏扑哧一声,手抵着额头笑了。“你呀,还真是可爱。”语气中竟意外地含有几分亲昵。
小树心跳快了两拍,脸蛋开始发烧了。幸好现在是黑夜,她赌他看不到。
“我一直觉得,你好象古大侠笔下的沈浪哦。”小树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凡事漫不在乎,却以微笑面对生活。顺便问一句,笑多了肌肉会不会瘫痪?”
“咳咳咳。”
沈屏忽然呛到了,露出怪怪的表情。“你是说,那个打他左脸,会献上右脸的家伙?我象他?”
“反正我这么觉得。你们同样神秘,同样聪明,同样好脾气,也同样——”有魅力。她咽下了最后三个字。
他回应着她的话似的喝了几口啤酒,但笑不语。
小树没有试着掩饰她的好奇,“你为什么总是不停地换女朋友?女人这么容易让你厌倦吗?”
他转过头看着她,“可能只是因为我不爱她们。”
“不爱她们,为什么又要交往?”
他怔了怔,语气变了,就好象要勾引她般地轻佻,“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我。对你的关心我是不是应该受宠若惊啊?”
“无聊。”小树有点不愉快。“不说就算了。”
两人开始默默无语地喝酒。月色、星光、呜呜的风,绣成一幅夜的锦图,将两条瘦削的人影沐浴在天为幕、地为席的安详之下。
“我可不可以在没有蜡烛、没有流星的时候许个愿?”小树轻轻地合起手掌。
“今天是你生日?”
“不。”她怔怔地望着他。“只是突然想许个愿,你说它能实现吗?”
“我想,”他微微一笑,黑亮的眼睛在夜里迸出一道奇异的光芒。“一定能。”
他们靠得好近。小树可以清清楚楚地仰视他专注的眼、俊秀的鼻和……性感的唇。电流缓缓沁入她的四肢百骸,她触电似地颤抖起来。从来没有一个男孩带给她这么美好的心悸……突然间,巨大的恐惧刺穿她,她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们回去吧。”
黑暗里似乎听他低语道,“不但任性,而且胆小。”小树瑟缩一秒,立刻气呼呼地指住他,“难道说阁下你打算在这里过夜吗?搞清楚哦,你不上班工作是自掘坟墓、自甘堕落,可别妨碍我上进,我可是要考大学的人呢。”
听她这口气,好象早已忘记她才是此次夜游的策划者。沈屏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小树觉得他的笑容里含有讽刺,心头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沈屏淡淡地说道,“你自己最清楚,何必问我?”
“哼!不懂装懂的人最可悲了。有时候,我还真是讨厌你这种傲慢。”
“傲慢?”沈屏顿了顿,黝黑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些什么,太快了,小树抓不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色,我自不例外。再说,眼睛看到的又是什么呢?仅仅是表象。就好象你吧,方小树,人家叫你往东,你偏往西,硬要和人反着做。比如说,你明明想考大学,但因为某种原因,也许是想引起父亲的重视,也许为另外一些事,你故作大方的决定放弃……”
“胡说八道。”小树抬高声音,浑不知已泄露了一丝惊慌。她警觉沈屏可以轻易看透她不为人知的内心,有些惶恐地道,“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考不考大学跟你没关系,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
“当然。”沈屏看着她,半响才绽出一个令人脉搏加速的灿烂笑容。“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算是比较特殊的,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这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有时候,人还是活得轻松些为好,太沉重的东西不是谁都承受的起的。”
“我说过这与你无关!”小树已经开始焦躁了。接近他只想摸透他的性格,何时她变成猎物了?不行,这种局面必须打破。
“是吗?”他轻声笑道,在小树反应过来以前,转身上车。小树昏沉沉地对着他潇洒的背影,再一次,迷惑涌上心头。
“哦,刚才忘记纠正你,你说错了。”他忽道。
“呃?”小树有点转不过弯。
“如果有人打我的左脸,我绝不把右脸也献上。”他微笑地看着傻傻的女孩,伸手揉乱了她的短发。“我会双倍奉还。”
方小树历险记_方小树历险记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