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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九门三人贴着墙壁一直往前面走，走过东西厢房，转过仆人的房间，越过闺房，杂物间，最后是两层大厨房，厨房旁边是柴房。
王府就是王府，气象森严，令人不寒而栗。
虽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上九门的功夫也非常中用，在磕磕绊绊中，还是能够躲过庄园的卫兵的盘查与利眼。吐蕃士兵的素质当然不能与中原相提并论。
奇怪的是这厨房半夜三更还亮着灯，外面有岗哨一人，这人双眼炯炯有神，睁着一双眼虎视眈眈。
陈家声和董百川等三人看见门外有一棵盘根错节的苹果树，攀上树去探听，商量后还是决定离得近些才好，遂放弃这棵大树作为屏蔽。躲过二楼阳台卫兵的巡视，悄然溜到楼下，一动不动，窝在柴房里，想听楼上的谈话声。
柴门外被他们放弃的苹果树，就理所当然成为凌乱美的藏身处。树上挂着半红不青有斑斑点点的苹果，凌乱美也不挑剔，就近摘得几个好的，随手揩了揩，老鼠啮食似的吃起来，心里大赞滋味太好，可吃也能做武器。
凌乱美想道：“开头担忧夏婵的病情吃不下，此刻奔跑追逐半夜，有想吃点东西的欲望。人是贱命来着。”
楼上压抑着的声音不大，可也隐隐约约传出来。
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道：“······还第一次到囊日赞普的王厨中来，布置得富丽堂皇，小的没到过皇宫，但你这里与皇宫一比，他们都得相形见绌哇！”
“雪山阿哥过奖了，阿哥是不在乎这些，如果在乎的话，你在贡嘎岭的冲古寺是完全做得到嘛。不是不能为，是不屑为之！”这低沉醇厚地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看可知是出自皇家。
只有衣食无忧，养尊处优的人才养得出如此好嗓门。贵气也是需要传承的，不是村夫野老辈的想象可为，骨子里的教养与底气.地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模仿得来。
囊日赞普就是这样一位有世袭王位的人。
前一人说话的乃是贡嘎岭雪山阿哥大扎西，那么另一人必是这里的庄主囊日赞普无疑。
“哈哈，我与你是完全不同两个世界的人，我可算四海为家，浪迹天涯。贡嘎岭的冲古寺也不过是个临时的落脚处和避难所。开什么玩笑，我一介武夫呢，也享受不来这些好东西，放在我们是白糟践了。”
他们的汉话说得不够好，也能勉强听个大概，大凡吐蕃上层王室贵族和商旅都会在与汉人的不断打交道中提高汉话得听读水平。
凌乱美从树上头罅隙里的窗户，看见这人约莫五十岁年纪，大胡子，浓眉大眼高鼻，特别的是有一双冷硬灼人的眼睛。他手扣着一顶黑色毡帽当做扇子用，这么冷的天，说明他是怕热的人。额头前扎着一股红绳，随便地裹进头发里去。
囊日赞普为他斟上一杯酒，温和地举杯道：“远处来的尊贵客人，容我敬你一杯热热的青稞酒，为你接风洗尘，暖热脏腑，今晚睡个好觉，明日我们的合作，事业和生意蒸蒸日上，家庭美满幸福！”
大扎西笑着笑着就被他一饮而尽：“谢谢赞普的提携和厚爱，同祝大家好运！雪山为证，神鹰为媒，愿圣湖永不干涸，神山永远长青！干了这碗酒！”
交谈在愉快的氛围中进行。
上九门窝在柴房下是听得清楚，可太憋屈，离得近更不能有大的动作。从楼上的木地板缝隙里射下的光线，穿越下来，照在他们身上，哪敢有半点多余动作。
凌乱美在树上浓密的枝叶后面，思忖着道：“他们到此也不行动，是为了何事而来？以上九门的身份为嘛不光明正大地拜访，走正大门进去，非要这般偷偷摸摸，做见不得人的偷窥呢？大扎西又为什么会在囊日赞普的王厨里？自古官匪一家亲，难道他们已串通好，有肮脏的勾当？八美庄园和贡嘎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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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赞普的王厨没有外人能够进的来，通常只招待最亲密的的朋友，连亲人都不接待，是么？”
“是。”
“那么为什么这次把我招呼得这么好？”大扎西还正自疑惑此事，他悠悠地喝着酒，腰上是一条儿臂粗的丈八九节鞭，老牛皮制成，黑黝黝的同样缠着红丝线。
“不为什么，我们是朋友。”囊日赞普轻描淡写地说。
“是么？仅此而已？”大扎西不相信地追问，眼神里透着不相信。他太了解赞普了，心里道：“你虽聪明绝顶，厉害非凡，可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的心思要瞒过我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仅此而已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此是此，彼是彼，此一时彼一时。”囊日赞普也是善辩之人。
“哈哈，我就晓得赞普有后话，果不其然。无事不登三宝殿，没灾不到佛面前。以前我们频繁的换着不同地方会面，还从未有过如此优厚的待遇呢！”大扎西饶有兴味地回忆着以前的一些事，用牙签挑着精致地麻辣牛筋吃着。他们不是才开始接触，合作的历程已较漫长。
囊日赞普矜持地笑着，道：“哪里的话，我们算是旧友吧，就不要见外了。”
“哦，中原老头子我已和他们在打箭炉谈好了，让他们回中原去。
我说：‘你们是不是傻帽啊？不趁上九门不在的大好时机，去好好打江山，扩充地盘，吃个饱腹，难道等他们从吐蕃回去再收拾你们？还跑这么远来到我老巢来争食？是要我到中原去直捣黄龙？’一句话就把他们懵逼了，他道：‘好说好说，有贵人指点迷津，我们听你的，立马走人！’他也说话算话，真的掉转马头，乖乖地走了！”
大扎西说完这番话的时候，静静地看着赞普，等他的表扬。他知道会有破天荒地奖励在等着他。
赞普把金酒杯往桌上一搁，握住大扎西的手说：“好兄弟，果然永远也不会让我失望，本王重重有赏！”说罢亲自起身向他最近的一个经筒走去，打开盖子，取出一捆发黄的写在贝叶上的经卷来。
囊日赞普慎重地双手捧着经卷，对大扎西道：“这是昔日原始苯教祖师，象雄大智者敦巴喜饶留下的经文，讲的是怎样祭祀、跳神、占卜、禳解等先祖遗迹。我今日奖励给你，希望你再接再厉，好好拿去珍惜，希望日后把他发扬光大！”
大扎西一听，大喜过望，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把经卷举过头顶，赞叹道：“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谢谢吾王赞普的丰盛接引，大扎西回去将束之高阁，日日顶礼，膜拜参研，以求早日修成正果，开悟凡夫，反哺众生，使苯教大智者的圣意得以流传，香火永远昌盛，不熄不灭！”
大扎西轻轻坐下，把经卷摊在藏青色的袍子上，先端详后用手轻轻摩挲，实在难以抑制心头的喜爱之情。
原始苯教是吐蕃最古老的宗教之一，比天竺佛教传来早得多，但现在也仅在****之地流传，近来密宗大行其道，苯教就呈现逐渐消亡的态势。囊日赞普和吐蕃王索唐唐赤赞普的最大分歧也在这信仰上面，囊日赞普崇尚苯教教义，崇拜日月、星辰、雷电、冰雹、山川、土石、草木、禽兽等神鬼精灵和自然万物。赤赞普崇尚的则是尼泊尔传过去天竺佛教教义。
他们舅甥虽是一家人，积怨嫌隙却因此越来越深，有时候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如不是看在曾有的血缘联系，可能早就面对面地兵戎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