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榻上暮清浅安静的熟睡着,小脸蹭了蹭蚕丝被,精致铜炉里徐徐喷出大团大团的白雾香气氤氲了整间屋子,若梦似幻。
墨鸢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渐渐升高的雾气,把她抓来自然是要和她算算烧死他们家蛇那笔账,可这姑娘偏偏睡的跟死人一般。
他也不能低格的上前握着她的脖子使劲摇晃咆哮道:“快醒醒。”
“难道是我下手太重了?可我只是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难不成她的脑袋是豆腐做的,真不经打。”他在心里嘀咕。
下意识看了看曾一掌击退数名刺客的手,鬼使神差的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透过一缕缕雾气约略瞧见她睡熟的容颜。陡然的心里一惊,清水那般淡的眸子瞬间通红,手心里全是汗。
“她,竟然和娘亲生的那么像。”
“娘亲,哥哥……。”清浅带着哭腔的呐喊把陷入回忆的墨鸢拉回现实。
“是梦魇吓着啦?”墨鸢闪着惊愕的眸子语气出乎意外的轻柔。
她眼睛上的泪珠儿还没干,抱着膝盖小声抽泣着,警惕的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你梦到什么了?”
“娘亲和哥哥。”
“他们怎么了?”
“他们在火里!”
听到这里,墨鸢整个人如遭雷轰,遭雨淋,挺直的腰一下子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她怎么会和我做一样的梦,紫玉檀香不是只对泷月阁主叶家才起作用么?”
“难道江湖上传言是真的。”
“难道,她是叶家的人?可十年前的叶家只有两个孩子啊,我和临安。”
墨鸢为什么要抓她呢?果真是为那些烧死的灵蛇,还是为江湖上的传言呢?
“鸢儿,”苍老的声音像一鼎洪钟直击人的耳膜,语气极显不悦,
“把带回来的人送回去。犯不着为了几条蛇和碎叶城的人置气。”
“父亲,她不是,她兴许是泷月阁的人。”
瞥见一旁的临安,墨鸢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临安便会意的走进房间带清浅出来,告诉他有人来接她。
“荒谬,信口胡浸。”
叶彦不再看他,只是握拐杖的手一阵痉挛,如同惊弓之鸟。
墨鸢不再说话,抬头看着天空,脑海里涌现一副画面,少年时的他抱着伤痕累累的小女孩,小女孩伸着血淋淋的小手指着窄小的洞口说:“二哥,你看天空。”
墨鸢眼里的悲痛化成水将落未落,眼眶隐隐发涨,抬头看着天空努力抑制,哪种滋味敌过被薰聋了耳朵、戳瞎双眼。
看不穿镜花水月的虚无;望不尽缘起缘灭的浮殇;写不完曲终人散的凄凉。
闷棍似的哀痛打他入无尽深渊,唯有默默承受着死亡寸寸逼近时的绝望。
“当心台阶。”临安扶着脸白气弱的涯诺走出来。
花盆里的花芳菲艳艳,天空的的飞鸟抛下疏疏落落的鸣唱。
临安见到清浅才知道,世间真的有人担得起“病若西子胜三分,”的赞诵。
清浅在经过墨鸢身边时,抬起头看了一眼墨鸢,墨鸢也关怀的打量着清浅,叶倾在那个当头看清了她的脸。
“哐铛!”叶倾紧握的拐杖重重的摔在地上,如受炮佝偻的身体瑟瑟发抖。
灰褐色的眼里风云变换着,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腔里烈火焚烧般疼痛,血液也一个劲的往头上涌,喉咙里一丝腥甜一寸一寸往上涌。
“父亲,”墨鸢和临安心疼的唤到,
眼尖的管家,立刻捡起地上的拐杖,气运丹田,握着叶彦的手给他运输纯阳真气。
叶彦闭目调息,墨鸢和临安眼里写满了担忧,见涯诺痴痴的看着他的手,管家对临安道:“碎叶城的人一直候在门外,公子性急去了怕是要生事端,老爷也需要公子照看,大小姐是女子虽说不方便,念事发突然,劳小姐走一趟了。”
“林叔我去,照顾好我爹。”
管家叫了七个婢子跟着,走了几步,涯诺突然推开临安,转过身对着叶彦和墨鸢大声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她还想说什么,声音却破碎在半空中,墨鸢的手刀劈晕了她。
临安吃惊的看着这一幕,管家道:“来人,软榻送出去。”
墨鸢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抱着她无视叶彦快喷火的眸子。
“我送她出去”声音冷冷的,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留下哀伤的背影。
临安一直静静跟在墨鸢身后,一向谦和娴静的她竟会心生嫉妒,而嫉妒的对象仅仅是这个令她一无所知的女子。
快到门口时,临安拉了拉墨鸢的衣袖。
“哥哥这么抱着她出去,泷月阁和碎叶城的误会只怕更深,交给我吧,”
他没有被临安历害分明的话语打动,更没有被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打动,只是被她简单的动作所打动。
她轻轻拉着他的衣袖的简单动作,在记忆深处也有这么一个小女孩,甜甜的唤他二哥,会在撒娇时拉着他的袖子,于是他妥协了。
这动作如同很薄很薄的刀片在皮肤上割出很浅很浅的伤口,只在不为人知时隐隐做痛。回忆是一堆支离破碎的拼图,拼凑它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