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发部门实验室里,邹和光手指灵活的把电机拆分成零件,他看也不看手里的东西手上的随意却不散漫,那动作熟悉的就好像那些零件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他一边拆一边指着这些东西讲着:“这里面的循环实验还要再做一遍,里面几个数据不够精确,散热系统不用我提了吧,漏洞太明显。技术部研发不用束手束脚,你们没必要考虑生产条件的问题。放心大胆的去做,不管公司重点放在哪里,别忘了电气研发的带头人是我。”
邹和光浸淫技术多年,一眼就看出他们这些样品到底有什么问题。搞技术的喜欢直线思维,毕竟在实验上考虑的就够多了没心思再去管其他方面的,很多情况下设计上的变通灵活他们是不会应用在产品上的。部门上面布置下来的内容有限制,他们就依着限制来,毕竟各司其职,可是限制着多了难免设计上也就显得放不开了。
他看了一眼底下那一群显然懒得思考这里面弯弯绕绕的技术人员,实在拿他们没辙,摆摆手:“得了,这个不用你们考虑我去跟负责的人说,数据和研发细节我们详细的布置了之后,最重要的首先还是研发方向和重心,我在这里先把这几个问题提出来,你们接下来的时间主要往这几个方向侧重探讨……”
他手里动作不停,把手上的东西拆了又拼好,一边又提了不少细节要点以及大方向掌握问题。话说到位了,又专门把郑经伟叫过来叮嘱了两句,然后转身走向门口一边走着,一边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文件翻看了两页。
“电子那边的研发人员具体情况怎么样?”
小助理人精着呢,立刻会意低声道:“研发进度是挺快的,就是刘副所长跟他们思路有点冲突,上午吵了一回,这会儿刘组长不说话了,倒是想给年轻人锻炼机会了。”
他说的刘副所长指的是刘旭明,研究所那边又招了不少人,有邹和光高待遇从外企挖来的,也有他靠经验捡漏捡过来的。这些人都各有才华,平均年龄也都不大,要真是论资排辈那对着刘旭明他们可还真是年轻人了。
邹和光嗤笑一声,鼻音里带出天然的嘲讽腔来,他脚下走的生风,小助理几乎撵不上他,小步的在他旁边跑了两下小心翼翼的揣测了一下他的情绪,生怕他这一股邪火直接撒到自己身上。
他脑子骨碌碌的转了好几圈,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笑着说:“那边有刘所在呢,新项目总归是能顺顺利利的。常青树那边的秦总刚刚过来找您了,现在在办公室等着呢。”
这话可真是比什么都好使,邹和光脸上那点嘲意和怒意飞快的散去,眉梢眼角之间的刻薄立时褪尽,换上几分和煦的暖意。这眉目之间本就深邃朗俊,此时更是暖的不像话,倒是让助理都看的呆掉了。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邹和光瞥了他一眼然后又补了一句:“让客人等着总归不好,何况秦总还是总国外专程回来,下次记得直接跟我讲。”
小助理对他的欲盖弥彰一点不买账。
装什么装!公司里还有谁不知道你们关系好的都已经被误会有不正当男男关系了么!公司里A大军早已组成巨大的八卦团体,尔等还不颤抖么!
再说了,谁有急事会在中午饭的时候过来,还提着保温饭盒啊……
他一脸“好好好”“懂懂懂”的表情应下,刚打算火速撤退,就听见邹和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叫刘峰等下到我这边来,嗯,等午休时间过后再告诉他。”
助理意味深长的飘走了。
邹和光笑着耸耸肩,动作很轻的推开门就看到秦修坐在他办公室外间在纸上不断地写着东西,那纸上的内容于他看来无异于天书乱码,却也是异常可爱的乱码。他就这么倚着门框看他,只觉得这安安静静的就能让他醉的厉害。就好像开了窖藏多年的老酒,浓烈芬芳,嗅到味道就已经醺醺然了。
秦修若有所感,回过头来,视线交汇之处轻飘飘的,偏偏带着温度捂得邹和光心都化了。他顺手带上门走过去挨着秦修坐下伸手揽着他,感觉怀里被填的满满的方才心满意足的喟叹一声问道:“怎么不进里面去,密码你又不是不清楚。”
“都一样,”秦修顺手把他拍开:“我过来找洪霖接洽,说点事情说完了顺便过来的。”
邹和光摸摸手背,笑意盈盈的看他,盯了一会又凑过去贴着人耳故作严肃:“有什么事情能让你非得舍近求远不找我必须找他的?不行,这事儿我们得好好研究研究。”
他鼻息灼热,喷的秦修浑身都烧起来,他侧过头看着邹和光挑了挑眉,然后张口对着他下巴来了一下。这一下力道不重,轻飘飘的,调情一样的勾的邹和光一股火直蹿上来。
“这要是直接对上你,我担心我下不去嘴啊。”
秦修声线压的极低,砂纸一样的磨在邹和光心口窝上,他笑了一声偏过头把脖子递到他面前,青色的血管透过皮肤直接暴露在秦修视线之下:“给你咬,想要随便你来。”
秦修脸猛地憋出几分血色来,再无刚刚的姿态,他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身子一派端正刚硬与世间浊气划清界限的模样:“今天陈其安那边开庭了。”
邹和光倚回沙发背盯着他看。
“检方这回起诉的是当年的旧案。”
邹和光继续瞪着眼睛看他。
“我估计这次事儿完不了。”
“秦修~~”
邹和光那一嗓子喊的是千回百转,喊得人鸡皮疙瘩林立,秦修收拾餐盒的手一抖差点把汤洒出来。他咬着牙根呵道:“闭嘴!”
“明明是你先撩我的!”
他装委屈装的实在拿手,那脸上的表情掐的简直到位,偏偏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相貌跟这种表情完全不搭调,看起来颇有几分彩衣娱亲的味道。秦修被他气得没辙,咬牙踹他小腿一脚,俯下身一把揪住他领带结狠狠的一口吻在邹和光唇上。
外间的门不挂锁,午休的时候总有零零落落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秦修全身肌肉一瞬间绷的发僵,邹和光忍不住低笑起来,一边吻他一边伸手不由分说的把他扣在怀里。他胸腔的震动顺着紧贴的肌肉传给对方,这一瞬间他们几乎融为一体。
老板的办公室一般也没谁敢进来探头探脑,但总归一颗心悬着,宛如一个隐秘的游戏,带着晦暗的色彩,朦胧不清。
两人在沙发上靠了一会,邹和光方才坐起身来,理理身上被揉的发皱的马甲,解开两粒扣子挽好衬衫袖子,帮忙把餐盒摆好餐具拿出来。他一边收拾着一边随口说着:“这次肯定还要反复开庭,这都陈年旧案了,桑瑾拿出来的证据只能证明一部分,不过这次我也是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秦修抬眉冷笑:“没想到陈其安多此一举?我估计刘旭明根本都不清楚就给人做了刀了。”
“他也就脑子一条线,”邹和光耸耸肩:“这段时间在他我这不想插手技术上的事让生怕我白占了便宜,但想知道的又不少。犹豫、矛盾,想有所取还不肯付代价,时间久了明眼人都瞧出事儿来了。只不过我本来以为陈其安只是一手操作着实验事故,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也不知道是说他心黑,还是要说别的了。这心狠的人从来都不少,但做成他这样的实在是阴损。”
秦修抬起头来往外看,事发的时候他还小,加上当时他们一家人并不在国内所以对这些事情记的不太清楚。后来内地对外商和侨胞开放政策,加上大姨孤儿寡母的母亲放心不下,他们一家人才回到国内的。后来陈其安始终围在大姨身边,力求事事妥帖事事照顾周全,一直到连表哥都跟他亲近,大姨才答应同他结婚。这样看来除了他帮忙照顾刘旭明,顺带照顾下死难者家属,接手了刘旭明手里的专利之外,他竟如同这案件的外人一般,自然也没有人怀疑过他。
隐约之间他听说的事情太少,却也知道当时现场一片狼藉,连认尸都只能靠化验,更别提许多贴身物品了。一张经常被随身携带的结婚照片,以及一枚从不离身的婚戒,在两样本该随着死者一起的东西,居然在陈其安父亲居所的储物间被发现,那其中的事情,犹如被先开大幕的舞台缓缓暴露出来。
秦修勾了勾唇,嘴角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嘲意,眼底却暗含一丝叹息:“倒是没想到他能下手这么狠,也没想他能留这么大的尾巴。”
眼见他眉目之间犹如浸了冰渣子,邹和光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只能尽量把话往别的地方扯:“这也就是十年前,看咱们学校现在的实验室,进个级别高点的又沐浴又更衣的,三步一密码,五步一指纹,想在实验室搞个鬼比登天还困难。”
秦修侧头看他,神色渐渐和软下来他笑了一下,慢慢把身体靠回到沙发之中轻声道:“明天陪我回一趟戴城吧。”
邹和光动作一顿,伸手穿过他头发,臂膀稍一用力将他扣在自己胸前。他心里情绪慢慢蒸腾,最后只叹息一般的轻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