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富的忠心不二,是红衣生而为人最大的慰藉。
“若不是你,何来今日的阮红衣。”一句悠长的嗟叹,彷如光阴斗转,她茫然坠入,深陷其中。
红衣总在忆起昔日的同时,忆起一个久违的故人。
而仇富,似乎也随着红衣的步子,沉下了心绪,哪怕是跟着阮红衣一道坠入万丈深渊。
他深知她心中一起一伏的触动与牵绊,因而当往事每每萦绕心间,他也便随着一声在心里生出一句嗟叹。
“没有今日的阮红衣,又何来今日的仇富。”
忆往昔,万人践踏由心过,不过地下泥。
皆天命,凡夫亦有出头日,护得花开屏。
当日的仇富不过是初入聚花坊的三流下人,心里虽只求三餐温饱,却难免遭人欺凌刁难,何况是在这纨绔少爷时常出没的地方,要安然度日也不容易。
但仇富却有一颗能漠视一切的心,无论是别人的百般羞辱,还是偶然聚花坊的姑娘一点施舍同情,他不曾为世态之冷怨恨动怒,也不曾为人情之暖感恩动摇。
在备受轻视的境遇,他过着他平平无奇的日子,仿佛是为了等待什么,才有了如此坚定,不受宰割的内心。
一年前,他以聚花坊的下等差使一职,听从了阮娘的吩咐,每日午时送小桃姑娘到城中一间出了名的舞坊学舞,路程不远,随着聚花坊的轿子一路不到半个时辰。
只是恰巧六月初五的那天,城里两家姑娘嫁人,迎亲的长队撞到了一起,将前去舞坊那条原本就不宽敞的小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仇富,你怎么办事的呀,怎么轿子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小桃姑娘轿子里催的厉害,仇富便只好改了道,途径尚书府后门,绕了远路,但至少是走的通的。
仇富亦是头一回走这条路,自然小心了几分。
当轿子路过尚书府后门,正逢尚书府的一个家奴出了来,仇富本不在意,正要回过头去的时候,却被那家奴手里轻挽的一件鲜红精致的衣裳所吸引了过去。
方才一路过来的时候遇上了两队迎亲人马,倒也并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红色衣裳,可仇富却不由地被它吸去了魂魄,精细红线纺成的罗绮,透着莹光宝色,绣成婀娜的绸缎,如一抹嫣红的云雾,揉成千娇百媚的姿态。
它柔软,需要呵护,它刚烈,不可亵渎。
它像红色羽毛一样轻盈飘落,又像一叶浮萍般柔情似水,它更像一妖冶神秘的女子,曼妙多姿,有着独特的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
不知不觉仇富竟然笑了,像那红衣也冲他笑了一样。
“仇富,你在看什么?还不走?”
小桃掀了帘子,探出头来不耐烦地训道,朝仇富目不转睛的方向望去,正看见一个家奴将手里精美的红衣扔下,一声不吭地回了去,大门紧闭。
“那是什么?”小桃亦是有所察觉,“仇富,把那件红色的衣服拿给我看看!快点!”
仇富应声,快几步过去,轻挽起被丢弃的红衣,如同抱起一弱不禁风的姑娘,尤为小心翼翼。
只是递去给小桃的时候,她却不像仇富那样惜其如珍宝,随意地接了过来,亦是稍稍惊讶。
“这衣裳真好看,谁那么不识货还扔了它,真是暴殄天物。”小桃似捡了便宜般笑开,将红衣收在自己怀里,便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走吧。”
仇富抬了抬眉眼,竟有一丝忧虑,但却也不敢迟疑太久,便也只好依了小桃姑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