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那人醒了。”
清晨,云遮阳刚想动身离开王府,丫鬟秋芝便向他如此禀告。看看天色,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让贵叔帮忙备匹快马,待会儿本王要用。”
“是!”
秋芝道了一个万福,刚想下去落实吩咐,又听主子问道:“阿多怎么样呢?”
“疼了一晚上,这会儿刚睡着。不过……”
她的欲言又止让云遮阳隐隐不安,且横生莫名的愤怒。“讲!”他厉声吩咐。
秋芝身子一哆嗦。“大夫说肩膀骨碎得太厉害,恐怕……恐怕这条胳膊……”
她正胆战心惊不知怎么收尾才好,云遮阳蓦然抬手截住了话头。“下去吧。”
“是!”秋芝如释重负一般,道个万福,便匆匆下去了。
阿多居然成了废人。那么,他该如何面对残缺的自己呢?如果把自己与阿多对换,自己是否能与之和解?云遮阳没有给出答案。
伸手推开西跨院东厢房的门扇,云遮阳抬脚进了屋。那人正坐在桌边,桌上横放着那把乌黑的长剑,貌似等了他半天。
“你醒了。”云遮阳平静的问了一句。
“这是哪?”那人抬起头来打量他,“你是谁?”气息虽然很虚弱,但其中的冷酷尖刻,亦如他凌厉的眼神一般,既赤裸得过于明目张胆,又充满了毫不避讳的挑衅。仿佛生而如此,且贯彻始终。
“这是我家。”此人身上强烈的孤僻感并未让云遮阳退缩,反而使他隐隐找到某种放逐自我的方式,从而获得一种暗淡的宽慰。“至于我是谁,目前对你来说,这似乎一点也不重要。”他同样没有问对方。因为如果是用不着认识的人,名字无疑就成了废话。他不爱说废话。
那人盯着林遮阳沉默片刻,不知他是否找到了所需要的答案。“为什么救我?”似乎没有。
云遮阳笑着摇摇头,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回答。“为什么不救你?”他反问道。
“我们并不认识。”这是一个很浅显的理由。
云遮阳伸手提起“三德彩”的茶壶,倒了两盏热茶。“没错。”他把一盏推到那人面前,然后自己啜了口茶,放下茶盏,松了口气。“但我要救的,不是你,是它!”两人同时看向横担在桌上的长剑,“否则,我也能找到一大堆见死不救的理由。比如:我们并不认识。”
那人把长剑拿起来,缓缓将之拔出,剑光透着寒意,于两人眼中映荡同一种锋芒。“可你们也并不认识。”他忽然发问。
云遮阳没有回答,而是朝那人伸手索剑。那人犹豫片刻,方才把长剑递过来。云遮阳静静看着自己映射在剑锋上的模糊倒影,痴迷似的说道:“它不需要认识任何人,它只认识一样东西。”
那人没问,静静等着这个自己也貌似知晓的答案。
“血。仇人的血,对手的血,朋友的血,亲人的血,或者,自己的血。”云遮阳忽然转向对方,四目相对之中,一种冷冽决然的孤独,将二人的心瞬间交织融合,互见彼此,使得他俩好像一下子成了对心照不宣的老朋友。“所以,它只有它自己。“言罢,长剑被他缓缓归入鞘中。
“既然如此,那你还救它?”那人语意促狭的问道,像和朋友开个了玩笑。
云遮阳微微一笑。“我只是猜它或许可以给我带来一位朋友。”他盯着那人,在等待对方给出最后的答案。
那人站了起来,足有一丈来高,因为病症而显得略微消瘦,但脸上镌刻的冷峻与不羁,却未有丝毫的凋零。“冉血锋!”同时,他向前斜举手掌,与肩齐平。
云遮阳也同样将手伸出。“林遮阳!”
两人的手“啪”一声,拍握在了一处。
城外有一座山,叫“儿山”。
云遮阳骑着一头灰色快马驰骋于蜿蜒的山道上,一串尘土在他身后悠悠扬起,又低低落下。
他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他不知道这人到底对自己有什么企图,而仅仅在一个夜晚以前,他就差点死在这人手里。
“吁……”大灰马停在一座庙的门前。是座已然荒废的“三君庙”。
“又是一座破庙。”云遮阳翻身下马,望着眼前衰败的境况,昨晚的遭遇免不了又浮现脑海。
大门早没了,赤裸的门洞跟缺了两块大门牙似的。两边一片荒草野花,像圈肮脏凌乱的胡须,愈加显出这座破庙的落魄汉形象。
从两侧环绕而出的院墙已成断壁残垣,原本土黄色的墙面早已褪色剥落,变得斑驳陆离。
刚抬脚跨过院门进到院中,顿时从他左前方几丈外的荒草丛里“嘎嘎”穿起一串乌鸦,貌似受了不小的惊扰,慌里慌张的飞出了院墙。
院子不小,比“五福庙”的院子面儿还大上几圈。青石砖几乎尽数淹沉于荒草之下;坚实,平整,即便瞧不清楚脚下的路面,也不至于担心走着走着就摔一跟头。可即便明知如此,云遮阳行于其间依旧忐忑不安,好像完全有一失足便掉入万劫不复的可能。
正前方阶梯口,侧躺着一方遍布缺口的硕大青铜鼎,荒草几乎将它全然遮蔽。经过的时候,云遮阳朝鼎口之内望了一眼,里面除了荒草与泥土,还有淤积的雨水。
这是一片从不缺乏雨水的土地,老百姓从未因干旱而向神明祈祷。
云遮阳拾阶而上,青石台阶依旧稳当如初,并未奔溃在衰败与没落之中。两侧的白石栏杆早已断裂破败,几乎失去了它所存在的价值。
来到顶端的平台院落,两棵高大苍劲的柏树,错根盘结,枝繁叶茂;于今日之衰朽中坚守昔日之繁盛;无疑的,这哥俩成了这片废墟上仅存的一点门面。
两棵老柏的中间后方,是一座宽大的殿宇,应当是这庙的正殿。大殿的门千疮百孔,破损断裂,已然成了栏杆。
站在殿外,云遮阳犹豫了片刻。倘若不幸,自己一脚迈进去,可就再也出不来了。最终,他还是推开了栏杆似的殿门,待跨进殿中,依旧礼貌的将之合上。
他并没马上见到与自己约定的那个人。
抬头之间,三尊高大残破的神像,兀自顽固的耸立在前方的高台上。身间的彩绘早已消退脱落,露出一块块灰褐色的斑渍,完全丧失了作为神明应有的威严,成了遍生脓疮疥癣的花儿乞丐。
房梁上蛛网遍布,网格之上既有尘埃的粉饰,也有不少干枯的虫骸,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下反复扑朔,像是在奏演一首兴叹盛衰的歌舞。
地上除了厚厚的灰尘,便是凌乱的枯草。墙上有不少窟窿眼,山风趁此在各个角落间穿梭逡巡,呜咽哀嚎。
“云某来了!”等看得不带零儿了,云遮阳才开口喊道。没人回答。此时,他心中的恐慌与忐忑,已平复许多。“你在哪?”他在殿中仔细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该找的人。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明明是最能代表善意与慈念的言辞,却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转身,昨夜所见的恶鬼,已然站在门口。
“阿弥陀佛,云施主果是重信守诺之士。”说着话,这凶狠残忍的恶鬼已走进殿中,随手将门合上。
他个子不算高大,七尺五六,很瘦,但十分精神;一头披肩黑发,乍一看,明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却有股慈眉善目的神态,与他昨夜嗜血如命的凶状简直判若两人。
双膝一盘,这恶鬼背靠三君神像席地而坐,倒也十分不羁与洒脱。“施主请坐。”
地上除了尘垢与干草,什么也没有。但云遮阳还是坐下了。
昨晚,就在云遮阳以为自己大仇未报身先死,就要一命呜呼的时刻,不知为何,对方收了手,一脸欣喜若狂的盯着他发笑,好似拣了个大宝贝一样。当时没多想,觉得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此刻后知后觉,却也隐隐发毛。
随后,这恶鬼与他约定会面的时间跟地点,说有事要相商,然后就这么一撒手,走了。似乎并不怕他趁此机会,脚底抹油把自己闪了。
实际上,云遮阳还真闪不了。普天之下,除了定瑶城,他云遮阳还能去哪?再者,即便真有地方可去,但凭对方那一身神鬼莫测的手段,他也知道自己断难逃出这恶鬼的魔掌。等那时候再叫人抓回来,弄不好还得遭场罪,何必呢。
于是,待把阿多与那五十名丧生的部下安置妥当,云遮阳便在王府中静候时辰的到来。这种感觉就像个等待临刑的死囚一样,在等待中经受恐惧的滋扰。
“阁下到底有何用意,不妨直说了吧。”云遮阳开门见山的问道。
“云施主快人快语,贫僧只好诚然相告。”这恶鬼挺客气,“贫僧想请云施主帮个忙。”
“帮忙?”云遮阳有些意料之外。
“没错。”对方确认下来,“这个忙也只有云施主才能帮到贫僧。”
“噢?”只有自己能帮,会是个什么事情呢?“阁下倒说说看,什么忙非云某不可。”
“贫僧的手段,昨夜云施主已然见过,不知作何看待?”恶鬼话锋一转,忽然问到这个事上。
想起昨晚所遭遇的一切,尤其是老马死在自己眼前的惨状,云遮阳不寒而栗,他很想说出自己的看法,可既有些恐惧难捺,又有一点匪夷所思。
恶鬼笑了,是个犹如和煦的笑容,但这反而更使云遮阳忐忑不安,遍体生寒。“没关系,云施主不防大胆说出来。”
咽了口唾沫,云遮阳舒了口气,方才说道:“阁下恐怕不是寻常之人吧。”总算找了个勉强凑合的说法,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那云施主认为平僧该是什么呢?”恶鬼戏谑似的反问道。
云遮阳没有回答。
似乎看穿了云遮阳的难言之隐。“云施主放心,贫僧与施主一样,是个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恶鬼十分谦逊的说道,“不过是粗谙几门鬼神的手段罢了,云施主大可不必害怕。”
一眨眼的功夫,愣把一个大活人吸成干柴火。单拿这一手来说,云遮阳觉得,此刻对方的这份谦虚劲儿都有些荒唐。
“实不相瞒,一年前,贫僧与云施主的感受如出一辙。觉得有些东西实在耸人听闻,难以置信,心中久久不得安宁。到后来贫僧才逐渐明白,世上并无奇事,所谓‘奇’,亦不过乃‘不可知’而已。”没想到这恶鬼还挺会安慰人。
“云某大概明白了。阁下的意思是说,与云某一样,阁下也是个有爱有恨有感情的大活人,而并非什么吸食人血的妖魔鬼怪。”这话也有呛人,但想起对方数日来的所作所,想起阿多的断臂,想起那五十位命丧血口的林家男儿,云遮阳又怎能不愤慨呢。
“阿弥陀佛!”这人平静的说道,“看来云施主已经明白,不过是执念放不下而已。”
“对于昨晚的一切,阁下叫云某如何放得下?”云遮阳语气激动的质问道。
面对云遮阳言锋犀利的质问,这人微微一笑,道:“贫僧之所以如此行事,自然有贫僧的苦衷。而且,贫僧也未打算奉劝云施主放下什么,如何拿捏,自是云施主自己的事。“也不管云遮阳如何打算,他又接着说:“之所以说这么多闲话,不过是叫云施主心里有个底。”
“难道和阁下需要云某相助的事情有关?”云遮阳隐约猜到些蛛丝马迹。
“正是如此!”这人承认道,“近来,贫僧打算修炼一种神通,无奈,这种神通非贫僧一人之力所能修炼,尚需要他人相助才能功成。而这种人亦非寻常之人,须是万中无一的特别之人方可。”
“是吗?”云遮阳语带促狭的说,“照阁下说来,云某当是这万中无一特别之人喽!”
“正是!”这人肯定道。
“阁下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阁下乃是身具慧根的修真仙种。”说到这,这人神情为之一振,竟用一副贪婪的眼色打量着云遮阳,看样子,像恨不得一口把对方吞进肚子里才过瘾似的。
“阁下?”云遮阳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觉得自己成对方眼中的一盘菜。
闻言,这人立马扑棱一下脑袋,又恢复了平静安详的面貌。
其实,昨晚与之交手的过程中,云遮阳便觉得这人疯疯癫癫,一会儿一个样,跟肚子里面装着两个人似的。“如刚才阁下所言,云某是个什么慧根,仙种,这又是什么说法?”
“施主可听说凡人之外还有仙魔一说?”这人悠然问道。
犹豫片刻,云遮阳答道:“听倒是没少听,可始终难以置信。”
“那现在呢?”
“的确,如阁下所言,很多东西确实匪夷所思,但又具实存在。”
“你信了?”
“云某信与不信,想必对阁下并不重要吧。”云遮阳有自己的判断。
“的确。“这人给予确定。
“那么还请阁下长话短说。到底要云某如何帮忙?”云遮阳实在不想面对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无休无止的坐下去。
“具体事宜贫僧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即便说清楚施主也听不明白。只要施主答应帮平僧这个忙就是。其他的,自然不用施主操心。”这人解释道,“所以,不知云施主意下如何?”
按对方这些日子以来所作的恶事,云遮阳不知道自己一旦答应,是否就得像他一样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可若是不答应呢,恐怕……“如果云某不答应呢?“说完,连他自己都貌似吃了一惊。
这人很平静。“不答应。那么,贫僧就不需要云施主的答应了。”
话说得不温不火,可话里的意思就跟刀子似的,一把把全逼在云遮阳的心口上。“答应的话,又当如何?”
“答应的话,贫僧就收你为徒,传你绝世武功,助你为林家一门报仇雪恨。”恶鬼直截了当的说。看来老林家这点事,倒真是路人皆知。
这对云遮阳来说,诱惑实在太大,无论如何,恐怕也难拒绝。昨晚对方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哪一样不叫他云遮阳惊叹。不说那种徒手吸血的诡异妖法,即便对方的武功,不也同样深不可测吗。若能拜到这么一位奇人异士的门下,自己何愁没有报仇雪恨那天。
也就几个呼吸之间,云遮阳就做出了决定。“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阿弥陀佛!”这无疑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敢问师父,何时需要徒儿相助?”云遮阳跪地问道。
这人微微一笑,显得意味深长。“恐怕还得等上些日子。”
“多久?”云遮阳反倒显得急切起来。
“五年。”
闻言,云遮阳几乎吃了一惊。“五年!”又想起一些早该确认的事情。“徒儿冒昧问一句,师父到底乃何方神圣?”
“我是谁?”这人沉吟了半晌,竟像是记不起来的样子。很久,他叹了口气。“往日江湖上的朋友都管我……”犹犹豫豫,有些吃不准似的,“对了,他们叫我‘金蛇禅师’!”
“金蛇禅师!”云遮阳脑袋里跟打了个雷相似,这名头太响亮,他没开始练武的时候,金蛇禅师便已名满天下。但眼前之人与传闻中的金蛇禅师却极不相同,最明显的,就是年岁与相貌。江湖上的朋友都知道,金蛇禅师乃是位年逾古稀的高僧,而自己这位新师父明显只有四十出头,而且一头乌黑油亮的披肩长发,再瞧他杀人如麻,嗜血如命的样子,哪里像个德高望重的出家人呢。还有,他明明记得,这新师父昨晚告诉自己了,他叫什么“碧乘老祖”,怎么一转眼,却又当上“金蛇禅师”了呢?
两个月后。
零王府内,林遮阳正在练功房里头盘膝而坐,闭眼蹙眉,渗着一脑门子毛毛汗,聚精会神,像在修炼什么武功。忽然,他神情一松,吐出一口长气,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挺得意。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有些发黄、破旧,像块菜叶子似的,这东西明显有些年头了。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小楷,俨然是金蛇禅师的师承宝物,武学秘籍——《三昧神功》。
前后花了两个月功夫,他终于将“三昧神功”练至“有字天”第一重:“奢摩他”。
此刻,他觉得体内气息沉稳,经脉之中似乎蕴藏着一股无有穷尽的力量,这正是打通任督二脉后所该呈现的状况。同时,困守瓶颈多年的内力一下突破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俨然成了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正在得意兴奋的当口,云遮阳忽然听到有人翻墙而入的声音。一动身,他追了出去。
片刻到得院中一瞧,地上趴着个人,血顺着墙根到这人身下滴成一溜儿,不用说,显然是受了重伤。
刚走过去,没来得及弄个明白,刷刷刷,又是几道身影接连蹿进院中。云遮阳定睛一看,只见后面跃进来这几个家伙个个手提月牙弯刀,急装劲服,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不必说,自是一路追来的杀手。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大白天就敢私闯王府行凶,真是好大的胆子!”那几人刚想扑过去痛下杀手,便被云遮阳厉声叱住了。
这时候,其中一个身材略矮一些的出来答话,看样子是个当头的。“不论阁下是谁,奉劝您一句,看见也只当没看见,咱办完了事,立马走人。否则,哼哼!”
一见对方这神气,云遮阳哪里受得住。老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都闹到人家里头来了,还如此蛮横,可知对方是完全没拿自己个儿当盘菜。正好,自己神功初成,干脆就拿他们几个练练手得了。打定主意,云遮阳反倒放松下来。“否则怎样?你们还想要本王的命不成?”他笑着问。
“哟!哥几个嘿!听见了吗?咱还真是一头就撞见个大彩球,一个王府就这么个王爷,竟让咱稀里糊涂碰上了。得了,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宰,干脆,哥几个劳劳神,送这短命王爷一程。上!”
一声令下,那七八个杀手提着弯刀,跟群恶狼似的,分两边,同时扑杀云遮阳。
说时迟那时快,七八个杀手,数柄弯刀,眨眼到了云遮阳身前左右,围着他就是一通凶狠的劈杀,真是刀刀都奔着要害而去。而且这些人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别看是七八个挤在一块儿施展,可谁也不会碍着谁,显然是一群受过特殊训练的家伙,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江湖角色。
来来回回斗了数息,云遮阳却只一昧地防守躲闪,并未反手攻击。这可不是他没能耐,而是他想借机练练自己的身法,同时试试这些人的身手。
等到差不多了,只见他忽然晃开双臂,同时一催内力,立马就在几人中间转起了旋风,压根看不清他都使了些什么招式,就听见几声惨叫接连响起。最后等他停下来,面前周围,早已是横七竖八趟了一地。唯独剩下先前当头的那个矮子。
见对方一伸手,摧枯拉朽,自己一伙兄弟跟纸糊的一样,全没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哪是钻了什么王府,明明就是进了鬼门关。眼前这位的确是个王爷——阎王爷!
少死一个是一个。一咬牙,这人转身就跑。
“站住!”云遮阳哪里容他白白溜走,之所以没宰他,就是打算留下来问话,把事情前后搞明白。
可刚要追上去,就见对方忽然朝地上扔了个东西,接着“扑”一声,云遮阳身前身后顿起一股白烟,叫人一时捞不准东西南北。“迷烟球!”
“迷烟球”,顾名思义,就是制造迷烟困惑对手,然后自己趁机或抽身逃跑,或反手偷袭。这东西虽然也在江湖上显露,却极少使用这么纯正的白烟,而基本是以其他五颜六色的彩烟居多。这种白烟更多的,则是由一些朝廷机构使唤。列如北云刑狱司“如山寺”。
瞅准一个方向,云遮阳跃出迷烟范围,刚落身还未来得及敲定方位,忽然就听见了一声惨叫。
片刻之后,待迷烟散去,那人已然命丧当场。尸首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形,正在擦拭剑锋上的血渍,然后归剑入鞘。不是别人,正是新结识的好朋友——冉血锋。
人都死绝了,看来只能等那受伤的人醒来,才能弄清楚龙去脉了。
这时候,冉血锋拾起地上一把弯刀,看了一眼。“咦?”
这显然引起了云遮阳的注意。“怎么,你认识他们?”
“人不认识。”冉血锋微微一笑,“但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哪里?”
“南沙‘蝎子楼’!”冉血锋笃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