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傻老汉睡意深浓爱答不理的态度,惹怒了周凌和他的恶仆,几个人上去便要将那傻老汉痛揍一顿。
斐珧如今是个极讲道理的人,知晓武力不能解决一切,便阻止了周凌,继而点起了一把火,凑到那傻老汉的面前。正值春燥时节,只要火星碰到了老汉身下的稻草,便会一触即发火势大起。
那傻老汉感受到了火焰的炙热,即刻睁开了眼睛,跳起来逃到了院子里,躺在一口水井旁边打起滚来,哭闹道:“欺负人啦!有人欺负傻老汉啦!”
有附近热心肠的邻居前来,本想帮上这傻老汉一把,可一看来人是知府大人的公子,便又都悻悻的退了下去,让老汉自求多福。
斐珧静静站着,看老汉闹腾的差不多了,便过去,语气阴冷道:“再装疯卖傻,我就真杀了你。”
那傻老汉似乎是被吓的不轻,坐起身来蜷缩在井边,怯怯的看着斐珧,不再言语了。
斐珧静了一瞬,看着那老汉道:“你究竟是谁?”
傻老汉翻着白眼想了想,一张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我也不知道。”
斐珧转变了思路,又问道:“那你看,我是谁?”
傻老汉瞪着眼睛凑近了些细看了看,歪着头道:“是仙,是魔,也是妖!”
凌厉一声刀响,唤鱼刀忽的架在了那傻老汉的脖子上,斐珧盯着那傻老汉的一双眼睛,分明也看出了几分熟悉,不过满脸污浊不清,让她一时难以辨别分明。
“打水,洗把脸。”
傻老汉一听,仰着脑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喊道:“有人看上傻老汉,硬让傻老汉洗脸啦~”
这奇怪的腔调哭出声来,斐珧还没有作何反应,一旁边周凌气的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木桶,几步过来要踹傻老汉的时候,被手下小厮拦了下来。
几个恶仆一见,即刻讨好道:“公子爷歇着,我们帮你打。”说着,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那傻老汉一见情况不妙,连滚待爬去到了周凌踢倒的水桶边,用手沾了沾水桶里还未洒完的一点水,将满是脏污的脸润了润,而后用破旧的袖子一擦,让人勉强能认出五官来。
斐珧看了一眼,在脑海中细细回忆了片刻,惊讶道:“你是,老司南的走狗!”
傻老汉张张嘴巴呆了片刻,做出一副委屈状,“大人,士可杀不可辱,话不能这么说。”
斐珧对司南家一帮人向来痛恨,霎时间便对傻老汉多了几分厌恶,“你怎么在这里?”
“迫不得已。”
回味过来,斐珧用灵力试探一番,震惊道:“你被剥了仙根。”
“是啊,如今肉体凡胎一个。”
“为何?”斐珧嗤笑一声,“难不成与老司南分赃不匀了?”
“大人好会说笑,不过是各为所求罢了。”
斐珧用刀身拍了怕那傻老汉,“不管怎么说,当年里为了扳倒我,你可为那老司南出了不少馊主意。”
傻老汉面上露出尴尬之色,缩了缩脖子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啊。”
“你也知道,我偏是个记仇的。”
傻老汉眼珠子转了一番,“若不然,我为大人也出些馊主意?大人放过我可好。”
“……不需要。”斐珧收了刀,看着那傻老汉道:“好歹交道打了多年,你也知道,本神最不屑做的事情便是痛打落水狗,眼下我来永州也不是为你,不如你告诉我村子里闹妖的情况,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成交。”
“什么妖?”
“花妖。”
“什么花?”
傻老汉嘿嘿笑过几声,“牡丹花。”
斐珧侧目看看周凌,周凌背脊一凉,回想之前无意说过的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话。
傻老汉接着朝斐珧道:“那牡丹本是一只小妖,出了山林之后,被这个村子的一个男人发现,男人垂涎美色,哄骗牡丹回家,灌醉酒之后**了牡丹,并将她用铁链关押在了地窖当中,花钱向云游的修士讨来一张镇妖符箓,贴在了地窖口上,一关就是两年。”
斐珧静静听着,那傻老汉接着道:“两年之后一次偶然,符箓被破,牡丹逃了出来,对那男子怀恨在心,便利用美色引诱男子,吸干了他的精血。”
听到这里,斐珧适时点评道:“这也活该。”
傻老汉摇摇头,“这不过是个开始,妖性本就难以琢磨。”说到这里,傻老汉岔开一句解释道:“我是指得那些道行浅薄难抑本性的小妖,自然不是大人这样的。”
斐珧抬眸看了一眼,“你接着说。”
“那牡丹原本修为薄弱不堪一击,乍一吸食了男子精血之后,竟发现自身功力突飞猛进,容颜也更加娇艳美丽,于是便利用美色,一次次引诱当地的男子,以吸**血来增长功力滋养容颜。”
脑海里将这个故事过了一遍,斐珧踱了几步,看向那傻老汉道:“我知你心有谋略,你对这天下各处妖乱,有什么看法?”
傻老汉正脱下鞋子来,倒了倒里面的沙子,再穿上了,漆黑的几个指头透出破洞露在外面,老汉不急不徐,将另一只脚上大了许多的鞋子也脱了下来。
“一面墙,若是难以推倒,便只能在墙体上凿洞,破上一个小窟窿的时候,它或许还屹立不倒,但是有了成千上万个窟窿时,那墙便不能经风雨了,墙如此,或许三界也是如此。”
说着话,老汉抖了抖鞋,“这世上贪欲不灭,战乱便永不止歇。”
斐珧静了一瞬,一抬手,一片鲜红的叶子飘飘荡荡落在老汉身前。
“若是无路可走,便去红枫林吧。”
傻老汉拿起叶子弹了弹上面沾染的灰,一把塞进了肮脏的怀里,“好好,果然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想当年弹劾大人的折子,我写的可是最好的。”
斐珧白过他一眼,“至少当年,你没有参于害我身边的人。”
“哈哈哈!”傻老汉笑笑,“我这人重利,大人给了好处,我就给大人干活,今后若是大人和老司南再对立起来,我便为大人写折子弹劾他,价格低廉,品质优良。”
“呵呵。”斐珧干笑几声,“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若是能将那老司南气死,金山银山我都给你。”
傻老汉唇角抽搐一瞬,感慨道:“老夫自诩正义多年,从未想过和大人商议这样的勾当,心里反倒觉得痛快。”
说着话,老汉穿上一大一小两只鞋,起身就要离开。
斐珧看着老汉背影,问道:“忘了你叫什么?”
傻老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扭向回头,背着沉沉欲落的夕阳,朝着斐珧道:“当初老夫弹劾你的时候,你也是唤老夫一声狗东西。”
“……”
黄昏逝去,夜色袭来,林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朦胧的月光下,斐珧站在一棵老树枝头,敛去自身气息,静静的等待着。
森林小路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提着灯笼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耗了几个时辰之后,返回原处,朝着树上的两人道:“公子爷,姑奶奶,小的实在是走不动了,哪里有什么妖邪的影子。”
周凌身着小厮的蓝缎子衣衫,看着身边的奴才穿着自己的织锦华服,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气不打一处涌来,跳下树枝刚欲踹上几脚,便听得树上的斐珧道:“今晚不找了,先回去吧。”
那小厮如得了赦,欢天喜地朝着斐珧作揖,连连说了几句感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