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其实她一直在大厅里等江熹,说是等她倒不如说是在等陆衍衡。
她父亲的公司因为购买了十堰城的芜湖的地块,公司正陷入资金断链的困境中,芜湖的那块地已经进入施工期。原本和沈父有交情的银行某老总说好给沈父提供贷款,却没想到在关键时期插了沈父一刀,不但中止了给沈父的贷款,并且要求在这一个月内还清上期的贷款及利息。
沈父为了获得芜湖那块地,全副身家都抵了进去。这个把月为了这事,沈父也愁得四处找出路。
那日,在隆景住院部楼下遇见了江熹,何景誉的那番话点醒了她,她特意派人查了些江熹的近况,说实话看到那些资料时,她有些吃惊。江熹竟然结婚了,而她嫁的人还是陆衍衡。
然而遇见江熹的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其父,她自始至终都明白,父亲虽然面上不提,但一直对江熹怀有歉疚。若是让父亲知道她想要寻求江熹帮忙,定会大动肝火。
这厢,江熹也陷入沉思。
车窗外是流光溢彩的街景,江熹却无心欣赏,她自嘲地扯了扯唇,想起刚刚自个一副如临大敌战战兢兢的模样,就觉地好笑。
他根本连见都不想见她罢了,她还在希冀些什么呢?这么多年来,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没想到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车内气氛静默。
陆衍衡一手扶着方向盘,侧目看了看驾驶坐上安安静静的女人。今晚情绪明显异常的她,陆衍衡自是能察觉到,还有刚刚的那位沈小姐,她虽轻描淡写的地说明只是一个朋友。
但陆衍衡清楚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她隐瞒了些什么事情。
经过晚上的这么一茬,江熹情绪也有些怏怏的,回到家里,洗了澡后,便径直睡下了。陆衍衡见她睡熟了,这才掀开被子。
他走到阳台外,掏出手机,对着那端道:“帮我调查个人。”
——
陆氏集团顶层的办公室。
陆衍衡看着手中的资料,眉头越蹙越深,门外传来敲门声,他声线低沉:”进来。”
吴厚推开门走到办公桌跟前,道:“有位姓沈的小姐要见您。”
陆衍衡翻阅资料的手一顿,沉吟片刻,说:“带她到会议室。”
手中的资料是今早有人传送过来的,江熹是沈霖岩私生女的这件事,陆衍衡虽然早已猜到二分。可如今被证实还是有几分意外,这份资料里还提及江熹在沈家的生活情况,陆衍衡的心里突然间有丝丝缕缕复杂的情绪在蔓延,他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但他明白这些莫名的情绪全都为了那个女人。
会议室里。
沈晨如坐针毡,秘书将自己带到会议室,她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之久,然而那男人却迟迟不来。沈晨甚至想,他会不会是故意整她。
直到会议室里的门被推开,那男人一身剪裁合体的墨色西装,身姿卓越挺拔,正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
沈晨不得不承认,江熹挑男人的眼光还是很好的,这男人五官轮廓深邃,气质矜贵清隽。即便沈晨陪沈父出席过大大小小的宴会,也见过不同形形□□的男人,但至今还没有看过哪个男人比他优秀,看着面前的这个眉目沉静的男人,沈晨不由地有些嫉妒江熹。
沈晨正要起身,那男人已抬手示意她不必站起来:“坐吧。”
沈晨脊背绷得紧紧的,拿出礼仪老师曾教过的那一套程序来,她露出一个甜美却又得体的笑容来:“陆总。”
男人微微一颔首,便单刀直入地问:“沈小姐来找我,想必是为了你父亲的事吧?”
他这般开门见山,沈晨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原本想好的那些客套话也派不上用场,她静了一瞬,索性干脆地嗯了一声。
陆衍衡懒懒的将背往后靠了靠,他一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点了点圆桌,玩味地看向她,嘴角噙着抹笑,半真半假地称赞道:”沈小姐倒是直言不讳。“
沈晨面色一僵,又听那男人道:”我与沈小姐素不相识,如今你为了你父亲公司的事儿来找我,是不是有些太唐突了?”
就算先前,沈晨不明白这男人的意思,现在也算是明白了,她蹙眉:“陆总,应该知道江熹是我的妹妹吧?”
陆衍衡笑了笑:“既然如此,沈小姐怎么不让江熹来和我说呢。不管你们沈家曾经如何待她,但只要她和我说一声,能帮我还是会帮些,所以沈小姐来找我,倒不如去和江熹说说来得有用。“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显而易见,再这么说下去,也不过是让自己难堪。沈晨极力维持面上的镇定,扬声告辞,心里总归还是有点生气。
陆衍衡慵懒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摩挲着下颌,看着沈晨离开的背影,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呵,他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
——
沈晨从陆氏集团离开后,心中怒火难平。她沈大小姐从小便被沈父如珠如宝地宠着,何曾受过这种气,一时气不过,她开车到江熹的公司。
江熹刚刚结束了公司的部门会议,鼎浩装潢设计公司,每年都会进行一次设计师评级。说是评级,也不过是根据大家完成的单子数量来评定的,去年江熹的业务水平还算可观。在此次会议中便顺理成章地被晋升为中级设计师,竟然是中级设计师,自然工资也会有所增长。
这不,刚从会议室里出来,易晓瞳便嚷着要她请客。
江熹也爽快:”好啊,你想要吃什么?“
易晓瞳正絮絮叨叨的报菜名,江熹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拿起手机示意晓瞳自个去接个电话。
她走到僻静地的角落,就听到沈晨语气不善地道:”我在你公司楼下,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江熹疑惑地扬了扬眉,最终还是好脾气地到公司附近的咖啡馆去见沈晨。
沈晨坐在窗户边上的座位里,正翻阅杂志,见到她,脸色还算平静。江熹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就听沈晨说:”我刚刚去见陆衍衡了,想让他帮爸一下,江熹,爸爸小时候是对你有疏忽,可是他的公司现在有困难,你能不能让陆衍衡帮一把?”
江熹没说话,她抿了口温水,才淡淡地道:“沈晨,你凭什么要他帮忙?即便我和他结婚了,你也不能借此便要求他解救沈总的公司吧?还有我姓江,不姓沈,你似乎找错人了。“
沈晨对江熹的记忆还停留在曾经的那个安静温顺好脾气的印象里,所以见她如今这样伶牙俐齿的反唇相讥,沈晨倒一时反应不及,她愣了愣,旋即勾唇讥讽道:”是啊,你如今攀上了陆家,自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可江熹再怎么说,饮水还得思源,至少他也是你的生身父亲,不是吗?”
父亲,他确是给了她生命,然而他也确实是一次都没有尽到过父亲的责任。
最后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
江熹仍旧坐在位置上,对于沈晨不顾她的心情而径直去找陆衍衡的做法,她确实是有些恼火。陆衍衡想必现在已经知道了她和沈家之间的事了,可是他会怎么看待她。那般难以启齿的身世,江熹掩面,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拨给陆衍衡。电话被接起,江熹没有开口,而陆衍衡也不催促她,良久,江熹才试探地问:“你知道我和沈家之间的事了?”
男人低沉的声线响起:“嗯。”
他问:“沈晨去找你了?”
“嗯。”
静默片刻,江熹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绪,她懊恼地说:“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这事太复杂了。”
陆衍衡静了一瞬,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道:“陆太太,晚上见。”
晚间。
江熹冲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见那男人半靠在床上,面色沉静。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陆衍衡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鼻息间是她洗浴后,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今早看到那份资料后,他的心情到现在还难以抚平,而这傻女人却还在担心他会为这件事而生气:“和我说说你和沈家人的事,嗯?”
陆衍衡的声音有些低沉,却透着些许温柔。
江熹抿着唇,陆衍衡以为她不想说。许久后,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我是沈家的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