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闻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提起桌上睡着的棍子，悄悄退出卧室。
把祂叫醒后，步闻跟祂说了自己刚遇到的事情。这事显然不是人力能做的到的，琢磨下去什么都琢磨不出来，不如直接问可能知道内情的家伙。
棍子被叫醒，听完这事，有了猜测的同时，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的意思是，那个叫任里铭未的人，三年前的做的梦和不久前发生的事件，经过完全一致？那个冤死的女孩变成了鬼，潜入了他的身体，藏了三年？”
“是啊，在女鬼的影响下，他知道女鬼的过往，还算说得通，但其他人身上发生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总不能是他靠自己的笔，影响了三年后的现实吧？”
棍子略一思考，结合前后文和祂神明级别的见识，很快得出结论：“熟悉的把戏，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主神创造了一个低层叙事，就像祂创造电影世界、动漫世界、小说世界一样，祂在我们的现实世界创造了一个故事，嘿，看你那表情，你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吗？然而这非常简单，人和神都做得到。”
“神性的几个特征里，包含叙事的高层级，你们人类的叙事层次要低于我们，因此我们是神，而你们只是人。”
步闻听的有点懵：“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棍子跳上茶几，躺了下来：“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茶几上有根法棍面包。”步闻说出了他看到的。
“面包正在干嘛？继续说。”
步闻越听越迷惑，祂要干嘛？虽然他完全不懂，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那面包在跟我说话。”
“连起来。”
步闻照做：“茶几上的法棍面包，在和我说话。”
“把我，换成，人。”
“茶几上的法棍面包，在和人说话。”
棍子跳了起来：“好了，算是比较通顺了，现在你开始想象，以这句话为开头，编一本小说，以你看到的面包茶几图，画幅漫画，或者拍个小短片。”
“让这个故事，继续下去。”
步闻懂了点。
深藏于灵魂之池的神性结晶，忽然颤动了一下。
他开始想象。
茶几上躺着的面包，忽然变成了面包国的公主，她披着的肮脏包装袋，挡住了敏感部位，美丽动人的面包公主跪倒在地，用楚楚可怜表情的恳请步闻，求他来拯救自己濒临毁灭的国家，面包公主告诉步闻，他就是那个面包国的传说里，将在灭世的馒头巨龙袭来的时，拯救国家的英雄，这个英雄非他不可。步闻被变身的一幕震撼到了，这不符合常理，或许真有这回事？他心底很是犹豫，不太相信面包公主的话和自己的眼睛，但，面包公主可怜无助的神情最终打动了心软的步闻，步闻或许注定将成为一个英雄，因而，他身上具备的勇气使他决定试试她的荒唐说法：把手伸进烤面包机，接通电源，就能穿越现实，去往面包的国度。
“停停停！你干什么呢？我把你当好朋友，你居然想上我？”
步闻耸了耸肩，“你让我编的，我自然怎么开心怎么来咯。”
“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居然把自己编成了英雄？话说伸手进烤面包机是什么操作？那不是把自己电死了吗？”
“是啊，我的设定里，我是个潦倒困苦的精神病人，面包根本没变成什么面包国的公主，那是他从超市偷的，他把手伸进去后，确实会触电而死，但，死前，他将经历一次英雄般的冒险，圆他小时候的梦，最后，故事的结尾，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死前的幻觉，整个世界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公主，巨龙，由爱和责任打造的屠龙宝剑，通通都是假的，于是，一阵叹息过后，平静的步闻带着他空妄的英雄梦死去，现实中，步闻的死尸三天后才被闻到恶臭的邻居发现，警察接到报警，赶来后在茶几底下发现了一把由小麦种子和秸秆，利用湿泥的粘合性打造而成的‘锋利’宝剑，其边缘的尖锐程度能划伤皮肤。”
“镜头上移，故事至此完结，步闻到底去没去那个面包的国度呢？留给观众想去吧，他反正是挂了。”
棍子听的一愣一愣的，要不是祂没手，祂已经开始鼓掌了，“编的不错啊。”
“随便套了个模板而已，不难。”步闻撇了撇嘴，“然后呢？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故事我编完了。”
棍子从这个还算有点意思的故事里回过神来，接着道：“你刚才讲了个故事，故事中人物的喜怒哀乐，都只是你一时的念头，他们不会从你口里跳出来，变成真实的人，他们只是你脑内诸多概念的混合体，非要说存在，他们也不过只是一连串极为复杂的神经活动，而不是真的人。”
“就像故事里的步闻一样，他幻想出的世界，对他而言，是低一个级别的叙事，我们对步闻而言，就是高一级的叙事，就像两个同心圆，一个大一个小，我们是大圆，而故事中的步闻创造的故事，是一个小圆。”
步闻听到这，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主神也创造了一个故事？就像我编排你一样，他把我编入了他的故事？”
“对，记载之神，除了故事和更好的故事外，什么都不想要，正因如此，祂能提取现实中的任何元素，包括幻想，编进故事，并让其成真，出现在你的现实中，主神的兑换功能就是这么来的。”
“智力正常的人，都能编故事吧？那...”
棍子不屑道：“是的，人类能编，明星的绯闻就是一个好例子，若一个明星爆出绯闻，，但绯闻后来却被证实是假的，你想想，虚假的绯闻为什么没成真的？明星为什么没有因为，他在故事中的叙事层级低于写稿子的人，而被改变？”
步闻沉吟片刻，给出回答：“人没有使叙事完全成真的能力，只要故事被戳穿，叙事层级上的高位优势就荡然无存，除非能将高位优势一直保持下去，这样，绯闻即使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那个明星的事业就毁了。”
说到这，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神性，记载之神，不仅能像人一样创造叙事，祂还能打破那个同心圆！让叙事没有破绽的完全成真，割裂现实和虚幻！”
“没错，记载之神的神性，允许祂有打破叙事之圆的力量，你听过第四面墙吧？祂能打破第四面墙，让层级不同的叙事，互相影响，互相改变。事实上，祂的叙事层级不仅彻底的高于人类，甚至还高于大多数神，祂一念之间，就能使那些神在祂的故事里起舞、喜怒，而那些神，连祂的存在都无法触及。”
主神大光球原来这么强？
步闻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说不慌是假的：“那我该怎么办？祂把我编进祂的故事，难道是想让我去还钱？”
“有这么一重原因，但我感觉，祂似乎并没有在这个故事上介入多少，祂只是创造了一个鬼魂的概念，暂时拿来用用、拍个电影罢了。”
“故事本身的曲折离奇，吸引了主神，祂让其变得更加精彩，甚至还把剧本拍成了电影，任里铭未不是个写剧本的吗？为什么挑他灌记忆，不挑你？懂了吧...这就对了，你可别忘了祂还是主神呢！契约的穿越者，就是负责为祂去各大世界，也就是祂已经创造完全的世界搞事情，创造有趣故事的。”
“把故事放进任里铭未的记忆中后，祂就撒手不管了，看故事自由发展是祂的兴趣之一，至于他脑内的鬼魂为什么三年前就存在，为什么会进去，进去后是怎样和三年后的现在相互影响的，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知道了其实也无关紧要。”
“你只要记住，是时间与故事的开端和起点呼应，而非时间决定故事发生的先后顺序，故事反而在影响时间的流动。”
步闻很不爽，但又没办法反驳，他反感这样的说法，可也认为棍子说的的确没错。
“故事的全貌如何，只有比你高的多的祂，才能知道，在你看来无原因无逻辑，摸不着头脑，只是因为你不理解祂的逻辑罢了，毕竟，你比祂低位。”
“况且，你在祂的故事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龙套而已，那个女孩会给你打不打电话，都不影响剧情，大概只是因为，祂算到了你会找我来要一个解释，这样，你就会记起你欠的钱，心里一怂，你去还钱，祂的目的就达到了。”棍子这番话是猜的，但，以祂了解的记载之神的性格...祂还真做得出来这种事。
电影已经演出完毕，主神大光球有了一个富裕的电影世界供穿越者们搅动风雨，为祂带来更多的有趣故事，那些故事中，穿越者们是主角。
为电影里的角色伸张正义？女鬼冤屈难平？含恨默默等待？
关祂什么事？
若是能让故事更加精彩，祂不介意让电影角色更惨，的确，电影角色来自现实，但，现实于祂而言，与电影又有什么分别？没有。
同样都是低层叙事。
这个道理对穿越者们来说是一样的，要是让他们不舒服，故事反而会更好看，祂就会狠狠的坑自己人...
祂只在乎精彩与否本身。
步闻披上衣服，穿好鞋，准备出去一趟。
欠下的，他会还的。
这事，必须要有个满意的解决。
否则步闻，无法安心。
“我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走之前，他对棍子是说了这么一句。
棍子瞧了眼紧闭的房门，跳进卧室，蹦上桌子，睡觉去了，祂一点都不担心步闻的安危。
祂知道，步闻是高层叙事的主角。
而步闻自己，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