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细细回想一番,摇了摇头,道:“只说一切皆好,平日里注重调养即可。”。
王娡笑着道:“这便是邓太医的不是了,这样好的消息,合该立刻告诉姐姐才是。”。
皇后愈发不解,道:“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娡儿你只说便是,何必这样躲躲藏藏?”。
王娡笑着伸手指向皇后的小腹:“姐姐当真糊涂,有了龙胎自己也不知道吗?”。
皇后乍听之下,几乎难以置信,一把握住王娡放在膝头上的手,力道之大甚至让王娡都微微变色,却仍旧含笑任由她握着,未曾将手抽回去。
皇后紧紧凝视着王娡的双眸:“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王娡含笑点头:“姐姐自己也是个糊涂的,就没有觉得近几个月月事不准么?”。
皇后犹自沉浸在这巨大的喜悦之中没有转过神来,只是木讷道:“我原以为只是我自己身子不好的缘故,这些年来都渺无音信,哪里敢想到这一层上面去呢?”。
王娡笑容温和:“如今是邓太医诊断出来的,姐姐可以多放一重心了。这样好的消息,也该早日告诉太后和皇上才是。”。
皇后双手轻轻搭在小腹上,一种极其自然的母亲的姿势,王娡虽然身怀六甲,看见此情此景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动容。
皇后多少年来夙愿得偿,在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消息了。
这个孩子,对于皇后来说,只是一个她和心爱的男人的骨肉。
然而对于王娡来说,却是将来皇后在这深宫中安然无恙地活下去的筹码。
想到这里,王娡不嫌厌烦,絮絮叨叨地说了几遍孕期注意的种种琐碎事情,皇后一一认真听了。
她的眸光中流光溢彩,带着即将为人母亲的欢欣与愉悦:“你能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当真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邓太医怕是也知道我是个没有经历过事情的,因此不敢直接和我说就是了。”。
王娡点一点头:“姐姐的身份贵重,比不得寻常妃嫔,这个孩子一旦诞生,便就是嫡子,身份也比别的皇子公主来的贵重。这样大的事情,邓铭庭他不敢不再四考虑,也要确凿无误了才敢跟姐姐说。昨日里我听闻他说有七八分把握,心里想着就是了。太医的嘴,姐姐也该知道,向来话都不说的十足十就是了。”。
皇后点一点头,两抹淡淡的红晕漫上脸颊,她看一看窗外的日色,笑道:“时辰还早,妹妹不如陪我去将这个好消息通知给皇上罢。近几日看皇上总是神色忧愁,我也不知道怎样为他排忧解难,只盼着这个孩子的消息能让他稍稍舒怀就是了。”。
王娡笑容温柔:“姐姐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是妹妹就不这么不长眼力见地跟着过去了,不如将时间留给姐姐和皇上。来日再来未央宫看望姐姐。”。
皇后脸上的红晕更深,只是到底见王娡坚持,也只得作罢了。
王娡之所以不愿意去长春宫见皇上,还更有一层深意在里头。
如今虽然还是隆冬,只是到底离皇上所说的用兵之日越来越近,皇上为了掩人耳目,每每将周亚夫以寻常臣子身份召唤至长春宫偏殿,共商国是。
王娡有心不陪皇后娘娘过去,也是为了彼此不要见面尴尬的缘故。
青寒一路上扶着她回去,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由得长叹一声:“小姐如今和老爷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该是幸还是不幸,奴婢也说不清楚了。”。
王娡看着未消融的积雪在殿宇的屋顶上散发着微凉的雪光,淡淡一笑:“是幸也是不幸。从前相隔两地,以为一生不得见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能够偶然见上一面已是幸事,哪里还敢奢求更多呢?若是长长久久的见面,难免不落下口舌,让人知道了去,到时候于我,于他,都是半分好处也没有的。“。
青寒点一点头,道:“奴婢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倏然就见老爷换了一个身份,总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只是觉得再回不到从前的日子去了就是了……..”。
她还要再说下去,却是王娡警觉地伸手制止了她。远处一蓬竹子,此刻已经是焦黄的颜色,只是竹叶倒还茂密,影影绰绰似乎藏着一个人。
王娡喝道:“谁在哪里?鬼鬼祟祟的?”。
却没有人答言,王娡冲着青寒使了一个眼色,青寒会意,轻手轻脚朝着那处走去。
王娡手心里冰凉黏腻的都是冷汗,若是有人将她们方才的谈话内容听了去,那真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王娡不由得揪紧了衣襟。若是青寒真能抓住什么人,那只能说她时运不济,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的了。
隔了许久,青寒才弯腰从竹子里面钻出来,伸手拂去身上的灰尘,笑道:“小姐不必担心,奴婢仔细看了,并没有什么人,想来只是冬天里狸猫儿找地方避寒就是了。”。
王娡闻言,方才略略放下心来,皱眉道:“我还真以为是有什么人听墙角呢,倒是吓了我一跳。昨日里我吩咐了小厨房,只说冬日里动物觅食不易,也该在宫中角落放上些吃食才是,你回头去看着他们,记着别忘了。”。
青寒答应了一声,重新回来扶着王娡的手臂,慢慢地和她朝飞羽殿走去。
用过下午的点心,王娡便觉得身上懒懒的,想去床上躺着歇息片刻,却经不住容芷的劝说:“娘娘总是躺着,人没精神不说,对腹中的胎儿也不利。今日难得天气不算太坏,不如奴婢收拾收拾,娘娘坐在滴水檐下看看风景也好。”。
王娡想来她说得也有道理,便笑着道:“既然不能躺着,便在吃食上满足自己也是好的。昨日里那个羊乳珍珠膏他们做得到好,清甜不起腻,你再去让他们收拾一碟子过来,记得要是新蒸的,顶好要以荷叶铺底,芭蕉叶子虽然败火,只是到底一股怪味儿,没得败坏了吃食的味道。我虽然有着身孕不能饮酒,只是酒酿想来无妨,也去做一壶梅花酒酿来,温热即可,太寒伤身。左偏阁时常有不越冬的雀鸟,也别忘了支起窗棂子,团团簇簇的倒也是热闹。”。
容芷笑着点着头,一一应着去办了。
乳母抱了烟雨过来,烟雨这两日正在学走步,蹒跚地倒也是可爱的紧。
乳母们不放心,拿金线绣在衣服后头,时时刻刻用手牵着,唯恐烟雨跌倒。
王娡坐在滴水檐下,就着梅花酒酿吃了几口点心,看见烟雨笑得那般开怀,倒是连带着自己也心情愉悦了起来。
如今烟雨虽然还小,只是行走倒也是很有些样子了,乳母牵着也不需要如何费力。
王娡笑着道:“这孩子走路倒快,说话若是快些也就好了。”。
那乳母是乡下来的年轻妇人,最是健壮朴实不过的,见王娡心情甚好,倒也敢跟她搭两句话:“娘娘这话说的就不妥当了,平阳公主走路早说是身子骨结实。只是这小孩子,说话却早不得呢。”。
“哦?”,王娡来了兴味,索性换了一个姿势笑着道:“你们肚子里总是些奇闻妙谈,本宫倒是不知道,为何孩子说话不能早了?”。
那乳母见王娡有兴趣,也敞开了说:“娘娘是富贵人,有所不知,这小孩子都说是投胎投来的,一岁以前都是不大干净的,总还记得上一辈子的事情。需得有人悉心调教了,将上辈子的事情淡忘干净了,这辈子才开口说话,否则就是冤情债主呢,最是不吉利的。”。
王娡闻言点头:“你说的本宫倒是也有耳闻,只不过寻常总做笑话听罢了,哪里有孩子一岁之前就会说话的呢,可不是笑话么?”。
那乳母眼神中却有些隐秘,只是她正在兴头上,便一气都说出来了:“娘娘入宫晚,怕是不知道。咱们在宫中服侍久了,也能耳闻些传言。娘娘可知道,为何大皇子至今都不甚讨皇上太后喜欢?”。
王娡饮完一口酒酿,笑道:“你们倒是人精,哪里是不喜欢呢,只是男儿长大了当心智坚毅,不易过分亲近就是了。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疼得紧呢。”。
那乳母却是笑着摇头:“娘娘有所不知,这大皇子说话就是太早了,不过五六个月的孩子,就会说话了。奴婢虽然不知道他第一句话是什么,只是也知道当时他母妃,如今的粟良人高兴的紧,赶不及地去通报了皇上太后,却是讨了个大没趣。皇上还未怎样,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却是断然斥责其为冤孽,自此再不怎样宠爱这个孙子。皇上被太后这么一来二去地说教,慢慢的心思也淡了。”。
王娡支起身子,道:“还有这样的缘故在里头,本宫竟是不知道。难怪平常总是见对大皇子淡淡的,本宫还以为这对待皇子就该如是呢。”。
那乳母陪笑道:“娘娘富贵清静人,这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平阳公主却是个伶俐的,只会走步不会说话,平日里也乖巧可人疼,娘娘当真好福气。”。
王娡听她这样说,自然也是高兴的,越发含笑注视着蹒跚朝她走过来的烟雨,待到走得近了,便一把抱住,只觉得温温软软的一团,当真玉雪可爱。
却是义忠笑着走了进来:“奴才给娘娘请安。”。
王娡看他一眼,笑道:“什么话只说就是,一日见本宫那么多次次次都请安,你腰椎骨受得住本宫还觉得碍眼呢。”。
义忠便笑着直起身子:“奴才从外头回来,远远看见皇上朝着咱们飞羽殿的方向来了,怕是要来看望娘娘,娘娘不如提早准备着也是好的。”。
王娡起身将烟雨交还给乳母:“本宫知道了,正好也盼着见皇上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