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喜不自胜,她是真心高兴。自从在太子府中,皇后就对她照顾有加。
且日久天长,王娡越发觉得,皇后真真是与别的女子不同,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柔良善。
太后若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王娡怕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是她不能不担心皇后。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皇后情分极浅,全是皇后一颗女儿心罢了。
如今能够维持表面上的相敬如宾,除了皇后性子温和,不与人争斗,安安分分之外,便就是太后在暗地里支持着皇后,使得皇上虽然不宠爱皇后,却断断不敢动废后的心思。
只是若是太后一旦山陵崩,那就大不一样了。没有了太后的庇佑,皇后在这后宫之中,不啻于被扔进豺狼虎豹之林的野兔,毫无反抗之力,被废后只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王娡在动手之前不是没有诸多犹豫的,她虽然如今恩宠深重,能够护得皇后一时平安,只是来日方长,怎样还未可知,到时候若是自己也无能为力,皇后的命运便是不堪设想。
如今好了,王娡欣慰地想,皇后有了身孕,无论男女,总该也是有了嫡出的子女,那些暗地里散布“中宫无子”的人,也该是要消停许久了。
因此她是真心的替皇后高兴,不禁再四询问邓铭庭:“邓太医可有十分把握?”。
邓铭庭笑着,颇有几分无奈:“微臣只是说了自己所见,目前看来,七八分把握总是有的。若要再多,总得等皇后娘娘月份再大些才好办,如今只怕娘娘自己也没意识到已经有了身孕呢。”。
王娡站起身来,眉开眼笑:“姐姐糊涂,咱们倒是不能跟着不上心。姐姐多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我是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的。如今有了,自然应该好好爱护着,况且姐姐又是皇后,有什么好的,自然要先让未央宫用才是。”。
邓铭庭点一点头:“娘娘说的,微臣都记住了,自当更加上心才是。只是有一件事情,娘娘也该想清楚了。若是不到三个月,胎象不稳,对外就宣称了有孕,怕是对皇后娘娘也不大好。”。
王娡暗叹他的谨慎,道:“亏得你提点,想来昨日你没有告诉皇后娘娘也是这个缘故。如今我立刻往未央宫走一趟,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你只管回去开你的方子,切忌守口如瓶。还有我嘱咐你的事情也别忘了。”。
邓铭庭连连答应着,青寒见二人谈话结束了,倒也默默进来,引了邓铭庭出去。
容芷走到王娡身后,亦是满面笑容:“求仁得仁,皇后娘娘此番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王娡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温柔:“姐姐吃了那样多的苦,一大半都是因为她没有孩子的缘故,才能任人欺侮。我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帮着她,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倒是比什么都好,我是真心替她高兴。”。
容芷点头:“中宫无子,怎么样也说不过去。这些年来,皇上对待皇后情分虽然淡薄,只是每月初一十五都是必然在皇后那里留宿的,可见皇上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必然盼望着能够有一个嫡子呢。”。
王娡笑意更深:“姐姐如今有了孩子,我也好放手去做我的事情,不必有什么顾忌了。”
听她提起此事,容芷仍旧有些犹豫:“娘娘可下定决心了?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事情败露,咱们就真真是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王娡伸手扶正花瓶里一枝绿梅,淡淡道:“我等不及了,若是不动手,按照今日太后的态度,只怕活不过明年秋天的就是我了。山虎虽老,利爪犹在。我们不可不当心。”。
容芷闻言,点一点头:“娘娘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此事幸亏有邓太医帮忙,倒是省了咱们不少工夫。”。
王娡微微一笑:“他是个衷心的,况且如今他一心念在青寒身上,哪里会对咱们飞羽殿起二心呢?”。
容芷笑意中含着几分未明:“娘娘这话说得不错,到底谁能抵得过儿女情长呢?”。
容芷这话说的无心,却是让王娡心中微微一痛:怎么没有人抵不过呢?她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
不仅是她,连永涵也是生生熬过来了。如今二人近在咫尺,却是远隔天涯,再无相认的机会。
“娘娘?”容芷低声唤她。
王娡应了一声,思绪才被拉了回来,勉强笑着对容芷道:“你去包点皇后娘娘爱吃的百子葡萄酥,咱们去未央宫讨个头彩。”。
容芷笑道:“娘娘心思当真是巧,只看皇后娘娘吃了这百子葡萄酥,能不能猜中娘娘的来意呢?”。
未央宫王娡来过许多次,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模样,皇后永远沉静如水,在里面或是烹茶或是读书,看见王娡来了便抬起头来温和的笑一笑。时光仿佛在这里都静止了一般,叫人察觉不出分毫的浮躁气息。
只是王娡今日,却是心情格外欢悦。
一路上虽是一样的风景,只是觉得一切都合乎人的心意。
容芷捧着糕点在后面笑道:“娘娘和皇后娘娘当真亲厚,奴婢觉着娘娘自己有了身孕也未曾这样高兴过。”。
王娡笑意浮在脸上:“你哪里能够明白我的心思呢?姐姐和我,是不一样的。”。
不过半盏茶工夫,二人便来到了未央宫。
正巧看见大长秋从里面捧着一个人面鱼纹的铜盆走出来,她新嫁作人妇不久,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红晕,见到王娡更是笑意温婉:“王美人来了?奴婢这就去通传皇后娘娘。”
王娡点一点头,含笑道:“劳烦姑姑。”。
旋即,便是大长秋转身出来,笑着请王娡进去。
皇后端坐于殿中,面前一把凤舄琴,正无心地拨弄着琴弦,发出铮铮之音。王娡笑着走过去,道:“姐姐今日好兴致。”。
皇后收回手指,有些不好意思一般:“登不得大雅之堂的,闲来无事自己拨弄着玩便就是了。”。
王娡素来知道皇后自谦,因此也只是一笑,在她对面盘腿坐下,柔声唤道:“容芷,将那点心送上来罢。”。
容芷应了一声,捧着雕花五彩坠金的食盒走上前来。皇后笑道:“你那小厨房莫不是又做出什么别致点心来了?难为你还记挂着我。”。
王娡抿嘴笑着,也不说话,只是亲自端出白玛瑙缠珠小碟子,道:“皇后先别急着用,也仔细看看这是什么点心。”。
皇后伸手接过,和白玛瑙一比,竟是那手指更为白皙细腻。她看了半日,笑道:“似乎是百子葡萄酥?”。
王娡点头而笑:“皇后姐姐好眼力,正是百子葡萄酥。那姐姐可知道,我今日为何特意选了这道点心过来与姐姐一同品尝?”。
皇后看一眼她隆起的小腹,笑意温和:“你即将又要做母亲了,吃些这个也正是应景呢。”。
王娡却是摇一摇头,目光中有几分促狭之意:“姐姐这回可猜错了,这百子葡萄酥,不是我为了自己做的,而是特特做给姐姐吃的呢。”。
皇后便有些微微的不解:“妹妹说得这是什么话?如今后宫之中,怀有身孕的便就是你一个人了,怎么能将这百子葡萄酥给我呢?”。
王娡笑意加深了些,道:“姐姐万事聪明,落到自己身上却是不明了的了。我只问姐姐一句话,昨日里邓铭庭太医,可是给姐姐请了平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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