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北大营。
战鼓擂动,擂台外聚集了不少人,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高台上站岗的人都不自觉的扶着栏杆往那边望去,里三层外三层的,堵的水泄不通。
“难得今日殿下想大展身手,已经连打八场了,车轮战啊,越到后面殿下体力越发不支,这要是捡个漏赢了殿下,牛都够我吹一辈子了。”
“有本领却留到最后去压轴,这要是赢了也不光彩啊!”
“好像也是哦!哎呀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打不过,就在这看看吧。”
“……”
一胆大的为了方便观战直接上了高台,和高台上站岗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看得不亦乐乎。
这场擂台,齐延一共设了十场,胜者可官封一级,第八场结束,凤鸣指挥使林海南被齐延一枪逼迫而打出场外。
“何寅,你来。”齐延负枪而立,点名何寅上台。
何寅抱礼,婉拒道:“殿下英姿焕发,已连胜八场,势头强劲、越打越勇猛,臣不敢迎其锋芒。”
武场比试最扫人兴的就是这种人,底下的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神情都略显嫌弃,鼎沸的人声也变作越来越小的蚊子叫,生怕自己的闲言被人听了去。
齐延正色,相邀迫切,道:“连着八场,北营的将士个个勇猛,已让本王有些乏力,说好了十场,本王不食言。”
何寅道:“兵家有言,不备而战,不战而败;臣没有准备,必败无疑。”
“已到攻其不备之时,却放弃这样的机会;本王知道,你是陛下亲封的二品衔正将军,本王的一品可领军三千,怎么,瞧不上本王的封赏?”齐延不悦,已有威逼之势。
“臣还未及冠,当不得如此大任。”何寅再拒,定要换来齐延的怒意与阴沉,但比起这个,他更不能暴露他左臂上的伤。
这道伤口是昨夜被齐延亲手划伤的,齐延此次设武的目的恐怕就是刺探何寅。
“切磋比试,哪来那么多大道理?殿下给你机会是你的荣幸,莫不是你觉得你可以打过殿下?”李正襄看不过眼了,出口挑衅,贬低何寅不识好歹的同时还不忘吹捧齐延。
“就是!”场下一阵哗然,这有人带头,场下之人开始公然嘲讽;何寅基本无视这些人的冷嘲热讽,只向齐延颔首低眉。
恃强凌弱是为欺凌,两人欺负一人也是欺凌,十人、百人、千人欺负一人都是欺凌,若有万人去指责、欺负一个人,那便是正义;秦风站在一旁拽着拳头要言不敢言,撕裂着眼愤懑不平。
“来啊,林海南,凤鸣枪借他。”齐延没那耐心和何寅继续斗嘴、消耗,直接以何寅的欲望去驱使他,让他和自己打;他何寅可以认怂、可以不要脸,齐延不行,齐延指定的人今日就必须站在台上和他打,要不然任谁给齐延台阶换一个人都是屈辱。
林海南将凤鸣枪递到何寅面前,何寅坦然安放的手开始踌躇不决,终是伸出手去碰了那杆凤鸣枪,他执枪抱礼:“殿下疲惫,臣若战,便是胜之不武。”
战意已现,明明是谦辞却叫人听来狂背;齐延深吸一口气,叹道:“如此正式,本王还没这杆凤鸣枪的面子大啊!”
战鼓再次擂起,齐铭从后方上了高台,一眼望去,擂台围满了人,助威声阵阵。
齐铭示意韩内侍不要声张,好奇的蹿到闲聊的两小伙中间,问道:“下面是在干嘛?”
小伙目不转睛,也没顾身边的人是谁,答道:“摄政王设擂台,打十场,这是第九场了,摄政王至今无败绩。”
“这样啊!那朕去凑一凑这第十场的热闹。”齐铭兴起,他念着齐延送他的剑还未出过鞘,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可以试一试,这剑称不称手。
“……”朕?那闲聊的两小伙汗毛耸立,一左一右纷纷低头向齐铭作揖,“陛下……恭迎陛下。”
“嘿嘿,放轻松。”齐铭心情好的很,双臂一抬,把二人一左一右环在臂间,压着二人眺望擂台,还不忘吩咐,“韩敬,去把朕新得的宝剑取来。”
韩内侍领命离去;擂台上打得难解难分,何寅出枪贼阴,齐延在与他对抗时都不太敢马虎,而齐延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何寅的左臂。
一击不成便再来,枪枪往何寅左侧刺,何寅一个不慎,被人卧枪飞身一脚踹到了伤口上;这哪是刺探,何寅左臂有伤是齐延已经认定了的事实。
伤口撕裂,何寅吃痛,两只眼一大一小,狠辣之意乍现,场上二人对视,一个淡漠一个愤怒,何寅的脸接近扭曲。
二人起手再打,齐延依旧朝何寅左臂攻打,却见何寅致命一击,他的左臂渗透出殷红,何寅的怒意已侵蚀了他的大脑,如狐的枪势忽然如虎猛扑、莽之又莽。
齐延诡异一笑,他凌驾于何寅的精神,并以此击溃了何寅的枪法,比出枪狡诈,何人能诈过齐延?就连王坤的狮头大刀都要吃齐延示弱的亏,他何寅弱之又弱,算什么?
齐延猛退,而后精目一定,回身一枪,几乎要穿透了何寅的左肩。
“啊!”何寅一声吃痛引来了秦风的闯入,齐延收枪,鲜血随着枪尖的抽出而喷射。
有些事真的是惹怒齐延了,他恨不得杀人泄愤;动宁无缺、试图伤害齐铭,一条条一桩桩都是重罪。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有些蛰伏就是软弱的爬行、阴沟里见不得光,妄想有朝一日一飞冲天;而有些蛰伏如利刃、尖刺,不动就能要了你半条命,动了就是一网打尽之时。
齐延欲立枪于人前,到底是执枪拦住了闯上擂台的秦风;齐延阴目紧盯捂着左肩的何寅,警告道:“大理寺新到一具尸体,你定要和苏元氏好好商量,好好的查一查,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嗯?”
何寅瞳孔猛缩,不免一惊;大理寺新到的尸体面目不清,右脚缺一根脚趾,不是天生残缺,是有人故意斩断;此人身上有冢门宁氏的令牌,可腰部左侧被人剜了肉,而烂肉模糊的地方隐隐约约能拼出一个“霍”字。
这是齐延自昨夜后送来的尸体,这具尸体是警告,是齐延对苏元氏赤裸裸的警告!
“臣有错。”何寅大庭广众之下骤然一言,惹得众人不解,纷纷猜测是不是何寅露了杀机惹怒了齐延,又或者是何寅之前屡次拒绝齐延而导致齐延怒火后发。
齐延尖锐着眸子,只觉不够,他嘴角带着一丝微扬的弧度,轻吐气息:“要道歉的话,跪着才有诚意!”
齐延已经知道一切,那么苏元氏就要有人来平息他的怒意,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就是何寅。
何寅猛然下跪,重重一磕头,喊道:“臣知错。”
凤鸣枪“哐当”落地,擂台附近鸦雀无声,秦风拽着齐延拦他的银枪一脸担忧,着急问道:“何寅,你做什么了?”
“殿下息怒。”场下众人齐声,纷纷下跪,跪了一片。
还不够,齐延没感觉到应有的诚意,他松了握银枪的手,半蹲下掐着何寅的脖子,命令道:“抬起头,看着本王的眼睛。”何寅鬼使神差的抬了头,他被齐延犀利的眼神给刺破了胆,他整个人开始发抖,也因缺氧涨红了脸。
又一杆银枪落地,秦风一着急也跪了下来,他拽着齐延掐何寅的手,试图让齐延放手,无用他便哀求,无用他便唤着齐延表哥:“殿下……表哥,求你放过他!求你了……”
齐延无视秦风,盯看何寅的眼似乎红了,就是那种杀人杀到红眼,那种停不下来的杀伐感;齐延瞪目质问道:“害怕吗?安排本王的事你们也试过了,本王这颗棋子好拿捏吗?”
“……”何寅张着嘴咿咿呀呀,想言言不出,眼里全是哀求与对死亡恐惧,泪水也溢了满脸。
齐延掐人的手一松一顿,背对何寅与秦风负手而立,公然道:“若再有下回,你们准备好有人用命来偿,本王说到做到。”
“咳咳……”何寅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气流快速被吸入而导致他频频咳嗽;秦风搀着他为他顺气,满眼心疼。
何寅左肩的伤口还在涌血,衣服被染红了大片;然而,他受的这一枪已经是齐延手下留情了,若枪尖往下再走上一走,何寅就没命了。
杀一个百人将军而已,随便安个罪名便可,何寅蝼蚁蜉蝣的命,竟与苍天争长竞短……
齐延这是在杀鸡儆猴、公然示威。
“陛下驾到。”一声通传响彻天际,所有人都看向了齐铭,齐铭一路走来就有人跪着让道。
众人齐声道:“参见陛下。”
齐铭拿着那把有些爱不释手的长剑一路走来,似乎在像众人招摇,他高声感叹道:“摄政王好大的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