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里有人高声叫:“谁说没有道理。你们占了我们的土地,挖了我们的矿产,你们就应该给我们补偿。我们要补偿就是有道理,百分百的有道理。”
柳青仍然平静的说:“请说话的这位大哥站出来,站到前面来;既然要说道理,就面对面的,当着大家的面来说一说道理,把道理说清楚。”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议论,
是啊,道理不说不明白。
为什么不敢站出来?
有胆说话,没胆露脸,想搞阴谋诡计吗?
刚才这女娃说话在理,以前企业的事跟现在的企业就没有关系了。
停了好一会儿,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现场安静下来了。
柳青继续说:“说话的那位大哥,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是心里发虚,还是心里有鬼?
既然你不肯站出来,我也不勉强。我就跟你们摆一摆道理。
虽然正大矿在庄口、三角两个村的地界上,但你们要清楚,这些土地是原来龚岭矿财产的一部分。我们买下了龚岭矿,自然就拥有原龚岭矿的全部财产。
我们并没有找这两个村征地。
还有,地下的矿藏是国家的,不是乡村集体的,跟你们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关系。
我们在这里采矿,是持有省里核发的采矿许可证的。你们有什么理由要补偿。”
是啊。矿产都是国家的。要说补偿,应该补给国家,跟村里有什么关系。
既然没有找你们村里征地,你们要什么补偿?谁征地找谁要补偿。
人们又议论起来。
刚才在矿区门口看热闹的村民和来提货的人,也都聚到这边来了。
他们看到这个美丽的女孩,不恐不惧,不羞不怯,在大庭广众面前申张权利,侃侃而谈,不由得暗暗称赞。
正大矿的员工都认识柳青,也知道她伶牙俐齿,但印象中都是在说闲话的时候。
万没有想到她讲起道理来,也是条理清楚,头头是道,没有一点破绽。
郑斌曾经跟刘民水说过,在第44章里,柳青骂走了李坤。刘民水的印象,柳青是个很泼辣的山里妹子。
平时工作,刘民水看到柳青做事很仔细,可以让人放心;但他也和郑斌一样,心里还是把柳青看作一个小妹。
可是今天,他才明白了那句古训: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一个只读了初中的女娃儿,居然把那些经济上的关系说的清清楚楚,证明那些闹事的理由,完全没有经济上的合理性。
他想,这是个人才,要好好培养。
柳青继续说:“各位大哥,我们在这里开矿做生意,没有伤害你们的利益;相反,我们还帮助过你们,处处顾念你们。
去年地震时,郑总开车,把中心校受伤的娃儿们送到县医院,又从县里拖救灾物质回来。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趟,人都累瘫了。
现在这些娃儿们全都好了,活蹦乱跳的。这里面,只怕就有你们家里的人。你们说,这是不是帮助?
矿上招工的时候,郑总交待了,说尽量照顾庄口、三角两村的人,有一个招一个,可是你们不来啊。
就你们前面这几个,我都有印象,说什么太辛苦了,又说什么吃得不好,住得不好。这能怪谁。
还有你们几个,来矿上偷铅锌锭被抓住了,我都认得。
我们抓了你们,总是好言相劝,从不动粗。
为什么?
为的是看在龚岭乡乡亲们的面子上。你如果不是龚岭乡的,你试试看,打断你的腿。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们这些人,论起来都是做我兄长的人,怎么就不明白事理。放着正当的工作不做,非要做些偷鸡摸狗,惹事生非的勾当。
读书嫌苦,种地怕累,做工又挑三拣四,就喜欢成天打混混,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别以为这里是山沟沟就可以无法无天。我就不信唐书记、顾乡长他们容得你们这样胡闹。
我们不是怕事的人。
你们可能也听说过,那次郑总被歹徒劫持,他要歹徒放我,歹徒不肯,那么多子弹全贴着郑总的头皮飞过去,他怕过一丝一毫没有?
刚才你们心里也有数,要不是刘总再三拦阻,你们今天怕是只能爬着回去。
我们不想惹事,只想安安生生做生意。
我们愿意和龚岭的乡亲们和和气气,相安无事;但前提是,你们不要再闹了。
天下的事,不是人管,就是天管。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喊:“说得好。”
闹事的小青年们,个个都有退缩的心,就差有个人带头了。
就在这时,传来摩托车的刹车声,彭燕子到了。
刘民水对围观的人说:“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这里没什么热闹好看。”
矿上的职工劝围观的村民离去。那些来提货的人也去办自已的正事了。
彭燕子把带来的香烟散给来闹事小青年们,热情地说:“这不是狗子吗,那年你姐带你去我家玩,你还没有桌子高;你看,现在都成帅小伙了。
还记得你燕子姐吗?
你是柱子吧,那年你爸和我爸进山采药,遇上泥石流,差点回不来。你妈哭得昏天黑地。那时你还小,连哭都不晓得。
你忘记了吧。
你叫……?嗳,这一下子梗住了。
我只记得你哥叫建国,早几年参军了,现在只怕都当官了吧。
我是王渡乡的彭燕子,回去问你们哥哥姐姐,怕有一多半都认得我。
听我劝个和,都是乡亲,不要闹事,对你们不好。
你说你们,有模有样的,做点正事不好吗,干嘛总做这些龌龊事?
你们来闹事,跟乡里说了吗,跟县里说了吗,跟你们爸妈说了吗?没有吧,他们是不会允许你们闹的。
天下的事,是做出来的,不是闹出来的。要是闹一闹就能得便宜,那全世界都要闹起来,也轮不到你们得便宜了。
你们都回去吧,今天的事我们也不追究了。
就以今天划个界限,以后再闹,就是不给我彭燕子面子,那就别怪我黑脸不认人了。
你们到王渡乡去问问,我彭燕子是肚子里能行船,胳膊上能跑马的人,从来都是我闹别人,没有别人闹我的。”
有人说:“要走,要跟我们老大说。”
彭燕子一楞:“你们还有老大?那,带我去拜见拜见他。”
彭燕子随着带路的走到人群后边,看到王文化坐在路边石头上。
彭燕子很不高兴地说:“二混子,怎么这种事总少不了你。”
王文化的父母都是农民,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多读书,有出息。
可是他从小见书就头疼,只喜欢满山遍野混玩。
长大以后,跟一帮闲荡少年混成一团,不是偷人鸡鸭,就是夜半到寡妇房下敲窗作鬼叫。父母管教也无方,非打即骂,越是激起他叛逆心。
派出所也抓过他几次,可仔细一究,又够不上什么条款,只得臭打一顿,关两天又放了。
出来后,他跟人炫耀说,我摸到窍门了,只犯小事,莫犯大事,派出所拿我球法没有。
就是这样一个问题青年,尽做些不着调的事,故村里人送外号“二混子”,有时也简称为“二混”。
王文化的母亲是彭燕子的远房姑姑。
带路的人说:“他就是我们老大。”
彭燕子楞在那里,脑子半天转不过来。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令人厌恶的王二混子,竟然成了老大。
她更想不到,今天这件事,竟是王二混子领头闹的。
王文化看到彭燕子出现,有点尴尬,有点心惧,站起来打招呼:“燕子姐。”
彭燕子怔怔地看着王文化,过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弯了腰:“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哈哈哈。
王二混子,你也当上老大了,长脸了。”
话音尚未落地,“啪”,彭燕子狠狠打了王文化一耳光。王文化还没反应过来,“啪”,彭燕子又打了他一耳光。
王文化有点委屈地说:“燕子姐,你干嘛打我?”
彭燕子厉声喝道:“别喊我姐,当不起。
我打你?我才懒得打你,脏了我的手。我是替你爸你妈管教你。
我姑我叔啊,你们怎么这么命苦,养这么个不肖儿子,还不如当初扔进塘里淹死掉,省得现在给你们丢脸。
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