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晴已经怀孕了。他们1991年结婚,婚后不久就双双办理留职停薪到了深圳。以前奔波,现在生活安定了,便想要个孩子。
刘民水跑到矿区大门口,要生产部经理庞会然组织人员看守矿区大门,严格人员进出;自己和仓储部经理谭弘涛带了30几名年轻力壮的矿工,抄起家伙,往郑斌家跑去。
这些闹事的小青年都是受人怂恿蛊惑,闹些麻烦,占点便宜可以,真刀真枪的干架,他们才不傻。
刚才,他们看到矿上一下子涌出那么多抄着家伙的矿工,先自脚杆子就软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到郑斌家去。”他们就把郑家围了起来。
他们得知屋里只有女人,就来了精神,拣起石头住院子里砸,把房屋玻璃全砸碎了。他们使劲推摇关闭的铁门,喊着口号,声势骇人。
屋里面只有柳青和高会计。
早在骚乱之初,柳青就给乡里打电话,才知道乡领导都去县里开会了。
柳青又给陈启发打电话。
陈启发在电话里怪声怪气地说:“村民要补偿,你们给他们补偿不就完了。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欠他们的补偿。
小柳啊,村民要补偿并没有错,你们正大矿应该问问你们自己,你们的补偿补到位没有。
这是你们正大矿和村民协商解决的事,我们公安部门是不好管的。”
柳青气得没办法,想给正明矿打电话,叫郑斌回来。
高会计拦住:“柳青,不要打电话。郑斌这时回来不得。当了面,一点退路也没有。”
柳青有些害怕,就给李同辉打电话,还没说上两句,就哭起来了。
李同辉放下电话就大声喊:“你们都跟我走。有人要惹事,我们凑个热闹去。”
李同辉跑到一家修车行喊叫:“老板,给我找个摩托,送我老婆去龚岭。”
李同辉经常在这里修车,老板已经很熟了,也不问原由,叫个伙计,骑上摩托车,载着李同辉回到家。
彭燕子正在旅社忙碌,听李同辉一说,从柜上拿了几条香烟,坐上摩托车就往正大矿赶,路上一个劲催“快点,快点”。
李同辉跑回装卸队,门口已聚集了十几个同事,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这些司机和修理工,都是不怕事的人。
李同辉也不多话:“都上车。去龚岭乡。”
刘民水带着人跑到郑斌家。他手里拿着一根钢管,气势汹汹地站在郑家院子门口。
他知道,这屋里的人,绝对不能受到一点点伤害。不然,他没办法交待,也没办法再在正大矿混下去了。
一个领导,不能保护自己的员工,那还要他干什么。
矿上的人和村里的小青年们怒目相视,互相谩骂,渐渐开始推推搡搡,有了肢体冲突。
刘民水大声喊着,管束矿上的人不要动手。这反倒助长他们的气势,越发肆无忌惮。
冲突渐次升级,局面开始失控。
柳青给李同辉打完电话,看到曾经干净整洁的屋子,现在到处都是石子、土块、碎玻璃,满目狼籍,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蹲在地上,自顾自地哭起来。
高会计已经穿好衣服起床了。
现在床上也满是石块儿和碎玻璃。窗户玻璃全都砸碎了,寒风从四面吹来,高会计不时的咳嗽,她的身体还比较虚。
炉子上还炖着鸡汤,散发出鸡汤特有的香味儿。
此时此刻,鸡汤的香味,更加勾起人们对安宁生活的向往。
哭了一会儿,柳青的心平静下来。她明白,像这样躲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两把不锈钢菜刀,这是出口的不锈钢餐具的样品。
她递给高会计一把:“高会计,您就在屋里别出去。”
她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拭去了刚才的泪痕,整理好头发,抻了抻衣服,又转过身看看自已的背影,然后,带着微笑,迈着坚定的步子出了门。
矿上和村民的矛盾由来已久。
原龚岭矿于1984年建设,第二年投产。矿区地跨庄口和三角两村。
这两村地域宽广。乡里为支持龚岭矿发展,就划了很大一块区域给龚岭矿;所划区域也都是难以农耕畜牧的荒地,并没有占农田。
按相关政策,乡里还是答应给村民一定的补偿。当时乡里没有钱,仅有的资金都投入到龚岭矿,就给村民承诺,等龚岭矿赚了钱就兑现补偿。村民也没有意见。
几年后,龚岭矿赚了钱,乡里准备兑现补偿时,情况发生变化了。
当年的补偿标准,现在一看就太少了。当年可以买1斤米的钱,现在连2两都买不到。
村民认为自己吃了亏,没有从龚岭矿得到应有的好处,就要求提高补偿标准。
乡里研究,认为村民的要求不过分,现在的钱已经不是当年的钱了,便要求龚岭矿提高补偿标准。
矿长冯大德深知当地村民的德性,便提出来,提高补偿标准可以,请村民提出一个具体的标准。
冯大德的想法,标准高低不是问题,问题是要一刀两断;防止以后村民不断地来闹事要钱。
村民中也有极善扯皮闹事的刁人,他们不提具体标准,只说,你们看着办。他们就是要留个话头,以后可以不断的闹事要钱。
乡里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说不清楚谁对谁错,只好和稀泥,自己定了一个标准,要龚岭矿按标准补偿;并告诫两村的领导,管束各自的村民,以后不许去龚岭矿闹事。
但这话等于白说,涉及到钱的事,村干部根本管不住村民;何况他们也未必真心去管。
于是,村民就经常来闹事,每次都可以得到一点钱,遂成恶习。
正午的阳光,把她博大的爱护洒向大地,温暖着冬日的人间。
柳青打开院子铁门,轻声说:“刘总,请你让一让。”
刘民水转头一看,惊得一跳,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让到一边。
矿上的人看到柳青出来,自动聚拢过来,档在她前面。
柳青分开众人,走到人群前,面对着那些闹事的小青年。
矿上的人站在柳青两边,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小青年,随时准备动武。
柳青平静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柳青手里的不锈钢餐刀,在阳光下,亮闪闪的晃耀人眼。
她站在人群前面,沉稳的气质,让躁动的场面平静下来;普普通通的衣服,反而衬托出分外俏丽的容颜,散发出青春的活跃。
去年地震时收养的那只小狗震震已经长大,站立起来有一人高。
它伏在柳青脚边,似乎嗅到危险,呲裂着嘴,露出尖利的犬牙,发出充满敌意的、令人恐怖的低吼声,随时准备把侵犯它主人的人撕成碎片。
聚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议论,
这个女娃是谁?
是正大矿的出纳。
这个年轻女娃有胆子。
那只狗好凶。
闹事的人不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放下了手里的棍棒。他们不敢正视柳青美丽的眼睛,也不敢去看凶恶的震震。
“各位大哥,”柳青开始说话,“我叫柳青,是左林乡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话不好说,用得着这样棍棒相见吗?”
柳青停下来,她看到对面的小青年的脸色缓和下来,没有刚才那样气汹汹的样儿;他们在听她讲话。
柳青接着说:“各位大哥,以前这个矿叫龚岭矿,现在叫正大矿;老板变了,企业的性质也变了。
龚岭矿是集体所有制,是属于乡集体的;正大矿是私营企业,属于个人的。
以前你们认为龚岭矿给你们的补偿不够,总是到矿上闹事要补偿;那时你们多少还有点理由,因为龚岭矿是用乡集体的资金建设的。
现在你们再闹事就没有一点理由了。
郑总他们三个人是通过招标程序买下了龚岭矿。在经济上,他们跟龚岭矿已经划断了,没任何联系了。
他们是用自己的钱买下了龚岭矿,就是说,他们在经济上跟你们也没有任何联系;他们并不欠你们的,所以,也不存在给你们补偿的问题。
原来龚岭矿遗留的问题跟正大矿无关,你们找正大矿闹事扯皮,没有一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