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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里,苍榆路一带纹身店最多。

雅霓带着舒梨一路扎到这条巷子最尽头,然后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走着走则,雅霓忽然回头问:“你怕么?”

“怕什么?”

“把你卖了。”

舒梨把长发捆成马尾,甩一甩,“卖就卖了呗,正好找不到婆家。”走出两步又笑,“不过以我的做事风格,你也跑不了。我要是卖到山村,你就得卖到山沟。我要去山沟,估计只有无人区里的野汉子等你翻牌了。”

雅霓嘴歪,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忍不住去拧舒梨脸,“嘴贱。”这几条胡同一条套着一条,走起来跟迷宫似的。终于停住脚步,雅霓指指头顶上方几乎退成灰色的店牌:“就这儿,我当年纹身的地方。”

舒梨抬头。“太阳花纹身店。”这名儿,够艳俗。

见她盯着店牌不动,雅霓挑眉:“怎么着,敢进去吗,乖乖女。”

挑衅噢。

舒梨淡淡瞥了眼身旁神色伶俐嚣张的红唇美女,“有什么不敢?今儿出来就没想再原封不动的回去。”话音落,抬脚进屋。屋里霓虹微闪,一股令人眩晕的檀香味,墙上贴满各种纹身相片,音响里播着蓝调布鲁斯。雅霓轻车熟路,音调调高一声喊:“花姐,出来接客。”

**

因为溜冰,沈琴云之前被处理过一次。所以今天是路浔第二次来到南郊这个戒毒所。这地方和监狱管理机制一样,探视请求需要层层审批。路浔已经在附近一家小旅馆窝了两周。他知道见母亲一次并不容易,别说一两周就是一两个月都正常。即便如此,他却仍执意留在这里。不为别的,哪怕每天只站在外面看看那布满铁丝网的高墙心里也觉踏实。

这是他能想到离母亲最近的地方了。

“路浔?”进入大门前,管理员例行检查出入人员证件。

“是。”

“探望3658号沈琴云?”

“对。”其实路浔挺意外这么快就能见到母亲,直到管理员把证件还给他,和蔼地说:“原来就是你。那天老李特意嘱咐我让帮忙照顾一下。行了小伙子跟我进去吧。”

老李?路浔没敢多问,怕捅娄子。直到走进水泥铺地的阴暗楼道才恍然想起那位面容憨厚的派出所所长。即使过去了一段时间,但那天他说“不会让你妈妈受一点委屈。”的保证仍然掷地有声在路浔耳边回响。

探望室是一间五六平米的小屋。中间一道玻璃隔出两个世界。管理员对路浔说:“你坐这里等一会儿。”然后转身出了屋。不大一会儿身着戒毒所特制服装的母亲在一位工作人员陪同——其实更像是押解,进入探视室。

看见母亲,路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身后木椅子哐当一声。

琴云进来时低着头,听见响声慌忙抬头,当发现儿子完好无损站在玻璃板另一侧。四目交接,终是忍不住笑一笑。

眼泪却起了一层雾。

“探视时间十五分钟。”报完数字,工作人员转身出了屋。

阳光斜斜映照进来,路浔细细看母亲,也许是阳光太过灿烂的缘故,他在母亲苍白的面容里看到一种属于希望的东西。只是瘦了许多,但高贵优雅仍在。这是骨血里带出来的东西,就是挫骨扬灰也变不了。

“妈,他们对你好吗?”

“挺好。”琴云近乎贪婪地看着儿子。他瘦了,憔悴了,眼窝深深凹陷,像一个抽掉棉絮的布娃娃。她垂眸,看儿子黑色羽绒服前被阳光染亮的金属钮扣,心里一阵一阵抽疼。

“没,没打你吧……”路浔手紧紧攥成拳头。

“别瞎想,刚都说了,这里,很好。”琴云抬眸,给了儿子一个温柔无谓的笑。小浔,妈妈答应你,这次真的真的会戒掉。为了你,更为我自己,还有……“小浔,那天来的女孩……是女朋友吗?”这几日关在这里,琴云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出现那个穿红色羽绒服穿黑色呢子短裙的女孩。那清秀的五官,还有挡不住属于春风的温暖气息。可是,偏偏,就在她最狼狈时两人碰了面。

“那天,我把她吓坏了吧。”

路浔不语,握住话筒的手骨节泛起点点苍白。

“她叫什么名字?”

路浔胸口发紧,沉默一瞬,才开口:“妈,她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我们以后的生活。我想好了,等您康复后,我们就搬到南方去生活。您不是一直喜欢大海吗,其实我也喜欢,咱们娘俩找一个风景秀丽的海边城市重新开始好吗?”

“那燕城……”

“妈,燕城已经是过去式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是忽然间琢磨明白人长大后总要离开一些曾经认为很重要的东西。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相比从前,现在和未来才应该是我去努力追求的方向。”他抬起头,望向母亲,目光那么那么清澈,“我要带您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您……同意吗?”

**

舒梨从纹身店走出来时,雅霓正蹲在门口一根贴满治疗性/病小广告的电线杆子旁喂三只野狗。见她走出来,招招手。快走近时扔过去一瓶奶茶。舒梨稳稳接住,手心蓦地一阵暖,惊讶:“热的?”

“这么冷的天喝凉水不怕子宫提前退休啊。”

舒梨撇嘴,挨着雅霓蹲下,仰脖灌口热饮,太阳冲了眼睛,她微微眯眼,问:“现在几点了?”

“下午一点。”

她惊愕:“……我居然纹了四个小时?”

雅霓视线从野狗转移到舒梨脸上,不掩饰那份好奇:“所以我想问你到底纹了什么图案居然用去那么长时间?姐姐,四小时若是从帝都坐高铁出发,现在我已经穿碎花棉布裙站在苏州园林里高仿绿茶婊了。”

舒梨摆架子:“刚才让你陪我一起,你偏不肯,现在又来问,烦不烦。”

雅霓吐苦水:“姐姐,我真以为你一个小时就完事。谁知道会那么久?快告诉我究竟纹了什么世界名画?”

“你猜猜。”舒梨笑的高深莫测。

雅霓摸下巴想想,然后莞尔:“你先告诉我纹在哪儿了?”

舒梨拍肚子:“子宫。”

雅霓喷:“妈的,你再说一遍?”

舒梨笑,还是指着肚子那里:“准确点讲是脐下三寸。如果穿低腰裤,应该可以露出一个小边边。”

手里的香肠喂完,野狗跑远,雅霓拍拍手,沉默一瞬才开口:“你真纹身了?”直到现在她都觉舒梨在诓她,纹身这玩意压根就不属于她那种型号的女孩。如同在一间装修风格纯中式的屋子里摆了一排欧洲风的大衣柜,完全不搭调。

面对雅霓质疑,舒梨懒得解释,从牛仔裤兜里掏出花姐刚开的□□甩过去。雅霓看看,没错,这回板上钉钉了,心里更不解:“好端端的干嘛要纹身?”

“喜欢。”

雅霓冷笑:“被人甩了吧。”

舒梨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叹气:“姐姐,冲动是魔鬼。”

她咕咚灌一口奶茶,翻白眼儿:“妹妹,你这话是典型的马后炮懂吗。如果早一点提醒我,也许我会撤退。但现在晚了,就算它是瘟疫,我也必须带着它一起生活。而且,我没打算洗掉。”

“靠,你不会纹了一个切格瓦拉吧。”

“错!我纹了一个宋小宝。”

**

已经是下午,两人肚子早空了。临进找了一家重庆火锅。肉菜酒上齐,两人干了一杯青岛扎啤,雅霓才开口问:“舒梨,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么?”

本以为她会说不知道,或者就真是不知道而非装傻的摇头。可舒梨却点头笑道:“你找我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他。”

雅霓喜欢这女孩的敞亮,酒杯重新斟满,“没错,我是因为浔哥来找你的,不知金灿和你说了没,浔哥家里出了点事,现在我们谁也联系不上他,马上《星河》举办的挑战赛就要开始了,报名截止到这月底。我想,如果你知道他在哪儿告诉我好不好?”

舒梨头疼,这姑娘居然把她和他看成了一伙。

“对不起啊,这个忙我还真帮不上。”默默吃几口菜,她抱歉一笑。说实话,她还找他呢。

雅霓才不信,借着酒劲儿嗓门大起来:“得了,别他妈跟我装孙子,你俩眉来眼去不是一天两天了,拿我当傻子还是瞎子?舒梨,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比赛真的很重要,ld不是他路浔一个人的,走到今天这步——我,金灿,大鱼,温豆丝我们也出力出汗。他是队长,也是老大哥,这么忽然消失谁的电话也不接,太不负责任了。”

舒梨点头,雅霓的话她并不反驳,“听说前几天金灿他们去了一趟滨城,打探到他的消息了吗?”

“若说一点没有是骗人的,但……”

舒梨出声打断,语速平缓,像说一部电影:“我知道他家发生了什么,他妈妈溜冰,被抓进去了。”

雅霓并不惊讶。一手端起酒杯,摇晃摇晃,目光甚至有点轻蔑:“金灿告诉你的吧。”

舒梨摇头:“不,我当时就在现场。”

雅霓一口酒呛在喉咙里。“你……”她显然不信。但舒梨不理会,吃一口牛肉继续说:“而且,是我报的警,离开滨城前,路浔对我说让我永远不要联系他,就当他死了。”所以,她真不知道他现在飘在哪里。所以,别再难为她了。这几天好不容易将他带来的伤痛忘却了一点点,如今又跑出来将伤口重新撕开。

田雅霓,你丫太残忍。

火锅咕嘟咕嘟。

袅袅水汽后舒梨眼中也仿佛起了一层水雾。

“雅霓,你去找他吧。我想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不会离开滨城。何况他妈妈还在戒毒所。至于当初的赌局,我退出。”

所以你一定要找到他。

拜托了。

**

三天后,雅霓决定亲自去一趟滨城,临走时舒梨送她到长途车站。

候车时雅霓终于忍不住说:“舒梨,我发现你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昨天——不,是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等你的电话,等你来问我路浔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曾经是怎样,好孩子还是坏小子。在我看来,他算是凭空降临到你生命中,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他的过往?”

舒梨太阳穴突突跳。不知该怎么和雅霓说,她其实一直在等路浔亲自开口告诉她,很久很久以前,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孩,什么样的少年,他遇见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一度,她以为自己离那个期望已经很近很近了,结果……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雅霓冷哼,眼风淡淡扫过舒梨脸:“装/逼过度就是矫情和虚伪。我看得出,其实你特别想知道。”

舒梨苦笑,想这丫头就不能装点傻?也就是她脸皮厚,不然真下不来台。

车来了。

雅霓背上书包,走出两步,忽然回头对身后差出两步的舒梨一扬下巴:“嘿,问你件事。”

“说吧。”

“那天你到底纹了个什么?”

舒梨笑,小手拍拍肚子:“保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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