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明亮走到余企仁屋里，见他正欲煮饭，便说：“多煮点我们打平伙。”冬志云随后进来说：“你还有酒没有？”
“没有。”
冬志云道：“你泡的药酒呢？”
原来前几天余企仁脱发，医生说何首乌泡酒有效，便泡了些，见冬志云说，心里骂道：“这狗日的才不是东西，他带来的客人要我招待。”口里却说：“酒不多，待会儿给你拿来。”听隔壁锅铲碗筷的碰击声，余企仁也煮了一锅玉米糁糁饭。
房思礼在那边说：“在哪里吃？”迟更立道：“余企仁那里怎样？”
余企仁听到忙说：“我这里太窄，又没坐的，还是你们那里方便。”心里想：“最好别过了，他们过来便不是好事，扔一地烟头。”忙找出酒，拿过去。
床边已放了一张课桌，一条长凳，另一边对着门的地方，打了个小灶，灶前顺墙堆着刚买的柴，那里原来是摆床的地方，冬志云跟迟更立分家后，把床搬到里屋原来的厨房内墙边，此时又脏又乱。
常明亮、迟更立坐在床沿，冬志云、房思礼坐在凳上，余企仁回屋提了个背篼，倒扣过来坐上说：“这里又宽又亮，很方便。”
迟更立把酒倒进碗里，看那酒黑魆魆的，他端碗喝了一口，说：“好酒，有劲。”余企仁道：“我用散装白酒泡过，又买瓶装酒倒在里面。若直接用好酒泡干透了的药材，会被药材大量吸收，不划算。”
“有道理，”房思礼喝了口酒，说，“我有次泡枸杞酒，装了一满瓶，要喝时却没了，原来枸杞泡胀，把酒吸干了。”将酒碗放在冬志云跟前，依次转着喝。
房思礼拿碗到锅里舀了碗汤端过来，不慎碰掉了筷子，去找水洗，问：“你们怎么连桶都没有？”
迟更立笑道：“我们那次打架，冬志去把锅砸了个缺，余企仁把另一个锅敲了个口，老子毛了，把木盆木桶全砸了，大家都别吃饭。”
房思礼道：“有脾气。”
迟更立道：“砸了东西就分家，好在下乡时都带有瓷碗瓷盆，公有财产一样没有，煮分家饭就把砸烂的木盆木桶烧了。”
冬志云道：“碗筷不够，我们就到饭馆里去偷，有些农民到我们这儿借，借了不还就忘了，又去偷。”
常明亮道：“你们真有趣。下乡后我们也常打架，不过没砸东西，后来好合好散分开过。”
迟更立道：“我和冬志云分家就是好合好散。”
冬志云喝了酒，拈块肉在嘴里嚼完，说：“分了家什么也没有，我那个盆子，煮饭当锅盖，平时当水桶，端水回来，又拿来洗衣，还做洗脸盆洗脚盆用。”
房思礼笑道：“我看哪里的知青都差不多，一物多用。”
季万武的小妹端来一碗泡菜放在桌上，冬志云拈块肉放在她嘴里。常明亮问：“你读几年级？”
“二年级。”
“你猜过谜语没有？”
“猜过。”
“我说个谜语你猜？”
“你说。”
“好，你听着。”常明亮微笑着说，“四个口字肩并肩，两个王字颠倒颠，啥字？”
季家小妹一手指在另一掌心划着，稚稚声稚气地说：“猜着了。”用手指在桌上写道：“这个字。”
“正确，奖你吃块肉。”常明亮拈块肉放进她嘴里。
余企仁道：“我也说个谜语你猜。”
季小妹看着余企仁“嗯”了一声。
余企仁道：“摇头摆尾上青霄，一线根基任逍遥，忽然一阵狂风起，断送飞升命难逃。是你们春天玩的东西。”
季小妹想了想，摇摇头。
余企仁道：“是纸做的，可以飞上天。”
季小妹道：“不晓得，没玩过。”房思礼道：“山里小孩子真可怜，从小就放牛割草，哪有时间玩？只怕这些小孩从没见过风筝。”说完拈了块肉放进季小妹嘴里。听到家人呼唤，女孩转身出去。
余企仁道：“说得也是。有些当官的，既无资格，更无功劳，凭大人物一句话，就平步青云。没有根基，如果遇到什么风，线断了，青云梦也断送了。”
一轮明月升空，地面铺起一层白霜，房思礼道：“看到月亮我想起别人讲的一个故事。”迟更立笑道：“又是老掉牙的故事，说来听听。”
房思礼喝了酒，拿瓶朝碗里倒，随后把瓶放在余企仁跟前，说：“把你的酒喝完了。”余企仁道：“我只好下次赶场去买一瓶来泡。”心里却说：“早知道你们要来，我买散装白酒泡。”
常明亮道：“快把你的故事说出来。”
房思礼听了便讲起来——
有个宰相，接了个嫩婆娘。相府里有个管家，风流成性。这嫩婆娘嫌相爷年老，满足不了她的欲火，就跟这管家眉来眼去。
这天，宰相外出办事未归，管家找个借口进入府内，与嫩婆娘真是**，就搞起来了。
谁知宰相回来，听到屋里的嘻笑声，就悄悄走去听。不料惊动乌鸦，突然飞起，里面没声音了。等了一阵，听男子声音说：“没事，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老爷回来了。”女的说：“我家老爷不会这么早回来。”男的说：“你的身体粉都都的像个粉盆。”女的说：“你白净的面皮像个面盆。”
屋里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听那婆娘说：“你真行，我们老爷骨瘦如柴，别看他在别人面前威风八面，可在屋里恹兮兮的，毫无乐趣。”
相爷在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怒之下，拔剑就想杀死这对奸夫淫妇，但想家丑不可外传，便悄悄离去。
这日是八有十五中秋节，相爷请管家同饮，让他死而无憾，因说：“今晚夜色好，我们来作诗，我先说一首，你来和。”接着说道，“八月十五月亮清，屋外乌鸦屋内惊，粉盆对着面盆笑，骨瘦如柴门外听。”说罢，看着他冷笑。
管家吓得脚杷手软，知大祸临头，仍强作镇定，说：“八月十五月亮圆，小的护院进后园，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撑得船。”
宰相哈哈大笑，说：“好一个‘宰相肚里撑得船’，那娼妇，不过是我几两银子买来的，就送你了。”
大家听了笑道：“管家不错嘛，有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