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请留步,微臣有要事相求。”听到他的声音,香琬驻足,转身,又重新在桌旁坐下。
“霍太医有什么事就说吧,本宫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不知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到你们,只要本宫能做的,一定会替你办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红罗,红罗似乎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不安地攥着衣角。
霍永庆郑重下拜,“微臣本是太医院无名小卒,幸得娘娘一手提拔,这才得到了各宫娘娘的赏识,甚至得以进到养心殿去伺候,微臣对此感激不尽,娘娘对微臣有大恩,微臣无以为报,还有一事要麻烦娘娘。”
“霍太医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深情地看了红罗一眼,“娘娘,微臣自进宫来与红罗相依为命,这一路走来,相互扶持,早就难舍难分,微臣这辈子的夙愿就是能娶到红罗这样好的女子,因而微臣想向娘娘求娶红罗。”
香琬讶然地瞪大眼看着他,“为何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本宫已然被禁足,连迈出宫门都尚且不可,又怎么能为你们打点一番呢?本宫早知你与红罗互生情愫,只是现在景仁宫光景寥落,红罗是本宫的心腹,本宫早就预备来日将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你,以如今破败的情景,匆匆嫁了红罗,实在是委屈她了。”
霍永庆爽朗一笑,“娘娘深受皇上恩宠,景仁宫来往的人要将宫门的门槛踏破,微臣担心那时候提请,会有人诟病微臣是攀龙附凤,想要攀上娘娘的门户,如今景仁宫虽冷落,但微臣是真心求娶红罗的,微臣已在郊外置好宅地,就等迎娶红罗回家。”
他说着,从胸前掏出一纸地契来,再看跪在他身边的红罗,早羞得满脸通红。
“看来霍太医是有备而来,只是这时候,霍太医和景仁宫扯上关系,对你以后的发展实在不力,你可考虑清楚了?”
“微臣早已细细思量过,娘娘对微臣有知遇之恩,红罗是微臣这辈子最想守护的人,既然微臣生命中重要的人都在景仁宫,那景仁宫受不受宠又与微臣迎娶红罗有何关联?微臣只知道要对红罗好,要忠心于娘娘,其他那些虚无的东西,微臣从不在乎,还请娘娘应允微臣与红罗的婚事。”
略微思考了一番,心下已有了计较,香琬走上前亲热地拉起红罗,“红罗,霍太医对你如此有心,你可愿意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自香琬被皇上冷落以后,红罗整日奔波忙碌,不想会在这时候等到霍永庆说起成亲之事,早欣喜不已,又听到香琬询问她的意见,忙害羞地点了点头。
“奴婢不在意娘娘能为奴婢打点多少,奴婢只在意娘娘能嘱咐我们,另外,奴婢想着等成亲后,奴婢还要回景仁宫伺候的,娘娘现在身边正缺人,奴婢万万不能离开。”
向来宫女出嫁后只要有心,照样回主子身边伺候,这件事很好办,因而霍永庆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那是自然,微臣选择在这时候求娶红罗的缘故也和这有关,等微臣与红罗完婚之后,微臣与景仁宫就是亲上加亲了,到时候更应该时时看顾着,会更用心地来照料娘娘病情。”
听他们两口子话里话外都在为她考虑,心里欣慰,抚掌称赞,“如此甚好,太后娘娘有令在前,本宫不宜出门,现在就修书一封,要贵妃娘娘为你们赐婚,她协理后宫,这点权力还是有的,红罗,给本宫拿纸墨来。”
于是满怀欣喜地饱蘸墨汁,在白纸上写下一个个蝇头小楷,递到霍永庆的手里。
霍永庆细细地看了一遍,露出憨厚的笑来,与红罗郑重磕了三个头。
扶了他们起来,又叫红罗好生送了霍永庆出去。
虽然眼前对于红罗嫁人的事情丝毫没有准备,但若要准备起来还是能赶制出来的,本以为这样有些委屈红罗,但看到他们两人对视时情意绵绵,也就不好再推辞,只能由了他们的想法去。
霍永庆拿了信去钟粹宫求见宁贵妃,宁贵妃一看红罗是香琬身边的人,霍永庆又一直对她的产后病体细心照料着,太后虽禁足了香琬,但也并没有明令禁止景仁宫出嫁侍女,自然一力促成这门亲事。着人选了个好日子,急急地预备起红罗与霍永庆的婚事来。
香琬这边主要由绣珠和润芝带了人负责给红罗缝制嫁衣,早些时候,香琬就为红罗准备了一些珍贵物品,这时候正好拿出来为她润润妆奁。
红罗出嫁的前一天晚上,绣珠和润芝到外间去为红罗清点嫁妆了,香琬款款步入下人房,看着正在抚摸着红装的红罗,一脸欣慰的笑。
见到她来了,红罗连连屈膝,“奴婢多谢娘娘成全,虽然奴婢明天要跨出景仁宫的大门,但奴婢永远是娘娘身边的人。”
扶了她起身坐下,香琬动情地忆起两人的往昔来,“本宫自静和宫起火受伤醒来之后,就是你一直在身边服侍着的,有段时间,还曾一度怀疑过你的忠心,不想会这样一路亲密地走来,也终于能亲眼看着你嫁给心仪的人,本宫心里甚是亲密。”
红罗羞涩一笑,“娘娘言重了,说实话,太后娘娘运筹帷幄,难免会在这宫里安排诸多眼线,不过太后娘娘倒从未嘱咐过奴婢要向她汇报娘娘的行程,由此可见,太后娘娘对娘娘还是很信任的。”
“有这一部分因素在里面,不过最主要的缘故是太后娘娘只想知道她看重的人是否行为不当以便时时教导着,从前叫本宫跟着静妃娘娘就是这个意思,后来本宫才发现,本宫根本就入不了太后的眼,更不是她的对手。”
重重握了香琬的手,“娘娘,您是奴婢遇到的心地最好的主子,只是您也要多为自己想想才是,太后娘娘只允许皇后出自博尔济吉特氏家族,而且决不允许其他妃嫔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更不允许妃嫔顶撞皇上,这是在维护皇上至高无上的权威,奴婢心疼娘娘,一心顾念着别人,却被皇后娘娘推入了坑里。”
她的分析很有理,太后之所以没有吩咐红罗监督她的一言一行,不是信任她,而是太后一早就认定,香琬不能做皇后。
乖巧地做妃嫔也得在太后允许的范围之内,但若走错了路,抢了后宫之主的风头,照样被会太后打压。
这次被禁足,也是如此。
却也生生在香琬和皇上之间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你说的本宫都知道,景春曾经跟本宫提起,赫贵人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了本宫在她进宫那日抢了皇上到景仁宫的事情,当时皇后娘娘虽没有回应赫贵人,恐怕也默默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皇后娘娘对本宫心生不满,估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皇上对娘娘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皇后娘娘偶有吃心也是正常的,不过奴婢瞧着皇上很喜欢您呢!皇上和娘娘都年轻,偶尔闹别扭是正常的,过不了多久就会重归于好,娘娘这段日子这样憔悴,皆因心里看重皇上的缘故。”
听红罗提起皇上,香琬的眼神黯淡下去,“罢了,看重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换得一场伤心。”她说着,又勉强撑起笑颜来,“明日是你的大婚之日,本宫不该这些,你和霍永庆很是般配,成婚一定要夫妻恩爱,本宫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奴婢多谢娘娘吉言,不过等奴婢成亲后,到底陪伴娘娘的时间少了,娘娘万万要照顾好自己才好。”
感受着她自手心传来的温度,按压下与皇上生分后,心里不时涌起的失落,用力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香琬亲自给一身红装的红罗披了大红盖头。
“奴婢拜别嘉妃娘娘!”
绣珠和润芝笑吟吟地扶了红罗,将她交给在门外等待的霍永庆。
喜轿吱吱呀呀地驶离了景仁宫,至此,香琬算是圆满地将红罗嫁了出去。
只不过红罗的婚事和景春比起来,倍显凄凉,本就没有知会众人,因而其他宫的娘娘没有送来贺礼,就算知道了这事,以香琬现在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恐怕也不用勉强送了礼品前来。
利来利往的后宫本来就是这样,没了风头的人,没有必要巴巴赶了来捧着,哪怕是位居妃位又如何。
因而送亲的队伍里人影寥落,门外只站了宁贵妃和娴妃。
娴妃能来,让香琬很是意外,娴妃一身绛紫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饱满的鬓发上斜插了一溜樱花珠花,远远看去,身形窈窕,人也平添了几分秀丽。
香琬含笑注视着她,注意到香琬的目光,娴妃隔了门行了平礼,“嘉妃今日喜嫁侍女,本宫在此贺过了。”
她回了礼,嘴角恰到好处地弯起弧度,“多谢娴妃,娴妃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