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月神破天荒的出去走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她还在不停地摩挲着线团,那线团偶尔还会散发出一片阴森而又诡异的光晕。
“龙儿,”神的声音似乎比以往温柔了许多,“你好像很累啊,快到我这歇歇吧。”
他极不情愿的被坐在地上的她揽在怀中,而这种情形也曾无数次出现在神将美好的回忆之中。那时的他们刚刚开始了一段惬意的婚外之旅,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肉体上,他们都相互无私的给予着,满足着。只是现在,他对她除了憎恨就是厌恶。他强忍着她身上难闻的气味,慢慢的闭上了双眼,他不想再看她那张丑陋的脸。
她抚摸着他的头,扭曲的心灵再次神驰天外。躺在怀里的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最孤寂和苦闷的时候给了她无与伦比的享受和激情。那种炷骨般的销魂,让她想起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可自从知道了自己没了生育能力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自己一次。他一定是嫌自己老了、丑了。因为他,自己落下了一个‘偷人’的骂名,而太阳神曾经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太阳神就不会对自己嗤之以鼻,更不会有那种羞辱的语言,甚至还能和自己和好如初;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可能自己就不会离开广寒宫,不会躲在这里不敢见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吃里爬外的女人,竟然把自己的所有过错又一股脑的转加到神将的身上。尤其在神将因为寻找孪生兄弟要退出时,她心里的怨恨更是平添波澜。其实她早就知道悟空和他的关系。悟空从花果山出世时,正值她的第六次更年期,那时她和神将的情感早已出现裂痕,她更孤独、更失落,脾气也糟的不能再糟。她本想从‘阴湿界,寒潮洞’里出来透透气,却无意当中撞见了悟空的横空而出。虽然她没有看见黑龙的出生,但根据当初女娲的叙述,她知道这个猴头无疑就是黑龙的孪生兄弟。至于两块相连的仙石为什么能够孕育出不同的灵种,她也是一头雾水。她知道,她和黑龙之间早已渐行渐远。虽然表面上黑龙对她还保持着一定的礼貌和尊敬,实际上则是貌合神离。她恨他,她绝不会饶恕他。她的这种不符合逻辑的情绪在瞬间蔓延。太阳神、玉帝、孙悟空,这几个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让你杀的人你都杀了吗?”她的声音异乎寻常的柔软,如同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没有,我不能杀他们。”神将的表情极其冷淡。
“哦?为什么?”月神牙齿咯咯作响,黑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对她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那份计划书肯定是落入了玉帝的手中,也就是说,天上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二郎神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他是无辜的,我不想再造杀孽。”
月神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管怎么说,菩提祖师都是我的恩师,在他身上我已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不想再去伤害他。”
月神一只手摆弄着神将的头发,一只手仍旧不离线团,诡异的光芒一闪即逝。
“至于孙悟空,他是我的亲弟弟,你会对你的亲人暗下毒手吗?”
“他真是你的弟弟?”月神的心一阵紧缩。
“是的,他千真万确就是我的弟弟,而且我们已经相认了。”
月神将神将轻轻的放下。当神将睁开眼睛时,线团的光芒已然隐去。她拿出一黑色不透明的小瓶儿,从晃动的声音能够听出,里面应该是一种液体。“弟弟都认了,你是不是还准备退出呢?”
“不,我不会退出。”神将站了起来。
“你------”神将的回答有些让月神出乎意料,“你不是叫着嚷着说找到你弟弟就要退出吗?”
“当初我是有过那样的想法,但你是我的恩人,救过我的命,我怎么能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离你而去?我可不想背着忘恩负义的骂名苟且偷生。”
月神嘴角微微一动,“你还是我的龙儿,这些年我对你的付出总算是没有白费。”
“还有,我那兄弟虽然和我相认,但却对我百般指责,他不但逼着我把龟爪送回原处,还说我要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就和我誓不两立。我对他是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他哪里会知道天尊之位对我的重要。”
“你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月神理了理挡在眼前的乱发,“蟠桃大会那天他要是和你兵戎相见,你该怎么办啊?”
“那个时侯就别怪我无情了。”神将在脖子前做了一个手势,“挡我路者,死。”一丝诡异的笑容从他的脸上稍纵即逝。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月神把手中的小瓶儿递给了神将,“把药喝了吧,一切照原计划进行。”
“这是------”神将指着那瓶子,“什么药啊?”
“当然是你赖以生存的‘追命续筋丹’啊!”月神看着神将疑惑的样子继续说着:“哦,我忘告诉你了,上次你吃剩下的那半丸‘追命续筋丹’被我不小心弄化了,为了防止它挥发,我就把它装在了这个瓶子里。快喝吧,蟠桃大会之前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你配制新的‘追命续筋丹’了。”
神将摸了一下自己,白龙马的龙筋已经在他的身体里生了根,他完全可以不再服用神药,可他还是装作急不可耐的接过了瓶子。当神药入口之时,身体里却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追命续筋丹’甘甜无比、沁人心脾的香气竟然和‘不由自主酒’一模一样。倏忽间,他知道自己上了月神的当。
没错,瓶子里装的正是月神一直随身携带的‘不由自主酒’。这么多年了,她始终处心积虑的小心翼翼的收藏着它,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当然,除了‘不由自主酒’以外,那半丸‘追命续筋丹’也被月神融在了瓶子里。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法力无边的完全听命于自己的黑龙。
“哈哈哈------”月神阴森森的笑着,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亢奋,“黑龙,那个猪遗子现在在哪里呢?”
从她的笑声里,神将感到了难以言状的愤怒和屈辱,但他却不露声色的答道:“我的神,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随时让他来到你的面前。”
“不用他来,你赶紧去把他捆起来,他可是孙悟空的亲侄子,蟠桃大会那天要是有什么意外,用他还可以抵挡一阵子嘛。”
“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去做。”
“等等,天上的那些人你都安排好了吗?”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你那天只需发号施令即可。”
“好了,你去吧。记住那天要准时到位,但你要先隐在我的身后,没有我的允许千万不要现身。”
神将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月神。不期想,刚踏上铁网,四个缔结的铁珠就毫无约束的脱离了炉箅子,融化在千山万壑之中。无奈的感受着脚下的变化,神将一声叹息。当身后的‘阴湿界寒潮洞’变得愈发模糊的时候,他一张嘴,一大口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正是‘不由自主酒’。
这一刻,他似乎变得异常轻松,仿佛那些始终压在心头的负担终于可以置之不顾。然而,在见到猪遗子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猪遗子的态度非常坚决,他已经做好了在天上大干一场的准备,任凭他怎么劝说,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最后他真的将他捆了起来,他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他还给猪八戒。之后,他来到了南面,开始了他的救赎之旅。
当他细心地观察着南面的残山败水和灾民的生活现状时,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如同山呼海啸般卷起他的心潮。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救人,救人,再救人。除了救人,他的心里不再有任何杂念。只有救人,才会拉近他和悟空之间情感的距离。废墟下,角落里,泥潭中,山坡上,他辗转于南面的每一寸土地,搜寻着每一个存在生命迹象的伤者和病者。他只需轻轻的呼出一口真气,就会有一个顽强的灵魂从生命的废墟上蹒跚而起。因为他服用过灵芝草,所以呼出的真气无异于灵丹妙药。他就这样耐心的一个个救治着,当被救活的人逐渐增多的时候,他真的说不清这些人到底是应该感谢他还是诅咒他。
一个,又一个,站起来的人重获新生,倒着的仍旧在遍体鳞伤中祈求上苍的眷顾。就在神将应接不暇的源源不断的将真气送到痛者的口中时,差点和远处赶来的嫦娥撞个满怀。
他选择了逃避。为了避开嫦娥,为了不让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在嫦娥面前无地自容,他决定晚上出来。
白思春根本就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马上要到蟠桃大会了,他怎么会到这来做这种事?而这时,神将已化作一缕乌光,飘渺而去。留下的,只是一片温暖的炉箅子。
拖着越来越笨重的身躯,她再次开始了艰难的救治。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少,而自己的工作再也无法进行下去。当她勉强救活了最后一个人时,她感到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她像地上的那些死难者一样,静静的倒了下去,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