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马蹄阵阵,踏在落日城的石板上滕浩格外心安。
不知是因为这是自家,还是因为身边的燕天南还有根本不讲理的两个营子。
燕天南的真实实力没有展现出来或者说他看到的就是冰山一角,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动用过仙元,以他御道境的肉身力量来看,最不济他也是御道的实力,但是他没有使用过属于道境修士的独有力量。
这就是他心安所在。
深的像潭水。
“五哥!”一大群莺莺燕燕围绕着个清瘦俊美的男子,在牌楼上看着没有避讳直奔王宫而去的浩荡人马,当街大吼一声,吓了胖子一大跳。
娘的,滕浩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膛,脸上的肥肉一阵阵抽搐抖动,这混蛋小子真是要吓死人!滕浩也不拖拉,右手对着牌楼一抓,那小年轻欢呼一声被他从楼上当空抓下。
亲王滕杉,是滕崟的亲弟弟,也是滕浩的弟弟。
滕家家族在内排辈分,滕崟最大,滕杉最小,滕浩排第五,所以被叫五哥。
“难得你这臭小子还没忘了五哥,有酒没?”滕浩拍着滕杉的肩膀,全然没有一个从八品的将军碰上了亲王的礼仪尊卑,滕杉也不像他哥哥滕崟那样需要摆出一个帝王的架子来,平易近人的亲王和谁都能乐呵呵的说上两句话,也正因为如此滕浩和他玩得到一起去。
酒!
滕杉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喊了一声,牌楼上立刻又两个小厮扔下来两坛酒,敖不悔伸手一点,两个酒坛突兀粉碎,只剩下晶莹的酒液化作两条银线,滕浩大笑一声张嘴,两人就坐在马上将酒一饮而尽,看的滕杉呆呆怔怔。
“技术活儿啊。”他只能说出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来。
这些年过得,有意气风发,有不如意,但是踏在落日城的土地上,他就是滕青蟒,不是什么八品游骑仙将,不是什么白骨将。
就只是一个好勇斗狠、熬鹰斗犬的滕家公子,青蛇滕浩!
“大爷我,回来啦!”鼓足中气长啸一声,惊动了无数人翘首以望。
“先去见大哥,回来和你叙旧。”滕浩揉了揉滕杉的脑袋笑道,滕杉重重点头,目送那曾经在落日城气势如虹作青蛇吞天王之相的五哥,用力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
滕浩的胖不是因为暴饮暴食,不是因为缺乏锻炼,相反他的运动量、修炼超乎常人想象,没有人知道这个胖子从六岁开始就在冬九夏伏天咬着牙对抗自己体内的狼毒的痛苦。
也没人知道滕浩为什么隐忍到如今还不愿意和王室一刀两断彻底翻脸。
滕浩有命格,命师解谶青蟒跃龙门,有帝王之相。
所以小小年纪的他就被一群胆大包天敢在落日城对护国王的小王子下手的刺客种下了蛊毒,这蛊毒有一个很诡异的名字,狼毒花。
比狼还要毒的花,比所有蛊毒都要可怕的蛊。
“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落日城吗?”滕浩的脸色骤然铁青,冷汗如瀑,两只手青筋暴起,很是诡异,他身上肉不少,所以筋络一般都隐藏在脂肪之下,如今却是条条尽显。
护国王一脉都知道狼毒花的事,他们也知道是谁下的手,可是他们当作不知道。
滕浩一次次的向滕王表达自己的愿望,裂土封王,离开鹿鸣,滕崟总是笑着点头。
滕崟的父亲对护国王一脉的忌惮和打压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不知道从何开始,只君臣相称。
然后有了青蟒跃龙门的谶语,钦天监的命师解谶,睡不下的不止护国王,还有滕王。
滕浩如果老老实实呆在落日城,七十一岁必死,狼毒花会将他的血肉啃噬殆尽,将他直接打入轮回,根本没有在世圣手可以救回。
落日城钦天监有一座绝龙台,镇压王室气运,掐断其余有大气运之人的命。
滕浩今年二十一,钦天监绝龙台上那条青蛟已经被镇压折磨了二十一年之久。
还有五十年,这条蛟龙还能活五十年。
日日夜夜压榨他的气运,吞噬他的精血,为滕王的白龙提供强盛的力量和生机。
“好狠毒的滕王,好狠毒的蛊。”敖不悔微笑,鼓起了掌。
落日城开始震动,惊雷突然开始沉重的喘气,一个马蹄一个坑,一路行来,惊雷和他的身后是被践踏粉碎的石板,护国王,并肩王。
一字并肩守国门,三代内外不是人。
“我们守的谁的江山?从我太祖开始,太祖、烈祖、天祖、高祖、曾祖、祖父和我爹,七代人,死了二百八十一个长辈在战场上,鹿鸣王朝八方战线,九成五是我家的人,到最后人丁不济,气运转盛,得来滕王一蛊狼毒花。亲戚做到这份儿上,真的可悲。”滕浩怔怔看着不远处的钦天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敖不悔身上的关节开始渐次发出爆响,一条模糊的七彩琉璃出现在面前,惊雷没有躲闪,一蹄踩下,那第二次出现的天路崩碎。
拒绝进入道境。
“胖子,你守的,是鹿鸣百姓,不是他滕家王族。”挤出了一个笑容,敖不悔帮滕浩卸甲,再褪去长衫,光溜溜的上半身不着寸缕,一道道伤疤,一缕缕墨绿,渲染的像是一团魔物狰狞可怖。
征天大戟一声不吭,只是提起了手中的武器,遥遥指着滕王的王宫,杀气冲天。
玄泽玄洝分立两侧,青蟒亡山旗猎猎作响。
“站住,来者何人!”守门的禁卫脸色大变,看着那做出了攻击姿态的阵列,迅速集结,大队大队人马从王宫中涌出。
落日城这座王都的雍容之处就在于,无论面对天崩地裂还是人灾,都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慵懒,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尖锐的警报或者号角。
或者说是滕崟对滕浩放心到了这种程度?
“汜水关游骑仙将滕浩,汜水校尉燕天南,回京述职。”滕浩挤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佝偻着身子单膝跪倒在地。
敖不悔没有跪,征天大戟没有下马,甚至连征天戟也没有放下。他的血纹挂在滕浩的脖子上,和墨绿色的皮肤在一起显得特别扎眼。
青蟒亡山旗在王宫前,扎眼又骄傲。
大胆!
大胆!
放肆!
大胆!
落日城中为何不卸甲,滕王宫前为何不跪!
你等是要造反不成!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放肆,狂徒!
一声声怒斥从滕王宫中传出,那人那马像是恬静的游园会中突兀蹿出横冲直撞的野狗一样大煞风景。
惊雷慢慢踱步,来到了王宫前。
敖不悔随意的挖了挖耳朵,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滕浩咧嘴无良的笑了。
滕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