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并州往西,车马漫漫,中原武林在共主王朗之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金州而去。
定武阁的马车威仪而庄重地行在前头,苏英并着王朗之在车内,王朗之年纪轻轻边坐上了武林共主的位置,又有佳人在侧。
他掀开车帘,看向沿路的景色,又侧耳听着大队人马在他的带领下,共同西进的马蹄声、脚步声,心中对璇教的不安又为满心的欢喜所替代了。
苏英倚靠着王朗之假寐,见少年嘴角上扬,日光顺着车帘的缝隙间透进来,愈发衬得俊逸不凡,她不由得攥紧了他的手,带着笑意轻声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王朗之闻言,低头看向苏英,温和地说道:“自璇教在西域兴盛,又频频骚扰中原门派,我们中原武林已然隐忍太久,这次西进攻打璇教,真是一桩佳话。”
苏英闻言,有些讶异,神色虽柔和,却蒙上一层担忧一般:“早听说璇教武功高强,高手如云,否则也不能在西域为非作歹这么多年,夫君你不担心吗?”
王朗之笑了笑,回握住苏英的手,温柔而有力:“山人自有妙计,英儿不必担心。”
苏英疑惑不解,看了王朗之半晌,却见他只是满面笑意,却一言不发,她问道:“什么意思?”
王朗之见她不依不饶地盯着他看,只觉得有些倔强地可爱,他服了软,笑起来:“英儿觉得是当武林共主更好,还是去攻打璇教更好?”
苏英失笑,却犹自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这什么比较,当然是当武林共主更好,我们与璇教又井水不犯河水,怎会乐意去招惹璇教。”
王朗之点点头,笑道:“可是若不是攻打璇教,怎么会一统武林,又怎会有什么武林共主呢。”
苏英虽知道王朗之话中的道理,却犹是不解:“话是这么说,可那璇教并不是池中之物,定武阁素来为武林中人敬仰,定武阁少掌门成为武林共主也并非难事,可为什么要招惹璇教,这买卖未必划算。”
王朗之将困惑不解的苏英拥入怀中,笑起来:“英儿这是担心我?”
苏英见王朗之只顾着逗她,并不解答,嗔道:“你惯会取笑我。”
王朗之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定武阁不会费一兵一卒就能全身而退,待到璇教那人与我达到了目的,这璇教与中原武林的风波,自会平息。”
苏英素来冰雪聪明,王朗之话说到了这里,她如何也不会放过其中的门道,她心头讶异,低声道:“璇教中有人与夫君做了交易?”
王朗之挑挑眉,少年轻狂而张扬的神情跃然脸庞:“自然。”
苏英有些惊异:“我以为——”
“以为定武阁是中原第一大门派,是名门正道,断不会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璇教做交易?”王朗之笑起来,神采奕奕又颇为不屑:“是啊,本少主是不屑于与他们为伍,不过,等到中原武林全然臣服于我,让言怿那个不省心的再无翻身之日,自然就是璇教兔死狐悲之时。且不论手段与否,这实现武林大义的目的自然会达到。”
苏英闻言,并不说话。
王朗之以为苏英并不认可他的话语,皱眉问道:“英儿可是觉得,我做得不好?”
苏英摇了摇头,枕在王朗之膝头:“那次围猎,苏菡萏受伤坠马的药物,就是璇教的吧。”
王朗之笑起来,抚摸着苏英柔顺的发,徐徐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璇教本就与中原武林不和,前些日子云山门的秦王玉剑被盗,远些时候苏菡萏的中毒坠马,即便是言怿有心查出了什么,都是璇教的错不是吗?何况,苏菡萏已经在青云涧下粉身碎骨了。”
苏菡萏对于他们似乎早已成了遥远的记忆,成为记忆里他们成功除掉威胁的功勋。苏英笑了笑,微微闭眸:“夫君,只要你大业得成,什么都好。”
王朗之闻言,心头骤然觉得一暖,他神色温柔,轻声说道:“英儿,你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
言家、东紫阁的车队晃晃悠悠地在队伍中间,整个队伍之中,唯言怿的马车最为恢弘宽大,显得极尽奢侈。
定武阁的人偷偷嗤笑,旁的门派都是来为武林除恶的,只是这三脚猫功夫的娇公子,怕不是来出游的。
言怿并不知道定武阁的弟子们在闲言碎语些什么,他同澹台彦躺在宽敞的马车里,有一搭无一搭地剥着葡萄。
澹台彦把葡萄抛在空中,又用嘴去接,连续几个都挺顺利,那少年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
只见他再次抛上去一个,又张口去接,可这马车却是一晃,那粒葡萄正正好好地砸在他眼睛上,疼得他“哎呦”一声。
“言明,言明,驾车稳些——”澹台彦对外面叫嚷道。
“是,澹台阁主。”言明的声音不急不慢地从车帘外响起。
言怿并不在意澹台彦在玩什么,却闭目养神间踹了澹台彦一脚:“我说,安静些。”
澹台彦一躲,笑起来:“怎么,无不无聊,要我说,你就该同意这风浅姑娘跟我们一车,整个昆玉派只来了她们四个人,昆玉派又破不受其他门派待见,我们怎么都应该照应些才是。”
言怿不耐道:“你还真是无聊。”
澹台彦笑了笑,往言怿那边凑得近了些:“你前些日子还不一直在寻找那姑娘的下落,怎地从云山门回来之后便消停了?”
言怿并不理睬,也没有说话。澹台彦这个人,从小这般聒噪,自己一个人也能聊得热络,同他一处长大,自己还没聋了耳朵,可真是幸事。
澹台彦见言怿沉默,却兴致不减:“要我说,这苏家主虽然倾国倾城、举世难求,但风小姐也不算差,早些放下才是正经。”
澹台彦显然还有下文,却被一把葡萄塞了嘴,言怿放下手,拿起帕子精心地擦拭手上的汁水,缓缓说道:“风浅姑娘再好,也不会是她。”
澹台彦费劲地吐出葡萄皮,喃喃笑道:“我还以为你放弃找苏家主的下落,专心起武林来,结果那日武林大会,你也真是,推脱得太容易,让我都没法子给你造势。”
言怿摇了摇头,说道:“武林共主?我不在乎。”
澹台彦明显一副看“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在不在乎,也没有这般容易落到王朗之的手上,你兴风作浪。”
言怿缓缓道:“定武阁主动提出攻打璇教,倒是让我有些看不清楚王家祖孙的意思。虽说璇教正是教主闭关之际,可消息出得这样快,王家的动作如此迅速而攻打璇教又如此决定草率,倒是叫人生疑。”
澹台彦皱眉:“你是说璇教有定武阁的眼线?”
言怿略一思忖,又轻声说道:“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