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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手几乎没有碰到木门,这门就自己打开,带着沉重缓慢的声音,一点点露出缝隙来。
门缝透出薄薄的微光,微光从门扉上倾泻而来,写意地把门脸渲染成了黑色。
黑色本不大吉利,但是苏辰良已经决定一探究竟,吴根说什么也是拦不住的。
吴根打眼看去,苏辰良已经在门把手上沾了一丝缎带一般纤细的红色血水,这血水缓缓流淌,像是绳索缠绕在把手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罗盘上催动红蛇。
红蛇扭了扭身子,顺滑地盘绕了一圈,不远处的把手也跟着转动。
吴根不知怎么,光是看着苏辰良的动作,自个儿也紧张起来,大气不敢喘出。
他眯起眼睛,盯着把手一分一毫转动,苏辰良的动作十分小心,似乎生怕动错了位,因此每一次转动,他都要冒一头的大汗。
不光是这样,吴根还看到,苏辰良的目光微灼,在黑门上来回扫动。
喀。
沉默的时间不知持续多久,忽听到一声啐响。这响声太刺激,让吴根失声要叫出——他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苏辰良失手,刚才那诡异的经历又要重复一次。
不过幸好,苏辰良没有失手。
那响动只是门上的声音。
把手转到了九十度,轻轻发出锁头推动的声音。古怪的是,门闩压根也不再锁扣里面,苏辰良这是解的什么锁?
吴根也不敢问,屏气凝神,亲眼见得这黑门缓缓挪动,只能舔了舔嘴唇,只敢用嘴出气。
锁头一解开,苏辰良先是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那高度的紧张。他一手抓着罗盘,有些轻微的颤抖;另一手则捏指成诀,两根指头剧烈地摇动,指引红蛇的动作格外小心。
直到这黑门缓缓洞开。
吴根算是松了口气,他乍一看去,屋里没人。
这是一件卧房,梳妆柜,帘幕奢华的木床,别具一格的大衣柜,还有红彤彤的壁画。
不过很快,两人的视线就聚焦到地上。
血腥味弥散的地面上——地板上一地的血,除了刺鼻的腥味儿,还有散作一团的杂物。
推倒在地的台灯,散落一地的红烛,还有遍地的纸片,断了半截的衣物,甚至书籍。
房间内十分狼藉,但让吴根最难以置信的,是莫名的错位感——这错位感带来的恐慌。
“什么画?”苏辰良转过头,回问。
两人近在咫尺,所见所闻不也应该一致?吴根咽了咽唾沫,心里十分忐忑。
他又指了一遍墙上的壁画,十分惹眼。红色的巨大油纸布上,立体派的白衣女人,闭着眼,肢体碎散。
——十分诡异。
“那里什么都没有。”苏辰良的语气却格外笃定:“吴根兄弟,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是。吴根揉了揉眼,却发觉自己很难吭声。
不是说不出口,而是喉咙里像压着什么东西一样,难受,阻塞,甚至有一股醋溜的烟熏味,让他疼痛难忍。
于是咳嗽了几声,苏辰良只是关切地拍了拍吴根的背,便踏进黑门里。
吴根脸憋得通红,他不敢进到这诡异的屋子里去,想守在屋外。
但苏辰良一进到屋里,背后就响起莫名的声音。
当他转过脸回去寻找这声音,宛如捏着嗓子唱歌的哀嚎声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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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如此往复,吴根也不敢待在外面,他扶着墙到了黑门内里,四处一片狼藉。
“看样子是遭到过入室抢劫。”苏辰良这时候蹲在一处低矮的床头柜旁,动作像是一条缉毒犬,十分老练。
他伸出指头来,在床头柜旁的碎纸片上嗅了嗅,很快就得出结论。
“这纸藏过金银首饰,还有铜器。”他说:“看来是谋财,找找看有没有受伤者。”
苏辰良站起身,沿着墙壁开始寻找线索。
吴根抿了抿嘴,心里想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人住——退一万步讲,有人住,也没人敢来抢劫啊。
脑子进水么?
他欣赏起墙上的壁画,走近了看才发觉这画有多巨大,通体大约是个方形,长度少说也有一个小孩那般长短。
“有血味!”
这时候苏辰良有了新的发现。
“恐怕这里发生过命案。”
吴根不清楚,他对这些事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经验。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对这幅画有了很深的兴趣。
画面上的女人十分松散,身体如同拆散的零件,落在画面各个部分,乍看上去给人的冲击感十分强烈。
但吴根怎么也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总觉得违和。
他伸出手指头,轻轻碰到画面上。
碰到的是瞳孔——女人深红色的瞳孔。吴根也想不透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记忆中似乎响起了一句话。
红色。
吴根的手一碰到瞳孔,整个房间忽然晃动起来。
苏辰良稳住身子,从他背后缓缓递出一个方形的高脚柜,高脚柜的配色很辣眼睛。
没错,也是红色。
吴根揉了揉眼,而苏辰良却只当是没见到一般,继续匍匐在地面上找寻线索。
“老弟。”吴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指着苏辰良身后的柜子,说道:“往后看。”
苏辰良狐疑地瞥了一眼吴根,才犹豫着回过头,然而仍旧茫然——就好像在他的视线里,这一切不过是虚幻罢了。
“吴根兄弟,这时候就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快来帮我找找,我估计这屋里有尸体,血腥味很重。”
吴根骇然不敢吭声,这一次再也难以忽略这种强大的违和感。就好像两人既在同一个房间里,又不在同一个空间。
这种差异让他的心脏狂跳。
吴根不再犹豫,快步来到柜子前。有一种莫名的暗示和狂躁,催动他打开这高脚柜。
喀的一声。吴根扯开柜门。
他往后退了一步,眼里看到的是通红的颜色。除了暗淡的血液,还有大红鲜亮的裙摆。
这裙摆上的褶皱就像是玫瑰一样艳丽,依附在一具青春的**上更加光彩照人。
只不过**缩成一团,委屈地盘在柜子里,再不可能发出一声来。
吴根哑巴了,他见到这具女尸,鲜血,甚至看到碎裂的肢体时,真正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往后拼命退去,使劲地攥住了身后的苏辰良,想要说些什么。
喉咙,干燥。
什么也说不出来。吴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慌乱,但是很快的回过头去,就看见苏辰良……
苏辰良的身影迅速干瘪了下去,整个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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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利箭穿心而过,没有血迹,只有无数的孔痕。
吴根吓得脱了手离开,脚底抹油似的往外疾驰而去。
然而一步两跤,吴根只觉得脚底生了根,两根腿绕在一起,整个人狠狠砸在地面上。
当即顾不得鼻子摔得发青,也顾不上苏辰良——恐怕死的也不能再死了。
他急匆匆地穿过黑门,正要往外躲开这诡异的一切,脚底又是一空。
吴根觉得眼前一黑。
噗嗤一声,耳边响起了笑声。这笑声像交织在风中的风铃,又响又尖。
吴根抬起头来,视线昏黄。
“你还好吧。”
他发蒙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脑门儿上举着一张符,符箓上是镇妖驱邪的画法。
他急眼了,慌乱之下撤下符箓,才见到苏辰良狡黠的笑容,背后则依附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素灰色的单衣。
素灰色几乎等同于没有颜色。吴根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就觉得这一身素色的女人简直像是幽灵。
就是幽灵。
他口吃一般指着苏辰良身后的女人,结巴道:
“这这这,后后后,鬼鬼鬼。”
吴根的声音刚落,女人又咯吱地笑了起来。
苏辰良也跟着笑,他头也不回,轻轻拍了拍吴根的肩膀。
“别着急,这是他给你开的一个玩笑。”苏辰良说道,取下吴根身上的符箓。
吴根半坐起身来,神志依旧不清楚,脑子里一片混乱。
“什么玩笑?”吴根没好气的问道。
女人掩面笑的弯了腰,这才说起话来。
“莫怪。”
话音刚落,这女人素裹的身躯躺倒在地上,起初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不多一会儿,吴根就见到这女人身体迅速地消退,不仅眉眼五官变了形态,身体也飞快地消瘦了下去,整个人就好像忽然被抽干了似的。
干瘪,干瘪。
吴根只想到这两个字。转而又想起庭院里,操场的角落见到的尸首。
像,太像了。
吴根的心事就好像写在了脸上,苏辰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不是像,这便是他的恶作剧了。”
吴根往后退了一步,这人却又抽泣着挺身而起,转瞬间,直起身来的躯体又丰满了起来,身上的素裹单衣竟然成了无数褶皱雍容的华裙,裙摆上像娇艳滴红的玫瑰。
“是你!”吴根叫出了声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挺起脚就要上去掐住这女人,骂道:“好你个三八,装神弄鬼,吓我师姐不说,现下又来玩我!”
谁知道吴根这一扑,竟给扑了个空。
女人娇笑着站直了身,在空中薄薄地施礼,身体却柔和的不像话。
苏辰良才说道:
“吴根兄弟,你这一次可看错了两件事。”
吴根揉了揉脑门,磕得发青又发紫,他直起身,盘着腿,脸色很是难看,没好气地问道:“我怎么了?”
苏辰良笑着说:“第一,这位老兄,是男的第二,他的确算不上装神弄鬼,因为他本就是这宅子的地缚灵,是个真正名副其实的鬼。”
苏辰良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两个事实来,吴根的脸都拉了下来,目光更是悚然狰狞。
什么鬼!他恨不得能喊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