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镇远没有告诉他答案,而且还有继续不告诉他答案的趋势。
几十分钟后,林肯加长开入了一家别致的庄园内,然后长驱直入,来到一栋独具匠心的建筑前。
建筑有些像小院子,院子门口有众多人把守,那些人全副武装,每一个都是高手。他们显然认识苏镇远,在看到他后,纷纷恭敬的行礼,然后自觉的让开了条道路。
苏镇远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王逸故意落后他半步,和四叔并肩。悍马原本也想跟在他身后,但是接到王逸的暗示后,就默默走到了他的右手边,和四叔一起隐隐将他护在了中间。
院子内,一个光头原本闭着眼睛坐在门口,此刻忽然睁开眼,目光正落在王逸身上。
王逸觉察到他目光的瞬间,顿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身上的汗毛顿时就竖立了起来。
悍马下意识的瞪向光头,周身也爆发出一股恐怖的煞气。
光头一愣,迅速看了眼悍马,随即看向王逸动眼中更多了几分兴致。
“悍马,别乱来,他没有敌意。”王逸提醒了一句。
悍马顿时收敛身上那可怕的气势。
“苏山主,他就是你说的那位?”光头说话时,目光还落在王逸身上。
王逸明显感觉到他是在蓄势,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是以也绷紧了肌肉,做好了随时应付战斗的准备。
“不错,这位是王逸,就是我之前跟过山说过的年轻人。”苏镇远点点头,随即对着王逸道:“王逸,那边的是武江,过山手下第一高手,整个钱塘大名鼎鼎的武天王。”
“你好。”王逸对着他点点头。
武江也点点头,点头的瞬间,忽而周身爆发出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整个人如猎豹一般窜了出来。
王逸眯起眼睛,脚步微微后挪半分,八卦步架势摆开。
几乎在他摆开架势的瞬间,武江的拳风到了。
狂风凛冽,虽然不带杀意,但是却有着一往无前的勇猛。
王逸后发先至,先是简单一膀,轻描淡写的卸去他的力道,随即身体猛然如弓箭般弹射,上半身猛的朝着武江撞了过去。
在外人看来,那个瞬间,王逸的上半身就像瞬间被拉长了般。
武江速度非常快,立马使出一记铁索横江。
王逸的肩膀撞在铁索横江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武江接连倒退三步才站稳。
王逸收手,微微拱了下手,微笑道:“武天王好功夫。”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厉害,不错。”武江也露出笑容,随即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朗声道:“山哥刚好醒了,精神状态正好,正在里面等着呢。”
苏镇远露出笑容,熟稔的拍了下武江的肩膀,“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为山哥做事,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武江感情很诚挚。
苏镇远点点头,没再多说,径直向着庭院深处的房间走了过去。
四叔很规矩的停在了外面,没有跟进去。
王逸对着悍马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在外面呆着,随即才跟上了苏镇远的脚步。
苏镇远推开房门后,王逸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那是个很和蔼的老人,他坐在床上,头发花白,但是打理得一丝不苟,衣服是洗得有些发白的老款式,但是穿得整整齐齐的,显示出自身的严谨。
眼见苏镇远和王逸进来,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如同绵绵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王逸注意到,老人身体已经非常瘦了,几乎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可是他坐得很直。那种直不同于某些人的虚张声势,也不同于一些人的趾高气昂,那种直,就好像深埋地下的种子渴望撕裂地皮,寻找阳光。生机勃勃,斗志昂扬。
不知为何,王逸想到了顶天立地这个词,忍不住肃然起敬。
刘过山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微妙变化,对着他点点头,再次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转向苏镇远:“来了?”
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王逸却感觉其中仿佛蕴藏着无穷多的信息和感情。
“来了。”苏镇远也回了两个字,脸上带着些黯然。
刘过山脸上依旧带着淡淡地笑意,看不出悲喜:“来是偶然,走是必然。”
苏镇远没说话,沉默良久后,才发出声叹息。
走是必然,谁又能阻止或者改变呢?唯有一声叹息。
叹息过后,他指指王逸,怅然若失道:“王逸已经带来了,你们好好聊聊吧。老朋友,别让老头子我一个人在世界上连最后一个朋友都没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房间。
王逸目送他离去,之后才再次将目光转到刘过山身上。
“你很不错。”刘过山点点头,忽而揭开被子,作势要起身。
王逸连忙过去搀扶,紧张道:“前辈小心。”
“老头子我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刘过山笑着推开他,勉强从床上下来了。
他已经是卧床太久,腿上的肌肉都僵硬甚至退化了,落地的瞬间踉跄了下。
王逸下意识要扶他,可再次被他推开。
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刘过山稳住了身体,然后勉强站直了。站直之后,他颇有些骄傲的扫了眼王逸,“怎么样,老头子还没老吧?”
“前辈永远都不会老。”王逸明明看到他的腿肚子在打颤,心里有些发酸,可表面上却并没有点破。
刘过山笑笑,缓缓走到一张桌子前,拉开抽屉问:“会下棋么?”
“前辈说的是象棋还是围棋?”王逸神色很谦恭。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位传奇人物的房间居然格外的朴素,就像寻常的村民家庭一样,都是些实用的东西,但是也非常的整洁,让人看上去觉得很舒服。
“你会哪种棋?”刘过山反问,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
“或多或少都会一点。”王逸老老实实的回答,“以前杀气重的时候,有位前辈教过我一些,说是能够帮忙止杀。”
“那,你觉得这两种棋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刘过山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王逸笑笑,略带些歉然道:“小子涉猎并不深,不过既然前辈问了,那就斗胆说上两句。如果有说得不太贴切的,还请前辈见谅。”
“但说无妨。”刘过山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
王逸点点头,微微笑道:“从最直观的角度来讲,围棋是越下棋子越多,而象棋则越下棋子越少。”
“独辟蹊径,很不错。”刘过山眼底闪过丝赞赏,随即又道:“还有其他的么?”
王逸丝毫不意外他会追问,再次微微笑:“围棋虽然棋子越下越多,但是非常注重布局,如果最开始的局如果布好了,那么之后虽棋子越来越多,实际上棋手却会越来越轻松。象棋则不然,虽然棋子越来越少,但是却越来越险,棋盘上局势的变化也越来越多,一步比一步难。”
刘过山若有所思,片刻后再次看向王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三,还是从棋盘上说起。”王逸微微笑,“决定象棋的胜负,通常就是一个老将(帅),只要老将(帅)一死,满盘皆输;围棋则不然,被吃掉一些棋子未必会输,吃掉对方的一些棋子也未必会赢,胜负的关键不在某颗棋子,而是之前的谋篇布局。”
刘过山这次点了点头。
王逸觉察到这个细节,心里大概就有底了。略微思忖片刻后,补充道:“当然,前面说的都是些人尽皆知的常识,接下来的话,我就说点个人的见解吧。”
“愿闻其详。”刘过山目光温和,声音也很和煦。
王逸斟酌了下措辞,随即扫了眼抽屉内的象棋和围棋,“象棋和围棋,还有个非常明显的区别,棋子的动静。象棋的棋子可以明动,而围棋的棋子则只能暗动。”
“围棋的棋子落下后,就只能固守在棋盘某个位置,辅助或者支撑整个棋局,形成一种暗中的势,去威胁、压迫对手,这叫做暗动。象棋则不然,每一颗棋子都可以有动,这为明动。”
刘过山眼前一亮,身子微微向王逸这边靠近了些。
王逸觉察到这个小动作,微微顿了顿后,就继续道:“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象棋的棋子虽然能动,但是它代表的是僵化。所有棋子都有其固有的移动规则,马走日、相飞田……他们就像是一个僵化的组织一样,虽然看起来有无穷变化,但实际上万变不离其中,永远只是固锁在一小片规则内,为老将(帅)保驾护航。”
“围棋则不同。围棋的每一颗棋子在落下棋盘之前,都是一片空白。谁是相、谁是马、谁又是老将,没有区别。它们人人平等,重要程度只由落入棋盘后所处的位置决定。”
刘过山笑了起来,“你这好像是在影射些什么啊?”
“前辈目光如炬。”王逸赞叹了句,随即解释道:“象棋就像是阶级社会,或者说是现实社会的缩影。每个人看起来自由自在,实际上却身负厚重的枷锁,只能遵守着这样或那样的规则,固锁在某片狭小的领域或者阶层内,谁想要冲破枷锁、跨越阶级,那几乎都是不可能的。就像士只能围绕在老将(帅)身边,跳不出田字格,更越不过楚河汉界。”
“而围棋则不一样,围棋就像是原始社会或者说理想社会的缩影。”他顿了顿,“人人生来平等,没有阶级划分,没有高低贵贱。唯一区分它们的,就是看历史赋予它们的使命。”
“好,很好,非常好!”刘过山用了三个肯定,层层加强语气。
可王逸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稍微顿了顿,酝酿了片刻情绪后,他继续道:“再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象棋和围棋还有本质上的区别。”
刘过山干脆向王逸凑近了些,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王逸通过这一系列细节基本就知道了,如果这是考验,那么自己给出的答案已经远超刘过山的预期了。
小伙跟爷爷去山上打猎,居然看到了老鼠烧香,野猫拜庙,用人的尸体制成的雕像,半夜回到家,自己的生身母亲居然带着“人”追杀他,原因竟是爷爷对母亲行不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