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这次约曾言言吃饭，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两个人坐在戴威那家西餐厅里，驻唱歌手正悠悠在唱着一首英文歌，声音悠远浑厚，有种上世纪的年代感。
“嗳，你觉得他声音唱毛不易是不是也挺像的？我们点首歌让他唱吧，想听《不染》还是《消愁》？”曾言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兴奋抬头对林逸说。
“还能点歌？那……好久不听《消愁》了。”
曾言言招了招手，服务员笑盈盈地来到桌子旁，问道：“曾小姐来啦，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麻烦帮我们问问今天的驻唱，会不会毛不易的《消愁》？”
林逸惊讶地张大了嘴：“服务员都认识你啦，你在这家店是充了vip还是入股了？”
“没有那么夸张，我就是运气好，这里刚开张还没什么客人的时候，我来过，还正好遇到了他们老板之一，后来就熟悉了，所以他们认识我。”
就在此时，熟悉的前奏响了起来，然后就是那句大家几乎都能跟着一起哼唱的“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氛围顿时轻松了许多，林逸一边吃着沙拉里最后一块西红柿，终于深呼吸一下，然后对曾言言说：“我遇到一个不错的机会，可能就打算离开公司了……”
“有人挖你跳槽啊？去哪家公司方便说吗，涨薪幅度高不高？”曾言言笑得好开心，随即吐了吐舌头，“我可没打听你的工资啊。”
林逸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他之前在纠结什么呢，是因为觉得如果跳槽，就不能和曾言言做同事了，有些舍不得？其实，本来他们上班的时候现在也已经没太多交集了，反而是下班以后约得更频繁了一些。即便他换了公司，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相处方式啊。
“又没说不让你打听工资……如果算上年终奖的话，有希望拿到年薪60万，当然，是税前。”不知为什么，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林逸竟一下子羞涩起来。
曾言言被那个数字惊到了，她略显夸张地眨了眨眼睛，凑近林逸确认道：“60万？平均每个月5万块？这顿你请啊！不行，你还得请我吃顿更好的！”
林逸的笑容，也因为曾言言而显得更明亮起来。
“对了，是什么公司啊，这么大手笔。他们年终奖能不能有，会不会是骗你的？”曾言言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罗宋汤，开心地向林逸介绍，“这个罗宋汤超级好喝的，他们是用牛肉汤做底，味道很浓，而且不是用番茄酱而是用番茄沙司熬，嘻嘻，我去厨房偷看过。”
听到这句话，正在喝罗宋汤的林逸放下勺子，皱了皱眉头，似乎汤太酸了。他突然间没头没尾问了一句话：“你认识的那个店老板，是男的吗？”
曾言言楞了两秒钟，随即很得意地笑了：“是啊，还挺帅呢。”
林逸见到她这样顽皮的表情，顿时有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便没有继续纠结在这个话题上了。
“我其实还没完全想好，到底要不要去那家公司。”
又回到了关于工作和职业规划的严肃话题，曾言言也收敛起表情，关心道：“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吗？”
林逸不太确定地摇摇头。他可能是还没想清楚曾言言说的不放心到底是不是自己在担心的问题，所以迟疑了一会才回答：“合伙人、大股东这些我都聊了聊，还是挺靠谱的人，公司倒不是骗人的那种。我只是不知道，进入互联网保险行业，是不是一次值得的冒险。其实我看了现在各种互联网公司的保险产品，都是简单粗暴的那种，追求价格便宜。如果在这种公司呆久了，我不知道……会变得浮躁和只看得见产品好不好卖……”
“林逸，你是不是觉得像我们这种传统保险公司，才是沉下心来认真做保险的，互联网多少有些投资为主，想要快速变现？”曾言言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了他一声，表情愈加严肃起来。
“我在想的倒不是这里面的差别。你看我们以前开产品开发会议，虽然也和销售渠道要吵一吵，但最终还是会选择一个折中的方案，因为毕竟是有业务员去向客户卖保险的，所以，那不是客户想要什么样的产品，我们就被动地做什么样的产品。互联网平台买保险，根本就没办法做人与人之间说服和营销这个流程，所以就是要把产品做出噱头，完全变成了为客户定制保险了。我不能确定的是，这个方向，到底是不是对的。”
曾言言把林逸这番话细细消化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两个人之前似乎从来没有就保险整个行业的发展讨论过彼此的观点，突然聊得这么深，都变得深沉起来，一时间也没有话说。不过他们早就习惯了不说话也不会尴尬，趁这个都在想着心事的关头，倒都认真地对付面前的美食起来。
喝完了罗宋汤，再吃了两口牛排之后，曾言言似乎想到了些眉目：“你看哦，百万医疗卖得这么火，虽然这个保险其实真的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至少现在人家不会说傻子才买保险，保险是骗人的，对吧？互联网在普及保险需求这里，很厉害啊。都不用反反复复给客户洗脑，反正人家买了，我要么也买一个。到时候，哪怕10个或者20个人里面有1个人用上了，他们就会宣传，买了几百块赔了好几万……”
“你说的这个是宣传保险渠道的不同吧。”
曾言言似乎越想越透彻了，她把刀叉一放，双手撑在桌子上：“我以前做培训，有个课，《保险的意义与功用》，讲得苦口婆心，很多人还是觉得，没必要买保险。可是互联网把保险弄成那种网购一样的东西，有意思了，我们不是双11都买很多以后也用不到的东西吗，但那时候不觉得用不到就不买呀。毕竟保险买了，万一用到了，肯定比衣服鞋子什么有价值吧。”
林逸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逻辑，也开始兴奋起来了：“所以就是可以先把产品普及了，然后再优化。”
“对啊，你不觉得，互联网的效率要高很多嘛，而且人们特别容易跟风。双11我们都问，你买了什么呀，我要么也去买。保险如果在普通的情况下，不太能有这样的氛围，但是变成网上商城就不一样了！”说到这里，曾言言突然又想起了张川，神色黯淡了下来，“你还记得那个沪太路车祸的客户伐，我们后来没赔钱的那个。”
“不是也算皆大欢喜了吗，好像公司通过公益募捐，给客户受益人的钱，也有一两百万对吧？”
曾言言用力地点头道：“但是这个事情最关键是因为在微博上大家都关注了呀。所以你看，互联网做保险宣传，很有用的，就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报道而已。”
倒是没有想到，这么突发奇想的一次观点碰撞，竟给了林逸和曾言言不同的启发，两人各自回去之后，又都思考了良久，这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职业生涯，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影响。
在保险行业也要乘着互联网的东风去探索发展新路径的时候，每个人的价值和可能，似乎已经要重新被定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