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滨江的宝来纳,室外吹着江风、喝着啤酒的惬意,和在室内听乐队表演,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桌上摆着一碟芝士和香肠的拼盘,一碟德国咸猪手,一份面包圈。两个一升装的大杯子里,分别装着蔡隽永要的黑啤和杨筱歆要的黄啤。
“我啊,最近常想起你刚进公司时候的样子。”杨筱歆看着蔡隽永,举杯与他碰了一下,“那时是多帅的一个小伙啊,你都不知道你要来上班,我们那些业务支持的女生多兴奋。”
蔡隽永喝下一大口啤酒,白皙的脸上似乎泛起了红晕,也不知是夜色下昏黄灯光的阴影,还是别的什么。
“没想到,你现在都有白头发了。”
杨筱歆最近颇有感慨。她原本并不觉得换个地方工作,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可那天曾言言差点哭出来,却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心。或许是因为年纪长了,所以变得感性了吧。
当时曾言言以为她这些安排是打算要离职去新的公司,即便如此,也不过是换一份工作,这个丫头却仿佛要远离家人,着实令她惊讶了。她没有想到,曾言言竟是真的把自己这几年的指导和关注,看得这么珍贵。
这是杨筱歆的工作习惯,她不介意有态度但是工作能力还有提升空间的年轻人在岗位上慢慢摸索,慢慢成长。自己刚工作的那几年,也犯过不少错,甚至现在也有需要和人商量,或许有决策失误的时候。跟了她比较久的人都知道,她不过是看起来比较严肃和性子冷淡,其实是个非常宽容和好相处的领导——如果没有遇到什么原则性的问题的话。
除了曾言言,在工作指导上,她用心比较多的人,蔡隽永也算是其中一个。毕竟过去不是做业务的,来到zr之后,手里的客户经理也都相对比较年轻,和银行打交道的经验和能力都偏弱,他这个大区,带得不轻松。
蔡隽永自然是深有体会的,不得不承认,这几年是他成长最快,但的确也是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他举起酒杯,敬杨筱歆:“时间过得真快,我也已经开始要奔四了。”
“我们的几个干部里面,你是最年轻的一个吧,我记得你好像比曾言言还小一年。”
话题似乎来到了闲聊,蔡隽永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听到杨筱歆要单独约他来宝来纳“喝杯东西聊聊”,一直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是渠道这里有变动,杨筱歆想尽可能给他个轻松的环境,聊一个严肃的问题。用手直接抓了一块咸猪肘嚼着,蔡隽永想,谁知道呢,也许每个大区总监都有机会和老板单独出来喝酒,说一些在公司不太会开口的话。
他点点头:“我大概比曾老师小大半年。当然了,看起来长得比较着急。”
“才30出头啊,有许多机会……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做业务只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应该是没打算一直做到退休的吧。”
蔡隽永毕竟还是警觉起来。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说到要做多久业务的事情。不会是对自己的业务能力不满意吧,他的团队是人最少的,可是在全公司的价值贡献,通常就是和陈宜达抢第一。
香脆的猪皮突然变得韧劲十足,嚼起来有些吃力。蔡隽永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却加快了思考。
“真的没想这么远。我本来是做内勤的嘛,就觉得年轻的时候应该多学点东西,经受些挑战,出来做做业务,和渠道多沟通一下,这是坐在办公室里绝对没有的收获。至于做多久……真的没想过。”
杨筱歆点点头:“你觉得自己和陈宜达,谁的综合能力更强一点?”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蔡隽永的预期了,他楞了半天,最后选择不回答:“杨总,其实我和陈总监除了开会的时候,私下接触不多,我只能说她真的很会做业务。”
“我也觉得,很难衡量。但是如果一定要做选择的话,可能你比她要更有优势一些。要成为更高层级的管理者,固然自己要能做得出业务,也要有全局的视野,而且要考虑合规、费用、价值、团队稳定……各种方面。你的经历,还缺一块,所以今天我想问问你……”说到这里,杨筱歆突然卖起了关子,笑着端起杯子喝酒,还饶有兴致地撕了半个碱水面包吃着。
蔡隽永此时几乎是百爪挠心,焦躁得快要爆炸了,但他努力保持着脸上的镇定,也没有急切地追问,只是小口地喝着酒,吞咽的声音放得很轻。
“我想让你带培训部。你现在的级别是外勤总监,如果做培训负责人的话,大概可以争取到高级经理,说起来没那么好听,还算是平级。”
突然间无数个疑问在蔡隽永脑海中奔腾而过。
培训部不是曾言言带得好好的吗,难道她要走了吗,可是一点也不像啊,完全看不出来迹象。
刚才杨筱歆提了陈宜达,是想在两个人之中选一个,最终还是希望陈宜达做业务,自己转内勤吗,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的团队交到谁手里,是内部重新分渠道,还是有新的团队长补缺?
……
此时如果什么都不问,真的显得太虚伪了。
终于,蔡隽永选择了一个能尽量多地获取信息的问题:“杨总,公司的架构是要发生很大的改变了吗,因为新的政策?”
似乎很满意蔡隽永的反应,只见杨筱歆眼含笑意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掂起一块芝士,细细嚼着,大约用了半分钟才咽了下去。她终于不再卖关子,对蔡隽永正色道:“你说对了前半句,公司的架构的确发生了变化,但是政策依然没变,我们希望年轻的干部多得到锻炼,拥有更全面的能力之后,去往更好的平台,承担更大的责任。可能半年到一年以后,我就不会直接带领你们了,不过会在总部银保继续和大家共事。”
“您……升调到总部啦?是主管银保业务吗?”蔡隽永只楞了三秒钟就兴奋地明白了杨筱歆的意思。
“是的,我会负责事业部的业务。而上分就交给祁晖总来带领。”
也就是说,自己的领导,基本还是没有变化。蔡隽永稍稍放下心来。如果空降一个领导,彼此磨合得是不是顺利,都还不好说,这样的变化,虽然还需要适应,但应该很快大家都能习惯。只是……
“杨总,那曾老师她去哪里啦?”
蔡隽永迅速想到,自己即将代替的是曾言言的位置。保险公司的内勤岗位,尤其是管理岗,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调他去管培训部,便意味着曾言言肯定不会继续在原来的岗位上。
“她和我们要以另一种方式共事了。新成立的高端健养事业部需要一个业务推动经理,我把她推荐了上去,总部也对曾老师非常满意。”
看来杨筱歆真的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帖,现在,蔡隽永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疑问:“我的团队……会被拆分之后划到其他大区吗?”
“放心吧,绝对不会。”杨筱歆的笑容安抚了蔡隽永忐忑的心,“我正想和你商量,那些部经理中间,你觉得谁能提一提上来的?”
喝了酒不能开车,蔡隽永叫了代驾送回家,于是有了充足的时间来思考接下来的工作。几乎大家都有了晋升,他变成培训部高级经理,听起来似乎是平调,但是仔细一想,蔡隽永非常明白,这的确是他职业生涯里非常漂亮的一次镀金。做过业务,带过培训,又懂后援,以后如果他想成为一家分支机构的副总甚至一把手,各部门的经验,几乎已经充足了。
只是,陈宜达这一次没有晋升,也没拿到新的渠道。他以后管培训,这位姐姐,未必肯好相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