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外公，您找我？”卫渺渺看到父母都来了，马上改口，但是又觉得有个外人在场，似乎这么说也有些别扭，于是还是忐忑起来。
戴国荣点点头：“坐吧。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汤励勤律师。汤律师，渺渺是嘉慧和振宁的大女儿，集团旗下最大的子公司，就是交给她负责的。”
听到律师来的那一刻，卫渺渺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她甚至觉得，戴国荣已经打算拿掉她在集团的所有股份了。可是后面那一句对她的介绍，又显得很奇怪，如果是要她交出股权，戴国荣没必要多说这些啊。
卫渺渺一脸困惑地坐下之后，看向戴嘉慧，想要从她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出一些什么端倪来，却始终不懂，为何妈妈竟看起来有些……高兴？难道刚才自己不在的时候，戴国荣没有告诉戴嘉慧和卫振宁，集团审计出她的子公司有账务问题吗？
“汤律师您好，我是卫渺渺，今日幸会。”卫渺渺见大家都坐得很随意，所以就坐着向汤励勤打了个招呼，也并没有发名片。
汤励勤得体地向卫渺渺微笑点头，随即眼神集中到了戴国荣身上。
看来，今天的确是有事要宣布，就是在等着自己了。卫渺渺因为猜不透，所以愈加紧张起来。她甚至感觉已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幸好戴国荣办公室很大，沙发与沙发之间隔得很开，应该没有其他人听见她此时胸腔内咚、咚、咚的声音，否则也就过于失态了。
“现在人齐了，那么这件事，就麻烦汤律师来讲讲，怎么操作更方便一些。”戴国荣果然有要紧的事，但是，人齐了……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要把她的股权让出来，难道让给完全不管公司事情的爸爸妈妈吗？卫渺渺愈发疑惑。
汤励勤对戴国荣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众人面前，正色道：“戴国荣先生委托我处理这个案子。接下来的半年到一年之内，他将逐渐退出戴氏集团的管理决策，把公司的决策权交到两位孙辈手中。卫渺渺女士和戴威先生的股权在集团中的占比分别是……”
卫渺渺几乎是懵了，戴国荣居然要试着把公司的经营交到自己手里？！当然她做不到一手遮天，戴威以及董事会其他重要成员都有投票的权利，不过戴威的股份更多的是获得分红而已，公司整体的运营方向，她卫渺渺有着很大的权利来指挥。
她不明白，幸福来得这么突然，而且是在……自己犯下大错之后。
当戴国荣和戴嘉慧、卫振宁签署那一份份协议的时候，卫渺渺是恍惚的，依稀听到戴嘉慧不得要求房产，信托基金会给她一百万。当汤励勤轻轻叫她的名字，随后大声了一些，又大声一些，已经不见戴嘉慧和卫振宁了。
“外公，我……”此时只剩自己面对着戴国荣，哦不，其实还有汤励勤，但卫渺渺相信，审计的那件事，戴国荣没有让这位律师知道。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有些害怕戴国荣的，从小到大，没有变过。此时面对着那双不同于垂垂老者的犀利的眼神，卫渺渺内心恐惧的本能似乎又被唤起了。
戴国荣点点头，突然对卫渺渺刚刚进办公室之后就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文件夹，努努嘴，问道：“有事想和我谈？”
卫渺渺为难地看了看汤励勤，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奇怪了，这个律师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有些拎不清，既然爸爸妈妈签名都签好了，他也该走了啊。没想到，被卫渺渺甚至不太礼貌地直愣愣地盯着，汤励勤也没有流露出要离开的意思。他竟然端着自己的杯子，走到水吧那里，续了半杯水，又回到了沙发上，带着一丝笑意，对卫渺渺说：“卫女士，最重要的协议，其实是需要和您商量的。不过您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和戴董事长聊，不希望我在？我需要离开多久？”
被看穿了心思的卫渺渺，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但整件事实在让她满肚子困惑忍不住想要好好问问戴国荣，于是顾不得不礼貌，客客气气地对汤励勤说：“汤律师，16楼是集团的咖啡馆，有很香的咖啡。这是我的门禁卡，您可以直接刷卡进去，咖啡和点心都可以享用。请您稍微休息半小时可以吗？”
当办公室里终于只有戴国荣和卫渺渺爷孙俩的时候，卫渺渺望向戴国荣，一肚子的话，想问的问题和想要解释的那些，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句——
“外公，我错了。”
戴国荣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直接拿了计划书，随意翻看着：“来，给我说说。”
这是卫渺渺的精心准备，如果是在其他时候，也许卫渺渺能眉飞色舞地把整个规划描绘得动人心弦，甚至会厚着脸皮但信心十足地问董事长多要一点资金。而现在内心有愧地在戴国荣面前，她只感觉胸口沉着一块石头，想要深呼吸来缓解紧张，却发现一口气提到一半，闷在那里，更难受了。
戴国荣并不催她，连头都没有抬，似乎被计划书吸引了，非常认真地在研究什么细节。
卫渺渺知道，这是戴国荣在给她机会，重重吐了一口气，说道：“董事长，通过一人食的品牌打造，从视频、网店和周边的小食料包一系列营销，我们能吸引一大批90后的客户，如果能培养成粉丝，那么再过十年，戴氏的业绩还是有望保持10%以上的复合增长率。我们的忠实客户年纪大多超过50岁，再不补充客群断层，就要被赶超了……”
“这个项目的核心成员，名单有了吗？”
“啊？”卫渺渺没预计到戴国荣问的竟是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原本是有人选的，不过现在，我要再好好地评估一下了。”说话间，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随即马上抬头迎着戴国荣的目光，一字一句说——
“董事长，对不起。”
戴国荣依然没有接话，他把计划书往边上一放，像是在回忆，眼睛没看卫渺渺，而是穿过她似的望向窗外：“那时候还没有戴氏集团，我不过是个小厂长，生意虽然不大，野心却不小。那时敢借钱去买设备的人可不多，银行贷款流程也没现在简单，我呀，看错了人，差点就变成高利贷……傻丫头，当然有惊无险，不然今天哪有戴氏。”
卫渺渺傻笑了一下，点点头：“对啊！”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个？”
其实她应该动动脑筋能试着猜猜看答案的，但是今天卫渺渺想做一个乖外孙女，带着点撒娇意味地偷懒，立刻摇摇头。
“你们都觉得我偏爱那小子，以为我肯定把集团交到他手里？”
这个问题，不该回答，似乎也不需要回答。
戴国荣看了看表：“丫头，时间差不多了，你把汤律师支开，我们可只有半小时。”
卫渺渺听到了戴国荣许久不曾唤过的昵称，她于是吐了吐舌头。
“我是想啊，一个没犯过错，甚至不敢犯错的人，去没法带一家公司走得更远的。那小子，和你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戴国荣慈爱地揉揉卫渺渺的头发，“有野心和胆识是好事，但是记得，丫头，做生意，不能贪。”
卫渺渺对戴国荣点点头。
带领戴氏这么大的集团，不能贪钱，不能贪权，不能贪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