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借遁东行,沿途风光虽好,却也无心多看。也不知走得多远。却见前边拔地一座高峰,却是绿意盎然,花树茂密。绿袍几个见了,不由驻足观看。这冰原之上,除了玄冰就是冷雪,白茫茫一片,突然冒出几株花树来,自是让人称奇。
绿袍略一思索,便直往那山投去,青草自是相随。近得前来,这山却是分做两截,上边依然是座冰峰,下边却是坚石。那石上爬满绿苔,是以看去半截都是绿色。环山是道溪流,承载着山峰上流下的冰水。那溪岸上生的些奇树,树干黑色,不过两抱,却是笔直一株,到得离地十余丈方有枝杈,亭亭若盖。枝繁叶茂,花开红,白两色。树下遍生青草野花,绕山百十里方圆都是如此,和外边冰原景象迥异。也不知何故,到得这山下,却是觉得十分暖和。
青草这丫头打了个哈欠,道:“吹了半日的冰风,到了这里热乎乎的,却是觉得懒洋洋的,真想睡一觉。”那灵威也是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直犯困,却是没有作声。
绿袍也不理他们两个,游目四顾,眼光却是落在了那山上。细看这山,那玄冰下头却是个环行,笑着对青草两个道:“这怕是个火山了。”
青草闻言,却是来了些精神,问:“老爷,甚么是火山?”
绿袍指着那山跟她解说:“我等脚下地底几万丈就是地心,里头是些溶浆,那溶浆不住流动从那地壳薄弱处冲出就是火山了。这山当是火山喷发后冷却下来,上边又凝结了玄冰才成了这般模样。你细看那生满苔藓的山体,是不是个圈?却和一般山峰是有些不同的。”
青草和灵威都有些好奇,细细查看,果如绿袍所说。这丫头却是问道:“老爷,你说这山是溶浆冲出地面冷却后形成的,可这里怎么还这般热?”
绿袍笑着吓唬她:“自是这火山还未曾完全冷下来,随时都可能爆发。”
说话间,却是一声闷响,地面振动起来。几人都给吓了一跳,小丫头脸都白了,逃到绿袍身边死死拉住他的衣袖。幸喜地动了一下就旋即平静。绿袍暗骂一句:真是乌鸦嘴。
青草和灵威都眼睁睁的看着绿袍,直把他当成了神人一般,正是掐指一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没有这位老祖算不到的。眼前这事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跟着这位老祖,天下哪有去不得的地方?
绿袍给他两个看得有些发虚,老着张脸,眼睛四下乱看,想要找点事搪塞过去。却见一边树下现出个人来:却是个矮胖老者,纯白道装。生的面如寇玉,突额丰颈,细眉细眼,朝天鼻,厚嘴唇。此人神色却有些懊恼。见绿袍看见他,却换幅笑脸迎上前来,拱手道:“贫道陷空,算是此间地主,不知几位道友如何称呼?”
绿袍暗道:原来此人就是陷空岛主,只是此处却不像是陷空岛,看这情形,这人刚才当是隐身一边,却是那地动无意间破了他的法。绿袍也不说破他,笑道:“原来是岛主当面,在下绿袍,特来宝地求采些灵药,这是婢女青草,那个少年叫灵威,却是和岛主有些缘份。”
来他陷空岛求药的却也常见,陷空老祖也不以为意,却是多看了青草两眼。他见这女子亦是成就了元神的人物,却是这绿衣道人的婢女,不免心下有些诧异:这人看来也只普通,何以用得个元神人物为奴为婢?自是不敢小瞧了绿袍,至于那灵威,只是个普通人,只当是绿袍的客气话,倒没太过留意。
却没想到绿袍用意正是如此:你道他老人家有甚好心眼,受冻吃风难不成就只为巴巴的给人送个徒弟来?他给那麒麟扔到北海,遇到灵威方知走错了道,干脆就一错到底算了。这陷空老祖的名头却是听黄山那狐狸提过,这北极之地本生得无数灵药,尤其有两种最为出名,叫做万年续断和灵玉膏,是疗伤圣药。就是手足断了,取来抹上,当时就好,实是难寻比它更好的。后陷空老祖来陷空岛修行,却是将这些灵物捡好的刮了个窖尽,据为己有。这老头小气得要死,炼丹之术平平,却又不肯拿出来给别人炼,又怕别人说他独占着这些天材地宝,因此与他为难。故此拿些药材自己炼了两味,依旧用了这万年续断和灵玉膏的名头,又取些不太好的药材一起放在外边,道是任人自取。那不识货的都当宝贝用,其实全靠着这药材本身地灵异。
天狐知道这些,是她曾要用到这两种灵材,去陷空岛求取。那胖老头便拿了他自炼的出来给天狐。那天狐本身就是炼丹宗师级的人物,一看之下,好悬没将那药拍在陷空老祖那张胖脸上。只因有求于他,天狐也不好大闹,磨得好久,这老儿方割肉般的给了一点点灵材,只合一丸就没得剩了。天狐当初说起此事时还是气鼓鼓的。故此绿袍便存了心眼,他心下想的是南北两极气候环境相差无几,那光明境中生得灵药无数,没理由这北海甚么也没有。且那光明境中有大妖盘踞,东西不好到手,自己又走错了道。南北隔得太远,一来一回太费功夫。既是知道大半灵药都被这陷空老头収着,莫如从他身上下手。只是听那狐狸说这人小气得要死,明求怕是得不着甚么好东西的。
几人攀谈几句,陷空就邀绿袍几个往他那陷空岛一行。一路遁飞,才见得前边不少冰山环绕,里边一片冰原,冰原之上又有片小海,那岛却在海上。绿袍心下奇怪,这一路怕是有两三千里,故此问道:“道兄这陷空仙府离那火山也有些路程,却不知为何到那里巡游?”
陷空老祖叹道:“却是有些缘故,到时怕还少不得劳烦道友。”却是没往下说。
说也奇怪,他这陷空岛周遭方圆千里,虽然也冷,却比冰原上好得太多,绿树红花,芳草连原,直如春秋时节。这老儿引着几人到得他洞府,却是在岛岩上开辟了不少洞穴,建成些宫殿,再铺些玉石琉璃之属,倒也见些匠心。他这洞府中却是用些山精海怪之属为仆从,形貌各异。小丫头见了,却是看直了眼,不住打量。
一干人坐定,灵威却是不敢坐下,上前向那老儿磕头,请求收录。这陷空老儿在这北海之地,连人都没见过多少,用的都是些精怪,也有几个被他収做记名弟子的,到底不是同族,难免有些孤单。此时见灵威资质也还过得去,自是有些意动。绿袍见了,又帮他敲敲边鼓,将灵威万里赴洪涛的事说了说。陷空老儿闻得却是动容,当场収做亲传大弟子。
绿袍见了笑道:“恭喜道友得了个佳徒,我这做客的也不能没半点表示,些许微物算是贺礼吧,不成敬意。”说完拿出一物随手递给灵威。
陷空老祖抬眼瞅去,眼角却是微微一跳,原来是口晶银飞剑。此剑才三四寸长,做银白色,亮晶晶的,很是晃眼,怕是没有百年功候是祭炼不到这般的。却是绿袍在无忧宫一处禁地所得,一共八口。据说是天淫娘子击杀了一个玄门中人,得了这剑随手扔在那里的。绿袍见了,却是取了来,他不炼飞剑,拿来只是为了装下门面罢了。早初他炼得一口灰不溜秋的绿煌剑,却是没用得多久就被人破去,自己是不愿再炼,见了这几口,看着卖相不错,就自拿了。反正是无忧宫主随手扔在那,也只当不会太宝贵,可他也不想想那人何等眼光?能収回来的又岂止寻常?
灵威见了,却是望着陷空老祖,不敢自专。那老儿见得,心下却是满意,干咳一声,道:“既是前辈相赠,你且収起来吧。”灵威忙拜谢収下。绿袍此番却是高调起来,和这陷空老祖攀谈,扯着青草做幌子不说,合沙真人也被他搬出来了,说是自己因另有师承,只愿做合沙的记名弟子。自家师出天蚕岭是提都不提的。只说天淫娘子那是师门旧交,欲要招自己做个女婿,自己尚在考虑,将来还要开创东南圣教称宗做祖!一番吹嘘,只把那牛都吹上了天。
可怜陷老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关着门苦修,死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交游甚少,哪曾见过这号人物?况且绿袍也不全是瞎说,只是加了些油盐酱醋罢了。连他旁边知根底的小丫头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何况是外人。那灵威心下还暗自后悔,道是当面错过了真人。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陷空老儿虽识得人少,到底修行也有些年头了。又有个挚友,那人却是个喜欢走动的,是以也听闻那人说得些天下人物。这天淫娘子可是凶名赫赫,魔威滔天,哪个不知?合沙真人虽少在外边走动,可哪次出手不是技压群雄,所向披靡,名播四海?又见得绿袍拿个元神真人当仆从,上好的飞剑随手送人,出手豪阔,十分倒是信了七八分。只道是哪个盖世高人,魔门名宿的后辈。哪里敢小觑了他。
再者陷空老祖所习法门只有两种克星,这合沙一脉的大五行真气正是其一,能和眼前这位打好关系,自己岂不是高枕无忧?加上这老儿正有桩为难事要人帮手,虽去信请了自己挚友来帮忙,到底心中没底。绿袍一来,一下就多了两个帮手。他越想越觉得这正是天要助他成功。故此婉言相留,请了绿袍住入他这洞府中,却不想是开门揖盗,引贼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