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神色骤变,看向小二太太,小二太太为难的点着头。
“这个孽子,他现在在哪里?”二爷为人最是孝顺,听到自个儿的嫡子竟然对祖母对手,当下火焰就窜了起来。
三太太见二爷这阵势,估摸着二少爷一顿皮肉怕是少不了的妲。
又想到清猗的作为,撇了撇唇说:“二哥,不是做弟妹的说你,胜蓝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嫡子,你怎么能让他天天跟在清猗的身边,看如今都被教成什么样了。窀”
二爷怔了下,看向三太太。
清猗嘴甜乖巧,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心里对清猗的疼爱不亚于大哥对静好的喜欢。
三太太挑了挑眉说:“这事我也是听我身边的钱嬷嬷说的,钱嬷嬷,你进来把上次听到二小姐和二少爷的对话再说一次。”
钱嬷嬷走进来,见了礼便口若悬河的说起了上次的所见所闻。
大致意思是清猗在说静好的不是,说二太太被送走,清猗被忽视,甚至连二少爷不如大少爷都是因为静好的原因。
说相府这一家对他们二房是如何的不公,说相爷和萧氏是如何的偏心等等。
还教导二少爷,若是没有静好了,家里便会看重清猗了,而二少爷也不会再被大少爷压制。
未待钱嬷嬷说完,相爷便盛怒的咆哮,“你看看你生的一对好儿女。”
二爷目光隐晦不明,内心波动甚大,但心里还是不愿意怀疑自个儿的一双儿女。
“爹,这先去问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先别动怒,别气坏了身子。”
相爷冷哼一声进了内室,三太太赶紧跟着过去了。
二爷一张脸阴沉得可怕,眸中寒意浓烈。
“钱嬷嬷,若是让我查得你有一句谎言,不单是你,就是你全家,都一并打杀了。”
钱嬷嬷吓得一颤,跪在地上委屈的说:“二爷明察,这么大的事情,老奴哪里敢说一句谎话?二小姐和二少爷都是主子,就是给了老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按在他们的身上啊!”
二爷阴冷的目光,细细在钱嬷嬷身上打量了一番,才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我去看看那两个孽障,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做的,不过短短数日,两个孩子竟然被教成这样。”二爷对着小二太太就是一顿发作。
小二太太委屈的红了眼眶,细声辩解,“二少爷和二小姐平日对妾身不是打就是骂,妾身哪里敢自称母亲,管教他们。”
“你说什么?”二爷脚步一顿,不敢置信的侧目看着小二太太。
他最是重孝道,不成想两个孩子竟然这样对待文氏。
虽然文氏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但如今被他抬为了平妻,二太太又不在府里的情况下,他们叫她一声母亲也不为过。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二爷扯着小二太太就出了屋,眉眼皱着紧紧,深深的沟壑都能夹死几只蚊子。
到底的斥责,看到小二太太红着眼眶,一副委屈的模样,便咽了下去,手下的动作也就松了一些。
小二太太步伐慌乱的跟上,委屈的解释说:“妾身想着他们还是孩子,再者,姐姐如今不在家里,妾身若是跟爷说些什么,倒让爷和孩子之间起了隔阂就不好了,想着他们也不过是一时替姐姐打抱不平,应该不会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便也就没有计较。”
“打抱不平?”二爷一声冷哼,怒意更甚。
小二太太低低垂着的小脸掠过一抹笑容,不过眨眼之间,便敛去,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委屈了。
二太太之前做的事情,二爷十分的厌恶,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执着要将文姨娘抬为平妻,为的就是打二太太的脸面,让她认清现实。
他们一走,佛堂也安静了许多。
内室里,相爷和静好他们都守在萧氏床边。
见太医收了搭脉的手,便急切的问道:“王太医,我祖母怎么样了,没有什么事吧?是不是休息一下,起来就好了?”
王太医侧目看了看,瞧见静好眼底的急切及眼角的湿润,心里微微有些诧异,倒没想到温大小姐是这么一个孝顺的。
毕竟王太医在各大世家中走动,看过不少像温静好这样负有盛名的士家女子的真实样貌。
“温夫人怒火攻心,有轻微的中风,这一次还好,若是还有下一次,温夫人怕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你们以后要多注意她一些,切不可大喜大悲,中过风的人,很容易便复发,若再有下次,情况可能及严重,有可能终身瘫痪。”
“中风?”静好吓得倒退了一步,小脸的血色迅速褪尽。
温相紧了紧拳,面上倒还维护得住,上次一步细问:“她现在还好吧?对以后的生活没什么影响吧?是不是只要我们以后注意,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王太医知道温相和温夫人鹣鲽情深,忙一一叮嘱了他一些该注意的事项,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切不能让温夫人大喜大悲,一定要保持心情平顺。
“谢谢!麻烦你了!”温相和王太医一番交谈,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正待王太医要离去,温相准备出门相送的时候,察觉到了静好的异常。
静好小脸白如纸片,嘴里喃喃自语不停。
温相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步,就听她嘴里碎碎念着:“不可能,不可能,祖母不会中风的,不会的,不会的。”
温相吓坏了,叫了静好几声也没有反应。
“王太医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
王太医手刚搭上静好的脉博,她便像疯了似的,猛的挣扎开了,一张小脸绝望的看着温相。
“祖母不会中风的,对不对?你说,你快说啊!祖母不会中风的,是不是,是不是?”
温相吓得脸色都变了,一下抱住了静好,温声安抚:“静好乖,乖,祖母没事了,没事了,你别这样,你吓到祖父了。”
静好哪里注意到温相说什么,脑中不断的想着萧氏中风的事情。
重生前萧氏就是中了风,两件事情不断交替,静好根本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过往的经历苦苦的纠缠着她。
最后几番挣扎,筋疲力尽的昏倒在温相的怀里。
温相脸色又沉了几分,眼里布满了惊慌。
“王太医,你快看看,静好这是怎么了?”
王太医搭脉一看,拧眉说:“没事,不过是昏了过去,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我再开些静心的药给她服下。”
温相抿了抿唇,点头示意。
王太医叹息说:“不用太担心,温大小姐就是担心温夫人的病情才会如此。”
温相扯了扯唇,说:“我知道,静好一向和她祖母亲,看到她祖母病了,一时接受不了,这傻丫头肯定只听了前面的话,就以为她祖母中风了,才会吓成这样。”
王太医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静好,这么强烈的感情,让他都不免有些感动,丞相夫人倒是会教孩子,教出来的孩子至纯至孝,定然不差,也不负这魏国第一美人的称号。
大太太过来的时候,一脸的疲惫。
知道萧氏的病情只是虚惊一场,以后好生调养便不会再犯,这才放了心。
萧氏毕竟是她的婆母,虽然嘴巴厉害一些,但总归是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若真的身体上有什么问题,她们这些做媳妇的,肯定是要天天在床边侍候的。
因此,萧氏的身体,三个媳妇是最不希望她有什么不痛快的。
萧氏守在佛堂,又指挥丫鬟熬药煲汤,好一会儿了才发现本该守在这里的静好不见了人影。
这一问,又听到静好昏了过去的消息,忙又赶到了清幽小筑,见她只是受惊吓昏,这才宽了心。
大太太看着躺在床上的静好,一张脸白如纸片,不免有些醋意。
“哪天为娘的病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这么紧张。”
静好被灌了药,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她起来的时候,屋里只有侍候她的海棠和海桐俩人。
缓了缓神,静好脸色一白坐了起来,“祖母怎么样了,醒了吗?”
海棠倒了杯茶给静好润喉,并道:“小姐不用担心,夫人不过是一时怒火攻心,以后若是好好养着,身体不会有问题的。”
静好眼泪簌簌而落,呜咽说:“都中风了还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到底要怎么才算大问题,不行,我要去看看祖母。”
静好掀了被子就要起身。
海棠忙搀扶着,侍候她起身,并安抚说:“小姐,大夫人没有中风,只是有些轻微的征兆,你不用担心!你刚刚突然昏了过去,相爷和大太太都吓坏了。”
静好缓缓侧目,不敢置信的问:“只是昏了过去,没有中风?”
“对!”海棠吁了口气笑了起来,大小姐总算听进她们的话了。
静好脸上露出短暂的笑容,忙又紧张的说:“走,我们去看看祖母,说不定,她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
海棠和海桐对视一眼,也知道静好心里着急,忙匆匆的跟着她去了佛堂。
佛堂里一派静谧,静好皱着眉回眸望了眼海棠和海桐,俩人一直守在静好身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同样露出迷茫的表情。
进了里屋,就看大太太和三太太守在萧氏的身边。
“娘,祖母怎么了?”静好轻步走近,细声开口询问。
大太太一见静好就皱了眉,低斥:“你怎么来了,自己身子还病着的,怎么不在屋里好生躺着。”
静好不甚在意的上前,看了眼脸色红润些了的萧氏。
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下了些。
“娘,我没事的,刚才不过是被吓坏了,躺了会,又喝了药,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大太太撇了撇唇,心里又有些泛酸了。
静好一直注意着萧氏,也没有察觉大太太的想法。
三太太坐在一边喝着茶,小声说道:“你祖母刚才醒过来了,喝了药又睡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静好眉宇间愁绪淡化不少,连声道:“还好祖母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太太一听这话,胸口的酸味就冒得更盛了。
她没好气的斥道:“怎么就不知道怎么好办了,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娘吗?”
静好一愣,才察觉大太太醋了,脸上泛起了几分笑容说:“娘在,祖母也要在,你们俩都健健康康的疼着我,等以后你们老了,我便侍候你们,让你们安享晚年。”
大太太心里好过了一些,斥骂:“就你嘴甜。”
静好讨好的抱着大太太的胳膊,一阵娇笑,目光却是不经意会打量床上的萧氏。
没有亲眼看到萧氏醒过来,她心里总觉得不大踏实。
“对了,怎么不见祖父和爹他们?”
在屋里待了一会儿,静好才察觉到问题在所在。
祖母病了,佛堂却这么安静,原来是祖父他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三太太撇了撇唇,嘴角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容。
“都在祠堂里呢!”
静好皱眉,想到温胜蓝,心里冒火的说:“是不是二弟又出了什么事?”
若是没事的话,萧氏身体还没有好,相爷他们也不至于在这时候一定要教训温胜蓝。
大太太厌恶的说:“可不是么!都不知道这孩子的心思是怎么长的,他爹去教训他,他倒是还和他爹对上了,刚才他爹闹得要打死他,你祖父他们便都过去了。”
静好拧了拧眉,有些担心的说:“娘,我也过去看看!”
大太太不乐意了,斥道:“你去什么去,一个不好,他们又要怪到你身上来,我看清猗和胜蓝俩姐弟也越发不是东西了。”
“娘……”静好一声轻斥,瞥了眼三太太。
大太太这才抿了唇。
她也不过是一时气愤,想着清猗这样教唆胜蓝,让他仇恨清猗,她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
住在这屋里的人,谁不是亲人!
就他们姐弟倒好,拿这一屋子的人当仇人在对待。
静好辞了大太太和三太太,留下海棠,让她在佛堂侍候,萧氏醒了便立即通知她。
还未走近祠堂,就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
一道稚嫩的男声杂夹着怒火,狂妄的叫道:“你打死我,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静好走进去一看,瞳孔猛然一缩。
胜蓝满身都是血,后背的伤更是狰狞,交错的痕迹,明显就是藤条打的。
“你认不认错?”二爷高高的举着藤条,一下一下的抽打着胜蓝,眼里有失望,更多的是心疼。
胜蓝倔强的拧着,死也不肯低头。
他一张小脸苍白,明显就支撑不住了,仍旧张牙舞爪的冲着二爷吼:“你打死我,打死我好了!反正你也不稀罕我,如今打死我,正合你意!”
“你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姐姐,不喜欢我娘!我知道,你就是喜欢文姨娘那个贱人,喜欢温博衍那个小杂种!”
二爷眼眶微湿,一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
这就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嫡子,竟然戾气这么重,眼里对他的仇竟然是这么的强烈。
小二太太委屈的流着泪,劝说:“二少爷,不是的,你在爷心中是最重要的,你是他的嫡子啊!他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
“你这贱人,都是你的错,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娘也不会被送走,我爹也不会打我!”
胜蓝挣扎着就要冲上去打小二太太,吓得小二太太倒后一缩,狠狠的跌到了地上。
二爷回神,抬脚就踹了胜蓝一下,将他直接踹开,免得他再次动手伤人。
清猗连爬带滚的跪在二爷和胜蓝的中间,眼泪婆娑的说:“爹,你别打胜蓝了,他还小,他还小,呜……”
胜蓝咬着眼,一双眼眸因愤恨而变得血红。
他冷冷的扯着清猗,“姐,别求他!”
“别说了,胜蓝,别说了!”清猗跪在旁边,泣不成声。
静好细细打量了清猗几眼,她未伤分毫。
衣袖沾的一些血迹,还是胜蓝身上的血。
看到这里,静好目光沉了沉,多是不屑。
“姐,为什么不让我说,本来就是他们对不起我们!”胜蓝满目的不羁,像脱缰的野马似的。
清猗心里对胜蓝是恨铁不成钢,但目前又不能没有这个弟弟的支持,她也没想到这个弟弟这么倔。
在这种时候,认一句错不就什么事情都过去了吗?
他是二房嫡子,难道二爷或者相爷还真能要了他的命吗?
顶多也就是在祠堂里关几天,饿几天,有什么事也等这坎过去了,何苦这样!
“对!是我们对不起你们!一切都是我们的错!”相爷勃然而怒,说完这句话后,像虚脱了似的。
他挥了挥手说:“这孩子留不得了!”
相爷一句放弃的话,同时让一个祠堂的人都静了下来。
二爷痛心的望着自个儿的嫡子,只见他脸色一下就灰白了,心里犹抱一丝希望,若这时候能向相爷认一个错,这事也能揭过。
但他脸色一白后,猛然跳了起来。
“你想留,我还不愿意待呢!除今以后,我和你们温家再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再姓温!”
二爷一口气没缓过来,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
相爷失望透顶,他自认对静嘉和胜蓝都是一视同仁的。
他深切知道,一个大家族,不是靠一个人撑起来的,也时常告诫他们,兄弟之间要和睦,要守望相助。
没想到他的苦心,胜蓝一点都不了解,竟然还说这样的话。
“把他送走吧!我们相府,留不起这样的孩子。”相爷说完,便重重的闭上了眼,一副不愿意再多看一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