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裳对着花雨的背影发呆。
火球嗖的一声窜出去,轰隆隆喷出一团火球。
它的体型变大了,喷出的火也更加灼热。
只是花雨已走远,它的攻击根本无效。
火球气愤地拍打着翅膀,嘴角不断冒着火气。
“咕咕咕咕!”听着好像是在骂人一样。
魔神和莲媓的爱情跨越了仙界和魔界,莲媓死后,魔神在分隔三界的河边,痴心地等她转世,伴她三个轮回。
千百年来,人们都是这样称颂他们的爱情。
可无人知晓,魔神背叛过莲媓。
玉裳呆在原地,脑海里闪过那日莲池底的画面,难以接受。
一旦你知道有些东西本该归你所有,在失去它们时才会怒不可遏。
魔神背叛过莲媓。
她真的搞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样了。
玉裳转过身,司墨神色平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金风细细,芙蓉落尽天涵水。
漆黑的长发柔顺飘动,细长丹凤眼下一点墨色。
在眼角下方如有一枚褐色浅痣,那就是泪痣。
传说,那是前世为爱人而哭泣的泪水,最后一滴泪累滴落在眼角,烙上永世消磨不灭的印记。
哭是前的爱,痛是今生的情。
拥有泪痣的人,已经没有可以哭泣的眼泪。
这是连转世都抹不掉的痕迹。
她终于知道司墨哪里变化了。他的眼睛,像是穿越了千载的岁月,越过了苍茫荒野,笃定地望着她。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加浓烈。
原来自己这一世,只是前世故事的延续。
司墨走到她面前,一脸心疼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细长的指尖温暖如昨。
“你是谁?”玉裳抬头望向他。
风骤然变大,卷起一地落叶。
他拿出一面镜子,放在手中看了很久,眼睛渐渐黯下去,递给她。“手指在镜面上点一下,你就会明白了。”
这是面乌木镶边的镜子,木制边框的正上方,一朵雕刻的莲嫣然绽放。只是这莲花被整整齐齐地从中切断,断面的右边刻着一个“凰”字。
这不是一面完整的镜子,而是只有一半的残镜。
玉裳伸手欲在镜面上点一下,却被司墨抓住了手腕。她抬头,看见的是他乞求的神色。
心缓缓地沉下去,她最不希望看到他这幅样子。
“求你,别看。”
玉裳鼻子一酸,咧开嘴,轻轻地拍着他的手,“好,我不看。”
柳锁莺魂,花翻蝶梦。回想起往事,只害怕时光匆匆。
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时间能够停止。
司墨听到她的话,一瞬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又没有做错什么,而且不要这种表情。”玉裳笑着,把手中的火球抛向空中,“我走啦,我还没吃饭呢!”
“嗯。”对方点头应了一下。
玉裳回到房间,关上门窗,拿出了镜子,用手指轻轻在上面点了一下。
镜面就像是水面一般泛起了圈圈涟漪。
周围的场景开始模糊起来,待到景色清晰,玉裳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仙界。
依旧是上次那个地方,金缕镂空雕花大木门前,一女子伸手扶上紧闭的门,指尖颤抖着,始终没有推开它的力气。
流云片片,拂过她的仙袂。
火红的发丝仿若盛开的曼珠沙华,冰蓝色的裙摆在微风中摇曳,浅白纱衣被天边七彩虹霞浸染,泛着彩虹的光泽。
她仿佛汲取了仙界所有的仙气,仙界所有的秀丽江山似乎都缠绕在她身边。
世人说得果真没错,这世上再找不出比莲媓更美的女人。
碧色眼眸里似有一片浩荡的海洋,跟她一比,花雨简直成了瞎子。
玉裳对她有种奇特的感觉。
仿佛灵魂相连,心意相通。
玉裳此刻听得到,她心碎的声音。
因为这扇门后,心爱的男人正在背叛着自己。
她颤抖着,靠着门跌坐下去。
冰雪般洁白的脸颊划过一滴泪水,她的脸淡得给人一种几近透明的错觉。
时间像是被放了快进,白天迅速变成了黑夜,门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去。
日暮迟迟,雾霭沉沉,江山如画天色辽。
仙界灯火璀璨,飘在云彩上的宫殿为夜幕挂上了星辰。
魔神的马车前,莲媓面带微笑,伸手折下一条细柳,递给他。
魔神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魅红的眼眸温柔地像是化掉的蜜糖。
“莲儿,我会再来看你的。”
莲媓暖暖一笑,暖风拂过玫瑰色的发梢,看起来幸福无比。
只有玉裳知道,自己心口很痛。
四周的景象渐渐模糊,玉裳从前生镜中回过神来,天色已晚。
几日不见,玉裳不知为何此时特别想见到他,想去看看他火红的眼眸,清雅的银发,修长瘦高的背影。
想去证明一些东西。
想去证明,他跟前世的魔神不一样。
想去证明,他只是百里子岸。
想去了解……
他是不是只爱着自己。
走进华亲王的寝殿,这里戒备森严,进去的时候还要搜身。
她走进去,看见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子岸,他正端着一碗汤药,一口一口喂给华亲王。
华亲王看见玉裳,张了张嘴,看向子岸,然后又回头对她笑了笑。
玉裳对她行了礼,却总觉他的笑容奇怪得很。“我来探望王爷,王爷的病情可有好转?”
华亲王笑呵呵地看着玉裳,一句话也没说。
她微微皱起眉头,华亲王的表现实在怪异。这看起来,就像是脑子不清楚了一样。她看向子岸,子岸放下药碗,轻柔地将她搂进怀中。
“莲儿,想我了?”
还是那张本名倨傲孤绝的脸,可是他在对她微笑,笑得那么明媚,温暖。
最令人感动的莫过于,一个冷血的男人只对你一人笑意盈盈。
没有任何区别,千年之前魔神对莲媓的微笑,现在他对他的微笑。
玉裳一见到这个人的微笑,就觉得所有都不在乎了。
只想看着他笑,只要他还会对她微笑。
其他的真的不在乎。
“华亲王这是怎么了?病得很严重?”
子岸轻轻瞥了独自一人笑呵呵的华亲王,“疯了。”
他的声音是毫无感情的。
玉裳看着他的眼睛,踮起脚尖覆上那两片温热的唇。
他眼睛弯弯,闭起了眼睛。玉裳掀开了子岸的袖口,虽然颜色很浅,但他的手臂上有一块星状伤痕,或许再过几天就会痊愈,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那一瞬间,她心里有了数。
华亲王死去的两个儿子,还有现在变得痴傻的华亲王,都是他做的。
松开了他,玉裳对他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不管了。
他做过什么都无关紧要,无论背叛多少次,但只要那人是他,她都会原谅。
只要你能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