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诊室里,连诗戴上墨镜,一边心不在焉地玩手机,一边偷瞄外头不停打电话的徐敬尧。
等了半个多小时,男人方才将手机收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刚一坐下,连诗就和甩不开的苍耳一样黏到徐敬尧身上。
“和谁打电话呢。”连诗掐尖了嗓子撒娇:“是不是公司那边出什么事了?”
徐敬尧冷哼:“连诗,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出来我要和谁打电话吧?”
连诗一脸无辜,将头往他胳膊肘里埋:“我怎么晓得的啦,你又从来都不告诉我的。”
徐敬尧拿食指挑着她下巴,轻轻一提,要她抬头看他。
自己则仰着下颔,微垂着眼皮,清扫一眼,便将人望到底。
连诗吓得一瑟。
徐敬尧说:“我说你平时出趟街都恨不得要我找一队保镖跟着,怎么今天就肯乖乖来医院挂号看病了。我说你这材料收集得挺齐整的啊,有这天赋,还去当什么小明星啊,不如早点出来成立侦探事务所了。”
连诗嘴一撇:“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脖子往后一仰,含上他的手指,意味十足地上下吞吐了几回。
徐敬尧眼锋一厉,将湿漉漉的手从她嘴里抽出来,一滴不剩地全擦她胸口的布料上。
连诗拧着眉躲,徐敬尧自后掐住她腰眼,她蚊子似的哎哟叫唤了一声。
连诗埋怨:“敬尧,你以后可不许这样对我了,再怎么着急,也要先等我这肚子卸了货,到时候随便你怎么折腾。”
徐敬尧挑眉看她:“你还真做起自己怀孕的美梦来了、”
连诗说:“我觉得这次像!”
徐敬尧说:“就真是有了我也不敢认,你那么多干爹亲爸的,我顶着个绿油油的帽子当王八么?”
连诗两眼一瞪:“敬尧,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孩子当然是你的了,我哪有什么干爹,就就算以前认过一两个,也是情势所逼,现在早就不来往了。我对你是认真的,真的,你相信我,我才不是为了钱!”
一番话说得徐敬尧哈哈大笑,双手撑在膝盖上直喘气,候诊室里一多半的视线齐刷刷往他们这头射过来。
连诗忙不迭地捂他的嘴,说:“敬尧,你小点声!”
徐敬尧半天方才缓过来,憋笑道:“你们女人都挺爱说自己认真的嘛。”
连诗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问:“她……也说过?”
徐敬尧装糊涂:“谁啊?”
连诗说:“就,就你之前的女朋友。”
徐敬尧说:“我女朋友可多了。”
连诗一哼。
徐敬尧收起方才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容一敛,表情就冷了下来,一字一顿地喊了声:“连诗。”
连诗应声,看他。
“这世上有些事是你可以知道的,有些事是你不必知道的。知道前头有禁区,你揣着明白当糊涂,绕过去就是了,何必要不撞南墙不死心呢?”徐敬尧拍了拍她的脸,语重心长:“以前我瞧你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越活越过去了。”
音响里正好传来连诗的号。
徐敬尧说话间站起来,手自她脸滑到肩上,用力捏了一捏。
连诗吃痛地自齿缝间发出“嘶”声,徐敬尧这时说:“我出去转转,你要是查好了就自己先走,我让司机过来接我。”
连诗腾地坐直身子:“你去哪儿转,不是去见她吧!”
徐敬尧已经走了两步,此刻停下来望她,一脸黑如锅底的表情不说,还冲她摇了摇手指。
连诗边看他的背影边咬牙,心想有钱男人怎么全是这副鬼样子。
人格太分裂了!
***
徐敬尧许久没来,凭着记忆找到办公室的时候才被告知科室已经搬了家。
一番波折再赶到新地址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值班表上分明写着吉云的名字,但就是没能见到她本人。
素娴抱着一沓子病历正走进来,见到人高马大的徐敬尧,不由得从上到下打量了几遍,挺殷勤地说:“先生找谁啊?”
徐敬尧冲她笑了笑,说:“吉云。”
素娴叹气,怎么天天有人来找吉云,还都是盘靓条顺会来事的。
徐敬尧正礼貌地等着回答,素娴又瞅了他一眼,说:“挺不巧的,吉医生刚刚去手术室了,这会儿估计已经拿上刀了。”
徐敬尧点头:“那是不巧。”
素娴又说:“而且今天这手术挺难的,没有几个小时下不来,你看你是在这儿等着呢,还是下次再过来。”
徐敬尧看了看表,思忖片刻说:“我还有事,就不多等了吧。”
素娴说:“行呐,等她过来我告诉她。先生你怎么称呼啊?”
徐敬尧说:“你就和她说有人来过,她就知道了。”
素娴说:“好的。”
一个下午,素娴忙得几乎连轴转,不是绕着病房四处跑,就是接待一批又一批专程跑到住院部来候医生的病患。
等稍微空下来一些想去食堂吃点饭,时间已经走过六点,落日垂垂悬于天际,烧起一片橙黄绚烂的晚霞。
约对面护士站的护士吃饭的时候,她隐约看见那个皮白的傻高个来办公室转了一圈,只是没等到她走回去,人又匿于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素娴回来拿了饭卡和手机,一边一个年轻貌美的小护士,手挽着手往电梯走,正好遇见步履匆匆的江月。
江月没再蒙纱布,受伤的那只眼睛像是开了染料铺子,青的紫的黄的各色全了,见到她,寒暄:“吃饭了?”
素娴阴阳怪气地:“嗯。”
江月又问:“吉云的手术还没结束?”
素娴步子一顿,说:“你还关心这个啊。”
江月有点哭笑不得:“你今天吃了炮子了?”
素娴硬摆出个扭曲的笑脸,说:“我不温柔吗,不温柔吗?江医生,你要求千万不要太高啊。”
江月质疑:“你这是给人打抱不平呢。”
素娴立马回击:“至于么,都不是好惹的主,我一个局外人掺和个什么劲。”
等一进了电梯,两个护士急得抓心挠肝的,要素娴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素娴正准备开口,电梯门又一次打开,一个男人低着头匆匆进来,站在最前头。
他后脑勺挺圆,露在衣领外的一段脖子葱段似的白生生,素娴身子往旁边一摆,见到侧脸,说:“陈琛,是你啊。”
小护士们听见名字都是一阵小激动,面面相觑里等着看热闹,使劲掐着素娴的胳膊和她咬耳朵。
素娴疼得敲她们手背,小声喝止:“不许闹!”
陈琛正往后一转身,墨黑的眼睛一扫,继而冲素娴点了点头,说:“你好。”
素娴问:“刚刚就看见你来了,是不是过来找吉主任的?”
一双双耳朵全竖起来。
陈琛想了想:“嗯。”
“她手术还没结束呢。”
“嗯。”
“不过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估摸着也快进入尾声了。”
“嗯。”
素娴忽然乐了:“你是不是就会嗯啊。”
陈琛有些局促:“不啊。”
真好奇这人平时怎么和吉云交流,只是一溜小好奇在旁边,素娴也不好张口,只说:“手术室在这边二楼呢,不然你去等等?”
陈琛看着红色的一圈亮光沿着楼层数自上而下跳落,说:“不了。”
谁知“2”亮起的时候,电梯忽然就停了下来,梯门一开便是过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哭声喊声震天,隔着老远也像是现场直播。
素娴拿手卡住了电梯,将头钻出来问:“这儿干嘛了,怎么这么多人。”
有个白大褂跑过来:“病人死手术桌上,家属接受不了就冲进来打砸了,我赶紧下去多喊点人上来!”
素娴吓得一懵:“哪一台啊,主刀是谁!”
“普外的吉云!”
“……”
“她刚刚还火上浇油地承认了是自己的失误!”
素娴心直抽抽:“她有病啊!”
电梯里一个黑影箭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