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悲喜交加(1 / 1)

阮玉顿了顿,语气忽而哽咽,狗剩的心就开始难受,想让她别说了,可是他的脑子慢,嘴巴更慢。

阮玉勉强笑了笑,低头:“爹早前就说大胜哥是个好人,否则也不能将我托付给大胜哥。这一路,我不知咱们是谁带着谁,我只知,大胜哥对我无微不至,有一口水,也得让我先喝着。我更知,为了怕我不告而别,你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玉儿妹妹,其实我……”

阮玉摇头:“如今咱们流落到这,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虽说得好听,其实这心里……”

她停顿了很久,狗剩看着她,等着她挣扎。

“不管怎样,自我来到这,爹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走了,我以为我将孤身一人,那阵子真是……”

她吸了吸鼻子:“然而上天还是可怜我的,它又赐给我个亲人。”

忽的一笑,仿若一支被压低的梨花蓦地弹起,露珠飞溅,点点晶莹。

狗剩看得呆住,早已忘记了这段话里有他听得别扭也琢磨不透的地方。

“大胜哥,早前,他……跟你结拜兄弟,称你为大哥,其实真正该管你叫大哥的人是我啊。”她带了点撒娇的语气,配着微重的鼻音,格外让人心疼:“所以今天,咱们也来结拜。我现在一无所有,以后可能还会拖累大哥,大哥……不会嫌弃吧?”

结……结拜?难道不是拜堂?差一个字,差上十万八千里啊。

狗剩要反对。

可是阮玉已转向他,盛意拳拳:“大哥,阮玉今日同你结拜为兄妹。不求同生共死,只阮玉在世一日,便对大哥以兄长相待,敬之重之亲之爱之。我们不是血亲,但胜似血亲!”

说着,也不知打哪变出把小刀,狗剩尚来不及阻拦,那结了薄茧的指尖便破了道口子,血霎时就冒了出来。

“你……”

然而此刻,他还能说什么?

他再笨,也知阮玉定是觉察到了他的心意,以这种法子迫他退步。

他不想退。

此刻,若是他表白?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此刻,他若再不说,他可能就再也没有,再也没有……

可是他看着阮玉冒血的指尖,牙越咬越紧,突然抢过阮玉手中的小刀,往自己指上一划。

鲜血汩汩而出,正如他心里似乎注定不该有的情愫,或流淌,或掩埋,终于渐渐消没了踪迹。

他就这样盯着不断涌动的血,看着它们落在衣衫,落进泥土,晕染开一朵又一朵的深色小花。

阮玉心头一跳,立即唤了声:“大哥!”

狗剩抬头,勉强冲她笑了笑,然后同她一样,将指尖血滴在盛了水的碗中。

两道红色汇合,蜿蜒,试探的,待头与头碰到了一起,终于义无反顾的融合了。

阮玉听到他的齿关咯咯作响,心里不好受,想要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大哥,其实我……”

“妹子!”狗剩突然冲她一笑,虽然笑的很难看:“很小的时候,我就希望能有个妹妹,当时瞧着邻居家兄弟姐妹成群,我羡慕极了。本以为这辈子就老哥儿一个,不想一把年纪了,倒得了个妹子……”

阮玉看着他微红的眼角,眼睛也不禁湿润了:“大哥……”

“哈哈,妹子……”狗剩拍着她的肩膀,夸张大笑。

阮玉正打算说点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也不知是慌乱还是惊喜的声音一并传来:“兴明军攻克京城了,启帝带着金银逃跑了……”

什么?

阮玉脑子一空,霎时站起。

风刮过树梢,将枯干的叶子吹得嗡嗡作响。

阮玉的耳朵也嗡嗡的,只不断回响着……兴明军攻克京城了,启帝带着金银逃跑了……兴明军攻克京城了,启帝带着金银逃跑了……

她忽然一个转身。

狗剩急忙将她拦住,可是这个一向温顺的人此刻力气大得惊人,还对他用起了招数,以致他差点招架不住。

门外依旧有人跑来跑去,喜讯频传,甚至有人放起了鞭炮,而保皇一派则破口大骂,狗剩不得不冲着她的耳朵怒吼:“冷静些,可能都是假消息……”

“不会的,不会的……”阮玉连连摇头,不断的重复这几个字。

“怎么不会?上回还传言他死了,你也信?”

阮玉如同遭逢晴天霹雳,不可置信的看他,然而目光游移,根本没有焦距。

上回,上回……

还是在一个月前,大家都准备过年了,突然传来个消息,说前明皇子朱骁阵前中箭,一命呜呼。

当时她正在洗衣服。

为了隐藏身份,她不敢暴露任何一点有关于自己的蛛丝马迹,虽然这样可能会给朱骁提醒,然而更有可能令危险上门。为了活下去,为了等到跟他重逢的那天,她不敢冒半分风险。

所以她选择了以她的能力可以做的,也是这个时空的贫家妇女常干的活——洗衣服。

因为她是外来的,对人宣称是在逃难,人又生得出彩,所以村里虽然不需要洗衣娘,但也给她提供些活计,她就靠这个换几个铜钱,用以度日。

由于经常泡在冷水里,手很快糙了,还裂了口子,口子好了便结了茧子,然后继续裂,继续结茧子。她觉得这样也好,就跟戴了副手套似的,还对冲着她的手愁眉苦脸的狗剩笑称这是铁砂掌。

于是那一刻,铁砂掌不停的**着一件衣服,只可一个部位**。

衣服破了,手便在搓板上上下滑动,磨出了血竟不知。

狗剩进门,见她这个样子,急忙上前将那双手解救出来,她还在笑:“他们说人死了,真是可笑。自打乱起来,荒信有多少?今儿死了,明儿却在别的地方冒出来了。你说是不是?”

狗剩哪敢说“不是”?只一边给她包扎,一边怒骂那些人胡说八道,是王八羔子。

她就笑,喜洋洋的样子,晚上也不睡,就在窗跟前坐着往外望。

直到第七天头上,另有消息传来,有说朱骁中箭但人未死,被将士们抢回去救了,还有说中箭者另有其人,是军中大将,不过也姓朱,结果被人误传为朱骁。

狗剩偷看阮玉。

她依然在笑,不过笑意渐渐敛了,只唇角抽动。

狗剩急忙躲出去,然后便听见屋里传出压抑的哭声。

他背靠着墙,看着从口中出来的雾气在眼前颤抖,也伸出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

又忐忑了几日,直到外面又传来朱骁在哪哪打了胜仗,歼敌多少,又收缴多少钱粮,收编多少军队,还来了次阅兵,消息方算确定了。

而此刻,狗剩拼命的摇晃阮玉:“醒醒,醒醒,他还活着,他一切都好,他现在就要来接你了。你醒醒,醒醒……”

阮玉的目光终于定在他脸上,忽的面皮儿一抽,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撕心裂肺,想要咬住嘴唇止住哭声,却只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看得人心惊肉跳。

这几个月来,她虽是安安静静,按部就班,但活得像行尸走肉,狗剩一直担心着,此刻却松了口气,拍着她的背,含泪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先待几日,待消息确定了,我陪你回去!”

阮玉哭声一滞,隔着泪望他,忽然扑进他怀里:“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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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果然反复。

一忽是朱骁带兵进了京城,一忽是另一个将领率先攻克;一忽是启帝逃了,一忽是皇上被俘,一忽又是启帝虚张声势,诱兴明军入瓮,然后痛击,一忽又变作了兴明军内讧,朱骁陷入险境,一忽再是京城遇陷一事是有人放出的假消息,甚至是一个说书先生编的故事,而那人已被腰斩于市。一忽又说兴明军出了叛徒,导致兴明军损失惨重,又遭遇启帝打边防调来的兵马,结果腹背受敌。还有说兴明军定计,为了速战速决,着人假意押送朱骁入京献给启帝,原本是想效仿荆轲刺秦,却不想有人临阵倒戈,朱骁入狱……

阮玉再次恢复了沉默不语,狗剩以为她终于冷静了,却不想她一边沉默,一边无声无息的打好了包袱,还准备了干粮。

狗剩忍不住了:“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那些消息是真是假且不论,你只想启帝多大的本事,整个大盛有多少兵力,他怎么就能这么快打回去?”

阮玉头不抬眼不睁,将馒头裹在油纸里:“当年前明也有不少兵力,不是也没挡住启帝?”

狗剩语塞:“那怎么一样?启帝当年是大将军,带兵几十万,打过数不清的仗?可他呢?他只是个富家子,每日里好吃好喝,作作诗,玩玩古董,怎么会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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