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洛安就起了身,在娄瑞儿的伺候下穿戴整齐。
出门前,她先去了一趟叶逸辰的厢房,见男子依旧未醒,她十分担忧,又是碰额又是把脉的,确认男子已经退烧且身子在渐渐好转才松口气。
吻了吻男子的唇,目光柔和地望着他紧闭的眸,故作轻松地笑说,“小辰辰,信不信你昏睡的时候我可以照样办了你?你要是想试试,就继续昏着吧,我铁定说到做到!”
男子似乎能听到洛安的话,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但才一会,就归于平静,继续做睡美人。
“你等着!”洛安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在男子唇上狠狠地啃咬了一番,就站起身,出了屋。
转身的瞬间,她面上的笑意不复,只剩下愧疚和悲伤。
“安,你没事吧?”娄瑞儿见洛安从叶逸辰屋内出来后面色就不是很好,有些担忧。
“没事,我该去上朝了。”洛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就恢复了笑意,将手伸向另一边的苏子淇,由他搀着出了府。
金銮殿上,如往常一般,见身着一袭金色凤袍的凤炽天款款步上高处,在凤座坐定,百官连忙下跪行礼,整齐一致,“臣等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洪亮如钟,在殿内回荡,久久不散。
“免礼。”凤炽天慵懒地斜在椅上,摆了摆手,眸中精光闪现,嘴畔勾着得逞的笑意。
“是,陛下。”百官应了一声,就纷纷站起。
“众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如此,早朝正式开始。
“母皇,早朝怎能缺了儿臣呢?”就在这时,一声带着笑意的女声从金銮殿外传来,震了殿内所有人的心扉。
众人严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不敢相信那个消失了三个月的女子竟然会突然出现在宫内。
“麟皇女殿下驾到——”似乎是因为太惊讶,守在宫外的礼官差点忘了自己的职责,过了良久,她才拉长嗓音高呼,难抑其中颤抖。
听得这声,众人才认知到刚才那个女子的声音不是幻听,那个女子真的回来了,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宫内,她们眸光颤抖了起来,机械般转头看向金銮殿的门口。
只见一个身穿绯色宫装的绝色女子逆光走进了殿内,一头长及腰下的长发未挽,就这么披散着,随着她优雅的步调飘荡,若上等的丝绸,闪动着华美的光泽,双手掩在宽袖下,在身前搭扣,显得端庄得体。
她在笑,恣意张扬地笑着,那红唇,仿佛清晨带着朝露的玫瑰,鲜艳欲滴,那双桃花眸,明明清亮,但若仔细看,可见那瞳深邃如漩涡,能摄人心魄。
是她,这世间再无人能代替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是凤天尊贵的麟皇女殿下,也是她们心中最尊崇的皇女殿下,那一身由内而外散发的霸气便是王者的气质,神圣、威严、侵略,令人忍不住跪伏在她脚下,献上一片赤诚之心。
女子直直走至凤炽天座下,对那上位者褔下身子,声若莺啼,婉转悠扬,“儿臣见过母皇。”
座上的凤炽天面上的表情极其丰富,明明想做出欣喜的表情,却十分勉强,明明想流露出阴冷,却得拼命压制,就这么僵着脸色,故作平和的语气,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免礼。”
“儿臣谢过母皇。”洛安直起身,抬眸笑盈盈地看向凤炽天,眸底掠过一抹沉痛。
娘亲,你果然变了。
在场的百官中只有叶珍最淡定,其他人都双目死死地盯着洛安的背影,想确认她是人是鬼。
左相戊雁青激动得差点想哭出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跪到洛安跟前,向其诉说其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有多担忧、多煎熬。
戊雁青身边的凤沐轩也没好到哪去,不敢置信的凤眸中盈满了泪,也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不过不是跪,而是将洛安抱个满怀,亲吻其,向其诉说她对其的思念和渴望。
而其他百官也都情绪激动得厉害,有的老泪纵横,有的欣慰一笑,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由衷的释然。
能回来就好,她们的麟皇女殿下,能回来就好。
“麟儿,你这三个月都去哪了?”凤炽天想了想,才故作关切地询问了一句,眸底却掠过了一抹阴鸷。
“回禀母皇,儿臣出去走了走,领略了一下凤天的大好河山,如今走累了,就回来了。”洛安得体地回道。
无论出于对云熙的维护之心,还是出于自己的尊严,她都不能将这三个月被云熙弄失忆并掳回与之成亲的事情说出去。
“呵!”凤炽天突然冷嗤出声,双目凌厉地逼视着洛安,沉声道,显然已经发怒,“麟皇女你果然好样的!竟就为了出去游历而不辞而别,你置你的皇女身份,以及百官对你的殷切期盼之心于何地?”
“母皇这话这就说得不对了,儿臣明明留下一封书信告知属下的,怎能算不辞而别?况且,儿臣离开的这三个月,大家日子不照样过下来了?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因为儿臣不在而无法解决的?儿臣想,应该没有吧,所以是母皇您太夸大其词了。”洛安不卑不亢地反驳着,心想豁出去了。
眼前这个娘亲不再是自己原来的娘亲,处处敌对自己,自己越软,她恐怕会越得寸进尺,想尽办法让自己难堪,那自己凭甚合她意?
一众女官也被这一突变惊得够呛,在她们眼里,陛下最爱的皇女应是麟皇女殿下,哪怕麟皇女殿下失踪的期间,陛下想立轩皇女殿下为太女,她们也觉得这只是陛下的无奈之举。
可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麟皇女殿下才归朝,母女俩就呈针锋相对的局面,这段时间性子变了不少的陛下竟一副十分厌恶麟皇女殿下的模样,而麟皇女殿下也不甘示弱,字字如针,完全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这,怎么会变成这样?
之前的母慈女爱呢?
难道两人之间的母女情谊全破碎了不成?
“放肆!”凤炽天一拍扶手,雷霆大怒,饱含怒气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双眸阴冷地瞪着洛安,嘴边扯出冰冷的笑意,“麟皇女对朕如此不敬,理应掌嘴。”
“来人!”她一摆手,双目依旧死死瞪着洛安,一字一顿道:“赏麟皇女掌嘴五十下!”
一个吏官出列,硬着头皮走至洛安面前,为难地看着她,“殿下,得罪了。”
然,还未等她动手,洛安就冰冷出声,“你要是敢动本殿,本殿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她双目同样死死地盯着座上的凤炽天,气势上与之分庭抗礼。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凤炽天和洛安遥遥对峙着,两双相似的桃花眸,一双阴冷,一双彻骨,之间流转着令人窒息的低沉气压,恨不得席转一切,毁天灭地。
“这——”那个吏官才抬起的手僵在空中,欲哭无泪,她只是奉命行事,可偏偏也很怕死。
她直觉,眼前这个麟皇女殿下一定会说到做到。
“陛下,麟皇女殿下只是一时性急,才会在无意间冒犯您。微臣求您,看在她初犯的份上饶她一次吧。”就在这时,右相叶珍站出列,对凤炽天跪下,为洛安求情,心里郁闷到极致。
陛下究竟怎么了?
本来以为她这段时间的性子转变全是殿下的失踪所致,可如今看来,完全不是。
以前的陛下若看到殿下回来一定会激动得哭出来,恨不得奔下来一把抱住殿下向殿下哭诉,可现在呢?不仅反应冷淡,而且字字讥诮地质问殿下,甚至要对殿下用刑。
这,真的是她们那个温和的陛下吗?
“是啊,陛下,微臣也是如此想法,请陛下饶麟皇女殿下一次吧。”左相戊雁青连忙跪到叶珍身边,一脸恳切,心里同样郁闷得不行。
之前,陛下对麟皇女殿下的偏爱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而且,见陛下如此明显地偏爱麟皇女殿下,众人早在心里默认麟皇女殿下是太女的人选,也就是凤天的下一任帝王。
可自从麟皇女殿下失踪后,就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陛下虽还在坚持不懈地派兵搜寻麟皇女殿下,但在朝堂上,她竟然主动提要立轩皇女殿下为太女,这不就说明她对麟皇女会平安归来早不抱希望了?
如今麟皇女殿下归来,在陛下脸上,半点喜悦她都没看出来,反看出了浓浓的憎恶,这反差,未免太大了吧?
而且以前的陛下从不轻易动怒,有臣子反驳她两句,她都会一笑而过,不会放心上,可如今的陛下,不仅易动怒,而且总是莫名其妙地动怒。
就像此时,麟皇女殿下其实没说什么,虽言语激烈了些,但也句句有理,陛下根本犯不着对她大动肝火,可结果呢?陛下不仅动怒了,而且还是雷霆大怒,这实在匪夷所思!
“母皇,儿臣也想为皇姐求情,皇姐好不容易回来了,儿臣希望我们一家子能和睦相处,而不是这般争锋相对。”轩皇女殿下凤沐轩也走上前跪下,低首为洛安求情,眸中闪过一抹沉痛,掩在袖下的双手紧紧扣入手心,传出连心的痛意。
见左右两相跪下为洛安求情,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但见凤沐轩也跪下为洛安求情,众人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回神后,一众女官也纷纷跪下为洛安求情,各种求情的话语在殿内此起彼伏。
一时间,金銮殿内好不热闹,简直炸开了锅,由此可见洛安在朝中的人气之高,说其声望已经如日中天可不是虚言。
凤炽天见百官都跪下为洛安求情,危险地眯了眯眼,忽然,她轻笑出声,身上迫人的气势骤然消散,“众位爱卿,你们紧张什么?朕不过是想跟自家女儿开个玩笑,都快快起来吧。”
说着,她看向洛安,眸中流露出慈爱,柔和地笑着,“麟儿,欢迎归朝,快站回自己的位置吧,早朝都因为咱俩的玩笑搁置了。”
“是,母皇。”洛安回以一笑,双目恢复温和,仿佛刚才其中散出的凌厉其实只是众人的幻觉。
说罢,她就站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众人都被这一突变惊得没回过神来,下巴差点掉地上。
过了良久,她们才在凤炽天和洛安母慈女爱的氛围下站起身,站回原位,目光依旧在凤炽天和洛安之间偷偷流转,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其中,凤沐轩的反应最平淡,木偶般站着,垂着眸,掩了其中汹涌的暗潮,被指尖刺入的手心已经渗出血,她却丝毫未觉。
……
下朝后,还未步出金銮殿,洛安就被百官围了一圈又一圈,这些人争先恐后地与她寒暄,有人甚至邀她去自己府上做客,十分热情。
洛安却无甚心情,客套地一一回应后,她就拉住一个女官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今日怎么不见太史令大人?”
“殿下,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那女官见洛安不问别人,偏偏问她,很是得意,热情地解答着,“在殿下您不在的期间,太史令大人已经成亲。之前他还特地告假一月回老家跟女方举办成亲仪式咧,可能男子婚后都向往在家相妻教女的生活,之后才复职两个月,他就提出了辞呈,好像也就前两天的事。”
“原来如此。”洛安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心里却直犯嘀咕。
云熙明明与她说过,挺喜欢太史令这个职位,怎么突然辞职了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
见自己离开他身边,他刚开始一定以为她会直接归朝,怕与她碰面觉得尴尬,他就提前辞职了,嗯!有这可能!
不过,她总觉得他不像碰到难事会逃避退缩的男子,想自己昨天见他时,他伪装得多好,要多淡然就多淡然,仿佛三个月内他与她之间的纠葛已被他从脑海中剔除干净,但除了这个理由,她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这个臭男人,真是气死她了,本来想趁下朝的空档对他进行围追堵截,却不想,他竟然直接闪人!
看来,只能去云水居把他哄回去。
“殿下,您什么时候有空?来下官府上呗!”
“别去她家,一屋子寒酸,殿下您要是去了会被熏到的,要来还是来下官府上吧,下官一定美酒美食伺候着。”
“美酒美食算什么?殿下,您来下官家里吧,下官家里不仅有美酒美食,更有婀娜多姿的美人,殿下您懂的。”
……
想与洛安攀上关系的女官依旧在踊跃报名,一张张谄媚的脸笑开了花,仿佛洛安对她们而言就是一座屹立不倒的最佳靠山。
当然,洛安的确是座屹立不倒的最佳靠山,但不是这帮女官想靠就能靠的,更何况,如今的洛安根本没心情给她们靠。
洛安有些不耐,对众人声明她经历三月游历身心甚是疲惫,无心应酬,就匆匆往宫外行去。
然,才至宫门口,她就被人截住了,是半暖。
“殿下,请借一步说话。”半暖看了眼周围,觉得不是说话的地儿,就对洛安请求出声。
“可以。”洛安眸底掠过一抹幽光,就欣然同意了。
两人才至一处偏僻的角落,半暖立刻对洛安单膝下跪,恭敬禀报,“殿下,半暖虽知自己这样做越职了,但半暖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您提醒一下。就是,现在的陛下,您务必提防,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陛下。”
“本殿明白。”洛安面色变得沉重,弯腰扶起半暖,“半暖,谢谢你告诉本殿这些。”
不可否认,她的娘亲现在变得很危险,极其危险,宛若一条毒蛇,随时都会对她发出致命一击。
“不用谢,半暖只想从殿下这里讨个人情,如今看来,殿下很精明,是半暖多此一举了,这个人情,怕是讨不成了。”有些惋惜,半暖总绷着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其他情绪。
“人情?”洛安一愣,随即有些好笑,“半暖,你要是有什么想请求本殿的,尽管说,本殿一定尽己所能帮上你。”
“殿下,有件事半暖说了,您千万别笑话半暖。”半暖不怎么擅长说话,今日能跟洛安绕这么多弯子已是不易。
“说吧,本殿肯定不笑话你。”洛安保证道,心里正琢磨着自己跟半暖之间究竟有什么交集,竟然劳她这般费心思。
“就是,关于含玉,半暖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对半暖而言,他就跟半暖的……亲弟弟似的,如今他跟了您,半暖感到很欣慰。
但半暖知道,你们俩之间有不少差距,是含玉配不上殿下您,所以,半暖希望您能对含玉比起您的其他夫郎多坚持些、多费些心思。
含玉属于那种有苦都会往肚里咽的男子,外表坚强,其实内心脆弱,是个极度需要呵护的男子。
前阵子,殿下您失踪的事把他吓得够呛,有一次,半暖亲眼见他抹过眼泪,那次是半暖第一次看见他落抹眼泪。
以前在暗卫家族训练时,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会咬牙挺过,只流汗,不流泪,可这次,他流了,为殿下您流了。”半暖讪笑,有点不好意思,“殿下,半暖话可能有些多了,您别嫌弃。”
“半暖,玉能有你这么一位处处为他着想的姐姐,真幸福。”洛安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半暖的肩膀,承诺道:“你放心,本殿会好好待他,将他捧在手心里宠着。他年纪虽比本殿大,但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本殿是平等待他的,因为对本殿而言,他只是本殿的男人,而无其他。”
“这样半暖便放心了。”半暖欣慰一笑。
“若半暖无话了,本殿就此告辞。”洛安对半暖有礼地点头致意,就想离去。
只是,才走出一步,她就被人拉住了袖子,她转身看去,见对方欲言又止,忍不住轻笑出声,“半暖,你这样吊起本殿的胃口,又不说清楚,本殿会很苦恼。”
半暖暗自咬了咬牙,就豁出去般道出,“殿下,您失踪后,含玉就一直为自己没能舍弃暗卫的职责陪在你身边而感到自责。
因此,为弥补自己的过失,他已经向家主大人申请脱离暗卫家族,而暗卫若想脱离暗卫家族,必须分别承受九九八十一的鞭刑和杖责,以及废除一身武功。
前两项,他已经受了,武功还没废,因为他想出去将您找回来。武功若被废了,难免会不便,所以他向家主大人申请先保留着,等将您找回来后再废。殿下,您也是习武之人,应该明白,一个习武之人被废去武功的后果。”
她递给洛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半暖只能说这么多,希望殿下好好思量。”
她今日对殿下说这些,已是犯了暗卫的禁忌,但她不悔!
“本殿明白。”洛安回以半暖感激一笑,就转身离去,步伐显得异常沉重。
玉,等你回来……
半暖看着洛安离开的背影,面上渐渐流露出失落和苦涩,眸中发酸,想落泪,但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含玉,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希望你能幸福。
洛安一出宫,就让车夫驱车直奔云水居,结果吃了闭门羹。
府上的小厮打手势告诉她他家公子出门散心去了,于是她问什么时候回来,那小厮摇摇头,表示不知,她只能铩羽而归,心里无比郁闷。
她好不容易摆正心态,鼓足勇气,放下面子里子,本想趁下朝的时候,对这祸水来次死皮赖脸的围追堵截,结果这祸水竟已经辞职了。
于是,她就亲自上他家门,想用一大罐的甜言蜜语哄这祸水回去,结果他竟出门散心去了,府上的下人还不知道他去哪,多久回来,真真快气死她了!
等她碰着这祸水,她一定要好好调教他!
最终,洛安憋着一股怒火回了府,她身边的苏子淇都不敢多话,生怕一不小心触了身边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会炸毛的女人的底线。
一踏进府邸,申雪就迎了上来,向洛安禀告,透着几分欣喜,“殿下,叶主子醒了!”
“什么?”洛安眼睛一亮,憋在心里的怒火瞬间消散了个干净,“他几时醒的?”
说着,她就疾步往自己的宅院行去。
申雪和苏子淇连忙跟上,申雪还一边走一边答:“殿下您刚离开府邸,他就醒了。只是一醒来,得知腹内的孩子已经没了,他情绪就一直在消沉状态。”
“我知道了。”洛安眸底掠过一抹沉痛,应了声,就不再多问。
一进叶逸辰的厢房,洛安在外室就听到了内室传出的抽泣声以及娄瑞儿的劝慰声,这一瞬,她心里顿生出了退缩之意,不敢面对内室那个正在伤心哭泣的男子。
感觉脚上似千斤重,她伫立在原地,久久不动,双目怔怔地望着前方内室门口的转角处,眉眼间覆着浓郁的痛楚,双手僵硬地负在身后,整个人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定格在这一时刻,失了魂魄。
出于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申雪一到厢房门外就止了步。
苏子淇跟了进来,见洛安这般,他眸中溢出心疼,轻声唤了一声,“殿下。”
洛安听得这声唤,回过神来,“进去吧。”深呼吸一口气,就继续屋内走去。
才至内室门口,她就见那个苍白的男子靠坐在床上,双目无神,无一点其中曾经所拥有的光彩,正淌着泪,为其憔悴的的面色添了几分凄惨。
他垂着眸,视线一直落在腹上,颤抖着手摩挲着那里,无一丝血色的唇间溢出喃喃的一声,很平静,却难掩其中无尽的伤痛,“没了,竟然没了……”
“逸辰,你别这样,以后一定会再有的。”坐在床沿的娄瑞儿红着眼,伸手握住叶逸辰的手,安慰着,话语间夹杂着哽咽。
叶逸辰重重抽泣了一下,闭了目,眸底落下两行沉重的清泪,眉眼间透着由衷的疲倦和无力。
由始至终,两个男子都没有发觉门边站着洛安,他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尤其叶逸辰,仿佛失了生机的朽木,静静地等待着衰败,以前的活泼开朗如今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半点踪影。
“辰。”过了片刻,洛安才启唇,干涩地唤了一声,宛若遗失了千年的声音,亘古悠远,携着难言的复杂情绪。
听得洛安的声音,两个男子均身子一震,一个依旧闭着目,似乎不想看到站在门边的那个女子,一个则欣喜地抬眸看向洛安,唤道:“安,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洛安将叶逸辰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嘴边扯出苦涩的笑意。
“哦!对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先离开一下。”娄瑞儿看了眼叶逸辰,就立马站起身,随口寻了个借口,欲回避,将空间留给洛安和叶逸辰两人。
只是,他才站起身,就被叶逸辰扯住了袖子,男子祈求地看着他,“瑞儿,你别走。”
“这——”娄瑞儿为难了,看了眼洛安苦楚的神情,便知她心里不好受,心里一疼,他转向床上的男子,开门见山,“逸辰,你难道不想与安说说话?”
“跟她没什么想说的,你陪着我就好。”由始至终,叶逸辰连个正眼都没给洛安,此时听娄瑞儿一问,他话语间流露出不屑,视线直接一侧,转向了另一边,侧眼都懒得给洛安。
见叶逸辰冷漠的态度,洛安心口一窒,弥漫出无边的痛意,浑身的血液全部被冻僵了一般,即使室内因为烤着火炉的关系温暖如春,她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脑海中嗡嗡作响,只剩下叶逸辰那句比刀子还要锋利几分的话语,回荡着,震得办事一向有把握的她此时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身边的苏子淇蹙起了眉,显然很不认同叶逸辰对洛安这般态度。
孩子没了,小玲所承受的痛苦也没少到哪去,他一直看在眼里。
可叶主子这般对小玲,对小玲来说,实在不公平!
“逸辰,事情的原委曲折我刚刚都与你说了,你难道还是无法原谅安吗?”娄瑞儿不解地望着叶逸辰。
他心里只希望眼前这个消沉的男子能恢复以前的模样,而其无法解开的心结在安身上,所以他希望其能和安好好谈谈,解开心里的心结,不然,不仅其不好受,安也不好受。
“无法原谅,无论我如何努力,我都无法原谅她!”叶逸辰突然激动了起来,回身瞪向洛安,眸中迸射出浓浓的恨意,伸手指着她,清亮的声音骤然拔高,变得十分尖锐,毫不留情,“出去!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我叶逸辰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