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给漫秋儿送到了东宁镇的镇门前面,随后起身前往与返回秀山村截然相反的西南方向,那是通往牛家村的一段路。
当从远的背影消失在东宁镇的镇口时,他原本在站着的地方忽的出现了一双破旧的布鞋。
布鞋又脏又破,已经卷了边,鞋底都邋遢着,可神气的是那漫空飘的雪花没有一丁点落在鞋面上。
那双鞋的主人不知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当他孑然的身影立在镇门前,过了一刻又一刻,脚边的雪花已经见卷了边的鞋底没了过去。
该是多么的寒冷冻人,可这人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似的。
镇门口经过了一个个行色匆忙的人,有的来不及多看那人一眼,有的则用稀奇怪异的目光打量了那人好几眼。
可不管怎样,那人还是孤立在漫天的风雪中,似乎他早就已经熟悉这一刻了。
忽然,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拍掉了那人肩膀的一些积雪。
一个憨憨而质朴的声音响起来:“从闻大哥,你怎么在这儿等着?”
……
……
漫秋儿回到家里的时候,月牙和李翠华正在灶房里忙活着。
“漫秋儿姐,你回来啦!”月牙出来招呼,帮着将牛车牵到后院去。
“是呀,这天下的雪真大,还好不太冷。”漫秋儿拍了拍身上的残血,转身跟月牙一起钻进了灶房。
李翠花正在切着菜,抽空给漫秋儿到了碗热水,道:“快暖暖身子!晌午吃饭了没?”
到了冬日,农家里能时常备着热水的人家可不多了,上山砍柴越发的费劲,一个不留神,怕是就要摔个人仰马翻了。
漫秋儿道:“没呢,娘,”她咕嘟咕嘟的喝了一碗热水,感觉浑身缓和了许多,又问:“家里有啥能吃的东西不?”
“有,锅上贴着饼子哩,这会儿还热的哩!远儿咋没跟你一起回来?”李翠花一面将饼子给盛出来,一面问。
漫秋儿道:“谁知道他?大雪天非要说有事儿,我也不知道去忙啥了!对了,我爹呢?”
李翠花道:“你爹今儿一早就出门啦,去邻村喝喜酒,摊子是我和月牙出的,你爹现在还没回来呢。”
漫秋儿应了一声,接过饼子,就着热水和咸菜疙瘩吃起来,狼吞虎咽了一半,又问:“娘,饼子还有吧?一会儿……”
“有呢有呢,”李翠花笑着答,“就是给你们两个娃留的,大胆吃!远儿回来也管够哩!”
漫秋儿这才放心,将那半个饼子塞进嘴里,吃罢了之后便忙着跟李翠花和月牙一起干活。
现下接近年关,每家每户都开始忙着杀猪宰羊,打扫屋院清洗衣物。
“咱家的那头大猪明儿你爹便准备找牛屠户来杀了,”李翠花拢了下头发道:“该杀了,眼下猪肉也没了,正好能接上了。”
漫秋儿点头道:“是该杀了,杀了后请乡邻们过来喝杀猪汤。”
李翠花抿嘴笑道:“是呀,咱们庄稼人一年到头可不就乐呵这一次?这次多请些人来,让大家伙都好好吃一顿。”
漫秋儿微微一怔,李翠花这意思是……
她深深看了李翠花一眼,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行,娘,请客这事儿听你的。我出去捡点柴火,一会儿回来。”
“大冷天的,早去早回啊,”李翠哈叮嘱着,“山上可冷,将棉衣扣好了再出去。”
“欸,知道啦!”
漫秋儿刚一出门,就迎面碰上回来的从远。
“你去哪儿啦才回来?”漫秋儿嗔了他一眼,“到底什么事儿这么秘密?”
从远见她手上拿着背柴火的绳子,知她要去山上捡柴火,见主动拿过去,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去牛家村看了一圈。”
“去牛家村干什么?”漫秋儿疑惑的看着从远。
以从远沉稳敏锐的性子,从不做没缘由的事情。去牛家村……难道……
两人说话间已经远离了耿家小院,通往空旷无一人的山脚方向,天空中飘着的雪花渐渐的停了,但天地山木之间还是一片白茫茫的凄美动人。
从远沉默了一会儿,道:“韩大哥最近听他的兄弟说,在码头上似乎看到李员外回来了。”
“李员外!?”漫秋儿大惊失色,“他怎的这么快又回来了?”
从远轻声道:“你先别慌,那人也没说清楚到底是不是李员外,只是提了那么一句,韩大哥又顺嘴与我说了。我便心里惦记下了,这不,方才去了牛家村李家,去看他们家到底有没有人。”
漫秋儿屏住呼吸,不打断他的话听他继续说。
从远接着说:“我去他家看了一圈,只有零星几个仆人,并没有李员外回来的迹象。”
漫秋儿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从远却又说:“但也不该放松警惕。我总觉着近日身后像有人跟着咱们似的,感觉很奇怪。”
漫秋儿却并没有这种感觉,扬了扬眉,一脸不解的望着从远。
从远见她秀美灵动的面庞,忍不住伸手在她滑腻的脸上摸了一把,声音含着宠溺的道:“算了,你这小丫头片子,只要不胡乱出头惹祸,谁又奈何的了你?”
他牵住漫秋儿的手,慢慢向前走,一面道:“你只管操心酒楼的事儿,其余的事儿,都交给我,不会有事的。”
这话是说给漫秋儿听得,也是说给他自己——他要肩负起保护漫秋儿安全的责任,更要保证让漫秋儿再也不会遭受飞来的打击,生活在无忧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