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何必要告诉他那么多?”回宗路上,两人颇为小心谨慎。虽说人朝暗许,魔道中人过得终究还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也是厉有隅犯险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我说得都是真的?”厉有隅哑然一笑,反问道。
厉笑一怔,十年前少主还是少年,如今他还是那个印象,被这么一问这才缓过神来,少主如今也年近三十了,怎会那般思虑不周?连忙笑道,“是属下多嘴了。”
“说得都是些小事,我今儿不说,燕世子将来难道也不说?”厉有隅看得还是很开的,想合作,要有诚意,不管是真是假,表面的工作还是要到位。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自己藏着...想到这儿,厉有隅不知怎得又想到了祝青山,这个人他实在是琢磨不透。
若非是绝脉,凭他的资源和天分,定将是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可惜了。”厉有隅微微摇了摇头。
“燕氏是不是女儿生得挺多的?有没有哪种看上去完全不可能来此,天衣无缝的那种人?”厉有隅蓦地转过头来问厉笑。
“是有不错,帝君有一女在上京主持祭祀,每三月都露面,比谷内的燕世子长一两岁。”厉笑有些茫然地答道,并以方才提到的燕世子做对比。这一比,他瞳孔一缩,“你是说,上京那个是假...”
“里面怕是还有一个当朝公主。”厉有隅云淡风轻地替他把话说完,“只凭燕世子,凭什么让李微谷足不出城,等候十年?这两人在谷内装不认识这么久…不对,也有可能他们之间本就不认识。”
“我说燕公主来历的时候,他的反应让我起了疑心。而后我故意表示在意六师妹的身份,意欲除之,他则略有如释重负之感,连忙应答,说定会转告圣上。”
“少主高明!”
“不怪他。他与谷内两人断了联络十年,我却与他们相处十年,先道破诚王独子的身份,这种局面下,他压力太大。”须弥,苦陀两座圣山是亲皇朝的,若皇脉有二人在谷中,与一人,根本不是一个格局。
李微谷担心此事暴露,有些紧张也是情理之中。
“我们今日戏份做得够足,我看来日可以两边通吃。”厉有隅起初做这个打算的时候紧张无比,现在却是有些看开了,再大也玩得起。
“那少主的意思是?”厉笑略有所悟,他们设计围杀叶山南,若再引了一批人去杀燕公主,到时候人多眼杂,谁又能搞得清楚是怎么回事?
留下燕世子,遇害的反而是燕公主,自己这边通过今日的表现,多半能撇清关系。
“邪教里到底有没有好人我不知道,但正道里绝对是不缺坏人的。”厉有隅想起祝青山多年前与自己来往时说得一句话,“正道未必都是好人,邪教也未必就不可交。”
“看不惯皇帝做派,想要打压人朝势力,将朝廷排挤在一流宗门之外的人,可不少吧?”厉有隅咧开嘴笑了笑,“要是燕公主和叶山南一起死了,那这天下可就乱了套了。”
正常人的想法可能是要把这些事永远藏在心里。但厉有隅可不是这个打算。
“若是两人真死了,那我便把这些丑事都捅出去,让天下人都瞧瞧这堂堂皇朝和一流宗门,做得到底都是些什么龌龊事。与我魔门又有何两样?”乱起来才好呢,厉教主为自取名有隅,隅意角落,便是想要他能带领教徒占有一席之地。
魔教想进,天下不乱怎么行?
“事不宜迟,待我回宗先将附近的散兵游勇收编了。”攘外必先安内,这等大事在即,诸魔的内斗是时候停停了。
“对了,先前那个和我撞在一起的少年…”厉有隅思忖再三,突然出言问道。
“那个少年?”厉笑答道,“先前他似乎注意到了我们两人,但我剑识查过之后并无什么蹊跷。”
“而且他在这儿也算是有些名头了,李微谷回过头来两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嗯?”
“你们撞在一起时李微谷告诉我的,是燕郡此城的少城主,在这偏远地界倒也算个地头蛇吧。平日里待人也算是温润有礼,就是爱跑青楼,加上身体资质不好,因而名声总得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厉有隅闻言突然笑了一声,心里暗笑说这跑青楼的注意还是自己当年出的,让不明所以的厉笑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先去前面,半日之后我会赶上来。”
说着,厉有隅返身又回往燕郡。
“少主身份既已暴露出去,还是小心为..”厉笑刚想劝阻少主,再想想又觉得少主境界已经在自己之上,于情于理他不该多管,便点头应下,听从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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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你他娘的下午好哇!”桃谷幽径曲曲折,远方来者嘻嘻笑。一位约莫二十岁的少年郎一手拎着两个油纸包,一手提着杏花酒,脚踏春风,活蹦乱跳地跑入谷中,冲着一位光头大汉如此喊道。
作为桃谷大师兄的那光头大汉面对师弟的戏谑却未见任何恼怒,反而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甚至可以说不知怎地笑得有些谄媚,让人头皮发麻,“侍读辛苦啦,侍读辛苦啦!你可算是回来了,快让我尝尝这烧……“
话还没来及说完,他便三两下拆开油纸包,塞了一只鹅腿进嘴里,一时间是满嘴流油,犹自还在含混不清地嘟囔着,”馋死我了馋死我了!”就连嘴角溢出的些许香油,都让他用指头一一抹了回去,搞了半天原来是垂涎他人手上的酒肉!
“师兄莫急呀!”祝青山有些无奈地掏出酱料辣子,“这东西得沾了佐料才算是完整,囫囵吞枣算是几个意思?”
“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大师兄傻呵呵地笑着,一把接过瓷瓶,喜不自胜。“这些年得亏小师弟作侍读,能出谷去,否则谷中的那些个粗茶淡饭不得把我给憋死了?”
大师兄说着还左右抖动着满脸的肥肉。这一脸佛祖的福相,怎么也不像是饿着的样子!一边吃着,一边偷偷摸摸地问道,“还有呢?”
“这儿。”祝青山直接将锦布包着的东西塞进了大师兄的袖子。“今个儿新鲜的,绝对好滋味!”
“不给你吃斋饭吃什么!呸!你个酒肉和尚!”旁边有位样貌打扮极为清冷凉薄的女子见了这一幕,心知那里面包着的多半又是青楼女子的贴身之物,忍无可忍,放下手中的书卷,颇有些不齿地斜眼啐道,“真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