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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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荣冲出苏府,直奔水神庙。他马不停蹄,当金鸡鸣晓,晨曦初上时,终于赶到水神庙。

老僧仍在闭目打坐,段荣闯进屋子,他犹如未闻。段荣问:“大师,这是真的?”老僧点点头,段荣心中有疑,问:“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老僧道:“天机未到泄露之时。”

段荣知他定不会说,也就不再问下去,盘腿在老僧对面坐下,问:“大师,我该如何,请大师指点迷津?”

老僧突然睁眼,双目炯炯有神,望定段荣,一字一句地问:“你是长子,苏府应该由你说了算。你想夺回本属于你的一切?”段荣微一迟疑,点了点头。老僧又问:“你想夺回本属于你的女人吗?”段荣立即点头,老僧微微一笑,又问:“你想独占五湖,一统江南武林,继而做天下第一人吗?”

这是一个平日做梦也想,醒来知道根本达不到的事,但此时段荣的心理已经发生变化,这些东西,已不是遥不可及,似乎就在眼前,往前一步就可唾手可得。段荣呼吸急促起来,重重地点点头。他想,我失去了这么多,难道就不该得到点什么?

老僧道:“那么,回苏府,恭恭敬敬地向你娘磕三个响头。”

段荣一怔,问:“那么以后呢?”

老僧道:“先要你们刘家的‘松涛剑法’下册,将‘松涛剑法’练成,然后去找曹家……”

“曹家?”段荣迟疑起来,自己的苦难,皆是曹家造成的,难道还要和曹家联手。

老僧道:“不错,曹家。”他瞟了段荣一眼,似乎知道段荣在想什么,道:“曹家跟你先人有仇,跟你可没什么大仇。”段荣心想,害得我如此惨,还没有深仇大恨?老僧道:“当年,曹家并非想杀你们,只是想让你们交出松涛剑谱,他的手下劫持你,也不是出于曹家之意。当年段落,也就是你师父,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素与曹家交好,被曹家邀请去堵绝你们母子。段落将你擒住,以为奇货可居,便甩掉曹家,偷偷将你带走,妄想以你去交换剑谱,他想独吞。后来他听说江湖豪杰为报刘镇山除掉逍遥子的大恩,四处搜寻你,他害怕了,恐怕招来杀身之祸,但是又不敢杀你,你就象一块热山芋,烫的要命,扔又扔不得。于是,他只好以你师父的名义自居,无可奈何地将你养大。”

段荣豁然明白了,怪不得师父从不认真教自己武功,而且对自己不是打就是骂,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天他与钻山豹子激战,怎么又和曹老二混到一起?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肯定又有了一致的目标,于是又勾结到一起。还有那个姓姚的……,段荣想明白了,他们将自己抓去,是因为他们已经觉察出或者猜出苏府的底细,因此又想将自己当奇货藏起来。可是为什么又将自己放了呢?也许他们觉得还没到与苏家摊牌的时候,所以苏天佐去要人,他们不得不放?

他想的大体很对,但曹家放了他,决不是怕苏天佐,而是有更大的阴谋。

“为什么要和曹家联手?”段荣不明白。

老僧道:“苏天佐在五湖中一呼百应,已成气候,你能追得上?你只有依靠另一股力量,那就是曹家的力量。他会把你所需要的,全部准备好。”

段荣问:“他准备怎么做?”

老僧道:“这仍是天机,届时你自会明白。”

段荣嗤之以鼻,冷笑道:“我会这么容易受人摆布吗?”

“你会的!”随着话音,从别殿走进四人,正是曹老二等。段荣看见段落,脱口叫道:“师……父。”习惯成自然了,但他马上想到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这个父字便轻了许多。

曹老二笑道:“我知道你想找回失去的所有东西,但是即使你习成天下无双的剑术,也当不成江南武林盟主,其一,山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是逍遥子,也有失手之时。其二,人心不服,武功再高也是枉然。”

段荣沉默不语,曹老二道:“我们曹家吃的是朝庭的饭,不期待做什么盟主……”段荣心想:“就凭你们曹家的恶名,也能让天下英雄服心?”曹老二续道:“我们可以帮你成功。”段荣问:“如何帮?”曹老二一笑,道:“我们已经将你的锦绣前程都设计好了。第一,你必须学成松涛剑法;第二,我发出武林帖,开个英雄大会,你施展绝技,技压群雄,以树威望;第三,姚大人会带领高手暗中相帮,有不服者尽数剿除。对了,你还不知道姚大人的真实身份吧?姚大人乃锦衣卫首领,是魏公公的心腹。”段荣吃了一惊,但心中一动,曹老二所说的所设计的不无道理。段荣也不是傻子,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曹老二不会无缘无故帮自己。他问:“那么我得付出什么代价?”

曹老二笑了,拍手道:“问的好,礼尚往来嘛!说老实话,老哥哥我这么做,完全为了家父。大概你也知道,家父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神兵宝典’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就是在‘神兵宝典’中收录松涛剑谱,我所要的价码,就是松涛剑谱。”

段荣已经料到了,顿时缄口不言。段落劝道:“徒儿,反正你已经习会了,有没有剑谱,又有何关系?就象这剑谱上册,大家都练了,谁也没有影响谁,想要修为深,还得看个人资质及用功。”他掏出那本“松涛剑谱”上册,还给了段荣,说:“带上它,也许有用。”

曹老二道:“你以为你是苏府大公子,就能象苏天佐那样呼风唤雨了?你突然冒出来,人家认得你是谁?你母亲在还好,万一你母亲撒手归西,你这长子,还不是让苏天佐赶出家门。”

“别说了!”段荣怒喝。提起苏天佐,他就有气。他是弟弟,为什么比我名头响?就因为他有个好运气,那时还小,被母亲抱在怀里,而我不合大了几岁,结果被人家抢走了。段荣没有去怪段落,反而怨天尤人忌恨上苏天佐。“好,就这么一言为定。”段荣终于下定决心,与曹老二击掌为誓。

其实,曹老二并非只为了松涛剑谱,他还有更大的阴谋,这个阴谋,那日放段荣之前就已经策划好了。曹老二并不是不想做江南武林盟主,但曹家属于阉党派系,勾连官府,欺压百姓,在江湖中名头太恶,江湖好汉,谁会服他,所以他必须找个傀儡,利用傀儡剿除不听话的反叛势力;还有,曹老大身负征收“矿税”之任,而五湖周围抗税活动不断,寻根究底,是因为有个抗税的组织,而这个组织与苏天佐关系密切,曹家的打算,最好寻个机会一网打尽,最差也要各个击破;再者,陕西一带不断有流寇出现,镇压清剿未果,大有星火燎原之势,江南万不可乱,锦衣卫姚首领率众高手南下,就是为了清除武林中的叛逆之人。

段荣毕竟年纪青见识浅,只以为人家想得到剑谱,谁知人家的野心大的很。

段荣回到了苏府。

于是,苏府的称谓变了,因为多了个大公子。下人们对他又敬又畏,因为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苏天佐对他相敬如宾,只是这声哥哥,无论如何叫不出口,只得含含糊糊叫声段大哥。苏母喜笑颜开欢欣若狂,因为多年的心愿终于得了,积压在心底的歉疚和痛苦一扫而光。最尴尬的莫过于林彩云,当年的情郎居然是丈夫的哥哥,自己成了弟妹,怎生相见?于是,她没事总是躲在屋里,尽量少与段荣照面。

苏天佐和段荣只谈过一次话,那就是告诫段荣,别去招惹林彩云,不准把两人间的不愉快,透露给母亲,他不想让母亲为儿子们的事再烦恼伤心。段荣都答应了,他现在唯一所想,已不是往日的爱和情,而是松涛剑法。于是,段荣向母亲提出要学剑法。

当年逃难时,苏母将松涛剑谱上下卷,分别塞入两个儿子身上,现在是到了该合二为一的时光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满足了老大就亏了老二,苏母就让两个儿子彼此交换所藏的半部剑谱。段荣不得不佩服曹家,他们将剑谱还给自己,原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招。

苏天佐拿到剑谱上半部,显得很随便,有也行没有也成,因为他知道,学习松涛剑谱的内功基础,并不是一步登天的事,是要慢慢修炼,循序渐进。因此他将剑谱交给了林彩云,记得时就翻翻,练一会儿。好在他原本学得是武当内功心法,刘镇山出自武当门下,因此松涛剑法使用的内功心法,有很多地方与武当派相通,因此他学习起来往往事半功倍,到也进境迅速。

段荣得到松涛剑法下半部,欣喜若狂,如饥似渴地习剑,数月足不出户,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看见大儿子如此用功,苏母也很高兴,只是担心他的身体,就让小丫头春梅常常提醒他该休息了。苏母现在考虑的是大儿子的亲事,找家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娶进苏府,因为长媳将是当家之人。然后,回迁黄山或者定居五湖,都要打出刘家的旗号,两个儿子都得改姓刘,因为都是黄山刘家的后人!

林彩云已渐渐心若止水,因为倘若段荣还是陌人的话,只要苏天佐肯放自己走,那么两人还有破镜重圆的那一天,然而如今已不是两人间的事了,即使苏天佐肯放了自己,老太太能答应段荣娶自己吗?苏府的二媳妇突然变成大儿媳妇,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一切都是命,林彩云早就认命了!

现在她完全尘封了往事,她只知道苏府应该是刘府,刘府有两个儿子,自己是刘府的二少奶奶,丈夫是二公子苏天佐,总有一天,得改称刘天佐。其他的事和人,她一概忘却。

苏天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天都回家睡觉,与林彩云同床共眠。林彩云也完全进入妻子的角色,她看得出,苏天佐对自己美貌的躯体非常渴望,每当苏天佐想做一个真正丈夫时,他的某个部位就会不争气的疲软下来。林彩云已经是过来人,每次被苏天佐吊起**,却得不到满足,心情十分郁闷,她十分伤心,知道自己的往事所埋下的祸根,她担心的是,长此以往,苏天佐的心理将会变化,一个男子汉的尊严常常在妻子面前丧失殆尽,将是对他多么大的打击。

可是这种事,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母有意无意地问过她,怎么还没动静?她是盼孙心切,可是没有蓝田种玉人,哪会有孙子?林彩云只得装作娇羞地回避此事,但内心不免着急。当初她怕苏天佐缠着自己,可现在反而期盼苏天佐能给她爱的滋润。

“你还在怪我?”有时林彩云会问苏天佐。苏天佐道:“我没有。”林彩云不信,说:“假的,因为我能觉察出来。”苏天佐很沮丧,道:“不知怎的,我拼命想忘却,平日里已经忘却了,但每当那个时候,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你们恩爱缠绵的情景……”

林彩云不再说话,一件事,不是说忘就能忘掉的。只有关心他,给予他充分的爱,才能渐渐抹去留在他脑海里的往事。

这日午后,苏天佐接到一封信,是张定远写的,让他马上去牛头村。董大力就生活在牛头村。苏天佐正想去看看董大力和他的媳妇,便对林彩云说:“我出去办点事,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十天半个月,你在家里,缺少什么,让晚菊跟娘说。”林彩云笑道:“现在我当着家,缺什么我还会办不到?你自己保重吧,你想说的,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是一个朝晋暮楚的人。”苏天佐向母亲辞别,苏母说:“和你哥哥道个别!”苏天佐答应着,出了母亲的房间,竟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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