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另类绑架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人间界自由都市当雷因斯调集主要战力,朝艾尔铁诺战线集合过去,却有一名天位战力与众人背道而驰,朝着自由都市的中段位置前进。
以实力而论,在当前的天位武者群中,她并不最很受瞩目的一个,但是以她与雷因斯皇家的关系来说,没有人能否认她的重要性。
香格里拉大战结束后,枫儿就朝着东方前进,一路也听到雷因斯方面的各种消息,心中颇为担忧。兰斯洛在数月前组创苍月骑士团时,枫儿是理所当然的成员,被授予“苍月骑士”的名衔,但这个头衔却从没机会向人报出,这点不能不说是局势转变太快的缘故。
在兰斯洛最需要人手的时候,枫儿没有赶去帮忙,那是因为她更担心另一个人的安危。
兰斯洛、小草,这两人是她如今生命中所有光亮的存在,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织田香……总之她本身的幸福,与这三个人息息相关,不会单独存在。
香格里拉大战时,与青楼联盟众人同行的枫儿,是在战斗的最尾段才抵达战场,对此她深为自责,却又得知一件更让她不安的事。战况最紧急的时候,小草曾经现身援手,帮助源五郎欺瞒敌人,更指点妮儿与泉樱战术应变,这些是让己方能够反败为胜的主因之一。
但是在香格里拉大战结束后,小草却完全失去了音信……不,事实上在那之前,小草就已经联络不上,本来还有梅琳老师能与她以魔法联络,如今连梅琳老师自身都下落不明,与小草的联络彻底断绝,得知这点的枫儿忧心如焚,马上做了前去查探的决定。
小草之所以与众人分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身为魔导公会主席的她,必须率领魔导师去卸散狂乱的天地元气。王五与周公瑾在耶路撒冷的一场大战,影响所及,再加上使用通天炮的缘故,使得自由都市的天地元气狂暴化,造成连场天灾地变,无可控制,灾难笼罩了大半个自由都市,甚至向雷因斯、武炼开始蔓延。
为了不造成更多死伤,小草、梅琳、风华分别率领魔导公会的精锐队伍,在自由都市区域内组成魔法结界,尝试散化庞大的天地元气,本来依照估计,几周之内就能控制灾情,最快数个月后,天地元气的状况就能回复正常,但香格里拉的连场激战,却让这估计数值彻底被打破。
香格里拉本就是风之大陆上的地磁特异点,其深处地宫所蕴含的秘密,更是关系重大,偏偏几方势力的激战都是在地宫中发生,你抢我夺,频频以天位力量影响地磁,而直接波及到的,就是正以结界阵疏导天地元气的众人,在最终大战爆发的数天前,位于耶路撒冷附近的小草,已经与众人断去联络。
梅琳有感如此恶化下去,情形会更加不可控制,索性放下疏导任务,亲身前往香格里拉解决祸源,如此一来,结界阵三者缺一,再加上公瑾后来两度发射通天炮,巨量的天地元气被吸扯释放,数个月的努力前功尽弃,天地元气的狂暴状态更胜之前,小草甚至还等不到香格里拉大战的结局,就力尽消失,不能再维持灵体出现。
也就是因为这样,枫儿非常担心,战后立刻赶往自由都市的中心区域,但当她终于抵达,却对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
因为稷下方面完全得不到这边的消息,枫儿在前往这座孤城的路上,见到风和日丽,还以为天地元气渐趋稳定,小草小姐很快就能抽身,怎知道这边的天空赫然是风起云涌,厚密云层形成漏斗状,以尚算平缓的速度朝地面卷绕盘下。
魔法结界所在的那个山头,整个被笼罩在漏斗云里,枫儿尚在几十里外,就能够感受到那股不寻常的风压与气流,而当她靠近到距离结界阵十里之处,便遇到了从结界阵中撤出的魔法师们。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天地元气一下子狂暴起来,形成狂风,扯下九天云层,把阵眼连同主席一起吞噬封闭,正在维持结界的我们,全部被震飞出来,十二名首当其冲的同修当场粉身碎骨……”
“其实不能说是毫无征兆,在那天之前,我们就察觉到散乱的天地元气,释出量一天比一天大,就像缓流的河水,虽然流速不快,但水位却一天高过一天……我们知道早晚会出事,只是那时候我们还以为自己能控制,延缓那一天的到来……”
“本来伤亡人数还会更多,但是主席用魔力做了紧急障壁,为大家争取时间撤离。现在我们都待在外围,做成第二防线,希望能够帮忙红解主席那边的压力……但……也要等本部的支援了。”
与魔法师队伍碰头的枫儿,听到了这样的报告。她不知道该对这些魔法师解释什么,因为就她所知,稷下方面几乎不可能派出援军。这种大场面,不是天位魔法师绝对派不上用场,但小草被困、梅琳失踪、华扁鹊叫唤不动,根本没有能帮得上忙的魔法师,如果要调动,那除非从恶魔岛把织田香调来。
(但从恶魔岛过来,再快也要几天,而且……或许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恶魔岛上藏着太多的机密啊……)
西西科嘉岛藏着太多雷因斯的重大机密,就连枫儿也不是全部知晓,虽然在她看来,织田香只是闲闲地待在岛上,没有什么特殊任务,但说不定事实不是这样呢,然而,既然已经亲自抵达这里,枫儿也不打算只是在这里干着急,总有些事情是她所能做的。经过考虑,她决定亲身进入那个被浓密云雾所覆盖的山头,探探内里的情形。
几名资深的魔法师提出劝阻,尽管天位武者看似无所不能,但天位武者的力量源头,是来自天地元气,而那片云层中却正充斥着狂暴的天地元气,所形成的冲击威力,依照学理计算,比什么自然灾害都要厉害。
“我明白几位的顾虑,但是从目前的情形看来,云层的能量状况尚属平稳,如果里头出现密集的放电现象,我会斟酌撤出的。”
正常情形下,已拥有强天位力量的枫儿,不会被人间界的任何自然力量所威胁,但这些风暴却是天地元气燥乱的具体现象,并不是寻常风云,进到里头去所承受的冲击,不啻于与天位武者动手作战,枫儿不得不小心行事。
深深吸一口气,枫儿鼓足护身力量,缓步走入那堵厚实绵密的云之壁垒,才一走进去,较云壁外猛烈几十倍的狂风,就吹得她鬓发散乱,呼吸急迫,充分感受到那份压力。
(很强的风压,不过……比起八歧大蛇可差得远了,如果只有这样,那倒是还好……)
正如同枫儿自己预估的一样,云团内的大气流动尚算平缓,除了风压之外,不见冰雷火电,对人的威胁性还不大,让她能够维持一定速度,朝云团的中心位置前进。
不辨东西,枫儿前进的速度并不快,而越是前进,她所感到的压力就更大,非但猛烈强风逼得人呼吸维艰,气温更骤降至冰点,枫儿连走几步之后,口中呵出的尽是冰冷白气,异常难受,但也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前方的闪烁光影。
闪闪金光,在前方的云团遮掩中,仍灿发着隐蔽不住的光亮,那边的云团缓缓旋动,形成纺锤状的事物,看上去好像一个金黄色的大蚕茧,光焰流动,蔚为奇观。
(小草小姐一定在里面……)
被这个念头所鼓舞,枫儿急切地想要赶奔过去,当下猛提一口真气,先鼓荡自身的烈火真气,驱散冰冷寒意,再预备加速赶向那个山头。
哪知道,当她正式鼓荡起天位力量,连结周遭天地元气时,周围云团却发生惊人反应,耀目电光、霹雳狂雷,都在同一刻出现,毫无定向地乱劈乱轰,飞沙走石、破山碎岩,陷身其中的枫儿首当其冲,虽然以大雪山的魅影身法避了两发轰雷,却仍避不过第三枚,硬受了一记,痛彻心肺。
挨了一记雷轰,跟着便是十多发轰雷连接而来,如果不运天位力量护身挡架,不死也是重伤,但如果再运天位力量,周围天地元气再受影响,那就等于是在火药库里擦出火星,雷轰将无穷无尽,这作法等于是饮鸩止渴。
(我该怎么办?如果使用天位力量,会不会也害到小草小姐呢?)
千钧一发的情势中要做出决定,枫儿着实彷徨,但在她做出抉择之前,眼前突然一亮,一道明亮皎洁的白光,在她顶上张开障壁,非常温柔和煦地将她笼罩,阻绝了一切雷轰电闪的霹雳伤害,任外头雷霆肆虐,光罩内的世界却是平静安和。
“这是……”
不用过多的解释,当那抹如梦似幻的透明虚影,在枫儿面前缓缓浮现出来,枫儿就知道自己脱困的理由。
“小姐……”
漂浮现身的小草,形象并不清楚,也似乎无法说话,那种情形有些像是太研院中老旧的电子萤幕,放着一出无声的默剧;但尽管如此,小草的笑容却甜美如昔,频频向枫儿点头,为她辛苦前来此地而道谢,却又为自己无法开声说话而抱歉。
看到这情形,枫儿明白小草现在是如同香格里拉之战时一样,勉强用魔法分身前来,这时最不需要的就是无谓感伤,所以她把握时间,马上就问小草,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无法出声,小草很抱歉地笑了笑,向姊姊弯腰一礼,伸指指向东方,接着一幕幕的画面显像,便直接传人枫儿的脑海。
那些画面并不陌生,全都是连场天灾地变的场景,洪水、风暴、火山喷发、雷电霹雳、地震,自从阿朗巴特魔震之后,这类的画面反覆在风之大陆上出现,日本陆沉、耶路撒冷之战、香格里拉之战,天地元气引发的种种灾变,把这块土地搞得乱七八糟,单看那些人们惶恐逃散的画面,枫儿甚至判断不出这些灾变的上演地点与时间,不晓得是已经过去的历史画面,亦或正在发生。
画面视点渐渐拉远,枫儿从一些远山背景认出了地点,确认那是自由都市之内的一处山区,算来已经是濒临海岸线的边境,换言之,这些画面可能是正在上演的灾情,枫儿只是不明白为何小草要给自己看这些画面。
然而,当画面再次变化,枫儿终于知道小草要告诉自己什么了。画面中出现了大海的景象,每逢天地元气异变,大海总是造成灾祸的源头之一,光是海啸形成的十尺浪涛,就足以轻易摧毁沿岸所经的一切,但这次却似乎有点异样,画面中所看到的辽阔海岸,蜿躯绵长不下百里,可以看到的海水全部凝冰结冻,形成了起码百里长度的雪白世界。
那并不是单纯的海水冻结而已,许多岸边的结冰海水甚至还保持浪涛形状,显然是在浪潮拍击海岸的瞬间,急速凝冻,与寻常的冬天海水结冰不同。
“为、为何会这样……”
枫儿的问题,小草无法回答,只是继续把一幕幕画面传送给她,画面中尽是海水结冰的情形,那是小草透过结界法阵,与子布这空间的天地元气连结,把自己的思维、感官能力拓展出千万里外,扫描过自由都市与雷因斯,遥遥窥向风之大陆的东方海岸,再把当地影像回传的成果。
狂乱的天地元气,形成的庞大压力,让小草一时之间被锁镇在云团中,难以脱身,但只要她不离开这里,透过天地元气的连结,她便能耳闻世间一切音响,眼观世间一切法相,几乎是无所不知。
这些影像与讯息,小草传达给枫儿,当枫儿从那一幕幕的影像传送中醒来,她已经脱离了云团笼罩,被小草转移到外围。
“海水冻结……这些异象代表什么?”
难以理解,枫儿唯有将这些讯息尽速传回雷因斯,希望那边能够得到警讯,判断出这里头象徽的意义。
艾尔铁诺的皇太子殿下,被恐怖分子挟持绑架。
这个震惊国际的消息,在当天就传遍了风之大陆。
本来一国的皇太子出事,就已经是重大新闻,更别说这个皇太子目前代父操控国政,形同艾尔铁诺的最高权力者,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肯定比皇帝驾崩还要严重。
这个消息就像是为风之大陆倒下了一锅滚烫热水。香格里拉大战方休,人们正将目光集中在雷因斯军的征伐上,预期两国交兵的惨烈场面,哪知道雷因斯会如此奇兵突出,一面大举出兵,一面竟以恐怖活动绑架了敌方元首,这真是让人拍案叫绝,始料未及。
姑且不论被这消息搞得一头雾水,不知为何会发展若此的雷因斯,蒂伦,成为案发现场的中都,却对这个消息没什么危机感,当百姓听到太子殿下被歹徒绑架的消息,还相互打趣的表示,旭烈兀公子事事都喜欢玩大,连被绑票都被绑得震动国际,一点都没有辱没他贵公子的品味与名头。
会有这样的评语出现,一点都怪不得他人,责任全部要算在旭烈兀自己头上。打从“被歹徒绑架”的那一刻起,连串合理与不合理的要求就从寝宫中传了出来。
从宫中地窖提出秘藏数百年的葡萄美酒,还要连放在收藏宝库中的夜光龙杯也一起送来,当交涉人员表示不知道宝库密码,也没有开锁钥匙时,受到胁迫说出密码的太子殿下,把钥匙破窗掷了出来。
最新鲜的龙虾与生蚝、刚刚用八百里加急传递送来的鲜果、价值万金的深海鱼卵酱,种种美味珍饯,流水席般地送到歹徒所占领的寝宫,而那残忍无情的歹徒毫不满足,继饮食方面的要求后,还要求正在国家剧院演奏的旅行乐团来到寝宫外,表演他们拿手的乐曲。
这么嚣张的绑架犯,实在是破了艾尔铁诺有史以来的犯罪记录,不过宫廷官员都很好奇,为何这名女绑匪如此贴心,勒索的食物全都符合太子殿下的口味爱好;所做的种种奢华要求,也与平时太子殿下的命令相似,甚至送进去的东西品质稍差,马上原封不动地被退出来,要求重做,这种严格标准更是旭烈兀一贯坚持的东西。
也因为这个理由,当宫廷官吏困惑地请教昔日麦第奇家长老、如今已经贵为帝国重臣的红髯与蓝眉,是否该在饮食中添加些许迷药,尝试迷倒绑匪后抢救人质时,得讯太迟、赶回后只能槌胸顿足的两位长老,此刻却相顾叹息。
“没有必要,就算有迷药,普通药物也迷不倒天位武者的,更何况……如果真的下了药,唯一会被毒到的也只有太子殿下而已。”
“两、两位长老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在饮食里头下药,绑匪会先让太子殿下试吃,检验效果?可恶啊,雷因斯人真是卑鄙好诈”
面对宫廷官吏们的愤慨,红髯与蓝眉两位长老只能垂首叹息。与其说雷因斯人好诈,不如说艾尔铁诺人太蠢,居然当真相信这破绽百出的绑架案件,半点都没看出来整件事唯一该负责的罪犯,就是那个理应被硬揪出来痛揍一顿的太子殿下。
想到这个难以何候的年轻主子,两位长老也只有叹气了。他们是从小看着忽必烈兄弟长大的,在忽必烈死后就追随、辅佐旭烈兀成事,但尽管如此,他们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其实并不了解旭烈兀,一点都不明白他正在想什么,只能凭着过往的惯例,去做老实而笨拙的猜测。
“食物送进去多久了?”
“已经过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那也差不多了,你们去准备马车,直接开进寝宫,马上就会用到的。”
两位长老的估算很准,几乎是才一说完,寝宫内就传出新的要求,胁迫宫廷方面把一辆马车停到寝宫门口,附带一名车夫,并且不准偷看寝宫内的情形。
“两位大老料事如神,居然能够猜透绑匪的下一步,真不愧是国之栋梁、国之重臣啊!”
“不,你言重了,我们只不过是很清楚某个人习惯在用餐后出去散步兜风,所以一定会要求马车,如此而已。”
为了顾虑太子殿下的安全,马车照要求送到了寝宫门口,没有人有胆量偷看,而唯一有胆量偷看的两位长老,却根本懒得去看,只是挥手要宫廷侍卫放行,随便匪徒要求去哪就去哪,就是不能离开中都城。
当马车车厢重量骤增,一张纸条从车窗飘出,所有侍卫让出一条道路,让马车笔直驶离寝宫,出了皇城,走在中都城的大街上。目的地设定在中都城中一家著名的甜食铺子金鸡坊,由御前侍卫改扮的车夫,战战兢兢地驾车,前方有警卫队负责开道,后头则是有大批人马跟随保护,拖着长长的一列队伍,预备等敌人露出可趁之机,再一举冲上去抢救。
纯以勇气来说,明知道车内的绑匪是天位武者,普通军队根本派不上用场,他们还如此固执地想保护太子殿不安全,这点着实可圈可点,让人赞叹,只不过,力量方面比不上敌人,就该用智慧去弥补,但在这一点上头,艾尔铁诺军却似乎比力量更为欠缺。
当马车终于到了甜食铺子门口,在两旁民众与军队的众目睽睽之下,车夫连续多次回头,促请车上的乘客下来,或是再转往他处,却始终得不到回应,最后实在等不下去,在场的几名军官一拥而上,打开了马车的车门,然后……
“没、没有人!”
这个惊呼声在不久之后,形成了全场数千人齐声而发的哄然惊叫,掀动云霄。凡是站对角度、能够直视马车内部的人们,都很清楚地看见,马车车厢内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两个半人高的彩绘大花瓶,好像在嘲笑全体官兵似的摆在里头,还很不客气地多贴了一张白纸,上面画着一个吐舌头的鬼脸,然后写着“笨蛋”两个大字。
就算是再笨的人,也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发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的全体侍卫官兵,急忙赶了回去。寝宫外还有部分侍卫把守,也保证马车离去后,寝宫内没有任何人出来,但当众人攻坚闯入寝宫,却理所当然地发现,里头早已人去楼空,什么人也不在,什么人也没有。
红髯与蓝眉两位大老除了再度感叹,自己实在是料不中这位公子爷的想法,也只能寄望生物炼中的天敌法则。
根据最新传回来的情报,金鳌岛已经在艾尔铁诺西南边境出现,正朝中都前进。
每个生物都有天敌,纵然是狡桧灵活如旭烈兀也不例外。白鹿洞周大元帅就是他的天敌,无论是斗智斗巧,周大元帅都能够稳稳镇住他。
“其实二师兄不是我的天敌,三师兄才是,以前我在白鹿洞被他拦过几次,那个男人实在是有够古板罗嗦,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每次抓到人,就逼我们开始背白鹿洞门规,不是背门规就是说教,像是恶鬼缠身一样,真是好可怕。”
听前方的旭烈兀这么边走边抱怨着,妮儿差点就想没好气地还口一句,告诉他那个三师兄不是真人,只是胭凝向白字世家订购的拟真机械人。
白鹿洞七大弟子的入门时间相距颇长,旭烈兀在槿花之乱后入门,只在白鹿洞中远远看过胭凝本人几次,并没有多少交往机会,碰到机械人的机会远比碰到本人高得多,后来唐国事件爆发,胭凝离开白鹿洞,两人更无机会碰面;至于在旭烈兀之后入门的泉樱,多数时间都在杭州静养,对这位“三师兄”的为人与事迹,更是只能从各类传闻中获知。
“不管那些东西,你现在到底是要带我到哪里去啊?”
“咦?我不是已经说过要带你去观光了吗?”
“你带人浏览中都,是把人带到地底观光的吗?”
妮儿真是被弄糊涂了,刚才与旭烈兀一起待在寝宫,这家伙以“肉票”的身分,连连代替她发出勒索命令,要求外头的人把好酒好菜全都送来,还差点要人送来满柜子的新鞋、新衣供她挑选。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玩了半天,旭烈兀表示该是出去走走的时候,便招来马车,要了个小伎俩,让众人目光集中在那辆装载花瓶的马车上,自己趁机开溜。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睡在我的寝宫吗?”
旭烈兀这句暧昧的话,险些招致一记铁拳,不过他的解释方法也很简单,直接掀起两人脚下的地毯,露出了一个闸门,打开闸门后,一个黑黝黝的深洞与阶梯,让妮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你在自己的房间下头挖地道?你真是变态”
“这么说就太过分了,我是贵公子,亲自劳动太不适合我了,我才不会自己挖这些东西咧!这个地道是以前艾尔铁诺皇帝挖的,大概是为了防止政变或刺杀吧!在皇宫中有这些地道设施,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哼,都钻进地道当鼹鼠了,还耍什么贵公子派头?”
妮儿与旭烈兀走下地道,上方闸门自动盖起关闭,机关相当巧妙,妮儿本以为地道中空气污浊,窄小脏乱,怎知走了几步后,眼前豁然开朗,不但两旁悬挂着长明灯,照明与通风都处理妥当,地上还标示前进方向,拓宽成足以行走四辆马车的四线道,看上去真是宏伟壮观,极具气派。
“你……你这个死暴发户,这是什么东西?”
之前也曾在象牙白塔下稍微参观过地底宫殿的规模,但气派程度却比不上眼前这四通八达的宽阔长路,妮儿瞧得目瞪口呆,正想向旭烈兀问话,却看他走到旁边的石壁,好像开启了什么机关,石壁分开,露出了里头的一个洞**,跟着一样东西从石洞里头驶行出来,竟是一辆银光闪闪的跑车。
旭烈兀轻拍两下手掌,跑车亮起大灯,连引擎都自动发动,他得意地笑了笑,斜身靠在爱车旁边,脸上满是自得之情。
“蓝宝晶的最新型号,流线造型,飞翼车门,还改装搭配了来自金鳌岛的新技术,gundAm引擎,只要油门轻轻一踩,就会有让你意想不到的效果,瞬间让你超越风,与光同在……啊!”
“啊”的一声,与震耳的金铁敲击声同时发出,当旭烈兀帅气地望向妮儿,预备邀请美人一同上车兜风时,眼前一黑,脑门一痛,头顶穿破玻璃而出,被妮儿一手拆下车门给重砸在脑上。
“无耻昏君!你国内民生凋弊,百姓过着什么烂日子,你还在这边耍什么派头,建什么地道?”
“这个地道不是我建的。”
“还敢狡辩!除了你这个死暴发户,还有谁会把地道弄得那么乱七八糟?皇家的逃命地道我见多了,没见过这种比地上马路还宽的,你的猪脑袋里到底装什么鬼东西啊!”
“这个……如果逃难,当然希望路宽一点,逃跑起来可以不用太挤,从从容容,不失皇家风范,所以我进行拓宽工程的时候,特别要求加强这方面的设计……你不觉得地底的空气很好吗?进行拓宽工程的时候,通风系统追加了不少预算喔!”
“你……这里还有跑车,你连跑车都藏在这里……”
“喔,考虑到我的喜好,出现几辆跑车也是很正常的事。因为逃难的时候,首要的考量就是跑得掉,我既然拓宽了道路,第二个目标就是能开车跑路,后来想说既然都能在地底开车了,干脆把工程范围拓展,不要只限于皇宫,把地道延伸到整个中都城底下,能从任何一个街道自由出入。”
“……所以……整个中都城的底下都是地道?你把这座城的地底全部挖空,都变成这种东西?你不怕整个中都城一次塌了下去,变成大灾难吗?”
妮儿的质问,旭烈兀平摊着手,满不在乎地回答。
“也不是只有我在挖,从开始建设中都城的那一天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中都城地底挖东掘西,大家你来我去,把地下挖得四通八达,光是白鹿洞的仙术法阵,就已经让中都城的地底空了三成,我的拓宽工程也是利用那个法阵,在现有规模上连结与扩充,并不算太过分啊!”
旭烈兀解释得很轻松,妮儿却听得四肢发软。过去就听说这个人非常喜欢大排场,常常为此大兴土木,品味还非常奇怪,连自己家的房屋建筑,都搞成某种超时代艺术,让麦第奇家人对外羞于启齿,没想到这种习惯在成为艾尔铁诺皇太子后,没有改善,反而变本加厉。
两人坐上跑车,在地底狂飙起来,一路上通风良好,开出十余里外,甚至还看到两旁的石柱蟠龙雕凤,好像走在什么神殿、庙宇之类的参拜道路上,哪里有半点逃难的感觉,简直像是在观光。
“……我是想说,大家不得不钻地道逃难的时候,心情一定很不好,所以如果地道能弄得好看一点,逃跑的时候心情好,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开拓新事业,这样子不是很好吗?”
“好你老妈……我已经懒得和你这个暴发怪物说话了。”
妮儿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说,当她斥责旭烈兀铺张浪费,无视百姓生死的时候,他却说麦第奇家领地的百姓衣食安稳,自己还算是一不过得去的领主,至于艾尔铁诺全土,他担负起国政大任未久,要把这笔帐算在他头上,实在不公平。
“说那是什么傻话,男人应该有担当,既然你当上了艾尔铁诺之主,就应该挺身担负起责任,怎么能说不关你的事呢?”
“啊……问题是,那又不是我想要抢来当的,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非常无奈啊!”
旭烈兀说着,停下了跑车,两人已经以高速开了好一段路,虽然看不见地上景物,但是照距离来算,应该已经出了中都城,妮儿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停车,也搞不清楚停在这里到底是来观什么鬼光,但旭烈兀停下跑车,走到旁边石壁前开动机关,打开暗门,出现一条很长很宽的阶梯。
“这个是……”
“上去你就知道了,那里的风景很好,空气也很清新宜人,刚从地道出去,很适合到那边去看看呢”旭烈兀微笑道:“至于特殊性……那里是整个风之大陆上,最多结界笼罩的几个地方之一,在那边谈话,不管旁人用什么手段,绝对无法窥见里头的情景。”
妮儿心头一震,本来她就怀疑,旭烈兀不会真的只有一股傻劲,带着自己到处观光闲逛,现在这个答案终于要揭晓了。
第二章意外之客这条阶梯的长度颇长,旭烈兀在前,妮儿在后,两人没有施展轻功,足足走了小半时辰,当旭烈兀打开暗门,两人走出了这条一路向上的隧道,出口位置竟然是一处山岗。
山岗上凉风轻拂,感觉十分清爽,但周围林木茂密,看不到树林外的景象,妮儿一时间也无从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何处,但照距离来算,应该是中都城外的某处山岭。
距离隧道出口不远处,有一座凉亭,由竹枝搭成,再缠上绿藤,看上去碧绿翠嫩,倍觉清雅,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以正楷书写着“退思亭”三字,旭烈兀领着妮儿走进去,亭中的小桌上赫然已备妥茶水,显然每天都有人来这里洒扫整理。
“这里是……”
“退思亭。退而后思,静悟己过,简单来说就是罚跪反省的地方,但那与我们今天要谈的东西无关。”旭烈兀笑道:“这个地方是白鹿洞产业,本来是别有用途,但后来慢慢演变成举行秘密会谈的地方,原因是为什么,相信你也感觉得出来。”
妮儿点点头。打从来到这处山头,她的天心意识反覆向她警告同样讯息,这个地方被数百重不同型态的结界所笼罩,一层又一层相互影响的无形能量网,把这边包覆得风雨不透,绝不下于象牙白塔地宫的魔力屏障,在这种超多重结界的掩护下,不管使用什么术法、力量探测,都不能做到远距离穿透,窥探结界中的影像与声音,难怪会变成人们商量秘密的所在。
“我们要谈的东西……呵呵,就先谈谈你的报酬吧”
“什么报酬?”
“你协助我溜出皇宫,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很感谢你啊!”旭烈兀笑道:“论功行赏,我给你什么报酬都不过分,说吧,你要什么?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哦,原来是和绑匪谈赎款啊……”
妮儿斜眼望向旭烈兀,看他那一副笑吟吟的从容样子,仿佛把一切都操纵在掌心,见到这模样就觉得有气,当下冷哼道:“真的什么都能给?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我要你送给我一座银山,你也送得出手?”
“金银都是身外物,能够博得佳人一笑,一座银山算得了什么?”
“这么爽快?那再加一座金山呢?”
“也没问题啊,别看不起有钱人喔!”
“好嚣张,那个死要钱的如果听到,一定会兴奋到跳起来……嗯,金山银山其实我不希罕,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还不如土地……对,你割土地给我们好了,这样你也能答应吗?”
“土地也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随便割割,比切蛋糕还容易,说吧,你要哪一块地?”
“土地你都能割?真是个糊涂亡国君……嗯,土地我拿了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你把你师兄铁面人妖的脑袋送给我好了。”
“师兄还是身外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喜欢就成,说吧,你什么时候要?”
妮儿一串话连珠炮地发问,问得甚急,只是随口提到周公瑾而已,看旭烈兀一口答应得爽快,以为他是惯性口快,顺口答应自己,马上就会惊觉反悔,哪知道他面不改色地一口答应后,一点错愕吃惊的样子都没有,还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笑吟吟地眨着眼睛,摇晃着茶杯,显然百分百神智清醒,完全不打算收回刚才那句承诺。
“你……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有没有搞错啊……”
“我很清楚啊,要不要我再说一次?”
这下子反而是妮儿大吃一惊,周公瑾在现今的艾尔铁诺有多少份量,连她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更别说旭烈兀这个切身相关的人了,他是艾尔铁诺最强也是最后的武力,如果周公瑾与他的军团败死,旭烈兀单凭本身的力量,根本就无法在群强环何的情势下生存。
为了本身的立场着想,旭烈兀急着护卫周公瑾都还来不及,哪有在这个时候同门板墙、诛杀功臣的道理?更何况,周公瑾不但自身武功无敌,更坐拥金鳌岛与通天炮这两大利器,旭烈兀如果与他竭诚合作,两方合力,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无敌,妮儿都不敢说雷因斯联军能胜过这样一对搭档。
难道,周公瑾的力量太强,结果犯到了功高震主的这个千古难题,让旭烈兀对他的力量心有所忌,才想要先下手为强?但是,旭烈兀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内心软弱、缺乏自信的懦夫君主,而且如果胭凝告诉自己的往事没错,周公瑾根本不可能背叛艾尔铁诺,也不可能出卖曹氏皇族的,因为……“你真的没有搞错?周公瑾他……他可是你们艾尔铁诺的……”
“驸马爷吗?这个要求是你提出的,怎么你反而打起退堂鼓了?”
旭烈兀喝了口茶,看妮儿仍是满脸狐疑的表情,不觉哑然失笑,道:“看来如果我不把理由解释清楚,你一定不相信我了。嗯……其实理由虽然很多,但总归起来还是只有一个,我只与胜利者同在!这个原则从来没有变过,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一样。”
妮儿知道旭烈兀有“胜利女神私生子”这个外号,每次遇到重大战争,这个男人就会很聪明地选边站,而他所站的位置从没有错过,每次押注的结果,都是大胜而归,令自身权位更上一层楼。
忽必烈、陆游,都是被旭烈兀放弃的一方。放弃忽必烈,退出家族的叛乱,让旭烈兀成为麦第奇家的主人;放弃陆游,选择拥抱石崇与周公瑾,这让旭烈兀一举跃升艾尔铁诺之主,幸运与胜利似乎永伴旭烈兀左右,他的选择总是正确得令人发寒,难道如今也是为了这个理由,他选择放弃铁面人妖吗?
妮儿突然醒悟,旭烈兀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其实就是为了谈这件大事。如果他早有预备踢开周公瑾,定然很畏惧被周公瑾反咬一口,所以才如此慎重,换句话说,早已进行准备的旭烈兀,对这件事的认真态度也就不用置疑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听你的解释。”
“二师兄很强,对我方本来也是个很大的助益,堪称是艾尔铁诺的最强武神。但是很可惜,这个武神已经变成一个失控的武神,通天炮在他手里,令他成为众矢之的,各方势力都想要他的命,连带所及,等若置我于沸汤之上,成为全风之大陆的公敌,压力太大,不如及早切断关系。”
“你舍得切断?铁面人妖和通天炮,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的帮手,你就这么……”
“自古以来,迷信自己力量,想要以寡击众、自己一个对抗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五师兄昔日剑试天下,单剑独斗各路高手,何等威风快意?今又何在?通天炮威力虽强,终究不过是一台冰冷的机械,想要用这台机械去统治整个大陆,最后肯定被风之大陆上所有势力群起围攻,后果如何,至少我是不看好的。”
旭烈兀侃侃而谈,分析局势,许多言论的精准预料,令妮儿心中惊叹,觉得如果自己站在他的位置上,依照这些思维,肯定也会做出同样决定,姑且不论这些想法是真是假,旭烈兀确实是一个很杰出的说客,每句话都是那么具有说服力。
“……更何况,我自己得到的秘密情报,雷因斯在香格里拉之战后,已经得到通天炮的结构蓝图,为了抵抗二师兄的威胁,相信目前已经开始动手制造,两台通天炮彼此对轰的场面早晚会上演,二师兄他未必占得到什么便宜啊!”
妮儿与雷因斯方面全无联络,更不晓得太研院的行动,但听旭烈兀言之凿凿,心里已经信了七成,如果己方也有一台通天炮,那么就有足够本钱与铁面人妖对抗了,旭烈兀因为这样而做出判断,决定舍弃铁面人妖,那也不难理解……
“我所想要的,并不是争霸天下,也没有征服全风之大陆的打算,和平共存才是我的理想蓝图。雷因斯对艾尔铁诺应该也没有多少侵略之心,不,有没有侵略之心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执着艾尔铁诺的帝位,你们想要就拿去吧!以这个为代价,我希望妮儿小姐能成为和平的桥梁,在我们合力排除和平的障碍后,让我与兰斯洛陛下握手言和。”
旭烈兀说得很轻松,眉宇间的笑意全不似商谈国家大事,妮儿不禁有个念头,或许当初旭烈兀也是用这表情,谈笑间决定参与弑师行为,把陆游送进死地。
“我……我一点都不相信你,你的话虽然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你的话藏着什么陷阱。”
“是吗?真是让人遗憾啊,因为我很努力在掩藏我的恶毒心肠呢!”
“但是,身为雷因斯的一分子,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我哥哥,由他来判断。”
妮儿最终也只能做这样的决定,不管旭烈兀要求合作的心意是真是假,自己都无权将之搁置,让雷因斯错失了这次机会。旭烈兀与周公瑾合作,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无敌的联手,但如果倒反过来,由旭烈兀在周公瑾身后捅上一刀,那也是一个相当有利的战术,可以早一步把战争结束。
对旭烈兀而言,他也伤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脑筋,因为这个提案太过匪夷所思,自己与雷因斯人的关系又没有多友好,如果少了一个适当的牵线人,双方相互猜忌,就会多浪费时间。而和自己唯一有点接触的雷因斯人,就是眼前这个长腿美少女,正烦恼该如何与她取得联络,她就非常巧合地从天而降,省却了自己的大麻烦。
“我明天再来找你,反正你不喜欢皇宫,就先待在这个地方吧,等一下遇到人,报我的名字就行了,整个中都城现在就属这里最安全,你待在这边,没人能伤到你……”
旭烈兀说完,优雅地起身告辞,妮儿虽然不知道他回去之后会怎么解释,但猜想多半是鬼扯他如何英勇机智,从那凶狠如恶鬼的绑匪手中逃脱吧!
“等一下,我想问你一件事。”
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妮儿忍不住发问,想知道旭烈兀之所以决定舍弃周公瑾,除了刚刚那些理由外,还有没有别的缘故。即使一桶烈日下的火药本来就会爆炸,也该有个火苗或是导火线吧!
“这个嘛,如果要勉强说的话……”
旭烈兀轻快的声音突然转为沉重,尽管不是很明显,但妮儿确实感觉到了那股重量,似是叹息,似是惋惜,让旭烈兀停下了脚步。
“……大概是因为香格里拉大战的失去控制吧!二师兄在这一战中的所作所为,令人大出意外,他所采取的决策,让人不敢相信是出于他手中,如果他可以下令把通天炮对准香格里拉,那么有谁能担保他不会有朝一日改把炮口对准中都?”
“所以连你都怕了?”
“你走到街上去,随便找个人问问,当他们说我二师兄是国家英雄,称赞他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在香格里拉大显神威的时候,你看看他们的眼睛,看看能不能在里头找到恐惧……应该是不难的,因为我每天都看得到。”
旭烈兀轻轻说着自己的感叹,就这么离开,重回秘道,妮儿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身影消失,自己心头那股沉重感觉仍十分不好受。自己与周公瑾确实是敌人,也十分痛恨他在香格里拉把炮口指向平民的做法,不过看到他在战场上纵横无敌后,应该支持他的人却计划着打倒他,同为武将之身的妮儿,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受。
但还有一点却让妮儿更感到疑惑,即使经过了刚才那些谈话与问答,她仍然无法肯定,那是旭烈兀的真心感叹,亦或只是演技。虽然不老,但这个优雅的贵公子无疑就是一头狐狸!
当妮儿犹自沉嗯,后头传来声响,听起来好像是某种机括与车轮的转动,压在后头的草地上,沙沙作响,而在这些异响声中,一个极为自然舒缓却柔美的女音,有些惊讶地传人妮儿耳中。
“哎呀,真是难得……这里很难得会有访客呢!”
妮儿闻声回头,在转过身的刹那,她脑里还想着一个念头,就是刚才忘记向旭烈兀问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什么地方;不过,在转身看清楚身后之人时,她很错愕地停住了声音。
眼前的那名女性相貌很美,略带古典美感的眼眉,像是一只秋燕似的眨着;银灰色的裙衫,朴素而简单,与头上的束发荆钗一样,虽然打扮很自然,但却掩不住一股出身世家的典雅,让人一眼就看出她肯定曾是哪一家贵族的千金闺秀。
这位女性很秀美,但妮儿不是没有看过美人的多巴佬,如果单纯论起姿色,她虽然美丽,但比起泉樱和玉签风华的倾城仙姿,那可差得远了。可是每一个不同的美人,都有一股特殊的韵味,泉樱的理智典雅、玉签风华的楚楚温柔、胭凝的潇洒狂放、郝可莲的风骚艳媚,那些都是她们引入注目的魅力所在,至于这个女人……
很难形容,虽然那种平实自然的感觉,与玉签风华很相像,但却又有着决定性的不同。玉签风华的自然平和,气质像是与生俱来,但这个女人的简朴打扮,却像是饱经忧患后,洗净铅华,甘心归于平淡。
自己光是凝视着她的眼睛,就隐约觉得看到了一种很深沉的伤心,仿佛将整颗心硬生生撕裂两半的强烈痛楚,纵然随着年华流逝,伤口结冻止血,却仍不时隐然作痛,连这样的双目对视,都让妮儿受到感染,有种伤心流泪的冲动……
“这位小姐,这里不是普通人能够进来,我相信你不是一个普通的迷路游客,愿不愿意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声音清柔舒缓,不带敌意,妮儿如梦初醒,再次凝视向眼前的对象,这才惊觉她是坐在一台轮椅似的木车之上,很明显地不良于行,整个行动全靠这台木车。
“你……你的脚……”
“站不起来很多年了,不过只要有心,还是可以做很多的活动,我刚刚学会做梅花羹,恰好有客人来了,如果不嫌弃,今晚就留下来吃个饭吧!”
妮儿注意到,那名银裳丽人的木车旁,挂着一个竹篮,而自己身旁不远处,正有几株梅树盛灿开花,她说刚刚学会了作梅花羹,想必是来这里摘采梅花瓣,洗手作羹汤。
一想到这里,妮儿马上有动作,跑到那几棵梅花树旁,轻轻一掌拍在树干上,震脱了满空梅办如雪,出手如风,迅速把飘落的梅花瓣一一拈于指中,在半空中轻轻巧巧转了几圈后,翻身落地,捧了满手的雪白梅办,却是半片也没有落地。
妮儿到了那名银裳丽人面前,把花瓣洒放在她的竹篮里,恰好迎上她的浅浅微笑。
“这位小姐,你的心很好、很体贴啊!”
不是夸奖自己的武功很好,而是夸奖自己的体贴,妮儿觉得有些意外,但却又喜欢这种被夸奖的感觉,正想开口道谢,银裳丽人已经转动木车把手,掉转车头,让妮儿跟在她后头前进。
走出这处树林,妮儿才发现自己正在一座山的半山腰,高度颇高,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眺望中都城,而山脚下更有许多房舍建筑,层层叠叠,像是阶梯一样沿山盘建,看上去极为宏伟,但牌楼飞檐的设计又极细致,远远看去,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不齐备,红瓦白墙各具气派,更有许多挖空山壁而成的窑洞,密密麻麻的人群像蚂蚁般频繁出入。
“好漂亮,下头是什么地方?”
“呵,你一定是外地来的吧,怎么会连这么明显的地标都不认得呢?任谁到了中都,都应该认得出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白鹿洞本院啊!”
“啊,这里是白鹿洞?”
被这么一说,妮儿才想起来,艾尔铁诺建国时为了表示对白鹿洞的敬重,所以把都城建立在白鹿洞附近,还刻意位置低过白鹿洞一阶,以示对陆游的绝对服从,虽然那份心意在陆游死后变成了大讽刺,不过这仍改变不了白鹿洞本院与中都的邻近距离。
“下头就是白鹿洞?这么说,这里是……”
“这里是白鹿洞的后山,不过打从有白鹿洞开始,这里就是禁地,禁止门下弟子擅入,违者重罚。你能够进入这里,一定是有人带着你进来吧!”
“呃……是旭烈兀那个家伙,偷偷挖了一条地道,从中都城一直连到刚刚那里。他说只要报他的名字,这里的人就知道了。”
当妮儿说到地道的事情时,那名银裳丽人的表情立刻顿住,好像对这件事情非常震惊,但旋即露出了然的微笑,仿佛想通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
“对啊……还有这个方法呢!果然就如他所说,只要肯动脑筋,世上多的是办法可以解决……”
话说到最后,声音已是细不可闻,妮儿听不清楚,又不敢多问,幸好银裳丽人回过神来,牵着妮儿的手往山上走。
“既然你是旭烈兀带来的,那么就是这里的客人,不嫌弃的话,请跟着我来吧!”
银裳丽人的木车设计巧妙,虽然有些山路颇为陡峭,但她轻拨轮轴,这辆看似笨重的木车却履险如夷,轻轻巧巧就在山路上行走如飞,没过多久就到了一处岔路。
“往左边走,那条路直通千雪谷,是往昔陆游宗师闭关所在,现在仍是禁区,闲人止步。”
“陆老儿的龟洞?那个地方很有名耶!我早就想去看一看了,之前我有个朋友……嗯,是我家大哥的拜把朋友,他就是和陆老儿在那龟洞里拼了三招,最后败在那里头,我……”
妮儿跃跃欲往,但却被银裳丽人抓住手腕,露出一个不认同的微笑,阻止她往左边走去。
“真的……不能去啊?陆老儿都死了,那边应该可以开放了吧?”
“我不是要拦你,只是想要告诉你,真正让剑仙李煜尝到挫败滋味的地方,不在左边,而是右边这条阶梯。”
苍白的手指,柔柔地举起,引导着妮儿好奇的目光,遥遥指向一条被云雾所笼罩遮蔽的山道。
第三章烟镇重楼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艾尔铁诺白鹿洞后山妮儿顺着银裳丽人的手指方向,朝深锁云雾中望去,眼前景象显得很不真切,只是在隐隐约约间,看到那条笔直往山顶延伸而去的道路,似乎有些牌楼门户之类的东西,依序建筑在路上。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白鹿洞的第一禁地,专门用以囚禁罪人的牢狱,烟锁重楼。这位妹妹如果有兴趣,大可以尝试一下,能不能一口气直闯山顶。”
“就这么闯到山顶?李老二当初就是在这里闯不过去?是陆游在这里挡他?还是说真正的阻难在山顶?”
妮儿连问了几句,银裳丽人却只是笑而不答,妮儿再望向那条云雾中的山道,只见浓雾如瀑,倾天而下,虚无缥缈间内敛森然气派,不知道暗藏了多少杀人机关,白鹿洞的奇门遍甲驰名天下,千万年术数成就非同小可,自己虽然说有天位力量护身,但面对这个古老文化的技术结晶,确实不敢稳言必胜。
被好奇心驱使,妮儿往前走了几步,却看到眼前的第一阶石阶上,洒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却仍显得怵目惊心,让人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这上头是牢狱?为了防止别人劫狱,以前来到这里的人,都要这么闯机关上去吗?”
“这点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到这里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不过我相信,只要你真的想上山去,你就一定上得去。”
“这位姊姊真是看得起我……”
妮儿不是畏战,只是不太想打这种莫名其妙的迷糊战,但被银裳丽人这样一说,好胜心起,觉得这么畏畏缩缩的,实在不像自己,当下急提一口真气,将天魔劲运遍全身,鼓荡护身气罩,跟着就大步踩着石阶冲了上去。
顾虑到白鹿洞的奇门遍甲厉害,路上肯定有什么厉害机关,妮儿一开始就决意取巧,当她一脚踏上第一阶石阶,便使出了九曜极速,整个身形化作一道疾风,朝山峰顶上飙冲而去。
九曜极速的速度天下无双,妮儿打的如意算盘,是凭着这样的高速,在所有机关发动之前闯上山去,这样子唯一的障碍就只是那些奇门术法,至于能否成功,就看看天魔功是否真的能天下无敌吧!
妮儿全力急奔,尽管她的九曜极速远不及源五郎转折如意,但直线奔驰,凭着强天位力量的全力催动,整个人好比一道强劲旋风,直飙向山顶,但觉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冰凉云雾擦过肌肤,在那朦胧雾气之间,好像有些什么东西矗立在山道上,但没机会看清楚,就与那些东西擦身而过。
(多半是机关,但就算是机关,也给我闯过去了……)
妮儿暗自欣喜,又想到自己近日来武功大进,就算是强天位当中,也没有几个人是自己的对手,更何况这些小小机关,之前自己实在不该那么胆怯,这些机关根本……
想得欣喜,难免大意,当妮儿觉醒过来,已经是伴随着一阵剧痛,眼前也一片乌黑,疼痛得半身僵硬,脑中迷迷糊糊的,还以为自己终于中了什么厉害机关,跟着才醒悟,原来自己已经高速冲完了全程,却被浓雾遮蔽视线,没看清楚前头道路已尽,就这么重重地冲撞进山岩石壁,整个人嵌进里头去。
“呜……好痛啊!”
妮儿从岩壁里头挣脱出来,扯出一堆碎石,尽管没有受伤,但是头晕脑胀的感觉却不好受,看着那个“人”字形的岩壁凹坑,更觉得糗得要死,这时偏偏又听到旁边的连声大笑。
“哈哈哈哈~~~”
妮儿转过身,银裳丽人已经推着车,出现在她的身后,笑得非常开心,连连拍掌。
“真不愧是旭烈兀的朋友啊!我在烟锁重楼许久,看过前人的档案,至少在五百年以内,没有人用这么豪华的方式登上山顶,这位妹妹你真是可爱,哈哈哈。”
能给人带来欢乐,固然是好事,但妮儿还是有点被笑得恼羞成怒,皱眉问说这里的机关就只有如此程度吗?
“嗯,就是你一路上经过的那些,没有别的机关了,再往前头走几十尺,就是烟锁重楼。不过,这里已经空旷许久,很多年没有犯人被囚禁在这里了。”
换言之,这个负责打理烟锁重楼的女子,就是一个人独居于此,妮儿念及这点,心头一凛,想到自己是以九曜极速奔驰而上,凭着天位力量发动,速度极快,但这女子坐着轮椅,却仅仅稍慢自己片刻,就跟着上山峰来,这等速度就算是双腿齐全的轻功好手都很难做到,更别说是一个不良于行的残障,如此说来……
“你会武功?”
“不,我没学过。”
银裳丽人微笑摇头,道:“但是烟锁重楼里头有很多藏书,我孤居寂寥,常常借阅东方仙术的书籍自修,后来梅琳老师偶尔造访,也指点了我不少东西……”
一面说话,她的纤纤手指拨动车轮,木轮应声而转,却是离地而起,像是被什么云朵托住似的,漂浮起来,妮儿登时明白她以不能行走之身,是如何离峰到半山腰采梅花瓣,又是如何尾随着自己上峰。
(梅琳也教过她啊?好奇怪,原来梅琳老太婆以前就来过白鹿洞,这么说,她与陆游……嘻嘻,有什么藕断丝连也说不定,不过两个人都是硬脾气,大概每次都是直接上山,不去旁边的千雪谷吧……唉,这关我什么事?我猜这个做什么?)
银裳丽人转动车轮,来到石阶尽头,对着山下的浓密云雾一挥手,周围突然狂风大作,狂猛山风交卷吹袭,刮得人们衣衫啪啪作响,但也吹散了山下的云雾,短短几下工夫,山下云雾尽散,露出了山路上的景物。
妮儿看着自己快跑冲上来的山路,只见石阶沿路上并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有什么杀人兵器,只有七座斑驳破旧的牌楼门坊,或是石材,或是木雕,唯一的共同特色就是古老,都爬满了青苔,不但柱子的漆斑驳脱落,上头的字画早已模糊,就连最上方的牌坊都裂开缺角。
白鹿洞的奇门遍甲最擅长运用结界法阵,几面杏黄法旗、几座破旧门坊,已经足够组成强力法阵,让小觑它的人吃上大亏,妮儿特别用天心意识去感应,想试着确认看看,这些牌坊是否连结着天地元气,一有人触动,就会以自然元素还击,但不知是否她所学不精,无论怎么感应,她都感觉不到这几座牌楼有连结什么自然力量。
“这七座古楼门没有连结自然能量,要通过它的方法,刚刚已经告诉你了。”
银裳丽人微笑道:“只要你真心想要上山,就一定能够上山,当然,下山也是一样,只要你觉得在这里待腻了,随时可以下山。”
“就……就怎么简单?怎会?”
“就是这么简单。我只是不明白,明明这么简单就可以做到的事,为什么却偏偏没有人肯相信。”
“但是,这里不是白鹿洞关犯人的地方吗?如果这么简单就能下山,那所有犯人不都跑光了?”
“呵,因为在烟锁重楼还囚禁大批犯人的时候,那七重门的规矩不是这样,而是让所有想上峰、下峰的人,全都上不来也不不去。”
妮儿越听越是一头雾水,幸好银裳丽人向她解释,告诉她这七重门户是白鹿洞奇门遍甲的最高成就,始创于九州大战前的丹罗道人,如今技法已然失传。
在那个天位力量尚未被广泛应用的年代,人们对天地元气的了解不如今日透彻,白鹿洞还铺设不出牵引天地元气的法阵,威力有限,丹罗道人别出心裁,排设出的阵法另走捷径,先以阶梯探测计算闯阵者的生辰八字、种族血裔,然后锁定闯阵者的灵魂,引出闯阵者的力量回击自身,借力打力,来十个就栽五双,任是千军万马齐攻,也无法突破峰顶。
九州大战时,魔族数度杀上白鹿洞,书院中的儒生无力抵御,就纷纷逃上烟锁重楼,开动法阵,藉此保住不少人的性命,被当成是圣地。后来因为陆游在千雪谷中隐居修炼,禁止旁人上峰,连烟锁重楼都一并划为禁地。
“当烟锁重楼成为禁地之后,七重门的法阵就长时间开动,那时的法阵效果与九州大战时期一样,凡是想冲上峰顶救人、杀人,或是想从峰顶囚牢逃逸的人,走到一半,就会被七重门引动本身力量,回挫自身,有的走火入魔,有的伤重身亡。闯阵的人武功越高、执念越强,就越是上不去、下不来。”
“这么毒辣?这样子那些被囚禁的犯人不是等于终生监禁?”
“也不是。当犯人放弃了脱逃,万念俱灰,愿意安心待在烟锁重楼,悔悟生平所为,他们就可以走过法阵。”银裳丽人道:“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们通常根本不想下山,所以往往也没机会知道这个秘密了。”
“真不愧是白鹿洞的卑鄙阵法,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刚刚一跑就跑上来了,一点都没有受到阻碍啊!”
“呵,这点刚刚我有说过,因为阵法的运作方向改变了。”
法阵的创设,是在天位时代以前的事,当天位武者夹带着强大破坏力出现,这个防御法阵的效果就大大降低,而自从九州大战之后,陆游接管了白鹿洞大权,便改了行事方针,严重刑犯再也不用判终生监禁,全部当场宰掉省事,免得重演九州大战时,囚犯逃脱,帮助魔族攻打白鹿洞的奇耻大辱;烟锁重楼因此废弃空旷,直至两千年后的唐国事件,才有新主人进住。
唐国事件后,李煜剑试天下,早晚会再杀上白鹿洞来,陆游有鉴于此,就让公瑾改了后山的法阵,当李煜来到白鹿洞时,让他尝试闯阵。
“啊,这招真棒。”
妮儿听到这一段,不由得失声叫好。李煜的武功之强,近乎天下无敌,别说是那时候,就算是现在,风之大陆上恐怕也没有谁敢夸称能稳稳接他一剑,如果白鹿洞用威力型的法阵去对付他,哪怕是用上中都城的百万剑阵,只怕都会给他发起飘来,一剑劈成两半。
但是后山的这个法阵却不同,它不是靠力量在防守,而是凭着巧妙设计,引动闯阵者的心魔,导致力量反噬。对付其余的天位武者未必有用,特别是源五郎、织田香这类有进行过魔力修行的武者,心志坚定,又能以魔法反制魔法,这结界阵法多半发挥不了作用。
然而,对当时的李煜,一个天位力量无比强横,天心意识却低劣到几乎弱智的狂傲武者面言,这结界何止厉害,简直就是命中了他的死**,恐怕才踏上第三个台阶,他的直线条心理已经被法阵探测得清清楚楚,再容易不过。
“可是,他们到底把这个法阵改成什么样子了?我刚刚一下子就跑上来啦!”
“这点……只能说,他并没有拜错师父,陆游宗师不仅力量无双,而且还确实是一个很了解他的人。”
陆游太清楚这个满腔热血悲愤的徒儿,在他的艺术诗人性格中,藏着多少不利的缺陷,所以就把阵法逆转,变成了“只要是真心想上山去,就一定上得去;但如果心里存有一丝怀疑,不愿上山,就绝对上不去”。
听起来很像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但尝试闯上山去的李煜,却一直被自己的力量阻挡,不管怎么跑,都被自己的力量反震回来,当他一怒拔剑,想以三天剑斩强行破去法阵,结果却被剑斩威力还击自身,立即重创。
当李煜跌回石阶起点,正待在那里的公瑾,淡淡告诉他法阵的运作原理,还有他为何闯不过去的理由,变成一头疯虎似的李煜,就闯入了旁边的千雪谷。
被疯狂的情绪占据脑海,李煜唯一的念头就是同归于尽,但是愤怒、悲痛、羞愧、自责……多种情绪化成心魔,令他狂性更增,在剑法威力更强的同时,他也破绽大露,而在冰天雪地中孤剑等待他的,却是早已将心情收敛、精气神提升到巅峰状态的陆游。
冷剑断狂涛,抵天破三天,陆游以严重内伤的代价,漂亮挫败当时力量更胜于己的破门弟子,如果不是陆游手下留情,他甚至可以在最后一剑杀掉李煜,永绝后患。当然,他是不会那么做的,因为要栽培这个弟子“成才”,他已经花了太多的精神与心血,甚至连当初这弟子借死逃狱,沿途都有专人秘密监看,确保他不会因此死去,眼见栽培已经有了成果,别说出手杀他,就算他想要自杀,陆游都不会允许。
李煜战败,拖着一身重伤残躯,回到那座云深不见尽头的阶梯,怔怔望着乍隐乍现的七重古老门楼,若有所思,就这么五日五夜,不饮不食,最后他纵声长啸,声动九天,悲亢入云,在长啸声中呕血而走。
也是那一声震动八方的破云悲啸,才让李煜独闯白鹿洞、会战陆游的事为外人所知,但人们只推测出李煜战败的事实,至于交手的过程、如何战败的因由,却只有几名当事人才知道。
“……原来是这样,李老二他真是败浔……”
妮儿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败得好冤还是不冤,虽然就自己看来,这一战真是卑鄙,但假如源五郎在这里,多半会说这才是兵法正道,先用种种方法削弱敌人实力,在敌人最弱的一刻出手,以弱胜强,赢得漂亮之至。
不再言语,妮儿看着那七座逐渐被云雾覆盖起来的门楼,想到自己刚才上来是如此轻易,但对当年的李煜却是可望不可及,那种心情与感触,心中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惆怅感,但好像又有什么事情还难以解释……
突然,妮儿想到了一个问题,李煜当初为什么要执着于冲上山?山上有什么东西让他想闯关?为什么他心里会有疑惑,导致他最后冲不上来?
当妮儿把这个问题提出口,银裳丽人摇头苦笑,缓缓说出理由。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住在山上,他是为我而来。”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妮儿震惊,也想起来在李煜的剑仙神话中,有一名关键人物失踪良久,再也不曾在人前出现,成为人们纳闷不解、传言纷纷的疑团。
那个关键人物,是一个女人,她的名字是:“我叫周嘉敏,是一个负责打理烟锁重楼、悔悟罪过的女人。”
金鳌岛在艾尔铁诺的上空浮现,朝着中都快速飞行,这件事情已经透过各个情报组织,把消息传给目前风之大陆上的各个势力。
无论是天位武者,或是一般平民百姓,在他们的眼中,宏伟飘翔于天上的金鳌岛,像是一艘永不沉没的巨船,平稳地在碧空中航行;尤其是在没有能力飞上天去的人们看来,金鳌岛简直代表神喻,无可抗拒。只是这艘伟岸东西所代表的意义,究竟是救世或灭世,没有人能说得出来。
这是由下方往上仰望的感觉,但是在金鳌岛上的人们,却无暇享受这种俯视的乐趣,反而处于一种沉闷的气氛中。
其实金鳌岛上没有多少人,除了简单的太古魔道技师小组,就只有朱炎、郝可莲两人,至于公瑾,自从香格里拉之战后,九成的时间都处于闭关状态,偶然一现身,也难得与属下说上几句话。
朱炎对公瑾的支持,并不只是单纯的部属忠心,还包括了他对公瑾本人的敬佩、对公瑾理想的追随。他还记得当初公瑾与他谈起对未来的规划时,曾说过魔族侵略人间,固然不好;但白鹿洞目前对于魔族的反制策略,也不是长治久安之策,应该另外有个什么办法,为两族人谋求更好的出路。
“我已亡故的妻子,将来或许会以魔族的身分出现,所以我对魔族并没有憎恶,希望能与你一起努力,改变现在的世界。”
这番言语,打动了当时学艺于隆。贝多芬门下的朱炎,决定为此奉献自己的技艺与知识,也是基于这些理由,他才义无反顾地支持公瑾,但这些感觉却渐渐开始崩溃了。
最近几次和公瑾大人会面,朱炎都感觉得到压力,有一次甚至背上冒着冷汗,因为公瑾大人身上所散发的冰冷杀气,已经强盛到连魔族都感到畏惧,不想靠近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男人。
以前的公瑾大人并不是这样,虽然他从不对人打开心扉,但也不至于是一个冷漠的男人,否则又如何能让西北地方的军民对他如此爱戴?和属不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表现温雅谦和,完全是个守礼君子,偶尔也会主动说说笑话,不着痕迹地表示对部属的关心,人们都非常喜欢他。
这样的公瑾大人,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朱炎对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绪,但他却肯定让这个分歧明显化的导火线,是出现在香格里拉,在那之后,好像一切都不对劲了……
之所以让朱炎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因为公瑾昨天把他找去,要他严密监视中部方面的动向。之前由于中都是旭烈兀殿不在治理,金鳌岛的监视系统并没有对往那个方向,但公瑾大人昨日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却很明显地表露出对旭烈兀的不信任,所以才要加强戒备。
这点让朱炎有所惊觉,难道连这唯一的友方也变得不可信任,己方已经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吗?
不过,他现在所执行的这个工作,并不是在监视中都城,而是今天早上公瑾所传达的新命令。公瑾下令,在抵达中都之前,彻底把金鳌岛内部搜查一次,因为之前一场大战的爆炸影响,目前金鳌岛内部还有许多区域只是封闭,没有仔细处理,或许还藏着什么危险物体也不一定。
朱炎并不觉得这个猜测是多虑,毕竟公瑾大人如今拥有斋天位修为,他的天心意识感应,或许比科技扫描更有用,而那个命令的作用,也在此刻呈现出来,搜索中的某个区块,突然亮起了闪光,显示有生命反应。
“生命反应?立即确认生命型态!”
朱炎的命令传达下去,而电子设备也很尽责地迅速传回答案,经过确认,那个生命反应出于某个人类。
“公瑾大人料事如神,金鳌岛里头果然有古怪,苍中力士出动,把目标处理掉!”
朱炎释放出苍中力士,预备让他们去收拾掉那不明分子,但命令才一传达下来,那个生命反应的亮点突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移动了百尺左右,脱离了苍中力士的封锁网。
“好快的速度,到底是何方神圣?”
朱炎看着萤幕上的闪光,对来人的速度为之咋舌,但他很快就发现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来人的速度不只是快,而且身影飘忽,连续闯过几重炮火与苍中力士的封锁,纯以速度甩掉对手,这本领委实不简单,更重要的是,依照这个光点所前进的路线,终点处就是公瑾大人的闭关所在。
“拦截不住了,得马上通知公瑾大人。”
当朱炎发现有异常侵入者的时候,公瑾正在金鳌岛中心的一座僻静斗室内闭关。之前与王五决战后,他就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这里,使用这里的太古魔道程式修炼。
将当前风之大陆上天位武者的数值,全数输入系统,由金鳌岛的人工智能分析归纳,最后再以虚拟影像输出,成为模拟战的对手。这套名为“炼狱道”的特殊程式,帮助公瑾反覆做着极度艰苦的修炼,让他在最短时间之内,把与王五对战所领悟的东西整理、领悟,归并入自身的武学,并且突破强天位。
但是,这套系统的推算范围,并不只限于武者,也能整理推测许多与人类无关的东西,让公瑾在闭关期间,得到许多白鹿洞情报体系无法获知的消息,其中就有些情报让他很在意,反覆观看系统预测的景象。
当朱炎的通知讯息传来,公瑾正在凝视着几个浮空萤幕中的景象,深锁的眉头中看不出情绪波动,但在听到有闯人者朝这边过来后,他关上了几个萤幕,预备应付来人。
能有这样的神速,来者应该不是普通人,那个移动速度之快,很像九曜极速,难道来的人是织田香?还是天野源五郎?如果是天野源五郎,这可能性倒是提高不少,因为自从香格里拉大战后,他就消失无踪,生死不明,自己也是因为怀疑他可能躲在金鳌岛上疗伤,才下令搜索的。
来人的速度奇快,没过多久就甩掉所有的追击机械,来到公瑾的闭关处,隔着那道厚重的金属闸门,公瑾仍感觉得出敌人所带来的压力,那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敌人,但……
(这感觉……难道是……)
第四章故旧重逢突然间,公瑾的表情改变了,在金属闸门的另一侧,他所感应到的不只是压迫感,还有一种久违的熟悉,让人相当地怀念,能给自己这种感觉的人,世上屈指可数,难道……是那个应该还在沉睡的人?
“轰!”
震天巨响,一尺厚的金属闸门被一股莫名大力震破,破口扭曲皱折,就连公瑾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手法,不过他也无暇在意这是何种武功,因为出现在门口的那道潇洒倩影,已经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起床了没有?刷牙了没有?铁面人妖。听说你最近无恶不作,已经变成了风之大陆上的头号好狗,人人得而诛之……刚刚飞过的那个小镇,第七街的巷子里有家棺材店,手工似乎满细致的,你选好自己的尺寸没有?”
俏生生地出现在门口,斜映着身后的灯光,胭凝神采飞扬的样子,让公瑾感到刺眼,往昔曾经并肩作战的许多记忆,在这时全都涌上心来,但公瑾却没有如过去那样,对友人露出久违的笑容。一方面,公瑾感觉到胭凝身上的明显敌意;另一方面,公瑾不至于健忘到忘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
“快十年不见了,这九年里头……你睡得好吗?”
“还算不错吧,除了一直想要起床撒尿外,就是反覆作着同样的梦,在梦里把你和老头子一次又一次地切成碎片,然后发誓如果有一天能醒来,要好好向你表示谢意。”
胭凝冷笑着与公瑾对视,本来还蕴含笑意的眼神,渐渐转为冰冷,瞪视着眼前令自己沉睡九年的故人。
在鬼夷之乱结束,宿老堂势力倒台崩溃,胭凝重投白鹿洞门下后,她与公瑾虽然碰面机会不少,但因为彼此之间的心结难解,曾经是那么友好的一对知己,渐渐变得形同末路,见面也只是擦身而过。
就任白鹿洞掌门,胭凝并没有为白鹿洞做什么建树,多数时间只是把机械人推出去,任由替身充当唠叨样板,自己关在房间里头,一如过往抽着大麻,看着袅袅白烟沉思。
这情形一直到唐国事件后,终于有了改变。事后知悉公瑾对五师弟李煜的所作所为,向来消沉、不问世事的胭凝勃然大怒,向公瑾质问,痛斥他对白鹿洞与艾尔铁诺的屈从,已经到了灭绝人性的地步,要求他立刻收手,对造成的伤害进行弥补。
理所当然,此事被公瑾一口拒绝,原本还对友人抱持一线希望的胭凝就此死心,也没有留在白鹿洞的理由,便留书辞去掌门职位,愤而出走,造成了轰传江湖的“白鹿洞掌门下野事件”。
本来事情可以这样解决,但在离开白鹿洞、重返武炼后不久,胭凝接到了公瑾的书信,约她到花果山上一见,地点就是昔日公瑾、胭凝、小乔一起栽种的那棵银杏树下。
胭凝不疑有他,又有一些事情想告诉公瑾,便离开隐居的森林,前往花果山巅,却不料途中被人伏击,中了几掌,好不容易呕血突围,赶到花果山上,才见到公瑾,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等候在那里的公瑾突施暗算,一举制服胭凝,将她以东方仙术冰封于棺中,埋藏入地下,让风之大陆上从此没有陶胭凝这号人物。
“那个时候,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对我动手?”
“理由应该很明白吧,你当过白鹿洞掌门,以前又是专门负责处理暗杀工作的狩魔使,白鹿洞的黑幕你知道得太多,一旦你叛离了师门,白鹿洞根本不会让你这样的一个人活下去。”
“所以由你亲自来下手?是因为师门看得起我,还是你主动向老头子争取出手?周公瑾,你这个伪君子,从以前到现在都戴着假面具做人,老头子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替他扛多少责任?”
纵然是在被击倒、封印的那一刻,胭凝仍然不相信,不信这个相交多年的朋友会主动袭击自己。以当时白鹿洞的情势而言,必然是陆游亲自下达灭口令,公瑾负责实行,甚至应该是公瑾主动向陆游争取出手,因为由他动手,还可以争取到一点留手机会,如果是其他人动手,那就不只是封印沉睡,而是确保死亡了。
胭凝是这么推测的,但即使是这么相信,她仍不敢向公瑾求证,因为她知道公瑾会说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睡了九年,你是不是做梦做傻了?我记得你以前没有那么天真的……呵,算了,你要相信些什么,那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把你弄清醒的义务,不过,你今天到我面前来,应该不是只为了庆贺逃脱封印,还有向我问天真问题吧!”
“哼,还是像过去一样的坏嘴巴,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我确实是该清醒一点了。那个老头子就是因为脑袋不够清醒,所以才会被你给造反干掉的。”
“你指的是哪一次?我先后总共杀了他两次,你这个该死没死成的家伙,也想来体验同样的滋味吗?”
“哼,你以为九年前的事,还有机会重演吗?”
胭凝冷哼一声,身形骤然闪动,转眼间欺近公瑾身前。她所使用的身法非常古怪,看来十分缓慢,但是当人意会过来,她却已经飙到了面前,高速中带着诡异感觉,并不属于白鹿洞的武学体系。
公瑾微微一怔,先是振臂挥出空袖,稍一阻慢敌人来势,跟着一掌推出。照常理来推算,胭凝被封印于地下,是九年前的旧事,当时唐国事件才刚发生,风之大陆尚未经历阿朗巴特魔震,天位武者也还没有大量重现于世,胭凝的武功并未突破地界,刚刚她出现、破门所用的力量,也不是天位力量,看来修为有限,应当不难对付。
这是基本盘算,但公瑾却很清楚一件事,如果单单只有地界力量,是绝不能破开那道厚重的金属门,胭凝的资质本就是武学天才,九年封印中,说不定也有惊人突破,所以纵然公瑾今日的力量已无人能及,他挥出的这一掌却丝毫不敢大意。
空袖挥出,胭凝竟然完全不受影响,身形稳如崇山,单凭护身气劲就把空袖荡开,跟着她就对上了公瑾,两人各出一掌,硬碰硬地正面对撼。
“碰!”双掌交击,公瑾立刻察觉到那股排山倒海涌来的雄浑掌劲,胭凝使用的武功,仍是她过去最拿手的五岳神雷,位列白鹿回二十六绝技之一的刚猛神掌,但在内劲运用上却多了变化,变得更为诡奇阴寒,让公瑾在双掌对击的瞬间,冷飕飕地打了个寒颤。
“天位力量?不,这不是……这是……天魔功?”
感觉非常奇怪,像是天位力量,但却又感应不到天地元气的运转与运作;像是天魔功的阴寒,但运使特征又完全不对,一切都似是而非,与现有的武学知识相抵触,偏偏又如此强大,尽管公瑾只使了五成力,但对方明显也游刀有余,不是全力以赴。
在这短暂的惊愕感中,胭凝又是一掌,连接着拍击过来,当她目光接触到公瑾空荡荡的右袖,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情感,似是感伤、似是嘲弄,但却终究没有停下攻势,这一掌稳稳地欺向公瑾的断臂,攻他弱处。
一只手的打两只手,公瑾早知情形不利,不待胭凝的一掌印实,他的右手空袖突然暴射出如雨剑气,密集射向胭凝,笼罩住她上半身。
“嘿!”
没想到公瑾能以空袖发挥剑气,胭凝失了先机,距离又太近,无从闪避,只有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在闷哼声中跌飞出去,从之前破门而人的洞口跌出,斋天位力量果真举世无双,胭凝这样一跌,仍不能止住退势,还连续撞穿了几重金属墙壁,这才停止了那种连续撞穿的声音。
“好家伙,本事比预期中还要强啊”
双掌相对,公瑾微微皱起眉头,在刚刚双方击掌、胭凝被自己剑气击出的瞬间,她也狂催力量,五岳神雷的掌劲如山洪暴发般涌来,自己当时正以剑气退敌,护身力量稍弱,险些被五岳神雷的掌劲摧破,吃上小亏,严格说来,胭凝刚才并没有输自己多少。
“好周公瑾,这九年来你武功精进不少啊,难怪连老头子都被你干掉,很有一套。”
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胭凝的笑声清晰传来。
“得到突破的,不只是你一个。拜你所赐,这些年我在武炼也有际遇,得到了新的力量,过去九年的冰封,这笔帐我会慢慢和你算,在你抵达中都之前,随时等着我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吧!”
胭凝的长笑声由近而远,显然已经飘身远去,结束这次的挑衅,为之后的行动作出预告。
以公瑾的智慧,又怎会看不出这是胭凝刻意给自己施加压力,想让自己昼夜提防,寝食难安,未战就已经先输一成。这种游击战的小伎俩,公瑾自是不放在眼里,但胭凝的破出封印、重现江湖,这点让他……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是恶劣的感觉,看着胭凝在眼前说话,甚至是翻脸动手,过去某些回忆一一涌现心头,那些自己以为不会再忆起的往事,现在却像一股清泉活水般,为枯槁的身心注入了活力。
五岳神雷造成的气血翻涌,已经平复下来,但是心里的那股热潮,却越来越令人坐立难安。
“呵,有趣得很,我接下你的挑衅了……老朋友。”
随着内心的决断,公瑾蓦地站起,披风翻扬抖荡,踏着大步离开闭关修炼的斗室。
当他出现在朱炎的指挥室,朱炎察觉到他眼中的英锐之气,一扫过去数日的颓丧,神采奕奕的表情,像是回复了从前在海牙的活力,纵然还戴着那冰冷的金属面具,身上却散发着热气,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这样的改变,但能够看他一扫颓气,确实令人振奋。
“公瑾大人!”
“不用多言,我有个老朋友回来了,从现在开始,金鳌岛上的警戒要特别小心……算了,如果小心就有用,她也不会大胆地现身挑衅了。”
公瑾道:“严密监视中都方面的动向,听说太子殿下刚刚被雷因斯人挟持绑架……”
“是的,但是我们刚才也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已经脱困,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公瑾大人可以安心。至于那个雷因斯人,听说是逃逸无踪。”
“不过是一次任性的骚动事件,以他的聪明,如果会受到什么损伤,那才是奇怪。但是……我们必须留意,他这次的游戏玩闹,是不是趁机与雷因斯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不只要监视中都城内的动向,还要监视所有艾尔铁诺与雷因斯的特殊通讯。”
被送到烟锁重楼的妮儿,原本觉得奇怪,如果旭烈兀是要透过自己与雷因斯方面传达联手讯息,那就应该让自己尽快赶回雷因斯,与那边会合,不然如何传达讯息?
不过进入了烟锁重楼后,她很快就明白了理由。烟锁重楼的主人,与胭凝一样,都是白鹿洞中的数术高手,用水镜传讯,速度比什么都快,比本人亲自跑一趟省时省力。
但由于兰斯洛已经离开了稷下,所以这份传讯是传到暗黑魔法研究院,再由华扁鹊转传给兰斯洛。
与旭烈兀一同待在皇宫时,旭烈兀曾经提出警告,要论起白鹿洞中的数术高手,绝对不能忽略掉二师兄周公瑾。因为有心叛变,周公瑾一直广泛地积蓄实力,不只练武,也勤修东方仙术,所以拦截水镜传讯,对他一点也不困难。
会使用水镜传讯的魔法师虽然不少,每日进行的水镜对话也颇频繁,但如果要从中都联络稷下,这种超长距离的水镜传讯,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公瑾只要针对这种长距离传讯进行拦截,哪有查不到的道理;至于太古魔道的长距离联络,公瑾如今有金鳌岛的设备,一样可以稳稳监控。
有鉴于此,妮儿在与雷因斯联络时,就特别留心,只是简单报说自己如今平安,很快就会与众人会合,其余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使用与兄长、有雪约定的暗语,在报平安的言语中,夹带出“有新人想要入伙”的讯息。
当这些画面传到兰斯洛手上,他看着妹妹在水镜萤幕中比手画脚、挤眉弄眼的样子,这个生性粗豪的男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乱七八糟,搞什么东西?连自己身在哪里也不说,真是莫名其妙。还有这又是什么意思?有新人想要入伙?她在外头还收小弟吗?”
妮儿所使用的暗语,是过去四十大盗在做案时,特别约定的记号,有雪与兰斯洛都能看得出来,只是还搞不清楚里头的意思。结果反而是泉樱解读出妮儿要传达的讯息。
“还记得刚刚收到的情报吗?妮儿现身中都,绑架挟持艾尔铁诺太子旭烈兀,并且逃逸无踪。”
“唔……那个死暴发户,一个男人整天靠着小白脸骗女人,娘娘腔一样的家伙,我不许我妹妹和他交往,浑帐东西!”
“呃……这个,我想这并不是妮儿要说的重点,她是想告诉我们,麦第奇家族或许已经做出了取舍,预备和我们这边联手,内外夹攻公瑾师兄。”
审查时势,泉樱做出了这样的推测。单从时局来看,泉樱本身也非常讶异,因为雷因斯一方未必占有多少优势,只要旭烈兀与公瑾师兄竭诚合作,雷因斯方面肯定要迎向一场苦战,对手的资源与武力甚至可以夸称无敌。
但泉樱更明白一件事,如果说天底下有什么人最擅长预测胜败、见风转舵,那个人一定就是旭烈兀。
武炼的槿花之乱,虽然事后许多学者归纳出千百条战败理由,但是在战争初期,没有人敢确信这一点,也很难预测到王五所率领的孤军,能够全面战胜忽必烈声势浩大的联军。
从这一点的取舍上,就可以看出旭烈兀的眼光,而他之后的判断也从来没有错过。就任雷因斯右相职位后,泉樱曾想过秘密发函给旭烈兀,争取麦第奇家的支持,联手先消除公瑾师兄的威胁,但是却没有多少把握能说服这位六师兄,更想不到对方会主动伸出手来。
照一般的谈判规矩,先提出要求的一方,往往处于谈判上的弱势,但旭烈兀的时间点却选得很好。麦第奇家从不参与之前的大陆争霸,保存了实力与元气,现在有大把本钱与雷因斯谈判,若成,固然不错;若不成,继续回去与周公瑾合作,合两方之力,一样是天下无敌的组合。
“所以,旭烈兀现在应该是等我们提出利益交换,用一些优渥的条件,去换取他这个盟友。”
“盟友?麦第奇家又没有什么高手,和他们联手,他们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我们?”
“我想……他们可以提供一个暗箭难防的攻击机会。”
话虽如此,泉樱实在不怎么喜欢这种暗箭伤人的阴险行为,兰斯洛也宁愿与公瑾明刀明枪死战一场,纵然战死也无憾,怎样都好过这种背后捅人的阴暗感觉。
不过,他们也很难断然一口拒绝,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这种事情就是责任,战斗的责任是胜利,如果能够明刀明枪战胜,那是很好,但如果败了,本来寄望于自己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办呢?
兰斯洛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还是打算与泉樱一同见过旭烈兀之后,再作打算,毕竟这种事情关系重大,一定要面对面谈过,才能看出对方的诚意或虚伪。
“我的头脑不好,那个小白脸虽然有点娘娘腔,但脑里装的可不是白色浆糊,还是带你一起去,比较安全。不过……听说那个小白脸长得很帅……”
兰斯洛的表情古怪,泉樱起先不以为意,只是继续整理手边文件,直到她发现丈夫的表情越来越臭,从臭豆腐般的感觉,迅速恶化成茅坑石头的程度,这才恍然大悟。
“那个不是问题啦,女人看男人,并不是只看脸啊!我也不是那种光看到美男子就会被迷住的女人,更何况源……嗯,更何况单纯要比相貌的话,我也很有自信,我比六师兄还要美得多呢!”
泉樱本来想说,要比美男子的相貌,源五郎肯定比旭烈兀更俊美,但深恐此话一出,后患无穷,只怕往后连源五郎都见不到面了,所以改用这个旭烈兀风格的回答。
这个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不过当天稍晚,兰斯洛闷声不响地递了一面镜子给泉樱,泉樱起先迷惑不解,后来才醒悟丈夫是要自己面谈时,带着这面镜子,到时候一面与旭烈兀说话,一面看着镜子。
强烈占有欲之下的蛮横行为,令泉樱啼笑皆非,不过既然还笑得出来,就代表自己心情还不错,不会厌恶,这点也是颇让泉樱事后玩味的。
姑且不论夫妻相处的种种,在离开稷下时,都城内正在进行的种种工作中,还有一件事是不容忽略的。
兰斯洛亲自造访太研院,想要探望小师妹爱菱,却不料竟扑了个空,得知小师妹与大批研究员已离开太研院数日,到了稷下城外的一处别馆,闭门研究。
研究别馆占地广大,是魔导公会与太研院早年合力完成,分别使用两种技术搭韩了多重结界,平时禁止旁人靠近,专门用来测试破坏力强大的黑魔法或太古魔道兵器。兰斯洛到达别馆后,只觉得脚底隐然震动,仰望天空,却见到结界内一朵又一朵的菇状云,频繁往上冒起。
“伤脑筋,只希望不会用到。靠这个来打倒铁面人妖,感觉还真是有够糟糕的。”
确认了这些事情后,兰斯洛与泉樱、有雪一路西行,急着与杀人艾尔铁诺境内的雷因斯军会合,在进入艾尔铁诺时,取道北门天关,兰斯洛刻意停留一晚,随行的两人什么话都没有问,彼此心照不宣。
尽管本地的最高指挥官妮儿、源五郎都不在,但举目望去,过去激烈战争的痕迹,还清楚留在城壁上、地面上,让人可以想像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杀伐。不过,艾尔铁诺的东线战力已经全部崩溃,雷因斯军队也大举出关,进攻艾尔铁诺领地,留在此地的部队并不多,看来是没有发生战争的可能了。
战争的气息已经远去,但造成的后还症仍在持续发酵,那些在连续战争中受创与逃难的灾民,来到北门天关后,接受雷因斯方面所提供的医药、粮食援助,在此稍稍歇息,但也有许多人一歇息就再也不走了。
本来北门天关的难民潮,是因为花字世家的崩溃,地方百姓无以维生,只有群起逃亡,但随着艾尔铁诺境内的局势越来越乱,逃亡的难民潮人数暴增,雷因斯方面也开始转变了态度。
过多的难民一次涌入,光是供应粮食,就会成为一笔很大的负担,依照国际之间的惯例,这时是该把难民驱逐回国,免得酝酿成更大灾难,但是当一封发自北门天关的书信,在日前传达到象牙白塔后,稷下方面的政策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迅速扩编移民组织,在北门天关设置窗口,高效率协助涌来的难民在国内落脚,依照专才分发工作或开垦工具。
“危机也可以是转机,世上没有真正的难题,全看我们是不是肯动手去做。这些人在艾尔铁诺是难民,加入雷因斯之后,就会变成我们的菁英,因为我们与艾尔铁诺有个决定性的不同,那就是你们有一个了不起的王!”
在雷因斯内战结束后,兰斯洛已经取得国内所有大权,也采取强权统治,在雷因斯民众的高度支持下,他有足够的强权去做任何事,所以当朝野弥漫一股驱逐难民潮、保存国家元气的声浪时,他一句命令下去,一夕之间,从宫廷到媒体,原本的厅对声音全都变成热切支持。
“唉,极权国家就是这个样子,一句话就搞定,这些人真是听话。”
发号施令后就离开稷下的兰斯洛,做了这样的感慨。他认为自己的工作,是做个伟大的国王,而国王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国王能指出正确方向,把一国百姓带到正路上。
这段见解相当正确,只可惜兰斯洛并不是一个彻底本行真理的人,所以他的工作在指出方向后,就告一段落,剩下来的实务工作,全部砸在“国王麾下的小喽啰”身上,结果在赶往艾尔铁诺的一路上,泉樱就算坐在飞空无里头,仍要不断地批着各种预算书,心中发誓一定要尽快建立高素质的幕僚班底。
能够离开艾尔铁诺,到新的国度去找寻希望,那些刚刚入籍成功的难民都很兴奋,仿佛看得到不久后的未来,自己和家人的生命能够重拾光亮,也对强势主导新移民政策的兰斯洛陛下感恩戴德……虽然不久之前,他们才把这位敌国君王当成是暴虐魔王。
不过,也有人偷偷谣传,雷因斯的移民政策,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转变,是因为北门天关这边,出现了某位有力人士去说情,但那个人究竟是谁,却迄今难有定论。
“嗯,太阳都快要下山了,那几间草房外头怎么还那么多人啊?是不是吃坏肚子,在那边排茅坑啊?这么多人吃坏肚子,那就是食物中毒,这可不得了,要赶快解决问题才行。”
“哦?那里不是茅房,是移民窗口,人们是因为急着早日进入雷因斯,正式入籍,所以才在那里彻夜排队啊!真不好意思,居然要他们等这么久,希望他们能够习惯雷因斯的环境,在这里找到幸福。”
“这边的粮食够不够?衣服和药物呢?天气已经转冷了,这些东西不足的话,还待在这里的人们很难过冬的。”
一反平时粗豪莽撞的形象,兰斯洛变装来到北门天关后,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下,找来了驻守军官们,钜细靡还地问着当地物资的补给状况,觉得有缺失的地方,就马上要求改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底的泉樱,为此相当感动,觉得自己一路上的辛苦都有了代价。
“这也没什么,我自己也是老百姓出身,也曾当过灾民,还曾经干过盗贼,餐风露宿的感觉我很熟悉,当然知道他们想要些什么。”
面对妻子的称赞,在战场上纵横自如的兰斯洛,表现得有些腼觍,很不好意思地谦让着,但泉樱确实觉得丈夫这样的想法很好,自己能帮这样的人做事,做起来也会高兴得多。
相较之下,泉樱就觉得自己有些不足,尽管自己在杭州居住养病时,饱览各家大儒的著作,精研经世治国之道,但实际与人们相处的经验却少,在设身处地为人着想这上面,就没法像兰斯洛这么体贴,这或许就是封闭在象牙塔里当千金小姐的代价。
站在北门天关的城壁下,遥望眼前延伸十数里长的营帐堆,一个连着一个的营帐,燃亮着点点灯火,随着夜幕低垂,将地面清晰照亮,兰斯洛沉默无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但是最后他仍是预备掉头入关,没有进入营帐区中。
“就这么回去,不是太可惜了吗?我们取道北门天关,除了节省时间之外,好像还有别的理由吧!”
在城门口等待兰斯洛的泉樱,微笑地说话,让兰斯洛露出了伤脑筋的表情,这时,一名小童急急忙忙地跑来,说要把纸条交给北门天关身分最高的那个男人。
兰斯洛理所当然地接过纸条,在瞥过一眼后,表情像是很高兴,却又有几分尴尬。
那是风华约他见面的纸条。
第五章风华再现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雷因斯北门天关前来北门天关一事,早就在兰斯洛的计画中,但来到此地后究竟该做什么,却连他自己也还一头雾水。
当时,他仍在象牙白塔闭关练武,却收到了理应正在维持魔法阵的梅琳传讯,传讯里头的留言,让兰斯洛疑惑良久。
“如果这次修行仍不能打破天位之壁,就去找西王母。”
魔法短签中的留言很乱,看得出是匆匆留下,但兰斯洛并不敢小看这张短签的重视。
梅琳老师不是一个喜欢胡乱说话的人,而她的阅历与见识,更在雷因斯一方所有人之上,如果她会对某件事作出提点,那么这些讯息可能就是救命的最后锦囊。
天位之壁,是指由一阶天位突破至更高一阶时,所要面对的障碍。陆游为了打破这层壁垒,经过两千年勤修苦练,却终归无望,兰斯洛虽然习武天赋不凡,但从前人经验看来,就算再练上三、五百年,也未必能够有所突破。
然而,兰斯洛的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危机:雷因斯的头号大敌周公瑾,已经突破了这层障壁,以斋天位的绝顶武功,力压所有强敌。
香格里拉大战时,雷因斯众人几乎是以前仆后继的车轮战方式,才好不容易幸运取胜。如今,雷因斯可动用的战力分崩离析,偌大一个天位骑士团,唯一有希望与周公瑾正面作战的人,只剩下兰斯洛一个人,若是不能够有所突破,那么战斗根本没有开打的必要,因为周公瑾单靠万物元气锁,就能够瞬间秒杀所有决战的对手了。
因为这个考量,兰斯洛虽然还不明白,风华与练武进境有什么关系,却仍赶到北门天关,只不过由于这件事情太过古怪,他没有对身边任何人提起这点。
(不晓得风华知不知道这件事……)
兰斯洛有着这个怀疑,但在来到北门天关后,这个想法变成肯定,因为照理说也应该继续维持结界法阵运作的风华,和梅琳一样,离开了魔法阵,回到流民营中行医。
风华不是一个怠忽职守、漠视众生存亡的人,会离开结界阵,肯定有缘故,加上术者之间的联系,兰斯洛认为风华该是知道些什么,并且等待自己的到来。
其实,来到北门天关之后,兰斯洛已经在暗中看过风华。换上了粗布衣裳,不再穿着过去的锦缎华服,并没有因此损及她的美丽,反而较诸以往更具勃勃生气,当兰斯洛看到她在营区内奔走,很有精神地帮忙打理大小事务,心里也觉得十分安慰。
不过,他并没有现身与风华相见。一来,直接走出去说:“嘿,听说你知道修炼天位力量的秘密,告诉我吧?是一件奇怪而且丢脸的事;二来,他本身还不太确定风华的想法。”
日本大战结束后,风华与泉樱都选择各自离去,没有投奔雷因斯,兰斯洛相信这是因为她们两人各有顾忌,自己不应该勉强,等到她们把问题解决,就会回来,所以即使明知道风华在北门天关,兰斯洛却一直不曾造访,直至此刻。
(想不到被她主动邀请了,唔……也就只有硬着头皮去了。)
见面的地点,是风华所居住的小屋。基于当初兰斯洛的坚持,由稷下传来的密令,北门天关军方帮风华搭盖了一间朴素的小木屋,位置在流民大营外不远处,位置僻静,但却一眼就可以看见,利于警戒。
在前往木屋的路上,兰斯洛还在思索,自己到底应该对风华说些什么?毕竟两人在暹罗城分别之后,就没有什么机会说话;在出云之国为了风华奋力死战时,双方也只有短暂接触,情势紧张,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经历了这么多事,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两颗心之间的距离有多少?是否还像两年前一样紧紧相系?这点兰斯洛实在没有把握。
不过,当兰斯洛踏入木屋的百尺范围内,他突然发现古怪,眼前的景物不再是空地与木屋,而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
(这……这是在搞什么?从哪变出这一大堆树木?唔,是幻影?)
先确认自己没有被转移空间的感觉,兰斯洛肯定自己看到的只是幻影,从步入木屋百尺范围开始,就形成了一个幻影结界。以风华的魔力,要做到这件事并不难,只不过兰斯洛并不懂这么做的意义。
不过,兰斯洛很快就恍然大悟,因为他们第一次在暹罗城相遇的地点,就是一个树林,而眼前的树林与草地,越看越像暹罗城的沈家庭园。
“呵,这样算是怀旧之夜吗?”
望景思旧情,兰斯洛拍拍腰间的配刀,微微一笑,朝着明暗不定的林荫深处迈进。
缓步走人树林之中,沉稳的步履踩在满地枯叶上,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兰斯洛举目四顾,看到前方黑暗中的一点萤光,越往那边靠近,空中所飘散着的缤纷花瓣就越多,砌下一地落梅如雪乱,美景动人,但兰斯洛却知道这里根本没有梅树,要弄出这么一幕美丽光景,花的力气着实不小,也亏得她这么有情致。
“两手空空的进来,如果不弄点什么东西的话,实在不够诚意……”
落梅花瓣坠落在地上,发出莹莹冷光,引导兰斯洛在幽暗树林中前行,但是当梅花瓣洒落在兰斯洛身上,那些幻化而成的花瓣便悄然消失。被这幕怀念景致弄得玩心大起,兰斯洛暂且放下种种思虑,开始配合风华所制造出的情景。
兰斯洛不会魔法,也不会制造幻象,但是如果仅限于一个区域内的环境变化,那却是强天位天心意识的拿手好戏,他稍微一动念,周围飘吹的微风骤转急烈,漫天白雪飘然而降,几乎只是眨眼功夫,每一棵梅树的稍头都被白雪覆盖,附近能看到的地面也都化为银白世界。
“那个时候,每次见面都冷冷的,所以这个样子才对……不过,雪好像下得多了点?哈啾!”
发现风雪狂吹的势态不受控制,兰斯洛一方面错愕于自己的天心意识为何如此差劲,一方面尴尬地加速快跑,脚步在层层积雪中踩出深印,一下子跑过百尺距离,只觉得身上背着重重冰雪,每跨出一步,都洒着细碎雪花,然后看到眼前出现一排竹篱笆,刚觉得奇怪,身体已经自动反应,左脚一蹬,预备从竹篱笆上跨飞过去,哪知道面门突然一痛,好像撞穿了什么东西。
(哎呀!)
一下身形不稳,兰斯洛滚跌在地,很狼狈地滚了两滚,立刻起身,看见满天花瓣如雨,和点点雪花混掺在一起,慢慢飘散在这片银白世界。柔柔的白色花瓣、细细的银色雪花,落在雪地上,聚合在一起,慢慢分辨不出形体,煞是好看。
“真是对不起,没想到反而给你造成了困扰……”
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兰斯洛转头回身,只见风华俏生生地坐在那里,一双无神却有情的眼眸,朝他这边望来。
不是白天的粗布衣裳,而是换上了一袭洁白的绸缎裙装,长长的水袖飘动如云,本来为了行动方便而结的发辫也打散开来,一头黑发比上好的丝绢更柔美,柔柔地披垂过腰,末稍在浑圆的俏臀上摆荡;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绝色仙容,比过去的每一刻更让兰斯洛心动。
“可是,我真的没想到,有人会这么直接……就撞破墙进来……真是对你不起。”
风华满怀歉意地说话,兰斯洛这才想起,这整片树林与雪景,都是幻境所化,那片篱笆自然就是小屋的门墙,自己不循正路找门,迳自跨跳过篱笆,结果当然就是穿破那层被幻境隐藏的屋墙,让风华本来布置好的浪漫场景尴尬收尾。
“不,这没有什么关系,撞穿墙算什么,我和妮儿刚开始作案的时候,常常是破墙而入,见食物……不,见值钱货物就抢的。”
无意间提到初为盗匪时,那段不名誉的灰暗历史,兰斯洛连忙改口,好维护自己的职业尊严,但听出其中差别的风华却忍俊不住,偷偷笑了一声。
“可恶!我听见了,胆敢在这种时候耻笑一国之君,还让我穿墙出丑,我要惩罚你。”
论动作之快,未曾习武的风华怎比得过兰斯洛,一下子就被他闪到身后,一双刚刚甩掉满掌冰雪的大手,从两边捧夹住风华的脸蛋,沁凉冻寒猛地直穿过来,娇嫩的肌肤瞬间失去血色。
“好……好……好冰啊”
“哈哈,知道你男人的厉害了吧!”
兰斯洛笑得很开心,不过随即想起风华纤纤弱质,这些可能伤及身体的玩笑,对她很不适当,连忙缩手后退。
“对、对不起,我……我忘记你不适合这种玩笑,真是的……”
兰斯洛放开手,风华接连咳嗽了几声,看起来果然就是一副昏昏欲倒的虚弱样子,不过,当她站定身体,脸上却浮现一层红晕,向兰斯洛欠身一礼,用很轻很细的声音,低声道:“没、没有什么关系的,大哥能对我像个普通人一样,我……我很高兴……”
一句话出来,说的人满脸通红,听的人也莫名地觉得很不好意思,这种总是双方红着脸的感觉,让兰斯洛回想起暹罗城初识时候的情景,那时的风华何止是娇羞腼觍,根本就是有着重度的陌生人恐惧,连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都会发抖,很难想像她后来可以解开心结,这么开朗地出来为病人诊治。
“一直站着很怪吧?请坐下来喝杯茶水吧!”
风华素手挥动,指向旁边的一块山石,照屋里位置来推测,也不晓得是木桌还是木凳,兰斯洛虽然暗觉好笑,但既然风华喜欢在这魔梅雪景说话,自己也就只有本陪。
也不见风华有什么动作,热茶就送到兰斯洛面前,很粗糙的陶杯,一点都没有瓷器细致的品茗感觉,茶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是手捧着热烘烘的茶水,与心爱的人坐在一间屋里,并肩看着屋外的落梅缤纷、冰雪飘吹,却别有一份冰天雪地里的温暖心境。
只是,紧张的人不只是兰斯洛,风华也有同样的感觉。尽管她的目光无神,微笑让表情看来安然自若,可是她心里的紧张感觉,却是一点都不弱于兰斯洛。
久别重逢的紧张感,不确定对方有否改变的担心,这些都是让风华不安的理由,尤其是当兰斯洛在对面坐下,他身上的强烈魔气,如同海潮般澎湃而来,远远不是暹罗城时候所能相比,也比昆仑山相遇时强得更多。感受着这怕人的汹涌魔气,风华也有着不安,这个男人的心……真的一如以往吗?
(梅琳老师的想法,不会有错的,我应该要相信大哥才对,嗯,我相信他。)
风华绽放着笑容,继续为兰斯洛添茶温手,让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对话的两人,有了缓冲的空间。
“大哥,要不要听听我在这里的工作?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喔!”
“好……好啊。”
以这个谈话为开端,风华说起了自己在北门天关生活的种种琐事,在这样的气氛下,兰斯洛也很自然地忘记隔阂顾忌,与风华说起别来种种,从暹罗城中意外分散的伤心,决战八崎大蛇时候的惊险,说到如今的状况。
不知不觉中,兰斯洛接触到了风华的另外一面,包括风华的成长过程,还有她身为西王母职责时的种种。正如兰斯洛熟悉小草,却对莉雅女王的事迹一知半解,他也同样不了解西王母这一族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从风华的一些回忆中,他对自己所爱着的这个女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哼,被那群老太婆带到大,难怪你以前看来变态变态的,明明是个漂亮的大美人,看起来比女鬼还阴森。幸亏你遇到了我,被我影响以后,现在不是变得正常多了?”
兰斯洛对自己功劳的自吹自擂,假如是妮儿、有雪在场,一定会很不客气地嗤之以鼻,但风华之所以是风华的理由,就是她会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小声说话。
“不……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改变,每次诊断,我都只把病人当作是病人,如果他们……和我说一些有的没的,我还是觉得……好可怕,好丢脸,好……想找个地方躲一下,所以看诊时间都不长,多数时间还是得用丝线把脉。”
“喔,这个我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也不用在这里替人看病了,直接替他们超渡吧!”
“嗯?什么?”
“没什么,一点杂音。”
兰斯洛没有多作解释,但风华心里却有数,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关切、照顾,与强得怕人的执着心……或者应该说是……占有欲。
日本大战后,风华只身来到北门天关行医,兰斯洛一次都没有前来探望,除了尊重风华的自由,一方面也是因为心知自己敌人实在太多,自己如果与风华从往过密,说不定就会给她带来麻烦,所以忍心不见。
但尽管见不到面,却不代表兰斯洛对此不关心。在风华来到北门天关后,兰斯洛秘密传下命令,要求北门天关方面尽量给予她方便,依她的需求提供物资,并且暗中记不她的喜好。
也因此,每当风华早晨清醒,常常会在房门前拾起一束鲜花;为病人诊断,神困力倦时,桌旁会出现一碗她所喜爱的莲子羹或花茶。这些东西都没有署名,但却都让风华感受到兰斯洛的关心,正无时不刻地存在于自己周遭,心里也一阵甜滋滋地甚是舒服。
“大哥虽然不喜欢多话,却真的很会关心人呢”
“那当然,一个男子汉那么多话做什么?废话那么多,岂不是成了雪特人?”
兰斯洛说完这句,突然有点自觉,连忙住口。这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夜色渐晚,兰斯洛瞥向天边飞雪,只见满天风雪吹得甚急,似乎不属于自己天心意识的变化,不晓得是不是有了什么问题,便想离开查探,不过才稍微一动作,他的心思就被风华所洞悉。
“大哥千里迢迢而来,应该是有些正事要让风华来做。你一直不愿意开口,是不是不愿意让风华为你做什么?”
风华的语气很轻柔,不过却正说中了兰斯洛的一处心病。梅琳老师不会随便开玩笑,既然她的留言上这么说了,那么风华应该是能够帮到自己什么的。
但兰斯洛也认为,梅琳老师把这件事当作最后手段,那就是希望自己尽可能不要使用;再者,一个男人练武本来就该自立自强,不要倚靠旁人,如果必须靠风华帮助,尊严之类的问题还好办,但若风华还因此必须做什么牺牲……这些实在是不必了,光是小草曾经做出的牺牲,已经让兰斯洛负疚很深,不希望再有女人因为自己而受害了。
“大哥知不知道……西王母一族的存在意义是什么呢?”
仿佛看穿了兰斯洛的心思,风华提起了这个不相干的话题,而兰斯洛确实不晓得答案。
龙族、西王母族,是远古时代流传至今的两大圣族,其首领并称为“三圣”,在很悠久的一段时间里,是维持风之大陆正义势力的支柱。这是兰斯洛所知道的东西,也是风之大陆上的普遍常识,但要说到两大圣族的真正源起,当今世上确实没什么人晓得。
“西王母族与雷因斯皇室一样,都流着巫女的血。巫女所担负的工作,就是祭把神明,获得神通力。雷因斯女王责任重大,负责祭杷风之大陆上的众神,本来是善神与恶神一起侍本,但九州大战时基于政治因素,在那之后只祭把善神,至于西王母一族……”
风华微笑道:“我们被赋予的责任比较单一,祭把的神明只有一个,就是开天辟地的创世之神。我们身为侍本造物主的巫女,遵循造物主的神喻,从远古开始执行着三个任务:看守不死树与地窟、看守沉睡的九头神龙、看守风之大陆的平衡。”
所谓的九头神龙,就是被创世之神封印于地渊的八歧大蛇,日本陆沉一战,八歧大蛇被杀,其实是西王母族的严重失职,只不过西王母族在那一战之后,等同灭族,自然也不会再有人去追究什么。
看守风之大陆的平衡,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使命,那并不是一般人认知中,铲恶扬善之类的神圣天命。两大圣族在远古时候接到的使命,仅是控制这块土地上的力量平衡,让两大圣族处于一个超然的高阶位置,俯视世间的一切,无论是善或恶,都不允许超出时代标准的力量出现。
兰斯洛皱眉道:“呃?连好人也被监管?那如果坏人的力量强过好人,那些好人……嗯,还有一般的老百姓怎么办?这不是活该受苦了吗?”
“大哥说得没错,但是两大圣族本来所接受的使命,并不是维持善恶平衡,而是不让超出力量的控制出现,导致力量与力量之间的冲击,摧毁了这块大地。”
风华以实际的例子向兰斯洛说明。无论善恶,当其中一方出现过于强大的力量时,这个力量与技术就会流传,之后无论是敌人对战或同门阅墙,在胜负分晓的过程中,肯定会对周遭环境造成大破坏。以现在的例子来说,天位武者们的连串激战、通天炮的发射,都是最好的实证。
“两大圣族存在的意义便是防止这种灭世级的伤害,只不过在悠久的历史中,总是恶方获得强大力量的机会高些,两大圣族依照宗旨消灭目标,这才被当作是正义的守护者。简单一点来说,如果这个均衡体制还正常运作的话,是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发生的。”
造物之神的这个防范体制,由于两大圣族的被渗透而开始崩溃。九州大战前,希望得到两大圣族力量的千叶家,开始把黑暗势力延伸入升龙山、昆仑山,当两大圣族的族主选择效忠宗家,而非忠于本族使命,这个防御体制就出现了漏洞。
孤峰之战,为了人间界的权势斗争,当代的西王母与龙骑士甚至亲自出手,而且战死于斯。在那之后,情形一直不曾好转,两大圣族忘记了本身使命,牵扯人人间界的霸权争夺,龙族甚至希望将本身力量投入其中,建立属于龙族的霸业与荣华。
“……所以,局面恶劣成这样子,我们有着很多的责任。”风华道:“但提起两大圣族的历史,每当出现太过强大的目标,需要消灭的时候,龙族的职责,是凭着本身的力量去作战,苍龙心法、焚城神枪,两套传承自赤龙神的绝世武学,能够透支本身的气血与生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强大杀伤力,配合隆基弩斯之枪,几乎没有打不倒的敌人。”
由于过去龙骑士必须降临人间,出手杀敌的时候,首要目标往往已经登位为皇,掌握至尊大权,自诏本天承运,所以龙骑士的出现,就被认为是“歼灭天子的弑皇者”,以其强大的力量,被远古时代的人们所恐惧,被赋予的称号,就是“歼天者”。
在各种神话中,龙骑士似乎与邪恶魔王关系匪浅,不知道有多少力量强横的邪恶魔王,是被龙骑士赌上生命,浴血除去。当初在北门天关,风华发现泉樱开始并练龙族两大神功,并且与兰斯洛敌对时,就为这层不祥的宿命而担忧,所幸那个结局并没有发生。
“所以,刚才说的典故,就是龙族称号的由来。那么,大哥知道西王母这个名字被赋予的意义吗?”
“这种老掉牙的东西,除了你们自己,鬼才会知道。”
对于听古老的故事,兰斯洛本来应该很不耐烦,但是看风华的表情非常认真,兰斯洛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了解,到底泉樱与风华来自怎样的背景。自己固然熟知现在的她们,但对于她们的过去,也有一种旺盛的好奇,此刻就是了解这些的最佳机会。
“当龙骑士挺身作战的时候,西王母就担任辅助的工作,虽然有时候也会陪同上战场,但例子并不多,多数时候……西王母是作为正义勇者的伴侣。”
一反刚才娓娓道来的流畅,风华说到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特别腼觍,声音也断断续续,好像很难以启齿,但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兰斯洛除了感觉事情有异之外,也特别想要追究下去了解真相。
“西王母和龙骑士一样,本身都蕴含着很强的潜力,龙骑士的潜力是遇强越强,但西王母……可以把本身的力量,转移给人,让更适合练武的人才,获得突破……所以、所以在很多神话中,西王母都是正义勇者的伴侣,因为每次故事的结尾,都成了新任国王的皇后,我族于是被冠上王母之名。”
“唷,还真是了不起,专门出皇后的种族,这应该也是美女族的别称吧?确实名不虚传,天底下很难有女人比你更美了,可是……”
看风华说话的态度,兰斯洛突然大感狐疑,脑里想到一些事,包括梅琳为何把这当作最后手段,还有风华的神情为何如此扭捏,从这些归纳出的结果,得到的答案是……
“等等,你干嘛越说越脸红?你要告诉我的那个东西,该不会是……像我猜想的一样老套吧?你也知道,就是那些故事中什么以身相许,或是什么……”
比起其他人的生长过程,风华与兰斯洛从小生长环境特异,更是把各种传奇故事从小听到大,风华听到兰斯洛的语气,就明白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思,尽管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突然之间还是非常紧张,牙齿颤颤地说不出字句,可是就在这时候,一双手忽然放在她肩上,暖暖地传来让人安心的力量。
“风华,这不是太过荒唐了吗?你们担负了很沉重的使命,尽管这与神不神圣没有关系,但是……西王母应该也是个人,不是一个工具啊!随便来一个讨伐恶魔的勇者,你们就要把自己交给他,这样子……不是太可怜了吗?”
瞬间离座抢到风华身前,兰斯洛尽量克制自己的激动,不想让风华感觉得太明显,但是刚才听到那些话,确实令他产生了怒气。风华话里头隐藏的意思,西王母三个字绝对不是敬语,其中所蕴含的嘲讽与讥笑,像是“人尽可夫”一样,让兰斯洛一听入耳,便感到一股难忍的愤怒。
事实上,当他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脑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咒骂那个什么狗屎的创世之神,做的这是什么鸟安排,把女人当作工具一样使用,不管上昆仑山祈求神明力量的勇者是什么人,都要依照“天命”,把身心奉献,如此传承干万年,那里头所深锁住的悲伤岁月,想起来兰斯洛就觉得悲惨。
此刻,他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得体的话,来让风华好过一些,但是笨拙的脑袋不管怎么想,都找不到一个不会刺激到对方的妥善说辞,让他非常希望自己有小草那样的头脑,或是泉樱那样的口才。
可是尽管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心里的声音,却仍传达到了风华的心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手掌下的那双肩膀不再脆弱地颤抖,而是稳稳地承受着他的安抚,当一滴晶莹的水珠,在兰斯洛手背上留下灼烫的温度,他才惊觉到,一行晶莹热泪正从风华白皙柔嫩的面颊上滑过。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让你难过的,我应该说得更委婉一点,其实……呃……”“大哥……很棒唷……”
“咦?”
“我觉得……大哥的体贴,真的是世界第一喔!”
风华仰抬起头,乌黑长发由她脸上如海潮般分拨,露出令人惊艳的雪肤容颜,本来应该看不见物体的无神眼眸,因为盈满了泪水,晶灿潋滥,流转着醉人眼波,让兰斯洛一时间忘记了该怎么说话。
“风华本来……还一直担心大哥已经有了改变,和过去不再一样,对此非常的担忧,可是现在我已经肯定,大哥的心仍旧像我们初识时候那样,对人们存在着关怀,同情弱者,也勇于面对事物的不合理,这些……真的**。”
起初,风华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但是她破涕为笑的美丽姿容,让兰斯洛犹如看见灿开春花,心神荡漾,全然没留意她的喜悦话语,直到风华微微笑着,伸手拉脱肩带的系绳,白色的纱中缓缓飘落,肩头露出的肌肤比初雪更白洁,滑嫩如脂,肌光肤色动人无比。
兰斯洛察觉到纱中从指尖溜走,察觉到指尖碰触的柔嫩,瞬间手指如遭火焚,整个人仿佛被点**定住一样,变成了一尊不会动弹的雕像,嘴巴张得大大的,发着结结巴巴的怪异声音。
“风华,你……你……你胸口的衣服……”
兰斯洛的声音听起来荒腔走板,尤其是当风华牵着他的手,顺着锁骨的轮廓,轻轻来到胸口的浑圆,感受滑腴雪肤时,兰斯洛说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风华默然不语,但是由面颊红透至耳根的艳色,已经表示了她的心情,而兰斯洛的掌心除了感受体温之外,更感受到那急切的心跳,连带让他也心头狂跳。(小草她现在安危未定,我不该……狗屎,小草如果在这里,一定会大声喊推倒……)以小草喜欢推波助澜的看热闹个性,会这么做一点都不奇怪,可是……“风华,我并不想要西王母的力量。打倒铁面人妖,我希望靠自己来完成,而且,如果我接受你的好意,那不是和过去的那些正义勇者变成一样货色了吗?”
“呵,难道大哥不认为自己是正义之士吗?”
“那当然,铁面人妖才是正义之士,我一向是自命为浑帐魔王的。”
“大哥意向如此,风华不敢相强,但是有一个问题,希望大哥能够坦然相告。”
俏生生地仰起头,风华美如朝阳的笑靥,在兰斯洛的眼中印下深刻一幕,西王母的秀色姿容,确实是无双无对。
“……大哥想要风华吗?”
这个答案应该是非常肯定。此刻凝望风华,楚楚动人的仙容,半裸的雪白**,兰斯洛觉得自己从来不曾这么热血如沸,只是脑里始终还卡着一丝犹豫,不知道该怎么抛舍开那份困惑。
(我才刚刚说要为她打破西王母族的宿命,如果在这时候接受了,不就和那些家伙没有两样,也就枉费风华那么看重我了……)
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兰斯洛觉得自己手掌好像亵渎了眼前的女神,急急忙忙收回,在腰间碰到了某个东西,侧目望去,那是自己为了与风华见面,特别带来的配刀。
来自魔族宝窟的配刀,如今却给兰斯洛一个突然其来的念头,让他知道自己该怎么打破西王母族的传统。
“……历代先祖之中,很多人都有像风华一样的处境,但是风华却觉得自己非常幸福,因为能够遇上大哥,这是风华……”
“那种话现在不要说。喂,女人,有没有看到我手上的这把刀子?有没有感受到它冰冷的杀气?”
“确实是有,可是大哥你这么做,是为了……”
“少说废话,不想这把刀子搁在你白嫩嫩的脖子上,就乖乖把身上衣服脱掉!”
“脱、脱掉衣服?”
“哈哈哈哈,像你这样标致的小美人儿,遇到本大爷,那是你前世不修,注定要当本大爷的压寨夫人啦,哇哈哈哈~~”
纵声大笑,兰斯洛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狞笑的感觉,不过,当他的亲吻频繁落在雪嫩肌肤上,风华忍不住心里幸福感觉,偷偷地笑了起来。
不付钱就不叫嫖;如果是遭到胁迫,那就不算献身。熟悉兰斯洛思路的风华,对于丈夫的有趣思想,实在觉得很有趣。
或许,自己是最后一任西王母了……
让西王母族绝嗣,这是自己莫大的罪业,但是能够在这样幸福的喜悦中,为西王母族长久以来的悲哀宿命画上句号,让泪水不再延续,这样多少能让过去的前辈们感到欣慰吧……
第六章冰雪余韵理应接近天明时分,北门天关的特大风雪依然飞扬,遮天蔽日而来,早已经把办办落梅彻底掩盖,超出了兰斯洛之前所预期的程度,弥漫整个北门天关,让附近树枝垂挂冰霜,北门天关城壁甚至结起一层透明琉璃,远远看去,照映出七彩霓虹。
假如兰斯洛有余裕察觉,他肯定会懊恼自己的天心意识修为不佳,为了一时的浪漫,搞出这么多麻烦,带给当地百姓不便。但事实上,这场大风雪却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由他的天心意识所造成。
当兰斯洛与风华同在小屋里,恩爱亲热,羡煞旁人的当口,在距离木屋数百尺外的厚厚雪地里,突然有了一丝蠢动,一个人从雪地里钻了出来。
手上拿着发光的卷轴,就算在大雪纷飞的寒夜里头,仍然显得晶莹发亮,有雪拍拍身上的雪粉,遥遥望着已经看不清晰的小木屋,露出了得意的好笑。
“嘿嘿嘿嘿,不要以为可以自己一个人快活,我要让你们两个知道,普天之下旷男怨女的愤怒。”
有雪的这句话,或许能够引起很多人的共呜,不过来自他身后的那个声音,却打消了他的得意心情。
“哦?真的让你很愤怒吗?为什么你会这么生气呢?”
“那当然是因为老大可以在里头搞女人,我们这些做小弟的却只能在这里吹风,我为了表示义气,当然要送点暴风雪给他冷却冷却!”
“暴风雪这么好用啊,那我也给你冷却冷却吧!”
伴着这句话,倾盆大雪突然落在有雪头上,冰冷的感觉,让他忙不迭地跳脚惨叫。“可恶的恶作剧,背后整我夫君,还弄出这一堆大风雪来,让北门天关的人们困扰不已,雪太郎你真是个坏东西”
有雪闻声转过头去,只见泉樱正站在身后,叉腰斜眼地睨视着他,手里还托着一块雪团,随时预备再给他好看。
“你这女人简直莫名其妙,我这样也是为了帮你啊!难道你喜欢看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在……”
有雪的话没有说下去,并不是因为他自己克制,而是因为一根指头适时地点在他嘴巴上。
“嘘,不要说,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讲。”
泉樱微笑地轻声说话,声音很轻,笑容很甜,但眼中的正经神色,显示她非常不想在这时候谈这话题。
“你这个矛盾的女人啊,何必这么……”
“你是不会懂的,女人本来就很矛盾嘛,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啰!其实,雪太郎啊……我真的把你当朋友喔!在我的一生中,没有多少朋友呢!”
向有雪道谢的同时,泉樱回忆自己的生长过程,由于身分特殊,加上自视过高,从来就不曾与什么人有过交往,纵然是在杭州疗养身体的时候,身边那么多的婢女仆妇,彼此间也只是单纯的侍本关系,并没有累积什么友谊。和有雪的交情,是在日本的那段时间所缔结,假如不是因为那样的特异环境与因缘,自己绝不可能和一名雪特人结交为好友。
“你虽然个性怪,又贪婪好色,不过你很照顾我,所以我也一直认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如果碰到几年前的自己,告诉她将来会有一名雪特人好友,那时的自己打死都不会承认有这种可能性。
“你是个好人。所以不用太着急,也不用去嫉妒我家夫君,因为有朝一日,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欣赏你优点的女人。”
泉樱是这么相信着,也很衷心为有雪祈祷,希望它能够遇到一个好的伴侣,但当她想到这个伴侣可能的人选,首位将是敌方的那个毒辣美人时,她也很难解释自己心里的那股不快感。
正在烦扰这个问题,天空飘飞的片片雪花,突然有了点不寻常的变化。本来细碎的洁白梅办,混掺在满天风雪中的情景,泉樱和有雪都看得很清楚,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空中的梅花瓣渐渐变了颜色。
“奇怪,梅花瓣怎么变成了粉红色?”
泉樱知道这里没有梅树,被有雪召唤出来的暴风雪固然是实物,但飘零的梅花瓣却只是幻影,是风华所变化出来的法术,如今梅花瓣改变了颜色,这是否暗示有什么不妥呢?
“咦,我看好像不只是粉红色,这边的颜色更深……现在完全变成红色的梅花了。”
梅花瓣染上了红色,从本来的洁白如雪,慢慢变成绯红,最后呈现出殷红如血的欲滴艳色,泉樱思虑周密,看到这幕光景正自担心,旁边的有雪却暧昧地笑了起来,仿佛智珠在握,弄清楚了变化的秘密。
“怎、怎么了吗?雪太郎。”
“呵、呵、呵。”
三声仿佛在刻木头似的诡异笑声,有雪伸肘撞了泉樱一下,挤眉弄眼,笑道:“干什么装做看不懂的样子?这很平常啊,每个女人都会有一次,每个女人都会有……第一次……”
泉樱“喔”了一声,表示明白,但却努力摆出一副冷静如常的样子,不让脸红的躁热显现出来,在有雪面前出丑。
“老大真是好样的,这是男人的光荣时刻,应该有鼓手和乐队来纪念宣传一下。咦,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这种光荣的事情有什么好羞耻的吗?啊,难道你做贼心虚,当初和我家老大的第一次没有落……”
“哈哈哈哈~~~”
恼羞成怒倒是不至于,但如果再听这些东西下去,泉樱觉得自己一定会耳红得难以自处,尽管自己已为人妇,但总不好和外人说这些私密东西,所以她师法前人的智慧,手起一掌,拍在身旁雪特人的肩头,只听见旁边“飕”的一声,雪地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深洞,雪特人早已踪影全无。
“对不起啦,雪太郎,既然你会遍地,那我这就不算是杀人灭口,你就……到地下去凉快一下吧!”
轻声说话,泉樱捧拾起雪花,堆在自己滚烫的脸颊旁边,稍稍降温,脑里思潮如涌,想着此行的意义,还有与风华几次见面的种种细节,不晓得过了多久,正自出神,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愤怒吼叫。
“好好贼!卑鄙偷袭!是不是铁面人妖派你来的!”
本来泉樱来到这个尴尬的位置,就存有代为警戒的意思,现在一听到那声愤怒吼叫,登时惊醒,想到丈夫遇到袭击,还是二师兄的布置,那肯定非同小可,连忙提起朱枪,在风雪中化作一道龙影,穿梭百尺距离,朝风雪中小木屋的方向急射而去。
虽说比不上九曜极速,但泉樱在情急之下,速度也确实不容小觑,一下子就消失在小木屋那边,而就在她飞身出去的同时,她原先所在的地面有了动静:“呸!呸!呸!搞什么东西,又要从泥巴地里头出来。”
几年的时间,不是完全没有进步,真正通晓遍地之术的有雪,一手持着发光卷轴,从那黑黝黝的地洞里钻了出来,探头确认周围左右的情景,因为满头白雪,又看不到泉樱,他花了好一阵子功夫,才确认自己回到原地。
“奇怪,不就是把我打下去吗?一晃眼的功夫,怎么搞到人都不见了?难道真是老天有眼,扔下一颗暴雷在她头上?”
找不到泉樱,有雪转头后望,听到小木屋那边传来一阵重物坠地的闷响,跟着就是一声大笑传来。
“哈,这么烂的计也能骗到人。喂,女人,有没有看到我手上的这把刀子?有没有感受到它冰冷的杀气?”
“确实是有,可是你没事大叫做什么?啊,风华姊姊,你好……”
“不要在这时候行礼,也不要多说废话。婆娘!不想这把刀子搁在你白嫩嫩的脖子上,就乖乖把身上衣服脱掉!”
“脱、脱掉衣服?”
“哈哈哈哈,像你们这样标致的小美人儿,遇到本大爷,那是你们前世不修,注定要当本大爷的压寨夫人啦,哇哈哈哈~~~”
一声声狞笑,从小木屋方向远远传来,刚刚被泉樱颁赠“好人奖状”的有雪,看着手上的卷轴,无声地叹息着。
(你们这些让人眼红的情侣,不要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只要有你们这些有情人存在,就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千千万万个像我这样的同胞,继续妨碍着你们的!)
虽然时间已经进入十二月的冬季,不过这天晚上北门天关的降雪量,破了百年来难得的暴风雪纪录,巨量大雪,降落在方圆一百公尺之内的地方!
这个夜晚确实是漫漫长夜,事实上,当有雪收起呼风唤雨的术法,让太阳重新露出云端,众人才惊愕于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时间进入冬季后,人们早已做好了防寒准备,衣物与被褥充足,所以这一晚上的暴雪,并没有酿成什么灾害,只是给当地民众添了少许不便,假如这场雪发生在夏季,那情形可能就会不同了。
成为昨天晚上最大幸运儿的兰斯洛,早上并没有闲着,而是和有雪一起拿了把铲子,开始老老实实地铲雪。
两个男人率领善后队伍忙碌不堪,另外两个女人却是得以忙里偷闲,用烧好的滚烫热水,一瓢一杓地洗涤着疲惫的身躯。得知此事的有雪大为悔恨,不过却终于明白,为何自家老大会亲自下来劳动,此刻还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我要看,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但是这里的警备设施不足,偏偏又有不会遍地的,如果不紧紧盯牢了,说不定他就溜到某个不该去的地方了。”
“老大,平常也就算了,现在是有两个人耶!两个举世第一的美人一起沐浴,就算是你,也不是想看就看得到的吧。”
“呜,是没错……但是,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带你一起去看吗?你这个只配当好人的家伙,别痴心妄想了!”
“什么好人,我立志要当美女鉴赏家!”
“不要来我家,去赏别人家去!”
雷因斯政坛上的头号与二号人物,为着与国政全然无关的话题,不仅激烈地争辩,而且还相互扯着对方的脸皮,这幕景象真是政治人物的丑态。而从水镜中目睹这些的两个女人,不禁相顾莞尔。
在雷因斯的飞空无里头,泉樱与风华并肩坐在澡缸化成的水镜之前,亲密地谈话。
刚刚结束沐浴,两个人没有把衣服穿好,仅是随意把大毛中披在身上,浑不在意半裸的状况,亲密相依偎,感觉很亲匿,情景却并不香艳,泉樱笑嘻嘻地坐在风华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木梳子,捧着风华滑溜乌黑的长发,轻轻地由上往下梳。
风华的头发,是兰斯洛身边几名美丽女性中最长的,但发质却很好,捧在手上,除了温顺的弹性,甚至能够感觉到头发在呼吸,摸起来比上好的丝缎更柔细,几乎比得上新生儿的娇嫩肌肤。
“风华姊姊,你的头发真美。”
泉樱听兰斯洛夸赞过许多次,也说能够为风华梳头,是一种享受,所以趁着夫君不在,也抢着来享受一次夫君大人的独享乐趣。此刻捧着风华的长发,泉樱衷心赞叹,西王母族肯定有些秘传的护发配方,以至于发稍都垂到臀部了,这头长发还能这么乌溜柔滑。
“摸起来好像丝缎一样,到底要怎么保养才能有这么好发质,能不能也教我一下呢?”
目不能视,风华看不见泉樱的动作,但却很享受她在身后亲匿耳语的感觉,说来是有些好笑,但泉樱的动作让风华联想到兰斯洛,想到每当那个男人捧着自己的长发,仔细往下梳理的时候,都好像是一只蹲在母猴身后,帮着抓虱子的笨拙公猴。
这个想法似乎被身后的泉樱所捕捉,让泉樱“噗嗤”一笑,贴在风华耳边轻声道:“风华姊姊,以前夫君除了梳头,还有没有帮你做过什么?比如说,有一只公猴和一只母猴,他们……”
“是啊,就是和你这头母猴王,两头猴子一起瞎闹着玩呢。”
“笑我,你现在也是母猴子了。”
利用近距离之便,泉樱出手偷袭,在风华的腰间搔痒,两人嘻笑着扭做一团。
泉樱对本身的相貌极具信心,但是面对风华的含羞仙姿,她也感到怦然心动,明白为何丈夫喜欢这样子逗玩着风华,两颊生晕的她,较诸平时更有一番艳丽姿色,每次看到都让同为女性的自己,惊为天人,舍不得把目光转开。
尤其是现在,风华姊姊披着的毛中半脱落,几乎露出整个裸背,白玉般的晶莹肌肤,娇小匀称的肢体,看在自己的眼中,实在美得令人衷心赞叹,自惭形秽。
“泉樱,我很高兴喔!”
风华悄声说出的一句话,让泉樱回过神来,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想到自己看着一个女人的裸背出了神,真是好丢脸。
“在你之前,龙骑士从来不曾有过女性。漫长的历史中,龙骑士与西王母总是一男一女,多数时候是互为战友,闯过很多的生死险难,当我知道本代龙骑士是一名女性,那时我就想,这一切……应该是具有某种意义的。”
笑容僵住,泉樱沉默下来,身为女性的龙骑士,一直是她的一处心病,她认为这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可是,难道这真的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有的。不死树随着出云之国沉没海底,西王母族就此绝嗣,我想龙族也差不多,这不是巧合,或许……上天是有意在我们这一代,为两大圣族做一个了断。”
两大圣族的存在,本是为了监控与平衡风之大陆的人为力量,既然这个防御机制失去作用,两大圣族也没有必要继续担负使命与包袱。当一个物种在生物炼中失去存在意义,发生一些根本性变化,不足为奇。
“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上天让我能遇到大哥,也谢谢上天能让我遇到你。”
被风华轻握着手,那一声声感谢言语,温暖了泉樱整个心房,很自然地再次绽放微笑。
“我也谢谢你,风华姊姊,如果一切事物都有着背后的理由,那么我十分感谢能够见到你,让你告诉我这些事。”
传流久远的两大圣族在这一代绝嗣,但这个断绝并不是结果,而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如果这样想,自己也就可以释然了吧!
泉樱露出微笑,心里好过了不少,相较之下,在外铲雪的兰斯洛就烦扰得多,根本无心去检查自己的力量有否增长。
对兰斯洛面言,他极其不愿意靠着旁人的力量来战斗。说是沙猪主义也没错,他很排斥依靠女人得到力量,每一位美丽女性应该是用来爱的,像这样与风华的结合,笼罩上一层既得利益的感觉,让兰斯洛非常不快。
这个不快的感觉,一直到了许久之后,才获得红解。解决雷因斯国王沉重心病的不及格大夫,是领受皇家俸禄的暗黑魔导研究院院长,由于长期与风华在医道上针锋相对,又是分别出身于医道的名门体系,华扁鹊对西王母一族的血裔传承很感兴趣,早先秘密透过管道,取得风华的血液后,进行研究。
西王母由不死树中诞生,并非寻常的人类胎生,本身就是一个相当奇特的族类,为了进行研究,甚至使用了太研院的精密仪器,历经长时间分析后,华扁鹊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从资料上来看,远古时代的西王母,体内确实蕴藏某种力量,不容小觑,但是这个力量却随着传承而消失,根据我们对照雷因斯古代史的结果,我们相信从五千年前开始,西王母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力量了。”
“哦?鬼婆,这么说我家风华老婆的身上,什么力量都没有?那神话故事中的那些勇者和龙骑士……”
“没错,陛下,至少从五千年前开始,西王母体内已经没有任何特异能量存在。至于那些勇者与西王母结合后,爆发强大力量消灭敌人,我们相信那是强烈的心理作用产生了功效。”
“心理作用?妈的,真是可怕,难怪那些勇者几乎都和敌人同归于尽,女人真是一种要命的东西啊!”
“不过,西王母长期接近药物,血液中有不少的原生菌种与特殊抗体,如果透过适当的采补功夫,经由交合传递,把时间与次数拉长,确实对人体大有助益,不排除因此功力大进,甚至有人因此突破天位之壁的可能。”
“真有这样的好事?那……那要多少时间?”
“没错,令师妹以太研院电脑计算的结果,大概是干个六十五万五千三百五十次,陛下您就会发现明显变化了。”
“干、干……六十五万五千三百五十次?妈的,鬼婆,你在耍我吗?我要砸烂你们那台鬼电脑!”
神话与现实的差距,真是令人万分无奈,不过基于我意王的指示,这件事并没有被记入雷因斯的史册。
第七章无形之敌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雷因斯北门天关除了漫天大雪,我意王这次降临北门天关的行动,大体上还算是秘密。风华与兰斯洛的私不会面,期间所发生的任何事情,没有任何外人知道,一切都被掩埋在大雪之下。
不过,一反来时的忧心忡仲,隔天早上,兰斯洛登上飞空无时,心情似乎非常愉快,而跟随在他身后的左大丞相,表情则是难言的古怪。
“老大,老大,我忍不住了,身为你头号大臣的我,要冒死谏言。”
出任丞相之位多时,这还是雪特人首次有善尽职责的表示,兰斯洛当然是停足倾听,想看看他任命的左大丞相,到底有什么建议。
“老大你改造环境的那一手,实在做得不漂亮啊……”
有雪用手肘撞了兰斯洛一下,暧昧地笑道:“没事变大雪天做什么?你又不是什么读书文人,玩那些浪漫东西,和你一点都不配啊!”
“哦?”被这句话勾起兴趣,兰斯洛也用手肘回撞一下,笑道:“那依丞相之见,下次该变什么东西出来?”
“北风与太阳的故事,老大你总听过吧?你把冷风吹得越大,人们就把衣服拉得越紧,我问你,当你进到屋里的时候,风华小姐身上是不是穿得很多?”
“这……被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耶,风华那时候盛装打扮,把自己包得像是粽子一样。”
“所以说这就是老大你的失策了,如果你看到梅花,就反其道而行,弄出烈阳酷暑……你不是练过什么大日功吗?就给他弄出一个大大的太阳来,再搭配上汪洋大海与沙滩,那你看到的就不会是粽子,而是泳装美人啦!”
“说……说得也是,这点我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果然就应该这样用啊!”
“哼哼,这就是资历的差别,因为老大你之前没有和阿猫阿狗那两个家伙喝酒修炼,所以才会想不到,我告诉你,下次再有这种情形,你就该这么做,不只是风华小姐,就连泉樱大美人的泳装,你都可以……哎呀”
话没说完,有雪已经在惨叫声中,被一脚踢飞出去,滚进了飞空无。这个熟悉的画面,让兰斯洛本能地想到某人。
“妮儿,你回来啦?”
侧转过头,眼中却出现泉樱穿着戎装的配剑英姿,微笑道:“不,这只是学习妮儿小姐的处理模式,但……我们该启程了,妮儿小姐还在等我们呢!”
发现自己弄错了人,兰斯洛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泉樱,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道:“让她再等一下吧,在与她碰面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须先做个处理。”
以目前情形面言,泉樱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比赶往中都更重要,但兰斯洛登上飞空无后,却改了预定航向,这点令她百思不解。
无论如何,能够与自己喜欢的人一同航行,总是一件好事。不过,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这种运气,享有这短暂的一刻幸福,当兰斯洛等人还沉浸在幸运女神所赐的小小喜悦中,他们的敌人就被诅咒之神拥抱,处于棘手的困境。
偌大一座金鳌岛,挟带着天下无敌的超凡火力,笔直航向中都,那种无坚不摧的汹涌气势,没有事物能够仰首直视,即使空间跳跃装置尚未修复,只能够以高速飞行的方式赶往目的地,仍然无碍其巨无霸的庞硕气势。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人们分外难以想像,这艘巨大舰无的内部,正面临着困境。包括朱炎与郝可莲在内,现在都体验到大象与老鼠作战时候的痛苦。
在这之前,金鳌岛曾经打得天下群雄束手无策,雷因斯几乎动员了所有力量,甚至与青楼联盟联手,才让金鳌岛受到创伤,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战绩了,但是现在……一个明明知道她存在,却看不见也抓不着的对手,利用金鳌岛内错综复杂的通路与角落,打起了游击战,让朱炎无从着手,真正体认到了数术高手的厉害。
“过去九年的冰封,这笔帐我会慢慢和你算,在你抵达中都之前,随时等着我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吧!”
胭凝撂下了这句挑衅话语,就消失不见,而她所做的预告,更在之后源源不断地出现,仿佛打开了藏有世间所有灾厄的罪孽之箱,让朱炎为之疲于奔命。
先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大雾,把整个金鳌岛完全遮蔽,不管朱炎怎样开动除雾装置,那些雾气却如附骨之蛆似的,绵延数十里长,黏附在金鳌岛周围的空间,甚至不住侵入内壁,无孔不入地弥漫在金鳌岛内。
从地下仰望,只见万里无云的夜空中,整个金鳌岛被一层浓雾包覆,像是一团无比巨大的卷积云,却又像是孩童所喜爱的棉花糖,看来既诡异,却又说不出的可笑。
“开动除雾装置,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金鳌岛是太古魔道技术的结晶,不会被这些东西难倒的!”
朱炎叱喝着手下的技师群,不过却没有得到多少回应,当朱炎怒不可遏地把通讯转成可见模式,才由萤幕中发现所有技师都晕倒在地,不醒人事。
“这是怎么搞的?”
再大的声音,也无法把人从梦中唤醒,这时朱炎却发现,渗入金鳌岛内的云雾并不普通,里头甚至混掺着**气体,不伤害人命,但吸人体内后,就有如大醉三日般不支晕倒,若非郝可莲紧急调配出解药,连朱炎自己都险些中了招。
“朱炎,你要冷静啊,敌人既然不肯露脸,摆明着打游击战,如果我们因为急躁而露出破绽,一定会中了对方的算计。”
“唔,你说得不错,这些迷雾纵使能够遮蔽我们的视线,也无法混淆仪器的方向定位,我们姑且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如果是普通的海上行舟,碰上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不见星月,船员们肯定会大为慌张,只能藉助罗盘。但金鳌岛的导航设备,却胜过罗盘千倍,纵使人们目不能见,只要把方位设定好,一样可以顺利到达目的地。
朱炎对金鳌岛的科技深具信心,所以沉着下来,不管飞航方面的问题,只是操作着岛内的警备系统,让那些不被迷醉气体影响的苍中力士出动,四下寻找敌人踪迹。
也因为他是这么地镇定,专心投入搜索工作,所以当他察觉自己完全中了敌人算计,金鳌岛的导航定位错乱,正高速偏离本来方向,朝正北方飞去,那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了。
查看仪表,上头的显示一点错误都没有,金鳌岛仍是朝着中都城航行,但中都城又怎么会是在正北方呢?
朱炎气急败坏地改正航向,敌人既然有这样的通天手段,连仪器导航都能愚弄,那就只有取消自动驾驶,交由手动操控了。
这么一来,原本就已捉襟见肘的人力调度,更形吃紧,郝可莲率领的搜查队伍虽然在隔天找到了敌人踪迹,配合苍中力士出手攻击,但却收不到效果。
作战的经过非常诡异,郝可莲知道对方并非庸手,所以一动手就全力以赴,配合毒物做出攻击,预备硬接一记敌人的五岳神雷,拼着受伤也要把毒素传过去。
哪知道胭凝完全没有作战打算,顺着郝可莲的掌击,如风如柳,一下子贴近后方的金属墙。这一招过去早有源五郎用过,郝可莲在四周的金属壁后方,早就预备了苍中力士伏击,一见敌人果真用了这伎俩,心中方自冷笑,怎晓得胭凝的肌肤一碰到金属壁,突然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从手指开始,胭凝的身影突然变得很不真切,当郝可莲从眼前的惊愕景象中回过神来,敌人已经整个融入金属壁中,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郝可莲命令苍中力士打破金属壁,却理所当然地什么也没有发现,敌人并不存在于金属壁中。
“久闻白鹿洞的奇门遍甲中,有五行遍术,金、木、水、火、土,这就是所谓的金遍了吧”
“就算真的是金遍,你看出这一点,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啊!敌人仍然神出鬼没,我们也依然受到阻碍,如果不是被她影响,我们早就应该抵达中都了。”
朱炎说得一点都没有错,问题是,敌人不但是数术高手,更稳稳掌握住他们的心理,设下一个又一个的小陷阱,当他们为了破解一个陷阱,而做出应变措施的时候,就踩进了另一个坑去。
前任白鹿洞掌门,确实不是个简单人物,结果,为了避免损失情形扩大,他们只能请公瑾亲自坐镇,出来对付这位同门。
“所以……在金鳌岛未出来之前,我就先设法瘫痪掉敌方的天位魔法师。胭凝造成的伤害还不算大,如果敌方的头号术者苍月草能自由活动,香格里拉之战,就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公瑾发出这样的感叹,让朱炎感到一阵背脊发寒,尽管他早已熟知公瑾会在开战前把一切准备完毕,但却没有料到竟深远到这种地步。为了能让金鳌岛的优势全面发挥,公瑾在战前就已经设法,阻断敌方的数术高手参战,这才让香格里拉的战争获得初期优势。
“不必对我评价过高,我也只不过是善用天时与情势,如果不是因为我与王五的战斗,让天地元气大乱,我也无法独力创造出这种局面。”
在耶路撒冷战后,利用通天炮的试射启动,不断打乱天地元气,让敌方的术者不能离开结界阵,疲于奔命,这点就是善用天时的结果,也可以说是老天送上来的机会。
以耶路撒冷为源头,打乱天地元气,最直接影响到的,就是雷因斯与青楼联盟。为了保护自己的属地,这两边最顶尖的术者必然为此疲于奔命,达到牵制目的。
假如敌方有人能看出这个计策,或许牵制之法就会失败。公瑾也只能赌上这一注,希望敌人纵然看穿自己计谋,也会因为情感层面的放不下,努力去维持结界运作。从结果来看,这个计策是成功了,确实封杀了敌方顶尖术者的参战可能。
然而,这次胭凝的出现却是意料之外,无法再用那么有利的方式去摆平,必须实际来一场硬仗了。朱炎与郝可莲的武功虽然不俗,却对数术一窍不通,想要对付胭凝的骚扰战,公瑾唯有亲力亲为,凭着本身的数术修为,与胭凝进行斗法。
(但……胭凝,你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公瑾何尝不知朱炎、郝可莲斗不过胭凝,却仍放着两名部属饱尝失败滋味,就是想要藉由他们的遭遇与经验,来看清楚胭凝的动向。
在公瑾看来,胭凝的战术无疑非常巧妙,能以一人之力,彻底**金鳌岛。两人同出一脉,毕生所学、所遭遇、所领悟的战斗心得相若,即使是自己易地而处,也只能做到这样。
问题是,正因为公瑾与胭凝同出一脉,彼此间太过了解,所以公瑾才觉得迷惑。过去,两人的战斗思想都很一致,把握到敌人的致命弱点,全力一击,除非能够稳稳致敌人死命,否则绝对不轻易出手,免得暴露自身,转暗为明,因此招致敌人攻击。
无论是对雷因斯、对陆游,公瑾都本行这个原则,当他正式现身在战场上,致命攻击已经送到敌人咽喉。胭凝应该也是贯彻这样的风格,因为她在白鹿洞担任黑暗杀手的时间太长,会比公瑾更信奉这套圭臬,但公瑾却想不出,如果自己是胭凝,目前这场游击战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彻底消灭自己与金鳌岛吗?绝对不可能!
能够把金鳌岛的系统愚弄成这样,造成些许的延迟与不便,已经是天位术者的破坏极限。胭凝应该明白,只要自己亲自出马,与她术法斗术法,那么她能够造成的影响会被压缩,最终也是没意义的闹剧一场,根本无法实际伤害什么。
既然如此,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换做是自己处于攻击方的位置,究竟用什么方法可以破坏掉金鳌岛,或是杀伤主要敌人?
公瑾思索着问题的答案,但素来智略周全的他,这次却陷入困境,因为目前能够归纳整理的资料实在太少。分别九年……不,在那之前,胭凝与自己就已经渐行渐远,两人之间非但不曾合作,就连好好坐下来谈话的次数都少得可怜,甚至还是透过师父陆游的告知,自己才晓得胭凝可能涉及槿花之乱的发动。
陆游当年对忽必烈寄予厚望。就像皇太极挑中了王五,陆游也选中了忽必烈,并且秘密变装,亲自前往武炼点拨忽必烈武技,期望他能成为一方栋梁,做为日后对抗魔族的领导人才,怎知道忽必烈发动槿花之乱,并且在战争中落败身死,令陆游的百年大计成空,心神剧震,险些在冰窟中闹得走火入魔。
槿花之乱的爆发起因,始终是众说纷纭的一个迷团,陆游严令彻查,历时十数年,没有什么明显进展,最后发现在槿花之乱起事前后,忽必烈秘密与某个人物频繁通讯,大有可疑,经过抽丝剥茧,这个人物竟然直指白鹿洞中人。
时值唐国事件发生,众人的注意力略分,以至于当陆游发现那个白鹿洞人士就是胭凝时,胭凝早已飘然远去,陆游更直接对公瑾传下处置令,以致有约见于银杏树下、偷袭冰封的事情发生。
(胭凝为何会鼓动忽必烈叛乱?忽必烈又为何会听从她的话?这件事当年就已是迷雾重重,现在又怎么理得清?)
回忆前尘往事,公瑾确实有不胜唏嘘的感觉,但这些并无肋于解决目前的困境,而在他尚未采取主动之前,情形又进一步地恶劣下去。
“公瑾大人,不好了,技师群全数中毒了。”
这次紧急报讯的换成了郝可莲,理应是公瑾一方使毒行家的她,表示技师群所中的毒物无法可解,敌人不知何时渗入了金鳌岛的给水系统,在饮水中放毒,以致于众人不查,全数中毒,只有朱炎和郝可莲能以本身力量镇压毒素。
“必须要用天位力量才能镇压?除了毒皇一脉,没人能有这种通天本领,但如果是毒皇一脉的药物,必然难不到你……唔,想必我的老朋友准备了些不凡惊喜。”
“是的,混渗在水里的毒素,基本上不是药物,而是魔界的一种罕见病菌,感染后发病昏睡,无药可治,但发病后三日自动清醒,不是什么厉害东西。”
在郝可莲的报告中,公瑾注意到两个讯息,第一个是胭凝再次采用了不致死的偷袭手法,连续毫无意义的作为中,应该存在着某个意义;第二个不容忽视的讯息……胭凝从哪里得到这种魔界的病菌?
魔界?
过去的九年中,胭凝真的是在冰封沉睡吗?或者,她与魔界的事物有了什么牵扯,以致因此得到了助益与突破?
念及魔界的事物,公瑾不由得想到花果山,那座山中曾经封印着魔族的宝藏,自己武功大成后,却因为睹物思人,从来没有仔细去里头探索过,莫非那里有着什么玄机?
思绪还在五里雾中,但公瑾觉得自己好像渐渐抓到了什么东西……
当金鳌岛处于小小的迷航状态,在风之大陆的天空上,另外有一艘人工飞行物,航行于艾尔铁诺的领空。
不知道金鳌岛目前的状态,兰斯洛一行人尽可能维持着高速,却非全速,因为全力开动引擎的结果,会产生隐形电波所遮蔽不住的大气流动,肯定瞒不过金鳌岛的搜索雷达。
在太研院的支援火力开发完成前,兰斯洛并不会蠢到认为这艘飞空无能够与金鳌岛正面空战。尽管这艘飞空无已经是太研院自豪的技术结晶,不过双方的体积相距实在悬殊,交通工具还是别拿来作武器用途吧!
从稷下出发的时候,飞空无的航线是直指中都城,预备在途中与雷因斯部队会合,但是在北门天关稍事停留后,兰斯洛改了航行方向,让飞空无往西南方而去,偏离本来航线。
抢在周公瑾之前,与本部军队会合,这应该是当务之急,更何况旭烈兀所提出的同盟要求,也必须要尽快回应,这些都是与时间赛跑的紧急工作,泉樱完全不理解丈夫为何漠视这一点,朝着艾尔铁诺的东部而去。
“……相信我吧,我有我的理由,虽然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我也不是坐飞船去游山玩水的。”
当泉樱询问理由时,直视前方云层的兰斯洛给了这个答案。泉樱选择相信丈夫,尽管这个信任看来有些缺乏依据,但她确实觉得,经历了日本大战之后的兰斯洛,变得很可靠,而香格里拉大战证实了这一点。
(他应该也在担心吧?如果不能够在力量方面有所突破,就算与车队会合了,也是赶去吃败仗的……)
从兰斯洛紧握的拳头,还有看着明月云海出神的眼睛,泉樱也感受到他心里的急切。
以力量来说,公瑾师兄的斋天位力量,举世无敌,若是不能够有所突破,那么战斗根本不用开打,结果就已经分晓了。
(难道说……偏离航线的理由,与突破力量有关?他是为了要找寻战胜之法,所以才偏离本来航线的?)
泉樱这么猜测着,而假如这个臆度没错,难道航线的尽头是武炼?丈夫要去面见师兄王五,参研更厉害的天位力量?
这个可能性倒不是没有,因为王五是唯一独力与公瑾战得两败俱伤的男人。公瑾能在战斗后获得启发,突破至斋天位,武学天分相若的王五一定也可以,与他商谈,肯定能够得到一点东西。
只是,泉樱也依稀记得,最新收到的情报中,王五似乎还伤重未醒,万里迢迢跑去武炼见一名重伤患者,毫无意义啊!
以思虑的聪慧而言,泉樱无疑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但不管她怎么猜测与整理,都还无法为当前的航向找到一个具体解释。
同样处于迷惘和悔恨状态中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正躲藏在白鹿洞后山的妮儿。
透过周嘉敏的帮助,妮儿把自己平安、旭烈兀要求同盟的消息,紧急传回雷因斯,告知友方,但是在传讯完毕后,妮儿才想到一件更重要的大事。
自己居然把花果山、终止山中所发生的事情给忘了,其实也不能说是忘,只不过这些事情太过杂乱,干头万绪,不适合在可能被窃听的情形下交代;另一方面,妮儿自己的心里也还没有准备好,向兄长报告自己已知道实际身世,并且来回魔界一趟的事,再说周嘉敏小姐始终是陌生人,这些情报也不适合让她晓得。
可是,不管怎么说,陆游老儿的千年忧虑成真,大魔神王很可能已经复出,甚至来到人间界的大事,兄长他们却毫不知情,这点实在不妥当。
妮儿事后回想,恨死了自己的迟钝,不过当她想着是否该向周嘉敏求助,再次冒险联络兄长,把情报告知的时候,又感到迟疑,因为只要一想到可能被铁面人妖窃听,她就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重要情报泄漏。
(大魔神土和铁面人妖,到底谁才是主要敌人啊?以强横来说,好像是大魔神王比较强,但是以实际威胁来说,大魔神王还不知道在哪里,铁面人妖的手中剑却递在脖子上了……)
还想不出解答的妮儿,在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于是离开了烟锁重楼,到了那一长串连天阶梯的起点,朝上方仰望。
即使是在晚上,层层雾气仍然深重,景物朦胧,十尺以外完全笼罩在浓雾中。妮儿看着第一台阶的深红色血渍,在她第一次从这里往上奔去的时候,看到这些血迹,以为是闯关者中机关所留下,但现在她知道,那是李煜留下来的血。
踌躇满志,想要闯过这一长串阶梯登天的李煜,饱尝了失败与不忿的滋味,在怒气、困惑达到顶点时,被告知这个阶梯的术法原理。起先妮儿还不太能理解,为何闯阶梯失败,对李煜的打击有那么大?一个从亡国、灭族、残废中站立起来的人,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失败打倒的。
然而,经过几天晚上思索后,妮儿找到了答案。
打倒李煜的,不是单纯的失败与挫折,而是他内心的黑暗面。每个人心里头都有着黑暗面,那往往都是一些人们所难以接受的东西。李周之恋,举世皆知,武功大成的李煜,剑试天下,无人能敌,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力量一再提升,战胜旧日的师门,与爱侣重枣。
但人类的情感并非如此单纯,爱情更是伴随着负面情绪而存在,纵然是绝世剑仙,也无法抹灭已经发生的过去。当他纵剑江湖时,固然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嘲讽,可是那些同情眼神与言语,却仍给予他羞辱的刺激,提醒那些曾发生与或许正发生在他女人身上的事。对于一个高傲的男人,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当他正纵横无敌黑暗的耳语,犹如一根无孔不入的细针,在每个深夜反覆刺向千疮百孔的心房。就算不愿面对,这些东西仍会静静地沉淀,在人们的意识深处堆积……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这些堆积物或许就会被时间长河冲灭,无奈当时的李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在这七座试炼人心的诡奇法阵前,李煜的心病被引发了出来,让他在这道云路天阶上举步维艰,心内百般念头交错,不能自制。
“嘉敏是个完全无辜的女人,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凄惨处境,全都是被自己的狂妄无知所害,而自己却在她的居处前,做出这样无耻的思想……”
当脑里的理智意识到这一点,疲累交织的李煜就发狂了,走在那阶长梯上,看着周围环境所留下的痕迹,妮儿仿佛就能看到当年的种种景幕,眼前依稀出现一个男人的背影,披头散发,身染血污,发出一声愤怒与悲痛交集的嚎叫,凄惨得让人几欲掩耳,跟着就像一头受伤滴血的凶猛恶狼,狂奔向山下的冰峰雪谷。““放翁老狗!我宰了你!”
震耳如雷的吼声,群山皆呜,妮儿觉得耳朵痛了起来,更依稀看到李煜怒举长剑,冷冽剑气牵动满天风雪,劈山裂海地怒斩下去。
澎湃的气势,即使事隔多年,妮儿仍被那股疯狂杀意所慑,觉得肌肤刺痛,假如那股杀意是针对自己而来,自己一定连呼吸都喘不过来,等着被分尸两段。然而,即使是这样,妮儿心中却是一阵不忍的刺痛,不忍心看到那个男人脸上悲痛欲绝的狂怒表情,更不忍心看到他剑招中那过于明显的破绽。
(中!)
不自觉地挥拳出去,只是简单的一推,但妮儿却估算得出这一拳命中破绽后,能够造成的伤害。
(肋骨……起码左半边应该都折断了,内脏出血一定很严重,没有几个月的疗养,别想站起来了……)
那个破绽实在太过明显,甚至致命,自己只是简单出拳,就能有这样的杀伤力,陆游当时是以抵天三剑蓄力反击,杀伤力只会更强,李煜没有当场毙命,实在不像是单纯的运气,而是陆游刻意手下留情。
李煜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他重伤飞出,撑着站起后,只是回到台阶起点,仰望深锁云雾,否言不语,最后垂首离去。
这个打击……实在很大……
妮儿觉得换做是自己,遇到这些事情,九成九就当场拔剑自尽了。以那种冲击度来说,这应该不算太冲动,大部分正常人都会这样吧!可是……
“可是,如果当时五师弟的心胸豁达,明白什么该提起,什么该放下,一切就会往不同方向发展了,或许……他们两人现在可以有个更幸福的结局。”
冷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背后传来,正在阶梯上徘徊的妮儿大吃一惊,猛然一回头,赫然看到一样最不想见到的东西。
“铁、铁面人妖”
第八章呼之欲出在妮儿的认知中,周公瑾不会离开金鳌岛,听说金鳌岛目前还距离中都甚远,周公瑾没理由会在这时出现,此刻一见到头号大敌,心中震骇,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就被对方的独臂一记重拳,打在小腹上,痛彻心肺,整个人给轰得飞了出去。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旭烈兀知道这件事了吗?)
脑中几个念头闪过,只有一件事情让妮儿感到庆幸,那就是周公瑾的那拳把自己轰飞,拉远了两人的距离,有了作战的空间,否则若是在极近距离下,斋天位力量全力一击,自己搞不好当场就被打挂了。
“无知的黄毛丫头,以为拉远距离就占到便宜了吗?”
冷冷的叱喝,满天鞭影排山倒海笞击而来,化作一道一道的银龙,痛击在妮儿周身,刹那间浑身骨痛欲折,也不晓得中了敌人多少鞭。
(我真傻,怎么忘记了,那个家伙本来就擅长打远距离战,断臂之后更,更不让人近身……啊,所以他才把我打飞出来吗?)
后悔已经太迟,研究战术也缓不济急,妮儿只能奋起全身力量,尝试在鞭影中找出生略。
以战斗的资质来说,妮儿曾经让绝世白起也为之惊讶,她并没有在战与逃之间犹豫,被敌所趁,而是马上就清楚地认定,除非自己能杀出一条生路,否则根本无路可逃,所以立刻便将全副精神投入战斗中。
香格里拉的连场异遇,让妮儿武功大进,提升到一个非常高的水平,所有伤势尽数痊愈之后,现在的这场遭遇战,让她把在香格里拉大战时没发挥出的武勇,全面施展出来,一拳一脚所激起的劲风,赫然能与重重鞭影相抗衡,慢慢将鞭击从身边隔挡开来,减少了创伤。
情形与海稼轩的做法类似,但却不是凭靠灵巧剑招,而是以纯力量做到,猛烈刚拳的威力,已然不下于多尔衮,对敌人造成了相当程度的压力,妮儿心无旁骛,注意力只集中在层层鞭影之内的一点——那只握鞭的手。
刚猛拳风与龙影鞭劲交击,产生出一朵朵撕裂大气的漩涡激流,妮儿就在这样的激流中前进,身形轻盈闪动,越来越逼近鞭影的中心,周遭的险恶攻势她恍若不见,可是身体却自然地做出反应,卸开与避去潜在的杀着。
把战局由不利渐渐扳平,见证着妮儿此刻身技合一的实力,但就在她迫近到公瑾周围三尺范围时,公瑾的层层鞭影突然慢了下来。
用“慢”这个字来形容,有点不妥当,因为公瑾的鞭影气浪是靠着高速与强大内力推动,才能以一条长鞭造成如此错综景象,假若速度慢了下来,层层鞭影气浪马上就会崩解,而此刻妮儿眼中的鞭影,仍是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接应维艰,但她却觉得敌人的动作瞬间减慢了。
慢的不是鞭子,而是用鞭的人,公瑾在回身发鞭的那一瞬间慢了下来,所有动作突然变得清清楚楚,连本应一闪即逝的身形破绽,都因为那个慢动作而清晰得可笑,看在妮儿眼底,这样明显的破绽,已经超出陷阱的可能范围,像是敌人主动要把胜利送给自己。
战斗本能很自然地把握了这丝机会,妮儿在闪避鞭影的空隙中,以流畅动作轰出一拳,攻向敌人的破绽,但这一拳出手,她脑中突然清醒了些。
以周公瑾的武功,怎会露出这么明显的致命破绽?自己所感受到的怪异气氛是怎么回事?
况且,如果周公瑾当真拥有斋天位力量,他根本无须施展拿手的鞭子,只要使用万物元气锁,光凭着双方天心意识的差距,就可以稳稳克死自己了,哪用得着又是远又是近的打上半天?
这几个不合理的问题,化作警讯,让妮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虽然自己已经逼近敌人,又刚刚轰了一拳出去,但此刻脑里唯一的意识,就是撤走。
(铁面人妖不是好人,会来到这里,嘉敏姑娘一定有危险,我不能独自逃跑,要通知她一声,免得遭了人妖的毒手,)
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妮儿耳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这拳打得不错,如果真的对上那个人,说不定已经分出胜负了,不过……这次不行。”
柔柔的低沉女音,听来很耳熟,却绝对不是周公瑾的声音。话声一起,眼前的周公瑾与漫天鞭影骤然消失,妮儿方自一怔,肩头已经被人轻轻一拍,顺手在颈项要害上拂过,她大惊失色,振臂击出,对方却行云流水般借拳风而退。
极短暂的攻防,对方的动作如风、如水,无比流畅,走的是白鹿洞正宗武学路子,妮儿定睛看去,只见月光下一道潇洒的青青倩影,翩翩站定,朝自己挥手致礼,不是胭凝是谁?
“胭凝小姐!”
“太差劲了,我明明和你约在中都碰面,你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害我找来找去找不到人。”
自从武炼花果山一别,妮儿一直担忧胭凝的安危,想到那天在混乱中分别的情景,心中就辗转难安,尽管奇雷斯认为胭凝绝对不会有事,妮儿却仍难以释怀,现在看到胭凝出现,妮儿又惊又喜,赶忙凑近一看,发现她神色如常,半点受伤的样子都没有。
“怎么了?是不是想学我的敌人那样,看看我伤得重不重?会不会早点死?”
“胭凝小姐!你受伤了?”
“哈哈哈,很可惜,换作是别的地方,我可能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花果山是我的地盘,就算十个陆游一起来,也没法拿我怎么样。”
胭凝向妮儿解释,自己隐居武炼多年,在花果山周遭区域子布结界,配合魔族密窟的布置,整个花果山就是一个大型法阵,自己在其中藉助助自然能量之威,虽然不敢妄言无敌,但只要不离开法阵,几乎找不到失败的可能,当真遇到什么危机,眨眼间就传送逃跑了。
妮儿也搞不清楚此事是真是假,不过这样说来确实合理得多,只是想到那天场面的惊险、敌人武功之高,妮儿还是很不放心胭凝的情形。
“可是,你真的没受伤吗……”
看出了妮儿眼中的担忧,胭凝哈哈一笑,故意摇摇摆摆地动作,像个玩具娃娃似的,姿势美妙地转了一圈,让妮儿清楚看见她安好无事的样子。
这次现身相会,胭凝没有穿那套几乎是个人标志的白袍,而是换上了一身翠绿的连身长裙,典雅大方,头上别着凤纹金簪,雅致地盘起了一头长发,只有几络垂扬发丝,幽幽地在右额前飘荡;较诸白袍的洒脱英秀,裙装的女性扮相别有一番动人妩媚。
“……真……真好看,胭凝小姐这样看好漂亮啊!”
觉得自己的说法或许很不恰当,妮儿还是忍不住夸奖:“平常的你也很好看,穿白袍的样子虽然放荡,但抽烟时候的魅力和男人很像,不过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个美美的女人,我是说,很像那种淑女模样的大美人。”
妮儿努力的形容,让胭凝再次笑了起来,道:“总归起来,你的意思就是,现存的我,看起来不像是乱吻人的女色狼,对不对?”
“女色狼?啊,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妮儿慌忙分辩,但是还没有机会把话说完,就冷不防地被胭凝欺近面前,一下就给她搂吻住。
“唔!呜……”
尴尬的挣扎再次上演,曾经名动中都城的接吻魔人,能耐不减当年,当妮儿陶醉得通体若酥,好不容易才从胭凝的搂抱中挣脱,强吻得逞的另一方毫不掩饰得意地笑了起来。
“过、过分!你果然还是一个女色狼,换了衣服也没有改变!”
妮儿急忙抹着嘴巴,但胭凝却揶抡似的望过来,眼光中除了笑意,还有一丝严肃味道。
“原来如此,我还奇怪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原来我的六师弟打起了这种主意。”
“你怎么会知道?啊!”
妮儿想了起来,之前听胭凝叙述往事的时候,就曾说过拥有鬼夷血统的她,具有一项异能,可以透过接吻透视人心与部分记忆,比什么拷问都要有效。自己刚刚被她一吻,旭烈兀的密约自然就被她透视干净了。
“别紧张,我不会阻拦,也不会破坏他,你们的计画如果能成功,也是一件仔事。”
胭凝笑道:“只不过,你最好也点醒一下我那六师弟,他二师兄虽然是个死脑筋,却绝对不笨,他千万不要大意轻忽,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就不好笑了。”
敌对多时,妮儿知道周公瑾实在是个很恐怖的敌人,不敢丝毫大意,听胭凝这么警告,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再想到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一战,自然是胭凝以奇门遍甲幻化形象,来测试自己武功。
“胭凝小姐刚刚扮成那个人妖的样子,真是好像喔!怎么连铁面人妖的鞭子你也造得出来呢?”
“我看他练武看了几百年啦,千里神鞭又是白鹿洞武学,只是道术虚拟幻象,当然比实际练习容易。不过帮你做这样的练习未必有用,他的万物元气锁我可虚拟不出,如果碰到了,丫头你就自求多福吧!”
胭凝轻描淡写地说着,脸上忽然露出兴味索然的神情,身形朝后头急速退去,妮儿吃了一惊,料不到她说走就走,提步去追,却被胭凝一下子拉开老远。
“胭凝小姐!你去哪里?”
“丫头,我不能一辈子当你褓母啊,难得你终于大了,就帮我六师弟一把吧,我还另外有工作在忙,不能与你们这些丫头小鬼一直混,你就自己保重吧,我有空会再来中都找你的!”
胭凝的声音远远传来,自知追之不上的妮儿唯有放弃,看着胭凝的身影迅速消失,心里对于她的神出鬼没,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与中都相隔遥遥数千里,金鳌岛正漂浮在高空之上,接受明月照耀,由岛上的特殊装置吸纳月华,作为部分的辅助能源。
太阳能与月华光能,并非支持金鳌岛的主要能量,但是连场激战后,金鳌岛受创颇深,部分能源供给尚未修复,只得提高其他辅助能源的吸纳管道,维持整个系统的正常运作。
具有强大战斗力的机甲巨兵苍中力士,一直在搜索着那名潜伏岛上的游击战士,但对方的来无影去无踪,却让这些高科技的机甲巨兵无用武之地,纵使反覆搜索,但连半片影子也抓不到。
“要用这些东西来追我,吃尘吧!起码也要动到奇门递甲的五鬼追踪,这才有点看头,但迄今仍没有使用术法的迹象,就代表公瑾那家伙还没有亲自动手,要我继续和他的手下玩……”
白袍飘飘,胭凝站在一座炮台的最高处,俯视着下方来回搜查的苍中力士。太古魔道的生命雷达,可以扫描到一定范围内任何细微的生命反应,但当胭凝有心隐藏,底下十几台苍中力士扫描了上百遍,却对正上方的敌人浑无所觉。
确认自己离开的短短时间里,岛上情势没什么改变,胭凝身形闪动,朝着先前栖身所在而去。不久前还在白鹿洞后山与妮儿说话的她,眨眼间就已经回到金鳌岛,不合情理的诡异情形,打破了当前风之大陆的移动知识,但她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幽幽身影明灭不定,在金鳌岛上飞驰。
没过一会儿,胭凝就进入金鳌岛内的黑暗地带,那是上次严重损伤尚未修复的部分,到处都是破裂的金属墙与管线,混乱不堪,也没有照明,昏暗不清。
很快地,胭凝进入了一处被断垣一残壁所遮盖的地方,在那里赫然有人。一个面色苍白的俊美青年,双掌交叠,正自盘膝运气,镇痛疗伤,感应到她的出现后,缓缓收功,睁开眼睛。
“伤势痊愈的进度怎么样?”
“吃不好,睡也不好,又没有漂亮的护士小姐可以毛手毛脚,痊愈的速度当然不理想。”
在这个时间点上,金鳌岛并不会有第二个重伤者,声音听来非常虚弱的源五郎,用着很轻佻的语气,对胭凝说话。
“你险死还生,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像中年色老头一样,偷摸女生屁股?”
“用我家老四的形容法,这也是男人的浪漫之一。不管是什么时候,一个没有情趣的男人,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源五郎微微笑着,注视眼前的胭凝。那天自己从昏迷状态中被唤醒,映入眼中的画面,就是这名女子的严肃容颜,最初自己并不晓得她是谁,但一听她自报姓名,马上就晓得这是当年白鹿洞的头号辣手人物,已经消失快十年的前任掌门。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头,胭凝便与源五郎短暂合作。
源五郎的伤势很重,残缺**虽然愈合重组过来,可是冲击时受到钜量天地元气的影响,让他无法平顺地运气发劲,必须要花相当时间驱除体内异劲,这段时间内不便行动,就由胭凝提供掩护。
胭凝在金鳌岛上的游击战,不少战术点子也是由源五郎策划,之前作战的时候,他记不了不少金鳌岛内的通道与机要地点,与胭凝配合,并且一起商量什么魔法最适合在这时使用。
源五郎的魔法知识,配合胭凝的东方仙术,所制造出的种种效果,有效地让金鳌岛陷入混乱,获得了成功。
胭凝并没有对源五郎做太多解释,源五郎也没有问她如何发现自己,又为何找自己联手打游击战,与其说这是一种默契,倒不如说双方都心中有数,如果问得太多,合作关系就要破裂。
“你的伤势估计还有多久才痊愈?”胭凝道:“游击战我虽然在行,不过如果公瑾亲自出手,我可没有和他对战的本事,到时候就需要你这个能打的美男子上阵了。”
“单纯的痊愈,能够动武,快则十天,慢的话还需要半个月。”源五郎道:“可是这些东西并没有意义,就算我战力尽复,也不是你师兄的对手,我想你真正要问我的,应该是突破的进度吧?”
就算伤势痊愈,回复强天位力量,那也远不足以与公瑾为敌,要正面对战,除非突破现有力量。
从昏迷中醒来,源五郎看见自己修补愈合的躯体,隐有所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经过连场激战,还有撼动通天炮时所受的能量冲击,自己的力量已经大幅进步,产生了某种突破,若非如此,这种**重组的愈合效果,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本该是可喜的事,但自己似乎还欠缺了某些东西、尚未能使用那些应该有的力量,天心意识也感觉不到明显变化,用这样的程度去战周公瑾,百分百稳死的。
“以目前面言,还需要多一些时日,我需要多一点时间,去寻找看看我缺少了什么东西……”
“快一点吧,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你现在不是住在顶级病院的套房,这里怎么说都是敌阵啊!”
“这种事情不是想快就快得起来的。况且……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我怎么看也不觉得我们是友方啊?”
微笑着说话,源五郎的问题极其辛辣。那些令公瑾感到困惑的东西,源五郎也同样质疑着,不解胭凝为何使用一些杀伤力不大,只是单纯具有扰乱作用的策略,虽然她帮忙掩护自己,给了自己很大的帮助,可是言行动作看来实在有问题,好像只是想利用自己,去做些什么事。
胭凝对源五郎的问题笑而不答,正要说些其他话语来扯开话题时,她与源五郎的表情突然一变,为着本身的发现而震惊与懊悔。
不该太过大意的。敌人没有动作,并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因为以他的惯常作风,每当他终于现身在敌人眼前,各种雷霆万钧的攻击手段都会同时到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声音在近处响起,伴着一阵极其舒缓的脚步声,几乎不给人压力地传到耳边。
“不请而来的远客,也算是客人,热茶大概喝不下去了,你们希望受到什么招待呢?”
伴随这句话语,冷冷的金属面具,在漆黑之中浮现出来……
“海牙的战况如何?”
“第二集团军占有地利之便,本身又是精锐队伍,加上敌军无意久战,目前已经在退兵,大概很快就可以解除交战状态了。”
“雷因斯的军队呢?”
“仍在朝中都城前进,但速度开始减慢下来。可以解释为遭遇敌军的猛烈反击,拖慢速度,或是补给线拉得太长,因而减慢速度,又或者……稷下方面的一些特殊命令,让他们减慢了前进速度。”
在不知位于何处的一所破旧木屋内,有几个男人进行着这样的讨论。以身分尊贵而论,他们都曾是艾尔铁诺政坛的大人物:前艾尔铁诺军团长,后来又出任香格里拉市长的石崇,还有他麾下的几名部属。
香格里拉的多方混战,石崇这边可以说是损失最少,也付出最少的势力,尽管如此,他们并没有什么收获,还在撤退时候被通天炮波及,莫名其妙地折损了一名战力,这点真是无妄之灾。
战争结束后,他们就暂时没什么消息,从自由都市迁出的他们,似乎失去了根据地,所有追随石崇的手下与部属,在艾尔铁诺与武炼的边境流浪。本来他们应该是不受艾尔铁诺新政权欢迎的,但因为艾尔铁诺如今自顾不暇,所以也没时间理会流浪于边境的他们。
不过,那只是石崇的手下而已,他本人在香格里拉战后,就行踪不明,连同多尔衮在内,堪称是主要战力的高手们,都不晓得到了哪里去,也没有进有什么动作,有意从人们的目光中消失。
如今他们所处的这间木屋,本来是一间小酒店,后来因为盗匪肆虐,店主人抛下店面逃跑,破落凌乱的木屋里头,除了几张不甚牢靠的缺脚桌椅,就是横七竖八的倒地酒瓮,早已成为村内顽童们的嬉戏场所。
石崇等人几天前来到这个村子后,便暂时以这个木屋为议会场所,这个选择虽然怪异,但在屋内的人却都无心管这小事,用古怪的眼神看着石崇,等待着他尴尬的说话。
“……诚如各位所知,陛下刚刚对我严厉斥责,为了日本大战中我方的失策,痛责于我。我个人并不想推托责任,当初日本一战,我方的两大目标,孵化黄金龙、收编西王母族,都获得成功,两大圣族尽落我手,这点是完全成功的。”
表面上确实如此,但黄金龙的战力不如预期,西王母族的典籍虽然取得,可是最重要的不死树却失落,这也难怪陛下会雷霆震怒。
本来事情不至于到难以挽回的程度,但多尔衮却擅自破坏了元气地窟的控制装置,敌人那边又出了一个不知道算天才还是白痴的家伙,让整件事情无可转园。
“开启元气地窟,促成黄金龙重现,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计画;多尔衮破坏元气地窟装置,让天地元气持续释放,这也符合我们的利益,但雷因斯人把日本列岛陆沉,造成的影响,打乱了我们后头的所有布局,这是陛下之所以震怒的主因。”
不死树是西王母族的秘宝,一直到日本战后,才由归顺的几名西王母族长老口中得知位置,但为时已晚,不死树已经随着昆仑山一起陆沉深海。没有了不死树,魔族的整个计画受到障碍,最重要的那个战术只能重头再来。
“目前陛下还无法正式出关,一切都只能靠我们自己,但为了能在陛下出关时将功赎罪,我等就要积极建立功绩,在他君临人界之前,扫除人间界的障碍。”
终于说到重点,在座的几名魔将都屏息以待,想看看这名目前魔族在人间界的最高负责人,究竟有什么实质策略。
“目前的主要方略,是引发金鳌岛与稷下的战争。探子回报,雷因斯太研院最近频频赶工,看来第二座通天炮即将完工,两座通天炮彼此互轰的场面,随时可能上演,只要这个场面上演,加上我们在中都城内的奇兵,我们的大军将在瞬息间席卷人间界。”
石崇的话,也正是在座所有魔将都知道的事,本来这几个机密战术就在执行,现在他们则要更小心地排除障碍,毕竟最近魔族在人间界的活动,只能用耻辱来形容,而大魔神王陛下并不是一个很宽容的君主。这也是他们几天来商议的东西,只不过今天又多了一个新情报。
“石崇大人,多尔衮老师从武炼传来的消息,日前破解您的术法、从中作梗的那人,很可能就是前任白鹿洞掌门陶潜,换一言之,陶潜未死,现在已经再次复出了。”
“哦……那个女人吗?”
得知胭凝身分真相的人,世上并不多,但石崇就是其中之一,而他并不是由情报搜集中得知。
“当年在花果山,她连中我三掌,重伤逃逸而去,想不到竟然未死,这点该说是我失算了?还是那个女人的命实在太硬了呢?”
回想九年前的情形,石崇便觉得扼腕,陶胭凝既然未死,很可能就会妨碍自己的计画,这点必须要尽早做出处理了。
“好在,目前雷因斯与周公瑾的眼中,就只有彼此,我们既无强力兵器,也没有百万雄兵,这里不过少少几个人,还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石崇的语气中,有着怪异的揶揄,而当他将目光望向窗外,这情形就获得了解改口。
窗户外头,本来的小村子现在已经笼罩在一片血海之中,无分男女老幼,再也找不到一个完整的村民。
许多黑影在村子里头活动,狮、鹫、猿、豹,这些外型既像野兽,也像是人形的生物,不是武炼的兽人,而是实实际际的魔界生物,为着能够来到人间而狂喜,撕杀吞噬着甜美的血肉。
几条庞然大物蜿躯着身躯,把巨硕躯体盘旋在附近的小山上,额顶上的灯笼树,吸引过往飞禽,正是妮儿曾在魔界目睹的蟒形生物。
石崇说的没有错,剩不在这里的人,确实是不多!
潜伏多年,魔族正式出现在风之大陆的时刻到了。
请续看《风姿物语》第十四集
下集预告l4
公谨不需美酒……一杯清水足矣!
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当朝君王后,公瑾随即以一招拿下旭列元,艾尔铁诺大权瞬间易位。
是联盟机密外泄,亦或另有隐情?短短话中藏何玄机?大伤初愈的兰斯洛和泉樱两人重游旧地,熟悉的街景勾起初遇时的回忆。
往日伤痛霎时纷至沓来,令兰斯洛身躯剧震,头痛欲裂。
在强敌环何的杭州城内,他能否安然渡过难关?战事纷纷扰扰,将士来来去去,却几无人察觉,透过诡密狠辣的毒计,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正缓缓的埋伏在这歌舞升平的千年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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