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异空间金鳌岛
太古时代所遗留下来的技术,以现在的角度看来,确实是一种近乎魔法的神奇技术。之前金鳌岛所受到的极度重创,在成千机械人不眠不休的全力修复下,很快就有了起色。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金鳌岛的建材与设备,早已在千亿年前宣告灭绝,就算实在外头的世界都难以找到,更何况是在这个孤绝的异空间里。幸好,金鳌岛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城市废墟,在朱炎的指挥下,机械工兵拆去了地表上几乎所有的建筑物,分解改装,用以当作军事设施的建材。
“不能拖太久,雷因斯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定要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让金鳌岛脱离异空间,通天炮重新运作。”
对于重新修复通天炮一事,其实朱炎多少有点犹豫,加入真的修好了,自己会不会又遇到与香个里拉之战同样的情形,再次为此与公瑾大人发生冲突呢?
朱炎不愿再多想下去,至少以目前来说,自己是金鳌岛修复工作的总监,而通天炮是金鳌岛的最大战力,自己没有理由放下通天炮不管的。
只要公瑾大人不再拿通天炮对准平民,自己就不会有任何怨怪之心,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不过,另一个问题也困扰着朱炎,假如公瑾使用通天炮的对象,不是过千万的庞大数目,而仅是几千几万个人类,那自己还会有反抗心理吗?
朱炎觉得这问题真是难以回答,不过最后他仍是摇摇头,把这以为甩出脑外。自己既不是人类也没有打算当救世主,何必去烦恼这个问题?还是先专注眼前的工作。说不定下次通天炮再用于战场,就是一炮轰掉石崇那**贼,自己肯定会为此额首庆幸。
“第三组。加快速度,e89和g96区,明天以前要修复完成。”
朱炎的命令连番下达,没有生命的机械工兵,毫无怨言的卖命工作,焊接与切割的火花,不停的在金鳌岛的每一处连环窜闪;刺耳的敲击声。昼夜无歇的一直想起,务必要在号令者规定的时间之内,把工作如期完成。
但是在金鳌岛内部的某处,一个因为连场激烈战斗、强烈爆炸而毁坏的废墟地方,却有一丝缓慢的心跳,正在悄悄的跳动。
负责询查的机械警卫,都有扫描生命迹象的功能。但是这阵心跳的频率委实太过缓慢,一起一落之间,相隔的时间太长,呼吸又微弱的若断若续,毫无明显分界,与一切的生物呼吸都不同,所以机械警卫来回走过多趟,都没有发现在那黑暗的残破废墟里。居然还有生命体存在。
壁面破损,碎石、碎裂金属散了一地,不是还有断裂管线所散逬出来地连串火花,这里的环境恶劣的一塌糊涂,由于顾虑到碰触之后,有引起塌崩的可能,修复与清理工作还没有进行到这里来。要等待外围部分安置妥当后,才会由大量机械工兵联手清理。
缓慢的心跳、近乎停顿的呼吸声,就是从这毁坏废墟的角落传出。
间歇燃起的微弱火花,照亮出黑暗中的一张面孔,那是一张秀美得令人屏息的俊逸面孔,错认为是某个神话中沉睡不醒的美丽公主。
但是如果是正全力进行重建工作的朱炎,看到了这个面孔,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尽杀绝,因为这个在黑暗角落中闭目沉睡的男人,是造成这一次金鳌岛大破坏的主凶,扭曲通天炮发射轨道的可恶大敌,天野源五郎。
当通天炮对准香格里拉发射,潜入主能源闸地源五郎,拼尽一己之力,以星贤者绝学紫薇玄鉴的绝顶神通,尝试影响通天炮地发射轨道,不让这一炮笔直轰中香格里拉。
在一个近乎不可思议的奇迹下,源五郎的努力获得成功,通天炮地发射轨道发生了细微偏差,强大的毁灭能源斜斜扫过香个里拉,虽然仍旧造成大量死伤,但相较与原本灭绝性的悲惨结局,源五郎无疑把希望带给了地下的人们,并且让雷因斯的主要战力得以保存。
然而,强行影响通天炮的发射,能量猛烈反噬的冲击实在太强,堪称雷因斯大功臣的源五郎,在强光与猛烈爆炸中失去踪影,之后无论是敌我双方,都没有他的消息。
拥有金鳌岛的一方,并没有很在意源五郎的问题,朱炎与郝可莲的心神全都放在公谨身上,担忧着主帅的伤势,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还有敌人留在金鳌岛上。
雷因斯蒂伦方面,却为着源五郎的下落而忙的天翻地覆。但无论是哪方面的情报,甚至是魔导公会的观星、占卜团,都无法肯定源五郎的生死存亡,情形就是这么样的恶劣,连老天都无法肯定,这个男人能否在如此重伤中存活下来。
然而,源五郎确实还活着。尽管所受的**伤害无比严重,在金属碎片与土石的掩盖下,他的左臂从肩头以下整个不见,胸口之下的躯体也在爆炸高热中蒸发消失,但他却仍然有心跳,仍维持着缓慢的气息。
不仅如此,他的残破身躯正在以一种缓慢速度,慢慢的开始生长,看上去的情形虽然诡异,但却充分显示这身躯体所蕴涵的旺盛生机,还有闯过生死一瞬间的关卡后,渐渐突破原有范畴的强横修为。
但无论怎么看,源五郎仍在沉睡,极度伤重的破损**,尚没法支持他的清醒与活动,所以他唯有像个冬眠生物一样,保持着最起码的元气,在能够苏醒之前,缓慢的让身体愈合完好。
源五郎的状况,雷因斯的同伴无从得知,但是在首都稷下城里,雷因斯头号猛将同样是处于等待苏醒的状态,那就是目前坐在帝位之上的兰斯洛。
自从他在金鳌岛上与奇雷斯联手,合力战胜大敌周公谨之后,就失去意识至今。
与源五郎的差别是,兰斯洛没有像个死人般,在角落里头躺着不动,相反的,他的精力简直旺盛的无以复加。整个人像是一个躁动不安的猿猴,在象牙塔内制造的种种骚乱。
“说实话,老大这样子的清醒,还要维持多久?”
重新回到雷因斯,有雪仍旧没有半分昨大丞相的威严样子,对于兰斯洛的“病情”两手一摊,全没有半分主意。
从作战中全身而退,兰斯洛与己方阵营回合后不久。突然倒地晕去,再次醒来,整个人已经失去理智,意识退化成野性的猿猴状态。如果真的是一头猿猴,那倒是好对付;即使是某个变成猿猴的皇亲贵族,那也不难处理。派一群手持电击棒的缉捕队伍,直接电晕了摆平,什么问题都不会有。然而,兰斯洛的难以处置,并不在于他的尊贵身分,而在他的强横武功。
香格里拉一战,正式确立了兰斯洛在雷因斯武功无敌的地位,尽管受伤、尽管失去理智,他那如龙如虎般的强绝武功却不受影响,举手投足,一拳一脚,具有雷霆天崩之危,结果就成了雷因斯方面的大灾难。
从自由都市回来的路上开始,骚动就完全没有停止,最后连太研院的院长座机都差点损毁。即使安然降落,问题也没有好到哪去,被软禁在象牙白塔中的兰斯洛,以暴力发泄着郁闷与不满,出手砸毁他所看到的一切东西,负责守卫皇宫的士兵,整天不是看到雄浑魔气在上空旋绕,就是看到威力电光撕裂天空,而破损的外壁与土石,不住从天上空落下,弄得人人走避。
“如果再让他这样子跑来跑去,你不怕象牙塔都给他拆了?”
与有雪对话的人,是新成为雷因斯右大丞相的泉樱。接替百无忌之危的她,虽然没有白家的血统,却以贤惠女强人的形象,获得白字世家与太研院的支持,再雷因斯群龙无首的当口,成功正合并统军政体系,恢复正常运作。
假如泉樱没有及时结下这个位置,那么因为这一战而元气大伤的雷因斯兰斯洛、源五郎、妮儿、苍月草四个主要支柱全都不在,肯定会马上面临危机。只是,泉樱纵然有才有能,但并非无所不能的她,也对丈夫目前的“病情”束手无策,拿不出个妥善的办法。
“要拆就随便他拆吧,他是一国之君,这整座象牙白塔都是他的财产,他高兴爱拆自己的房子,我们又有什么法子?”
由于左大丞相无才无德,泉樱可以说是一肩担起了九成的军政工作,密集送来的文件堆积如山,她一手执笔,一手盖印,还找空誊写批示的重要摘录,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与有雪说话,但却埋首于文件堆中,连抬头的空都没有。
而在她与有雪的说话声中,兰斯洛一拳扫出,劲风吹袭如刀,靠东面的外壁一片哗啦哗啦声响,被他的猛拳震得支离破碎,化作破残木石碎屑,朝外头地面连番落下,下头的侍卫则是再次仓皇躲避。
“你也太镇定了吧?虽然说这栋象牙白塔好像重修很快,上次内战一转眼就盖好了,但你们这些高手难道不该做点事吗?”
“高手?雪太郎你也是啊!现在我们这边谁不知道,你在香格里拉的时候,单枪匹马摆平了奇雷斯,不但从他手中救走妮儿,还有本事两度从他手上逃生,这样的好功夫,我们里头可没几个人比得上你啊。你那个绝招叫什么啊?”
“……千年杀。”
“能两次令奇雷斯中招,似乎是种防不胜防的绝技呢,雪太郎的实力不容忽视哦。”
“别再提起那件事!我都快要吐了……”
卷轴中所记载的东西很多,其中不少稀奇古怪的书法,看似荒唐,却具有实效,那招“千年杀”隔空发招,不需要实际触碰。而中招之人骨痛如裂,不管是什么高手都无法抵抗,但发招之后的反噬效果,形成的阴毒诅咒,会让施咒人的十指散发恶臭。
纵然整天与污秽东西打交道的雪特人,也对施展这招咒术深怀戒心,毕竟没有谁愿意手指臭烘烘的度日。尤其是一时间忘记自己身受诅咒,照平常习惯挖起鼻孔……
泉樱可是对这一点印象深刻,因为在回到稷下的路上,她与有雪见面谈话时,有雪常常说着说着,挖起鼻孔,然后表情一下子变成青色,像螃蟹般的口吐白沫,跟着就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这个情形一直到有雪被送进“暗黑魔法研究院”,由院长华扁鹊亲自医治,破除诅咒,有雪才能恢复正常生活,脱离不时被自己手指臭昏的噩梦,因此,他绝不希望被自己列为禁招的术法再次给提起。
而在雷因斯左右两大丞相的枯燥谈话中,身为一国之君的那个男人,并没有如他们所愿的安静下来。在把附近墙壁破坏得差不多以后,依然精力旺盛的兰斯洛,将目光转向室内的梁柱,随手打断,跟着就扛起那根三尺长、半尺宽的梁柱,得意洋洋地昂首阔步。
“真厉害,如果把老大扔到中都城里去,大概早就把那边的东西给拆光了。”
又叹了口气,有雪皱起眉头,改望向这里唯一的听众,“白鹿洞的弟子都这么没礼貌吗?我和你说了半天话,你连头都不抬,难道你得到荣华富贵后,就开始嫌弃过去的朋友了吗?”
“真是抱歉啊,左大丞相,体质上来说,你是我的上司,如果不是因为你在那里闲闲纳凉,我就不用在这里忙到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事实上,如果你有多余的时间,我希望你帮我去问问华院长,看看检验报告什么时候可以出来?自从我们回到稷下至今,已经好几天了,我夫君的病情真有这么复杂吗?”
“复杂是不复杂,但说不定检查报告的结果太难以启齿,她不敢对着你说。别看那个鬼婆表情冷冰冰,她其实不太喜欢对病人家属宣布噩耗的。”
有雪摇头叹气的说话,深知华扁鹊个性的他,对这名作风怪异的名医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他们等待的东西还是来了,当一名白衣女官近来通报,说暗黑魔法研究院有请右大丞相时,埋首于文案中的泉樱马上抬起头来。
“终于等到了!”
“我靠!”
有雪惊叫了一声,本来他一直呆在这里,就是为了多看几眼泉樱的天仙丽色,但泉樱一直埋首办公,让他觉得好生无聊,然而,当泉樱抬起头来,那张倾国仙容展现于有雪眼前,他才知道泉樱为何一直低着头。
“你……你的眼圈怎么黑了?”
“……哦,这个啊,工作太累了,最近几个晚上都失眠,黑眼圈是正常的。”
“胡、胡说八道,你没发现吗?你刚刚在流鼻血啊,你的血……”
“嗯,十二月天,天气热,火气大。来雷因斯以后,这边御厨手艺好,常常进补,流鼻血也是正常的。”
有雪往外头看看,透过墙壁的破口,霭霭白雪正往下飘降,再看看自己身上厚厚的棉袄,这种天气还会火气大,那七月天的时候就可以烧起来了。
对于这个解释,有雪是一点都不相信。
泉樱对自己的说法也感到心虚,不过,自己不能不替夫君留点面子。即使是当初在日本,夫君那么仇视自己,整颗心充满复仇情绪的时候,他也依然有着自制心,几乎不曾让自己因他的盛怒而受害,哪想到反而是夫妻两人情投意合的眼下,他破坏房屋时,自己上前拦阻,结果就被他重重地赏了一下拐子。
没有妖雷魔电附加,劲道也不足往常三成,只造成这么一点淤青,算是运气很好了,如果是平常时候,这么轻忽大意地挨上夫君一击,头骨不可能安然无事的。
有雪注意到泉樱唇边犹带几分骄傲笑颜的表情,不由得连连摇头。
“算了,痴男怨女,劝也没有用。他没有打死你,你可能还高兴他会对你手下留情,代表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是吧?”
对于这个不理性的问题,泉樱轻咳一声,跟着就微笑不答,催促着有雪同行。一起前往暗黑魔法研究院。
此行果然很不顺利,素来爱好洁净的泉樱,很难说自己会对着阴森污秽的地方保持好感,打从进入那栋尖塔形的建筑后,潮湿的腐臭空气与霉味,就让泉樱一直有掩鼻的冲动,只不过她明白这种举动会惹人讪笑,并且让这栋建筑里的学者、魔法师从此小看,所以即使心中叹气,她表面上仍显得行若无事,浑不在意这里的种种异状。
不过,越是往上走,霉味渐渐被血腥味所取代,周围听到的刺耳惨叫,越来越多,泉樱一一辨认,听出了刀子砍在各种部位的声音,而被砍的一方,有死也有活,泉樱固然觉得不喜,但也没有多问。在她进入雷因斯之前,就知道这里的法律明文规定,太研院与暗研院,是两**外法权,是工权力所不能介入的地方。
好不容易克制着反感,装作没有闻到那阵酸酸的尸臭,来到了接近塔顶的院长室,华扁鹊正在里头来回踱步,似乎正为着某些问题忧心忡忡,看到泉樱带兰斯洛进来,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却没有多话。
(糟糕,莫非病情果然不妙?)
看到华扁鹊这样的反应,泉映真的开始担心了。本来她人还在飞行船上的时候,就想要请华扁鹊过来看诊,但又知道这个面冷心冷的女人不好说话,软硬不吃,一个弄不好,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小草主席不在,梅林长老不在,就连能够与华扁鹊动之以情的枫儿也不在,泉樱几乎没有可以与她沟通的管道。以聪慧之名而备受瞩目的她,在这上头也伤透脑筋,哪想到一下飞行船,马上就接到通知,要泉樱带着国王陛下进入暗黑魔法研究院诊疗。
泉樱大感讶异,万万想不到华扁鹊变得如此易与,但听有雪一说,才知道事情另有跷蹊,华扁鹊之所以这么主动诊疗的原因,是因为欠了人情,内心有愧。
对于擅自发动战争等等大罪,华扁鹊倒是浑不在意,因为这里是以结果看一切,目前远征军的军事行动上算顺利,华扁鹊当然不需要歉疚什么,真正让她觉得于心不安的理由,是因为东方家的问题。
当时,华扁鹊受梅林之请,亲赴东方家总堡,去取回通天炮的核心芯片,本以为这是高度秘密的行动,却怎知道一早便落入敌人算计,东方玄龙将芯片交给华扁鹊时,金鳌岛出现在上空,强大火力立刻压制住全场,而华扁鹊甚至不尝试抵抗或逃逸,毫不思索的宣告投降,把芯片交给敌人,让赶来的东方玄龙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完全不抵抗的?”
“抵抗有用吗?来的是周公瑾本人,还摆出这么大阵仗,就是表示他志在必得,而且布置妥当,不会给我们半点机会。我不做无畏的牺牲,就算有谓,我也不想做。”
身为天位魔法师,华扁鹊考虑过瞬间移动的可能,但是很多人都忽略了,本身具有白鹿洞仙道士资格的公瑾,也可以说是一名天位魔法师,这种瞬间移动逃跑的可能性,早就他以埋伏手段封死,如果华扁鹊施法移动,早已部下拦截网的公瑾,会把她直接转送到金鳌岛,届时情形会更加恶劣。
“可是,这种毁灭性武器落到他手里,在他的野心之下,很可能造成千千万万人的死伤啊。”
“没错,但如果东西不落在他手里,我们会比那千千万万人更早被全灭。”
从理性角度来说,华扁鹊的判断完全正确。公瑾的作风,在没有八成胜算前,决不会轻举妄动。一旦行动,就是充分计算过胜券在握,以压倒性实力,在最短时间内达到目的,但如果敌人不做抵抗,从不嗜杀的他在达成目的后,确实也不会多伤人命,藉此树立威严。
华扁鹊的不抵抗策略,让东方世家包括当家主在内的所有人,得以全身而退,没有任何人在这个事件中伤亡,然而,由于公瑾没有在她这里浪费任何时间,结果提早抵达香格里拉,为那边的战线增添了重大压力。
“原来是为了这个理由,你太多心了,以当时的情形来说,你确实做了很正确的判断,你不用觉得欠我们什么人情,如果我夫君清醒,他一定会谢谢你作出的判断,保全了东方家。”
微微一笑,纵然垂下的发丝遮去了半边丽容,泉樱典雅而温柔的笑颜,就是让人提不起半分恶感。在她的解释下,华扁鹊虽然没有回应什么,但双方的气氛是缓和多了,不过,这缓和气氛很快又有了变化。
尽管本身医道高超,但众所周知,华扁鹊实在不是一个有医德的大夫,多数时候,遇到她所不感兴趣的重病病患,她会命人直接着手进行丧葬事宜,这点从不因为病患的尊贵身份而有改变,即使是雷因斯国王的身份,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具尚未断气与腐朽的尸体,但因为这具活尸掌握研究院的大笔预算,华扁鹊的态度也有点改变。
“在宣告诊断报告之前,我先做一下确认,以确保病人的情形在这几天内没有变化。”
泉映百分白相信华扁鹊的能力,她更知道丈夫的病情决非一般**伤害,而是牵涉到魔法、道术之类的奇幻范畴,一般医生绝对派不上用场,必须借助华扁鹊这名同时精擅医道与魔法的奇才。然而,当她看到华扁鹊面无表情的戴上口罩,取出两把锋利的手术小刀,眼睛频频望向兰斯洛的头部,开始磨刀霍霍,泉樱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坐在这里。
“等一下,不过就是诊断嘛,为什么要动刀子?”率先替泉樱发难质问的,是身为华扁鹊高徒的有雪,“你……你该不会是想要切开他脑袋,在里头埋进什么奇怪的符咒,让他以后对你唯命是从,拨给你大把大把的预算?”
华扁鹊默不作声,并没有作出什么吓得手术刀掉地的慌张举动,不过突然被雪特人给看穿意图,她显然也非常吃惊,因为这实在不像是有雪该有的智慧。
“呃……其实,前几天去太研院看小爱菱的时候,那边正在讨论预算问题,在争取预算的方法上,有人提出了类似的建议。”
泉樱是在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这两**外法权的研究员,实在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如果这就是雷因斯人的作风,那难怪连九州大战时期,那么强盛的魔族都无法征服稷下城了。
“华院长,我拜托你认真的治疗我的丈夫,认真地!”
泉樱说话的口气与眼神非常严肃,就差没有杀气横射了。被识破了原先的打算,华扁鹊也只有老老实实的复诊,一手放在兰斯洛的脑门,先是运劲,跟着就凝聚魔力,交相探测,很快就确认了病因。
华扁鹊没读过天魔经,只是把前次与今次所得到的结论,告诉泉樱。从掌心所读出的讯息,华扁鹊判断出兰斯洛曾经使用过的技巧,这种从来不曾听闻的联手功法,巧妙地让两名武者的天心意识交汇,突破本身实力范畴,在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强横的令人无法估计。
“但这种技巧就像是在火药库边玩火,存在着高度的不稳定性,我很讶异这名病人没有当场爆脑死掉,能靠这种技巧挑战周公瑾,还存活下来,简直不可思议,唔……好像有第三者插过手……”
凭着专业知识,华扁鹊把当时的情形说的分毫不错,但当说起实际的医治方法,她却表示束手无策。
“脑部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不需要医治,这情形只是两边的天心意识相互干扰,所以才会意识失控,无法清醒,这种事情史无前例,所以也没有明确的医治方法,最稳当的建议,是继续等待,让时间来治疗,等到天心意识的混乱影响淡化,人自然会清醒。”
华扁鹊的这个解释,泉樱可以接受,但问道预期多久之后可以清醒,所得的回答,却让泉樱当场脸都发绿。
“可能是明天,可能是明年;或许是三五个月,或许是三五年;如果这头猴子吃好睡好,就算是三五百年,那也不无可能。”
对着答案首先跳起来抗议的,就是坐在旁边的有雪,“三五百年?天啊,老大现在每天都拆房子,再让他疯三五百年,整个雷因斯蒂伦都给他消灭了。”
“那简单,你把他丢到艾尔铁诺去,他起码要五百年后才会拆到稷下来。”
“这种事你要不要找铁面人妖去商量……”
“两位,请等一等。”
泉樱止住了有雪与华扁鹊的话,表示自然等待虽好,但眼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艾尔铁诺又大敌在侧,极需要兰斯洛的力量,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提早清醒过来的吗?
“是可以试一试,但这类术法需要找到两名病患,由两名法力相若的术者联手施为,术者这方面并不是太难,只要找到……”
如果有梅林压阵,要配合施法并不是太困难,但泉樱却只得苦笑,因为目前梅琳与奇雷斯都属于失踪人口,青楼联盟的情报网也无法有效掌握他们下落,要把这两个人都带来配合施法,那真是谈何容易。
不过,当泉樱预备起身道谢,与丈夫一同离开,原本一直低头沉睡,无息无声的兰斯洛却突然抬起头来,虎目圆睁,精光暴射,而华扁鹊也变了脸色,放在病人头顶的手掌,感应到某种很不寻常的异样波动。
“这是……有其他的术者在反向施法,能力不俗,力量相当不错……呃!”
天赐良机,华扁鹊半被迫的全力施为,去稳定住兰斯洛的紊乱脑波,下一刻,如风如雷的狂暴吼声,狂啸在暗黑魔法研究院的院长室,撼动着整栋建筑,震痛了每个人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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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到武炼,妮儿满难想象,自己这趟被挟持的逃亡之旅,居然变成一场奇遇。
在路上巧遇的那名白袍女子胭凝,居然就是白鹿洞的前任掌门陶潜,这点实在是荒唐而且滑稽,因为在妮儿记忆中,一切有关陶潜的记载资料,除了说明陶潜是个男人外,还说他非常的迂腐啰嗦,在白鹿洞里成天对人训话,像个老头般念着教条,弄得人人走避。
可是,此刻坐在自己的眼前,一手抱提着半空的酒瓮,一手抽着浓浓大麻烟,眼神中闪着恍惚光彩的女人,这与传说实在差得十万八千里,妮儿无从想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联军解散以后,我失业了,公瑾那家伙要我回去上班,不然就要找个坑埋掉自己,所以我就回去了。后来他们觉得我之前太过恶名昭彰,就要我粘胡子扮成男人,用男人的形象出现,日子久了,糊里糊涂当上了掌门,薪水多了点,可以买好酒好茶,生活过得去,总之就是上班族的人生。”
“我知道啦,你不要一直把烟往我这里喷,我头好晕……可是,你一点都不啰嗦啊,为什么外头都说你是老学究、老古板呢?”
“就是因为我讨厌啰嗦啊,整天在那里上班,人烦都烦死了,就会想要翘班。我托无忌小弟帮我做了一台太古魔道的假人,外形与我的男装打扮一样,还会走会动会说话的那种,放在书院的走廊上,这样子每个人都看到我的替身,我就可以合理翘班了,不过那台假人有些瑕疵,好像什么地方不是很好……”
胭凝皱起眉头,抓抓头发,最后拍掌道:“想起来了,是Ai。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好像是什么人工智能吧,总之那台机械假人的Ai有够差劲,不管看到什么人,都只会念白鹿洞三**戒、七十二小律的话,如果念久了当机,头发还会冒烟着火。最后就搞到书院每个人见到它就逃。”
妮儿听得笑了起来,依稀可以想象,白字世家那台满口门规教条、还会头发冒烟的机械假人,是怎么样横行于白鹿洞里,造成各处儒生争相走避的情形。
不过,对于胭凝所说的那个故事,包括她与铁面人妖如何结识,如何参与叛军,后来又如何回到白鹿洞,这些完全属于过往的故事,让妮儿觉得很困惑,明白这个女人与白鹿洞之间,竟然有如此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
那么,如今的胭凝,又是怎么样的心情与想法呢?
对胭凝的好感,使得妮儿不愿意与她成为敌人,所以她私下向老兽人们打听。
这是一件不轻松的工作,因为每次陷身在老人们的长舌阵中,惨遭精神轰炸的妮儿,常常觉得自己生不如死,像这次一开口,还没问出几句话,就被老人们主导了话题。
“丫头,你去武炼自治区做什么?”
“我……我去探亲,顺便……旅游吧。”
“探亲?丫头,你是咱们武炼人吗?看不出来啊。”
“喂!这么说太失礼了吧,我好歹是武炼土生土长,虽然十几岁以后就出去闯荡,但我十几岁以前,都是在花果山下生活的,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记得很清楚,别把我说得像是陌生人一样。”
妮儿得意地说着,心情也有点回到初离家乡时,觉得人类狡烩奸诈,远不如武炼的邻居那般有情有义,现在能够回到武炼,重建久违的纯朴人情,那感觉确实是很棒。
但周围的老兽人们似乎不这么认为……
“不像不像不像,就算是离开很久,可是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武炼的人,问你什么东西你都答不出来,连花果山有什么特产都不知道,这哪像是武炼的人?”
“我……我只是忘掉了……我稍微一回想,马上就能记得起来,到时候你们就晓得我没说谎了……”
老兽人们的质疑,意外命中了妮儿从未思考过的心理死角。自从到外面世界闯荡后,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又或许,该说是下意识地回避了。
眼见花果山区就在眼前,即日可到,妮儿心中反而出现了近乡情怯的感觉。
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为了要排遣这种感觉,妮儿四处走动,她身上的伤势这几天已经好过大半,目前僻处荒野,更无须担心敌人前来攻击,她自然是相当放松。但当她不自觉地走近胭凝的扎营处,却听见那里正在骚动,气劲激荡的声音不住传出。
(有人在动手?是谁?石崇他们来偷袭了吗?)
妮儿有这个猜想,但当她毫不犹豫的闯进树林去,看清楚了里头的景象,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树林里头确实有人在打斗,尽管激烈,但却是非常低层次的战斗,后悔自己为何闯进来的妮儿,甚至想要立刻掉头离开。
孤身一人,被凌厉的劲风围卷在中心,以高速身法造成那些劲风的黑影,是奇雷斯,说得更正确一点,是因为身受重伤,外形退化成一头蝙蝠黑猫模样的奇雷斯。
退化成为猫形,奇雷斯的杀伤力大为减退,但即使是如此,他仍是这世上最危险的一头猫科动物,高速移动化作一道黑风,旋绕着缠住胭凝,伺机发出攻击。
胭凝一身白袍随劲风飘动,笑吟吟的站在包围圈的中心,似乎对眼前的杀意困局视若无睹,妮儿也不知道她是有真本事,抑或只是大麻抽得过多,脑子麻痹没感觉了。
(对了,她说她以前在白鹿洞当过狩魔使,专门捕杀来到人间界的魔族。和当时的奇雷斯交过手……唉,这两个人不该被放一起的。)
胭凝看来不太像是很大方宽厚的女人,奇雷斯更是有仇必报,把这两个危险人物放在一起,新仇加旧恨,哪有不出事的道理?妮儿后悔时已晚,待要出声劝阻,外头的战局已然一变。
奇雷斯终于发动攻势,但饶是他的行动奇快,进退如风,每次要靠近胭凝周身时,却像是碰到一层铜墙铁壁,不管是怎么扑击,都无法突破那层无形气墙。
胭凝动也不动,看不出凝神运气的迹象,妮儿定睛看去,终于在她脚边发现了五枚颜色各异、拇指般大小的彩色晶石,从摆设来看,似乎是某种结节阵法,难怪胭凝可以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早就作下了布置。
(我忘了,她对我说过,她是白鹿洞的仙道士,和铁面人妖一样会东方仙术……)
妮儿记起了这一点,而她的目光也点醒了奇雷斯,注意到下方的五枚晶石,怒吼一声,立刻改朝胭凝脚边扑去。
“哈,老朋友。这么晚才注意到,就不能说我不给你机会了。”
娇媚的长笑声中,胭凝出手如电,擒拿手法更是玄奇诡异,看似要擒拿奇雷斯的颈项,但奇雷斯稍稍一避,她手法立变,轻巧一抓,已经拿住了奇雷斯的尾巴,跟着就扯住猫尾,毫不留情的重砸向旁边的一颗大岩石。
“浑蛋魔族,一百多年前我就叫你滚回魔界别再来,现在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有话说不听,你说你自己是不是犯贱?是不是活该在这里被我痛扁一顿?”
胭凝口中叱喝,手里可是一点都不容情,揪扯住猫尾,频频向岩石砸去,使劲既重,那岩石虽然质地坚硬,却没有多久便被砸得石屑纷飞,像是被大刀巨斧砍伐一样。奇雷斯首当其冲,他在香格里拉所受的伤势未愈,化为猫形之后,实力又大受影响,哪堪这样的冲击虐待?没过多久,点点血花就洒溅出来,在碎石上留下怵目惊心的斑斑血迹。
妮儿本来一直在旁边观看,但是当血花洒到她脸颊上,**辣的一阵疼痛,她才顿时清醒过来,一个箭步往前窜去,夹手一夺,阻止了胭凝的敲击行为。
“住手,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就真的死了。”
妮儿也不是对奇雷斯有什么好感,只不过是之前大家共患难、共生死,总算有点情分,现在总不好就这么看他被凌虐,所以夹手夺过奇雷斯,把那头伤痕累累的黑猫护在胸口,跟着就连退数步,防止胭凝的追击。
“你们白鹿洞的圣人不是说,要以德报怨吗?你下手那么狠毒,哪里像个白鹿洞人啊?”
“呵,小小姑娘,说话挺有趣啊,你读过白鹿洞的哪些典籍?儒?道?墨?法?是哪本经书里头说要以德报怨的?”
在胭凝的轻笑声中,妮儿涨红了脸,她平常缺乏耐心,不爱看书,这些话只是听人提过,但要问起出处,鬼才知道那是从哪边出来的。
“而且你完全搞错了,说这句话的圣人,从来没有赞成过以德报怨,反而提倡报怨要用椅子,这里找不到椅子凳子,我找一颗大石头,那也算是举一反三,符合圣人教诲啊。”
看胭凝说的一本正经,妮儿只觉得满头雾水,虽然自己读书读得不多,但从没听说过报怨要用椅子这样的荒唐事,这女人是不是存心戏耍自己啊?
“胡说,我从没听过这种事,你别以为多读过两本书,就可以信口胡诌,圣人哪会说这种话?”
“唉,没知识就是没有知识,连别人告诉你了都没有用。自己拿去看看吧。”
胭凝洒脱一笑,扬手把一样东西抛出,妮儿伸手接过。右臂一松,不愿意多收庇护的奇雷斯趁机逃跑溜掉,妮儿也无暇多管。只是望向手里的东西,发现那是一本书,还刚好已经翻出了一页。
“这是……”
妮儿看着首行“论语宪问”四个大字,接下来两行记载着一段对话。
“以德报怨,何如?”
“子曰:‘何以报德?椅子报怨,以德报德。’”
在这两段对话后,有白话注解。说明以德报德,以眼还眼的道理,而天下间最趁手易得的物体,莫过于折凳、椅子,无论茶坊酒肆,或是家中庭院,均是随手可得。所以如果窄路相逢,遇到仇家,无须思索,拿起所乘坐的椅子,狠狠就敲下去,椅子报怨。
“怎、怎么会有这种道理……这书是白鹿洞出版的吗?”
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妮儿把书翻过来,先是看到一行“陶胭凝编译民明书房出版“的字样。跟着就翻到封面,看到上头的字样,又惊又错愕地大叫出声来。
“什、什么?春秋武者群像你所不知道的孔仲尼?!”
叫声中又是好笑,又是满满的怒意,少女的怒吼声盘旋在深山密林里,惊得群鸟飞逃,走兽奔窜,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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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之前胭凝的预告,这一趟旅行已经接近终点,无论妮儿愿意与否,他们距离花果山域只剩下一日路程,第二天一早,众人继续启程赶路,到了傍晚时分,终于翻上了山脊。
照胭凝先前的说法,只要朝这方向纵走,穿越过去,就可以抵达水濂镇,而妮儿近乡情怯的心情,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却是靠近一步,心跳就更快了一点,整个登山过程,在她来说似乎变成一场激烈的抗战,心越跳越快,连汗水都不停地从额上流下。
自己的记忆不会有错。家乡的模样、故居巷口卖香茅鸡的芬香气味、左邻右舍在晚上叫嚷的声音,那种同时包含兽人语和人类语言的吵杂,自己全都深深记在脑海之中,就连离开水濂镇的一路上,村口左边小路上摇曳的桃红色野花,那个影像都如此清晰,恍若昨日。
这就是自己童年所生长的地方,正因为如此,自己可以很安心地驳斥奇雷斯的谎言,同时继续告诉自己,无须烦恼所谓的出身问题,自己是兄长唯一的妹妹,是雷因斯的护国公主,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真是难看,小丫头,你汗流浃背啊,爬个山会让你这么疲累吗?这么看来,你的天位力量也不怎么样嘛。”
“少、少罗嗦,我只不过是伤势还没有痊愈,如果我的伤好了,这点小山,我才不放在……”
“何必向我解释那么多呢?勇敢的踏前一步,亲眼确认你想看的东西吧。从这里,可以直接俯视水濂镇。”
背着赤红色的晚霞,胭凝大方的伸出手来,白皙的手掌,柔嫩细致得像是白玉,似是作着邀请,又像是在向妮儿挑衅。
“有什么了不起,本小姐怕你吗?”
妮儿轻抿了一下唇,毅然伸出手,握住胭凝的手掌,一下借力,踏上了高处的山颠,花果山另一侧的景象,马上映入眼帘。
“这个……是水濂镇。”
居高临下,水濂镇的景象一一在目,在那个凹陷的山地里,妮儿最恐惧的景象没有出现,尽管那里正被一片白霭霭的浓雾所笼罩,但仍是看得出来,那里有一片房舍,井然有序的坐落在浓雾笼罩间。
最担心的景象没有出现,眼前所见的,并不是一片空荡荡的荒地,妮儿整颗心登时被重归故里的喜悦所占据。也不管身旁还有多少人看着,她欢呼一声,快速奔跑下山,朝着山下的城镇赶奔下去。
下坡的山路颇为陡峭,行走不易,但以妮儿的武功,自然也毫不在意,在陡峭山壁上一蹬,整个身体飞了出去,跃往另一块突出岩石。几下起落,轻而易举的来到山下,冲入五里浓雾之中。
随着奔跑,城镇的景象逐渐清晰,村内的吵杂人声也随风传来,熟悉的感觉正如过去,就连入口路旁的花草都一如离去时摇曳摆动。似是欢迎久违的故人归来。
“各位,有客人来了,我回来了。”
妮儿叫嚷着冲进村子,过于狂喜的心情,让她入村后第一时间往自己的故居跑,却忽略掉一个怪异的事实。
本来在村外听到的吵杂人声,在她踏入村口的那一瞬间,全部都消失无踪。
整个村子变得一片死寂,没有半分人声,而在她朝着故居前进的一路上,也没有碰到半个村人,整个被浓雾所笼罩的村子,正似一座渺无人踪的死城。
沉浸在心头喜悦的妮儿,对这些现象恍若未觉,跑到村子西边的第七间屋子,那是一栋小小的草屋,尽管简陋,但却整齐,散发着茅草被太阳晒过的浅浅香气,是妮儿记忆中最深刻的气味,而那扇不甚牢靠的破木门,每逢雨天,都要另外挑来一块大石抵住,才不会被风吹得摇晃不休。
“嘿!”
照自己最熟悉的习惯,一脚把门给踢开,妮儿进入这间数年未曾有人居住的草房,本来她一直担心这房子会否因为乏人照料,年久失修,里头肮脏得满是蜘蛛网,甚至破败倒塌了,但是开门一看,整间茅草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脏乱,简单的桌椅整整齐齐的搁着,仿佛它的主人只是刚刚才推门离去,数年的光阴全不存在。
“为、为什么会这么干净?照理说……至少蜘蛛网……”
妮儿很快就想到答案,肯定是好心的邻居帮忙照料,所以屋子才会这么一尘不染。
想要感谢邻人的妮儿一个箭步冲出门,却惊愕的发现,周围左右的浓雾渐渐散去,空旷的街道上,并没有任何人迹,并没有男女老少,并没有任何生物,而入村前才听到的吆喝吵杂,此刻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仿佛所有的人声从不存在。
“怎么会这样子?大家都跑到哪里去了?”
妮儿彷徨的举目环顾,试图寻找一些东西,但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不用耳朵去听,她的天心意识也告诉她同样的事实,方圆百尺之内,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一点都没有。
就算是在迟钝的人,此刻也会发觉不对,妮儿茫然的漫步在街道上,一一看过每一间房舍。那确实是她记忆中的房屋模样,一草一木,完全没有丝毫改变,就连半开的窗子,那个位置,都与记忆中毫无分别。
为什么会这么一致?为什么几年的时光没有发生改变?为什么村里的人都不见了?
无数个疑团在脑中出现,妮儿先是感到惊惶,想要大跳大叫,但随着事实的逐渐清晰,压力把希望变成了绝望,她只觉得自己正站在一个无底的深洞,迅速的往下沉去,再也看不到半丝光亮。
像个游魂似的晃荡半天,最终发现自己无处可去的妮儿,回到了故居,坐在小桌旁边,为自己倒了杯水。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人推开门进来了,妮儿没有回头,单单只是靠感觉,她就知道来的人是胭凝。
“坐,欢迎光临我家,要不要给你倒杯水?”
没有等待回答,妮儿自行拿了个杯子,缓缓倒水。她面上的表情无喜无悲,只是一丝放弃希望后的苦笑,眼光映着杯中摇晃的水波,显得无比凄清寂寥。
“好奇怪呢。我离家都几年了,没有人帮我打扫,屋子还这么干净。连这茶水都还那么新鲜……”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是一声“嘀哒”轻响,晶莹的泪水从面颊滴下,落入杯中的清水,荡出小小的涟漪。
“把该告诉我的东西告诉我吧。”
仍握着杯子,妮儿转过头来面对胭凝,表情已经恢复冷静与稳重。像是为自己的心放添上一具坚实甲胄,但尽管如此,胭凝却仍能够看见,在那层似是坚强的理智防线后,少女的心仍旧彷徨与无助,正在崩溃悬崖的边缘狂吼着。
“这么肯定我会有话对你说?”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白鹿洞的前掌门,跑到武炼深山里头带旅行团。还恰好救了我一命,又护送我来到这个穷乡僻壤。我哥哥说过,一天死一个老爸是巧合,一天死十八个老爸就不是巧合……”
说着俏皮的话语,但少女疲惫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的笑意,反而露出强烈的请求,胭凝知道自己该有所回应了。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了充分准备,那么……”
胭凝走出屋外,妮儿不假思索地跟着走出去,只看见一群年老兽人正站在屋外,围了个半圆形,好像很担忧似的看着她;变成猫形的奇雷斯则是不知去向,但目前也无暇理会。
“百多年前,小乔与公瑾举兵时,曾经来这里开垦过,形成聚落,一直到他们离去,还是有部分的人选择留下,包括后来脱离叛军、回到这里居住的人们,把这里变成了水濂镇,有过短暂的历史。不过,在八十年前的一场瘟疫后,这里就没有居民,所有人或是病死,或是离开避祸,水濂镇的历史也就宣告结束了。”
胭凝环顾周遭的房舍与街道,淡淡道:“而你现在所看到的景象,是这个城镇的记忆。”
“城镇的记忆?”
妮儿听得有点糊涂,但很快就明白了一切。胭凝扬手一挥,眼前的景象迅速有了改变,本来整齐干净的草舍木屋,渐渐扭曲变形,跟着就回复到它们的真实面目,一栋栋或是破败、或是坍塌的房舍遗迹,而空旷的街景也变化为树木野草蔓生,落叶累积,**成泥的荒凉景象,任何人一看到这情景,都会一眼确认这个村落里久无人烟。
“至于你现在看到的东西,则是这个小镇的真实,它存在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像是作着一场难醒的噩梦,妮儿的理智想要清醒过来,但却只能看着犹自握在手中的茶杯,迅速扭曲、腐朽,最后变成一滩腐臭的污泥。
自己应该要非常震惊的,但是心里的感觉却很平静。带点悲伤,却已经平静下来,或许最震惊的时间已经过去,又或许……自己心里对这情形早就有点料到了。
“漂亮的小妞,不用难过啊。”
“故乡这种东西,是属于过去的,你的眼睛应该往前看,不要留恋过往。”
“从梦里清醒,会有一阵子不好受,但人的价值不在于做梦,而在于他们清醒以后做了什么事。”
体贴着妮儿的失落,老兽人们围了上来,拍拍妮儿的肩膀,或是叹息、或是关心地为她打气,如同这一路走来那样地鼓励着她。
这样的关切,并没有让妮儿好过多少,但她确实很感谢这些老人们的心意,只不过当她想要回说谢谢的时候,却看见这些老人们的身影正在逐渐淡化,越来越模糊,含着慈祥笑意的面孔变得透明,缓缓挥动的手消失在空气中,终至无痕无迹。
“这……他们……”
回应妮儿惊呼的,是胭凝平淡的说话。
“他们是水濂镇的原住民,亡故在距今八十年前,是我把他们从冥府召唤上来,用意是让你有一趟安心的旅程,并且为旅程的终点作见证……从结果来看,这很成功,你应该感谢他们,让他们安眠。”
妮儿听着胭凝的言语,只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自己所居住的故乡,是一个早已毁灭的废墟;和自己一路跋涉过来的同伴,原来是死去多时的亡灵。
往者已矣,但自己的过去却尽成虚幻,当自己回首来时路,站在这里的这个个体却没有过往痕迹可循。
“城镇的记忆与亡灵……水濂镇在八十年前就毁了,那么,我也死了吗?站在这里的我,也是亡灵吗?”
“不,你记忆中的水濂镇,只是城镇的过往记忆,还是鬼夷之乱刚结束时候的事,但你却不属于这个记忆,现实中的你,从来不曾到过这里。”
胭凝淡淡一笑,轻声道:“真相已经摆在你的眼前,只看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打开它。”
第二章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花果山水濂废墟
真相就在面前,自己有没有足够勇气去揭开禁忌的秘密?对于这个问题,妮儿觉得很可笑,在短短的小半个时辰里,自己已经承受过太多的冲击,现在虽然那不敢说勇气十足,但已经麻痹的心,绝对禁得起一切冲击,还有什么事是不能面对的。
“我想,这个问题没有必要问我吧,如果我说不的话,难道你就会走开了吗?都已经到了这里,你就把你的任务给完成吧。”
连番冲击,并没有让妮儿因此停止思考,当胭凝逐渐把真相还原,告知自己事情,自己就隐约有个预感,觉得胭凝除了白鹿洞子弟外,应该还有某个身份,也正是这个身份,让她特别出现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把这些秘密揭晓。
“呵,好聪明的小姑娘。这样也好呢,我就不用一直扮演神秘坏女人的角色了。”
胭凝的手抬高一指,道:“你想知道的秘密,全都在那棵银杏树下。”
顺着胭凝手指的方向,妮儿望向花果山巅最高处的那棵银杏树。
洁白的积雪中,挺拔矗立的银杏树伸枝展叶,翠绿的银杏叶,隐隐流转着七彩光华,在漆黑夜幕当中,分外显得耀眼。
在胭凝之前所说的往事中,妮儿记得有关这棵银杏树的部分,那是当初铁面人妖与小乔胭凝一起栽种,作为举兵与改革的证据,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殊涵义,也应该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所以……
(啊!那个矿坑……)
妮儿突然想了起来,胭凝所说的故事还提到另外一点,在这棵银杏树下的花果山中,有个废弃的矿坑。有守护者巡视,进入矿坑探险的公瑾三人险些就把性命松在里头。
当小乔取走矿坑内的自由魔环,那头守护者矿坑的魔豹并没有消失。而是继续拦阻在前头,不让小乔三人继续深入,显然在矿坑深处还另外有秘宝存在,如今胭凝说能解释自己过去的秘密在银杏树下,莫非就是指那个神秘的矿坑?
“做好准备了么?请。”
胭凝拂袖转身,走在前头,看不出有使用轻功的迹象。整个身体却轻飘飘地快得异常,一下子就飘出老远,出了村口。
“这是挑衅吗?怕你不成。”
妮儿一咬牙,立刻也跟了上去,展开九曜极速的身法,迅速追上了胭凝,紧跟在后。看着她一袭白袍随风扬动,姿态潇洒飘逸,真像是一只振翅高飞的白鹤,心下不禁赞叹欣羡。
两人一前一后,抵达了矿坑的入口,那里年久失修,早已经被尘泥土石给封闭了起来,胭凝随手一挥。厚实的土石堆立即崩溃坍塌,在轰然声响中,出现了里头黑黝黝的通道,一望无际,似乎深不见底。
“相隔一百年的寻宝之旅,请为这趟旅程画上句点吧。”
“你走前面!”
妮儿不敢放松警戒,让胭凝走在最前头。自己隔着两尺的距离跟在后头,尽管对胭凝的好感没变,但情势诡异,她不得不提高警戒心。
胭凝对这样的安排毫无异议,微笑地走在前头,进入了漆黑的坑道中,两人一路往前行,周围的岩壁闪烁生光,在黑暗中维持着微弱的照明,连路上都显得一闪一闪,仿佛星光笔直照射地面。
妮儿以天位力量扫描感应,轻易察觉到洞窟里所蕴含的魔气,而周围石壁上的刀剑痕迹,明显是激烈战斗所留下,记得胭凝说过,当初她和铁面人妖、铁面人妖的老婆一起近来,曾经在这里一路打进去,战得非常辛苦,但自己现在随着胭凝漫步进去,却没有发生任何异常,这就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
(难道……)
妮儿对这种洞窟有过应付经验,香格里拉地底洞窟的情形,还让她记忆犹新,那个本来也充满各种魔物的“勇者墓**”,自从被有雪给征服后,里头的魔物就听从他使唤,照这个理论来推测,这个矿坑里头的魔物之所以不出现,应该是……
“你猜得没有错,我离开鬼夷叛军以后,回这里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把矿坑里头的秘密给破解,也找到了藏在里头的秘宝,后来一直到三年前,最后一个探访者离开为止,在这之间与之后,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胭凝走在前面,却像是看穿妮儿心思一样,自顾自的回答;妮儿看着她在黑暗中萦绕微光的白袍,只觉得这抹身影虽然近在咫尺,却像是一抹幽魂般渺不真实,而这整座妖异的洞窟,则是成为了另一个深沉的异梦。
“每一个宝藏,都有它的渊源,它的起始,这里当然也不例外,你知不知道花果山区在两千年前,是什么地方?”
妮儿正在仔细留意洞窟的地理与路线,浑没在意胭凝的问话,想到两千年前正是九州大战时期,不假思索就回答道:“该不会是魔族占领区,或是魔族重镇吧?”
“错了,两千年前,这里就叫花果山,已经是个被废掉的矿坑。除了飞禽走兽多一点,林木茂密一点,剩余的就与你如今所见没有分别,同样是荒山一片。”
“喂,你这是什么鬼话?故意耍我是不是?”
“不。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魔族想要藏一些东西不给人类发现,那么有可能会选择魔族势力重镇,让魔族兵马团团守护,但假使有某个魔族想藏东西,不想给人类发现。也不想给自己的族人找到,那么这种无人也无魔的荒山僻壤,就是一个不坏的地方。”
胭凝说着,和妮儿一起来到了一个空旷所在,只见这边石壁上的刀剑痕迹更是复杂,显然发生在这里的战斗远较先前激烈,不少石壁被打出了凹痕、溅上血迹。当妮儿看到石壁上的豹爪痕迹,立刻明白这是当初胭凝与铁面人妖斗战守护魔豹的地方。
“这里是不是你们当初……”
胭凝没有理会妮儿的问题,径自往前走去,在前方的两条岔路中。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一条。妮儿快速跟上,两人步伐加快,一下子就越过了当初公瑾等人被魔豹所阻住的封锁线,真正进入了禁区。
纵然心乱如麻,但看到真相就在眼前,自己能够开启当年周公瑾都未曾打开的秘密,妮儿也不禁感到一阵紧张。掌心频频冒汗。
又连续穿梭过几个甬道之后,胭凝与妮儿的面前出现了两扇石门。石门厚重而朴实,没有别的装饰,但石门上却浮现错综复杂的刻印,黑红交错,像是某种图腾。
妮儿看的第一眼,只以为是石门上的装饰,但天心意识却发现不对。当她闭上眼睛,立刻发现那些黑红刻印并非雕琢形成,而是有天位武者重掌击在石门上,以力量凝封入石门,形成一道坚实的封印,阻绝外人的靠近,只要有人随便碰触石门。被那个力量给反激击中,肯定一瞬间就被粉身碎骨。
(这个力量……是天魔功,很强、真的很强……可能比哥哥还要强得多!)
骇然做出这个结论,妮儿实在觉得不可思议。哥哥兰斯洛的天魔功之强,几乎可以说是独步天下,就算是练了两千多年的奇雷斯,最多也只能和哥哥并驾齐驱,难以说出谁胜谁负,而这个石门所蕴含的天魔功,修为之高明显超越了哥哥与奇雷斯,是什么高手拥有这样的能耐?
妮儿觉得难以置信,但石门结届中隐然浮现的万物元气锁,却清楚证实了这个猜测。那个万物元气锁圆熟老辣,绝不是强天位勉强施放,而是斋天位以纯正的天位力量与天心意识施放,换言之,封闭这座石窟的那个人,起码也是铁面人妖那样的武功。
(九州大战时期,魔族有这种高手?该不会是大魔神王吧……)
怀着诧异,妮儿走进两步一看,在石门中心的位置上,有一个淡淡的掌印凹痕,如果不细看,几乎是难以察觉。掌印凹痕出现在这个位置,看起来很像是开启石门的钥匙孔,但妮儿一时间却也还想不清楚,什么样的手掌可以打开石门?是戴着某种特殊东西的手掌?还是具有什么特殊掌纹的手?既然是钥匙,想必有些特别条件,不会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开启她。尤其是,妮儿总觉得那个掌印有些古怪,看来小小的,不像是成年人的手掌。
心中狐疑,妮儿再次望向胭凝,却看到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诡异表请,好像在等待什么。
“开门啊,你既然打开过这里,一定知道怎么开门。”
“呵,我确实晓得,不过开门的工作还是得由你来,因为这是只有你才能完成的工作。”
胭凝的微笑回答,让妮儿心里一阵七上八下,实在是很怀疑自己是否中了某个圈套,正因此被人所利用。
但事情如今已经没了退路,如果自己掉头就走,一切问题仍然是问题,自己什么也没发弄清楚。如果能解释所有秘密的真相,就藏在这扇门的后头,现在更没理由退缩。
“……滋滋……滋滋滋……”
在妮儿要开启石门时,外头传来了不寻常的锐啸声,妮儿心头错愕,马上后退两步,改望向胭凝。
“不用太奇怪啊。既然是秘宝,开启宝藏的时候,本来就会遇到夺宝的豺狼。”
胭凝笑道:“其实我反而有些讶异。他们居然会等到这时候才动手,效率不佳啊。”
“你所谓的他们是指……”
妮儿刚问出口,就看到另一头洞口中隐然闪窜的血光火影,独特的赤红光影看来依稀有些熟悉,顿时领悟,那是石崇日前所施放的血鸦式神,在这一段时间的相隔后,又再次找上了自己。
“哼,之前在我伤重的时候来找麻烦,现在我伤好了,就有你们好看了。”
妮儿摩拳擦掌,预备一雪之前被这些血鸦逼得到处逃窜的怨气,但她身形甫动,马上就被胭凝横掌拦住。
“对付那些式神,还不用你动手,有个与你同样满腹怨气的人,比你更急着发泄愤怒。石崇察觉得太晚,已经来不及亲自前来,也来不及派出高手阻拦,如果你不想让他称心如意,就该完成你该做的任务。”
妮儿瞪着洞口的另一端,只见在血光窜闪中。另外有一道黑气纵横飞舞,追逐着炽咸的血光,把血鸦群快速的一一扑灭,瞧那个身影,赫然便是猫形的奇雷斯,难怪刚刚都没有看到他,原来是被胭凝埋伏作后着。悄然尾随在后,预备收拾可能出现的阻碍者,但是……
“你是怎么让他过来帮忙的?那头臭蝙蝠根本不听人使唤地。”
“确实不听使唤,但如果让他知道,收拾掉这些东西所吸摄的妖力,能够让他提早回复人形,他就很乐意担任捕食螳螂的黄雀。”
胭凝看了看奇雷斯激战的方向,表示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妮儿恐怕也不心安,所以要去监视奇雷斯,跟着就飘身离开。
(感觉真怪,怎么越来越像被人设计的感觉……)
怀着不安与疑虑,妮儿大胆地伸出手,推向那个掌印,本来想说一碰即收,闪电动作,即使有什么问题,也伤害不大,哪知道在她掌心碰触到门印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好像千万道雷电一起由掌心透入,在体内流窜。
(糟糕!果然中计了,唉,我真是蠢蛋,连白鹿洞的人都信……)
妮儿自艾自怨,好不容易才从那种强烈电亟中撤手,半身酸麻,踉跄连跌几步,察觉自己没受什么重大伤害后,一股怒意登时升起,想要找胭凝算账,问她何以这样作弄自己。
“喂,八婆,你是不是故意整……”
声音半途中断,妮儿砖头地时候,胭凝已经消失不见,洞窟中也感应不到胭凝的气息,正自纳闷她跑到哪里去,忽然甬道的另一头传来声音,有人从另一边靠近过来。
(奇怪,那边不是打得正厉害吗?为什么有人能从那边过来?奇雷斯和胭凝都被人干掉了?对方是什么怪物?)
困惑闪过心头,妮儿跟着更发现一点不对,那个脚步声听起来相当怪异,不但异常沉重,还混杂着厚重的金铁相击声,好像是一大块厚重钢铁朝这边移动。
(什么生物会发出这种声音?难道真有什么妖怪?但这里……)
妮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在香格里拉的时候,爱菱穿着t1000铠甲出现的时候,就隐约带着这样的声音,那时爱菱还有解释,那件铠甲由於使用了太研院的最新技术,所以虽然是金属结构,移动起来却很轻,声音也不会很大,与传统的笨重铠甲不同。照这么说来,朝这边过来地那个人,身上正穿着铠甲?
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一个伟岸的身影已经从甬道尽头出现,豪迈跨步,朝这边靠近过来。
那是一个长得很高的大个子。他浑身穿着一套墨黑色的铠甲,遮住了面孔,妮儿无从推测他的相貌,只觉得一定是个非常豪壮、气派很大的男人。
因为他虽然只是一个人走在黑暗甬道,但单单是看那龙行虎步地姿态,就好像旁边跟随着千百从人、万马千军,让人感觉到他非同凡响地王者气势。每跨出一步,妮儿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同受震荡,不由自主地狂跳着。
腰间悬挂着一把佩刀,样式出奇地眼熟,这名穿着黑色铠甲地来人,无疑是一名武士,而他身上所散发的感觉,并不是只有王者气势,那份天魔功传人所特有的浓烈魔气,纵使双方相隔老远,妮儿仍是感觉到一种气息不顺的压迫。
(高、高手,这股气息……他就是封印这座石窟的人吗?)
妮儿下意识地侧头一看,但背后的石门却变成普通石壁,那些奇异的黑红花纹消失无踪,全然不似刚才所看到的样子。
(怎么会消失了?那些封印的花纹……)
妮儿心头诧异。猛一转过头来,那个黑铠武士已经近在眼前,妮儿正往下瞥视的目光,近距离看到了对方腰间的那柄佩刀,心中一惊,认出了那柄到,也明白为何自己会觉得这柄刀很熟悉。
那是兰斯洛的风华刀!
兄长的佩刀为何会落在这人手上?妮儿只觉得满腹疑问。抬望眼一看,在这短短的惊鸿一瞥之间,妮儿甚至连对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楚,但一股异样的熟悉感却浮上心头,仿佛自己曾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个人,甚至已经认识他许久,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与他很亲暱……
这个人,像是自己的亲人,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但他所散发的那种血肉相连感觉,极为亲暱,与自己第一次见到哥哥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却更为强烈。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他迈步走来,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王者霸气,在这短暂目光相接后,却完全变了样子,自己不再觉得他至尊无上,反而觉得……他很可怜,一种让人很想落泪的酸楚,从内心深处直涌出来,妮儿不自觉地眼眶湿润起来。
(讨厌,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呢?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为什么……)
自己的心肠虽然不硬,但从来不是容易掉眼泪地人,妮儿不知道自己这种鼻酸眼湿的感觉所为何来,只是看到那人一掌朝自己小腹击来,心下一惊,但些微迟钝的反应却慢了一步,没有能够避开过去,被这一掌正中小腹。
被铠甲所包覆的铁掌,穿透小腹而过,妮儿不感疼痛,只是讶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原来早已变得半透明,仿佛是一道虚影般的不真切,所以被这一掌贯穿,居然毫无感觉,而这人一掌所击的目标,也不是自己,是自己身后的石壁。
“轰!”
掌力沉重千钧,内中更蕴含天魔功的无比修为,拍中石壁后并不爆碎炸裂,而是潜沉期内,迅速蔓延,与原本封藏在石壁内的万物元气锁结合,确认封印符号后,无数错综复杂的黑红刻印浮现石壁表面,一阵石屑纷飞坠下,跟着石壁一阵摇晃,分朝左右开启。
黑甲武士缓慢进入石室,妮儿如梦初醒,察觉到自己可能正以幻影的形态,在目睹这个洞窟过去的历史记忆,当下转头回望,这才看清了石室内的景象。
石室并不大,里头的设施也非常简单,除了正中间一个直立的平台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那个直立起来的平台,有强烈的能量流动,而且是很纯粹的魔气。
显然是有人以天魔功布下的设施,本身自成循环体系,只要石台不遭受破坏,这个系统就算经历千秋万载也不会中断。至于这个设施的目的,则是出现在平台上方半尺,一个飘移在那里地黑色光球,色泽莹亮,蕴含着的沛然能量,显示这光球正受着万物元气锁的保护。
(那应该就是这个废矿坑的秘宝了吧?不知道这光球里头藏着什么?)
黑衣武士走到平台之前,把手一挥。本来萦绕黑色光华的光球缓缓飘降在平台上,跟着连黑色光幕也消褪不见,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妮儿凑近一看,只见到一个竹篮横放在平台上,里头铺着小小的丝被,一个女婴在里头睡得正熟,小巧地鼻子,红红的嘴唇,白里透红的肌肤,吹弹可破,将来一定是一个美人胚子……就可惜,额上那只小小的尖角,看来有些碍眼。
(原来真是魔族……)
惊讶於这婴儿的秀美,妮儿想不透为什么这孩子被封藏在这间石室里。
这婴儿看来甚至还未足月,虽然不知道实际年龄多大。但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会为祸人间的可恶样子,把她封锁在这座矿坑里无异监禁,实在好没道理。
妮儿正自不解,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金铁交击,只见旁边那个黑铠武士身上的铠甲分开错动,缓慢地朝两边分解开来。
很好奇这人在厚重盔甲下地样子是什么,妮儿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特别绕到他正面,想第一时间看看他卸家后的真面目,瞧瞧他是否真如自己所预期的那般高大威猛,相貌堂堂。
“这个……怎么会……”
妮儿惊呼一声,全没料到自己会看到如斯景象,由厚重铠甲壳中走出的人非但不高大英武,还斯文秀气得令人吃惊,尤其是那和巨硕盔甲相比显得瘦小的个子、纯真而忧伤的眼神,不管妮儿怎么看,都只觉得对方不过是个孩子,光看这个样子,哪有半点王者威严与架势?
年级有多大?十二、十三?单从外表来看,顶多只有十四,根本还没有进入停滞期吧?这种年纪的小男生,是怎么把武功练成这样的?
为什么他要用盔甲藏住相貌?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有很多让人难以启齿的理由吧。
妮儿站在那里,怔怔出神,看着这个理应陌生,却又让自己感觉无比熟悉的少年,用很温柔的表情,伸指头逗弄那个看来没出生多久的女婴。虽然是一个长角的魔族,但这少年的微笑却让人觉得很柔和,很想多与他亲近。
“对不起啊,必须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不过最近正是多事之秋,人类与魔族地纷扰,让局面不太平安,等到我与人类代表完成合约,各自约束以后,就会把你接回去,不会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了。”
本来沉睡中的女婴,被他的手指逗弄给唤醒,睁开那双金黄色的眼眸,咯咯笑着,像是非常高兴的样子。
“本来,我想把你交给四哥保护,由他守护你,不管什么强敌都没有办法伤害你。他是个好人,过去也一直守护着我,如果由他守护你,我就不用担心了,可是,建宁姑姑反对,要我把你藏在一个无论人类与魔族都找不到的地方,所以只好把你安置在这里。你以前最怕寂寞了,现在一个人被放在这里,一定会很不痛快吧。”
女婴的喜悦笑声,全然看不出任何不高兴的样子,而这点似乎让少年好过不少。他环视周围,目光淡淡地扫过每个角落,在西边一个环状的圆形突起上稍作停留,妮儿跟着看过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
“我所做的改革,有很多人反对,不只是人类,魔族中也有很多异议,阻力很大,要走了路也很长,这次孤峰会面,人类代表虽然说是愿意缔结合约,但也不排除他们另有计谋的可能……我不希望这个预感成真,也不想和他们动手,在这次的代表名单中,有艾儿西丝你的哥哥,如果我们动手了,你一定会很不好受吧?”
妮儿这才知道,女婴的名字叫做艾儿西丝,这名字不错,但隐约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这男孩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对未解人事的女婴说话,反而像是对某个……某个甚至比他还年长的女人倾诉,这真是很怪啊!
无暇细思,只是看到那个男孩的面上出现了忧伤之色,又叹了一口气。
小小的肩膀,却像扛着太多超过他所能负荷的重量,令叹息出奇地沉重。
“不过,不管这条路有多困难,我都会走下去的,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建立一个让人类与魔族能携手谋求未来的理想世界,这是我当初对你的承诺,我一定会把那个世界送给你的,这样你就不会再说我笨啦。”
“孤峰会谈可能不太平安,但我会坚持住我的原则,就算人类那边翻脸动手,我也不会还手。生活在和平的世界,是所有种族共同的梦想,只要我能展现善意与诚意,他们一定可以理解的……呵,或许这只是我想太多了,艾儿西丝你的哥哥与朋友,都是讲道理的人,既然表明愿意和谈,相信他们不会使小人手段,因为……他们是你所相信的人啊。”
“时间晚了,我要离开了,如果在这里待太久,让人觉察你的存在就不好了。等到孤峰会谈一结束,我会马上来接你,不会让你在这里孤零零的,但是那之前,你就在结界里继续多睡一下吧,你以前告诉过我,小孩子都是需要做梦的喔。”
轻声说话,魔族少年站起身来,预备挥手升起黑色光幕,但一直嬉笑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一反先前的咯咯轻笑,女婴在竹篮里大哭大闹,任少年怎么哄弄都没有用,甚至还揪扯住他的衣带,小手抓得紧紧,仿佛是知道这一去之后再难见面,怎么都不让他离去。
“不行啊,如果我一直留在这里,那艾儿西丝你就看不到你要的那个世界了,这样不是很糟糕吗?好啦好啦,别哭了嘛。”
哄弄无用,少年最后只好做出妥协,从自己的铠甲腰侧摘下配刀,连鞘一起放到竹篮里头,让婴儿有东西抱住,渐渐松了手。
黑色光幕再次笼罩住竹篮,让结界内的婴儿陷入沉睡,并且缓缓漂浮到了平台上半尺的空中。看到婴儿受到妥善保护,少年像是松了一口气,重新穿上厚重的黑色铠甲,预备离去。
走到门边,一步都跨了出去,少年却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黑色光球中抱着村正刀熟睡的婴儿,眼中满是恋恋不舍的神情。
这个眼神,再次让妮儿感到一阵心神激荡。纵然对这些人事背景全不了解,但在少年的叹息里,她已经感觉出很多东西,包括少年的无奈与努力,包括少年对这个女婴的珍惜与重视,包括这个少年将要去赴一场约会,而即使这少年不明说,妮儿也晓得这场约会危机四伏,绝不如他口中的易与。
妮儿更有一阵不详的直觉,就如同竹篮中的那个女婴一样,她觉得这个少年如果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再也回不来了。
哀伤、歉疚、不忍、悲怜,多种不可思议的情绪,一下由心底深处猛涌上来,妮儿心情激荡,忘记这可能只是几千年前的古老画面,不自禁地跑到少年身前,想要拦阻他的离去。而在她站立於少年身前的同时,一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悸动,令她把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小铁……”
话声很轻,妮儿甚至没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颤抖着手,尝试去触摸眼前那张覆盖在铁甲面具下的秀气脸庞,但没等她指头碰到,少年已经转身离去,厚重的石门放下,整个石室又险入一片黑暗。
妮儿怅然若失,楞楞地呆站在原处,却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关在石室里头,正想伸手推门,那扇门却“轰”的一声打开,石灰纷飞,外头传来连声咳嗽,似乎有人给这粉尘呛得难以忍受,跟着就是一个人跨了进来。
原本以为是那个男孩去而复返,但妮儿很快就发现不对,进来的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而且身上未着盔甲,怎么看都是另外一个人,而且,这个身影还真是非常眼熟。
“tmd,什么荒山野岭的,这么难找,存心给本大爷找麻烦,哪有强盗混到这种地方讨生活的?”
妮儿瞪大眼睛,发现闯进来的人赫然便是兰斯洛,只不过,兄长看来没有今日的威风霸气,也缺少了那份饱经患难所历练出的稳重,反倒是很像兄妹两人联手组创四十大盗,初出江湖时候的那种感觉,而他身上的装束也证实了这一点。
兰斯洛没有看见妹妹,径自往石室里走去,两个人的身体相撞交错而过,显然其中之一也是以虚像方式存在的,妮儿呆呆地看着兄长,听他口中喃喃说话,像是在说得到了什么秘籍,秘籍里头用特殊文字暗示,表示在这个地方埋藏着一把神兵,还有一件重要事物要委托寻宝人照顾。
“神兵……闯荡江湖如果没有一把利器,那就太吃亏了……妈的,光秃秃的一间石室,什么鬼东西都没有,哪来的什么神兵?本大爷被耍了!”
千里迢迢从艾尔铁诺来到武炼山区,寻宝不遇的兰斯洛大发脾气,踢打着周围岩壁,在旁目睹这一幕的妮儿,羞愧得无地自容,只有掩面叹息的份,很想从后面重重踹一下兄长地脑袋,问他前头飘着这么大地一个黑球,他的眼睛瞎了是不是?
“哦,对咯,这里有一个大黑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终于注意到半空中的异状,兰斯洛伸手触碰黑球,当他体内地魔血气息与黑球接触,就如刚刚开启石门一样,万物元气锁自动核对,确认符合铁木真所设定的开启讯息,黑球表面地光罩立即解除,竹篮缓慢降落到平台上。
“哦!有刀子,太好了,这就是神兵吗?咦,旁边这是什么东西?这种形状,这种软软的感觉……一个婴儿!”
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惊吓,兰斯洛瞬间连退数步,背部重重撞在石壁上,面上满是惊讶震骇之情,口唇微微颤动,却是苍白着面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天杀的,为什么会是一个婴儿?这就要紧事物?本大爷出道是要干大事,要干大强盗,不是干tmd奶爸啊!”
兰斯洛的震惊,强到无以复加,但当他终于理解到,这就是秘籍隐文中所提的要紧事物,整个态度就完全不同,人也镇定了下来。
他对照顾婴儿一事,仍然感觉又烦又惧,不过,如果照顾这婴儿,是传承那本秘籍与这柄神兵的责任,那么不管是什么刀山油锅的难题,他都会想办法做到。从兄长脸上的认真神情,妮儿相信他已经下了决心,要把这个责任扛在肩上。
“不过……我实在不会照顾婴儿啊,这里也没有奶给婴儿吃……啊,这个女孩头上还有角,这要怎么养?她是草食还是肉食啊?”
妮儿看兄长手足无措的样子,绕着那个女婴发愁,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脑里错综复杂的思绪开始迅速整合,当那个答案隐约浮现,她感觉不到震惊和错愕,只是觉得有点被嘲弄的可笑,还有……轻轻的伤悲。
但在兰斯洛对着竹篮苦恼时,一道光芒突然由角落射出,碧绿光华笼罩住竹篮,兰斯洛连退了几步,躲开光芒照射范围,很吃惊地连退了两步,跟着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竹篮内不可思议的景象。
接受绿光照射,竹篮内的婴儿,外形开始迅速改变,首先是眼瞳的颜色深化,又原本璀璨的金黄色,很快地转变成深黑色,跟着是额上的角逐渐缩小,当那只角完全消失不见,婴儿的外表已经与一般人类没有什么差别。种族调整完毕后,下一步进行处理的地方,就是**状态,由于结界的停滞封印,两千年的漫长岁月,并没有在婴儿身上留下痕迹,但在绿光照射改造下,婴儿身体像是被拨快转的时钟,迅速发身长大。当绿光消失,前后只是眨眼功夫,横陈肢体就已经撑破竹篮,由一个小小的女婴,变成一个青春美丽的**少女了。
“哦!真好,不……太不好了。”
兰斯洛看得两眼发直,难得看到全裸女体的他,一时间也如每个正常男性般色授魂予,那种垂涎欲滴的丑陋模样,让妮儿顾不得多看眼前**的自己,只想凑过去狠狠踢他一脚。
不过,兰斯洛却很快清醒过来,一语不发地脱去外衣,遮住面前犹自沉沉昏睡的**少女,表情正经得令人不敢斜视,假如是平常的一般状况,他或许还不会这么严谨自持,但当他把面前这少女视为一种“责任”,兰斯洛的态度就非常严肃,绝对不多碰旁人地委托物一根指头。
没有了角,也不再是婴儿,之前让兰斯洛感到棘手地问题,似乎已经消失了,但一个赤身**的美貌少女,这却不见得有多好处理,当兰斯洛继续为此大伤脑筋,西边角落的那个环状突起物却又射出红光,同时一行魔法文字快速浮现成句。
“啊?什么?自动洗脑机?这么方便,还可以自动编辑好童年记忆,一切依照使用者设定?这个好,这个真是好东西。”
就像一个初次接触到太古魔道器具的顽童,兰斯洛看了这行文字后,简直是两眼放光,跟着就跑到那太环状机械前,手舞足蹈地操作起来。
“这个……嗯,这样编比较好……不过加上这个设定会比较好玩,咦?淑女?不好吧,这个设定太呆板了,我是强盗,旁边跟个淑女太不写协调了,把第一志愿改成女强盗比较合适……啊,还要另外加上这个……”
兰斯洛很急切地在仪器上进行多种选择,最后满意选择地向仪器下达确认,红光忽然大盛,进行影响操作。之后,红光消失,兰斯洛提起新得到的村正刀,抱起了被他外袍遮住身体地**少女,飞也似地开门跑出去……整个过程,站在角落的妮儿全都静静地看着。
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
下一刻,当妮儿回复清醒,只觉得耳边一片寂静,自己仍旧站在那两扇石门之前,那个掌印已经消失,而自己双手搭在门上,似推非推。
妮儿微微一笑,双手往前一推,那两扇已经失去能源维持的石门,被她一推,竟然粉碎形体,化作大量细碎尘粉,一下子坠落下来,妮儿运转天心,鼓劲成护身气罩,万千尘粉不沾身,当一切尘埃落定,眼前出现了一个荒凉古旧的石室。
缓步走了进去,石室内的一景一物,都与刚才幻象中所见的一模一样,毫无二异,妮儿走到那个平台边,轻轻抚摸着平滑如镜的石台,犹带微温的感觉,好像之前不久才有人躺过、摸过。
那冒冒失失闯进来的青年、那个眼神中总是带着忧伤的温柔少年,他们的到来与触摸,仿佛才只是刚刚发生的事,就在片刻之前,才刚在自己眼前上演过,自己似乎还能够感觉到他们的温热气息。
石室片刻,室外人间已千年!
妮儿轻抚着石台,看着那完成任务地魔族器械在她掌下缓缓风化。逐渐化成沙砾粉尘,随着门外吹来的寒风而消逝,转眼间就点滴无存。
停止了轻抚的动作,妮儿环顾空荡荡的石室,再看看自己白嫩如玉地手掌,露出一丝没有活力的苦笑。
多么讽刺,自己这几年来所深信的过去、回忆,原来全都是一场幻梦,而真实的自己,则是一个从不曾触及的存在。
这个叫做妮儿的少女,到底是谁?
自己究竟是谁?
“你就是你,不管外表怎么变化,不管名字叫做什么,你就是你,这是不会改变的。”
一个轻柔含笑的声音,穿透了妮儿恍惚的意识,和一只温热手掌一起贴放在她的胸口,让她感受着那股热力。
“就算往事如梦,但离开这里地三年,你是清醒的,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你活着你自己的人生,有了你的朋友与亲人,那些都不是做梦。在这个身体里跳动的心脏,收藏着你的灵魂,如果你觉得什么人都无法相信,那你就相信你自己的心跳,去聆听他的声音,只要心还在跳动,你的人生就不是做梦。”
“我的人生……”
“每个人都会睡觉,也都会做梦,往事如梦,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只是个单纯的比喻,只要你愿意放开它就行了……来,深呼吸一口,接着就睁开眼睛,像你每天早上作的那样,很自然地清醒过来,不管这场梦有多长,你仍然是你,不用去在意梦里的东西。”
平淡却轻柔的声音,作着最适当的引导,如果少了这及时的一把帮手,妮儿势必要在这沉重打击中失神良久,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复过来,但是在这适时的帮助引导下,妮儿的眼神由空洞而渐复神采,整个清醒过来。
“你……”
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到胭凝站在面前,眉目含笑,姿态仍是那么潇洒自然,但白袍上的点点朱红,还有略显缺乏血色的面颊,却显示刚才石室外的一战并不轻松,石崇肯定使了霹雳手段进攻,只不过被胭凝一一拆解,这才让自己得以在石室内一一回看往事。
“小丫头,看你的样子好像没事了,既然如此,我的责任就了了。”
“你有什么责任?还有……为什么你要带我回来这里?这里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记性不好喔,丫头,我说过我离开白鹿洞后,就回来找出这里的宝藏,之后就一直居住在这里,担起看守宝藏的任务,在你的监护人进入石室前,我已经在这附近待了六年,看着他进来,看着他找到你,连他操作记忆仪器都是我暗中指点的,要比守护你、与你朝夕相对的时间,我比他更长喔!”
胭凝退后两步,上下打量妮儿两眼,叹道:“不过……他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监护人啊,看看你的胸部与屁股,整个曲线……啧啧啧,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啊,他到底给你吃什么东西过活啊?”
“不、不要你管!这不是重点啦,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里?还有,为什么要给我那种乱七八糟的过去。”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还是你故意要装作不知道?小丫头,看顾你是我被赋予的责任,当初把你留在这里的那个人,设置了操作记忆的仪器,因为这里始终是人间界,而他希望如果发生什么万一,你能够抛开出身与血缘,用人类的身份活在人间界,不用被你的出身给困扰,他有这样的顾虑,我当然要尊重他的意思,至于你的记忆为什么会乱七八糟,那是操作仪器的人乱来,我也很遗憾。”
胭凝叹息一声,道:“如果你能好好成长,永远不用面对你的过去,那我也可以让这些永远埋藏在结界里,但天不从人愿,最终你仍要回到这里来寻根,既然如此,我就只好负责把你带来这里,让你了解你的出身、你的过去。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妮儿沉默不语,虽然仍感觉混乱,但已经可以慢慢接受这一切,尤其是当胭凝缓步走来,笑着张开双臂,一下子与自己拥抱的时候,妮儿突然感觉到一股难言地亲昵。
怪不得自己一路上一直对这个女人有种莫名好感,那个理由自己现在终于明白了,对自己而言,她是极少数……甚至是唯一一个与自己的过去有接轨的人,不但知道自己的真面目,而且长时间地守护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她这样作,对自己而言到底是福是祸,可是以自己的心情,很想对她说一声“谢谢”。
“有句话,我想对你说,我……”
在这种情形下道谢,有点古怪,妮儿有点说不出口,正在迟疑,胭凝的面孔突然一下贴近眼前,眼瞳中所闪烁的热切光芒,看来无比认真。
“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看到这样的灼热眼神,妮儿心叫不妙,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才刚刚想要推拒,胭凝动作快如闪电,两瓣甜美如蜜的红唇瞬间印靠上来,结结实实地吻中妮儿。
“唔……”
听过胭凝地故事,知道她接吻不是单纯地好色,还有“读心”的奇妙作用,妮儿的反抗心情是没有那么强烈,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心甘情愿被这样偷吻,然而,在她尝试想要挣脱时,一件莫名异变悄悄发生。
胭凝适才在外头与血鸦激战,这些血鸦是石崇以魔力传送过来的式神,被她粉碎击毁后,化作点点赤血,多数是被蒸发殆尽,但也有少数沾在她衣衫上,就这么带了进来,妮儿就看到那件白袍上沾染的部分血污,突然间像有了生命般往地上落去,很快就汇集在地上,成为一滩浓血。
妮儿看到这幕景象,心中警觉,正与她相连读心的胭凝立刻就有了感应,双眼一睁,旋身抢在妮儿前头,把她充分掩护,自己则面对那一滩开始变化形状的浓血。
“哼,这时候还在使奸弄鬼,石崇这家伙很坚持嘛,但是不管他做梦做,现在都已经……”
过往曾与石崇有过几次明争暗斗,刚刚又才交手过一次,胭凝很清楚彼此的能耐本事,笑语听来一派自在从容,不过这情形却在下一刻改变。
摇动变形的赤红,没有形成血鸦之类的形体,反而急速拔出高度,渐渐凝化成一个影子似的黑色人形,发生改变的不只是形体,在那黑影子显现成形时,一股冲天而起的强烈魔气,恍如海啸怒涛般狂涌过来,瞬间就逼得两人喘不过气。
妮儿前一秒还看到胭凝守护在自己身前,但后一秒眼前一花,胭凝赫然已经被击飞出去,从这间石室消失,不知死活如何,跟着就是一阵没法形容的冰凉寒意,从脚底开始迅速蔓延上来。
胭凝的什么样的本事,妮儿自然心中有数,自己力量大进之后,有相当自信能够战胜她,但要说这样将她随手击出,却绝对没有可能,即使偷袭不备也做不到,而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子,绝对不是什么式神,而是某人透过魔法,在千万里的遥距之外形成分身虚体,力量虽然减弱,却能亲眼去看,亲自去感觉。
这种分身之法,过去石崇也曾经使用,只是被小草所破,元气大伤,之后再也不敢尝试,这点妮儿并不清楚,但她却敢肯定,即使石崇亲身至此,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神通,更别说是分身虚化的魂体了。这样的绝世神功,放眼当世谁可做到?妮儿实在想不出来,生平所见的高手,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人物,而且,这个黑影子身上源源散发的强烈魔气,与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魔族少年,依稀有些相似。
“是谁,这个人……到底是谁?”
妮儿想像不出,冰冷的感觉却由脚底蔓延到四肢,让她只能像个泥雕木塑般站在当场,动也不能动一下,看着那个黑影子也奇怪的形式移动过来,到自己面前大概一尺处,整个停了下来。
距离很近,照理说什么都该看得清清楚楚,但这黑影子却仍只是一片朦胧,似乎对方有意隐藏面孔,不与妮儿清楚想见,妮儿看不见对方的五官,但却听到一个不甚清晰的声音,像是水波涟漪般地在空气中传送。
“枉费当年花了诺大;力气,始终探查不出……真是想不到,原来是藏在这里,难怪、难怪……”
声音无喜无悲,但却近似叹息,妮儿听不懂来人的话意,只是看他的形体连续变化,一下立体,一下又转归平面,颜色却始终是诡异的深黑色。
黑影缓缓转动,似乎在看着室内的一切,看过那个已不存在的平台,跟着就来到那个控制洗脑功能的环状仪器。
“以你的个性,断断不会主动设置这些仪器,这是建宁姑姑的意思吧?呵,她老人家倒是防了我许多年啊……如果当时孤峰会谈,有她在你身边支持的话……”
平静的语调中,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感慨,纵使是对前尘往事全然不知的妮儿,也能感觉出这声叹息中的苦意,还有眼前这人的抑郁不快,但也就在这声叹息后,黑色影子再次转向,乍然平面,乍然立体的黑影转面向妮儿,抬升起手,朝她面颊摸去。
动作中感觉不到什么危险,但看着那只影子黑手越来越近,面颊与耳朵被那股寒意弄得发寒,妮儿突然感到一种恐惧,好像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天敌,整个意识开始崩溃似的狂叫。
“长的真像……为什么我当初一直没有留意这一点呢?怪不得孤峰之战你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吸噬她来复原了。”
看一个没有口唇的影子说话,是一件很毛骨悚然的事,但也就在妮儿的忍耐性到极限时,石室外的甬道卷起了狂风,一道黑影夹着闪耀火光,眨眼间从外头冲了进来,拍动黑色双翼,腥风、魔气狂卷上室内每个角落。
(是……奇雷斯?他复原了?)
妮儿没有看得很清楚,只是依稀看到奇雷斯闪飙至自己面前,外表型态已经回复成人形,展开右臂扯住自己的腰,连同飙射过来的冲力,一下子就把自己带得离地飞起,而石室西侧突然多开了一个出口,两人就一同朝那边射了出去。
(手脚的冰冷感觉,渐渐消失了,这种麻痹感该不会是……万物元气锁?)
被奇雷斯的一撞带得飞起,妮儿脑中顿时一醒,这才察觉到那个事实。目标被夺,黑影子扬起了手,一股无形吸力衔尾直扯向两人,像是想把他们两人吸扯回去,但在这阵吸力真正起作用前,一道白影由地底离奇出现,挡在黑影子之前,双臂翻飞,阻断了吸力,让妮儿与奇雷斯得以离开。
妮儿看得清楚,那个用奇门遁甲手法突然由地底冒出的,正是胭凝,她一出现就阻断了对方的吸劲,跟着反手一拍,西侧的暗门迅速关闭,连整间石室都开始往下沉去。
单打独斗,妮儿自知不是这个神秘人物的对手,而胭凝甚至未必是自己对手,放胭凝一个人对敌断后,那岂不是要她去死?妮儿心急如焚,想挣脱奇雷斯,回身赴援,但暗门关得太快,在门缝完全关闭前,只见黑白两道光影滚动翻飞,已经交起手来。
“胭凝!”
“丫头,到中都去!我们中都再会!”
暗门“碰”的一声关上,整个石室也往下飞沉,在那快速沉寂下来的气劲交击声中,妮儿的一颗心焦急得快要跳出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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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洛的迅速痊愈,这点对于雷因斯阵营来说,真是无上之喜,因为现在正是最需要他力量的时刻。
青楼联盟的情报网,终究不是摆着好看用的,在兰斯洛清醒的当日,有关妮儿的最新情报终于送到雷因斯,里头说明在武炼的花果山一带,发现了类似妮儿的少女踪迹。
很难说明兰斯洛听到这消息时,他的表情是什么,但众人是明显嗅出一股他不愿意多谈的感觉。
不过,泉樱没有打算让丈夫保持沉默,妮儿的身世问题发展至今,已经是一个不能逃避的问题,如果继续用逃避的态度来处理,那早晚会成为敌人的攻击利器,所以该是让己方众人心里有个底的时候了。
“这个……”
“花果山不是夫君你的故乡吗?但我有作过调查,那里没有你所说的城镇,至少近十年内已经没有了,作为你的女人,还有雷因斯的管事人,我要求了解真相,除非你认为我不够资格接触高度机密,那我就无话可说,一切任凭陛下处置了。”
泉樱委婉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让兰斯洛在一阵张大口的呆楞后,抓抓头,决定把问题老实说出来。
“嗯,其实,我的故乡在哪里,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从我懂事起,就已经是在山上,和我义父在一起了,他没说过我有家乡,只说我是从石头里生出来的,至于妮儿,不管她与我有没有血缘关系,她都是我妹妹。”
兰斯洛的这句话,让泉樱感到肃然起敬,连忙**点头,表示认同,而兰斯洛一直等到这个回应,才开始往下说。
第三章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稷下象牙白塔。
由兰斯洛所说出来的故事,震惊了整个雷因斯的领导阶层。不过,现实一点的说法,就是大家都装做很震惊的样子,让说出秘密的兰斯洛心情好过一点。
"以老大的个性,如果他很正经的告诉你什么秘密,而你完全没有反应,他一定会怪呢不解人意,然后给你一拳。所以你去问他就好了,我事后等你转告,才不去他那里自找麻烦。“
对泉樱劝告的有雪,看来似乎对这非常有经验,在泉樱的质疑眼光下,他也只有招认。
“为什么我知道?你以为你是他吐露秘密的唯一人选吗?过去他干强盗的时候,常常找我和妮儿说心里话,妮儿是左眼,我是右眼,我们似乎都是在淤血和血泪中学习经验的,有几次闹得过分一点,整团人隔天全部戴眼罩出去作案,结果被人当成独眼龙强盗团”
有雪的话,让泉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想到丈夫的个性,这些行为也并不意外。所以她就接受了有雪临阵脱逃的请托,一个人去向丈夫确认妮儿的出身,并且负责将这秘密转告众人。
在众人眼中,那确实不是什么大秘密,就连与兰斯洛在一起短短数月的泉樱,都看出事有蹊跷,和枫儿讨论过,所差的只是等兰斯洛亲口确认,肯定整件事的始末而已。
事实上,向来理智的泉樱,为了担忧自己面上装不出震惊之色颇伤脑筋,结果是华扁鹊悄然来到她身边,小小声地告诉他一句话。
“如果你担心等一下你装不出惊讶表情,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是雷因斯的秘密宫廷医生,你们每个人的验血和身寮觳槎际俏腋涸鹱龅摹1绕鹉歉鲈趺炊枷笫?魔族的丫头。其实你丈夫的身体才更加奇妙,验出来的血什么都有,太研院甚至不能肯定那些红色液体是什么。”
“阿?什么?”
华扁鹊简单说完一句话后,面无表情的离开,但也就是这么一句,让泉樱忐忑不安,与丈夫对话的时候。整颗心都在分神,面上更是副忧心忡忡,好像世界末日似的表情,结果让说话的兰斯洛非常满意,在把整件事交待清楚后,大力的拍了拍妻子的后背,表示她是在是个很好的听众,姑且不论华扁鹊所提的事。泉樱必须要根据兰斯洛所说的秘密做出条调整与统和。雷因斯的决策阶层,几乎都是妮儿的亲友,与她关系菲浅,即时知道妮儿与兰斯洛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只会像有雪那样,微笑的回答:
“那不是很好么?这代表她没有笨蛋的基因。”或是“那她身上的笨蛋基因是怎么来的?”
至于魔族血统,这点显然不是什么问题。在当前雷因斯的主力高手中,甚至没有几个是人类,早已是半个魔族的枫儿一样广被大家所接纳,这点从来不曾造成困扰。
但一个国家并非三五个人所组成。一般的民众与士兵,他们会有什么反应,这是一件非常让人忧心的事。九州大战后,魔族所带给人们的憎恶与恐惧,深深映入历史和人心,人们从出生开始就被教育,要记取昔日的教训,谨防魔族重来,并且记住魔族是多么邪恶恐怖的生物,只要给魔族占领的大地,人间结将在瞬间化为地狱。把九州大战写入历史,警告子孙,这点当然是有其必要性,但却也有政治方面的考量。无论是雷因斯蒂伦或是埃尔铁诺,都必须制造近在咫尺的恐怖大敌,用以转移百姓的注意力,让百姓相信这个大敌随时会危及他们的生命,所以为了警戒,对抗这个大敌,百姓必须百分百的支持政府,即使这个政府有什么**之处,在两害取其轻的考量下,都可以被忽略。这是政治上的一环,雷因斯,白鹿洞,埃尔铁诺不是第一个使用这种政策的组织,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可以让彼此来担当这个强敌的角色,不过这种政策很容易走火,变成狂暴话的民族主语,如果因为不得不与邻国开战,那就弄巧成拙,毕竟能成为强敌的假想敌国一定都不弱,真的打起来,不论胜负,自身的损失必定不轻。因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看不见摸不着的魔族,就理所当然的扮演了这个必要之恶的角色。
两千年来,人们都是这么做的,现在突然发生了里外状况,那可真是让人棘手。泉樱反复思索,也想不出适当的解决方法,只好将这件事情先记在心里,并且尝试找出良好的方略。
“哦,可惜小草小姐不在,不然以她的脑筋,大概可以相处一些主意。”
全然派不上用处的有雪,也帮着泉樱研讨与构思,他本身虽然没有多少智慧,但却与雷因斯的几个智囊关系菲浅,很容易就可以猜出他们的应变风格。
“小草小姐的方法古灵精怪,我是满难想象的,不过如果白老二还在,他的应变方法大概是拼命砸钱,操作舆论,然后再配合……洗脑方案吧。”
“洗脑?
阅读过象牙塔中的大量机密文件后,泉樱对雷因斯的历史与行政有相当了解,直到过去白字世家几乎都是频繁的使用这种统治策略,凭着无所不在的太古魔道技术,在影响与操作人心。不过,如果要使用这种技术,那就要象太研院求助了,而太研院上限目前好像正在忙碌。
“谁知道。小爱菱一回来就开始闭关,所有太研院院士听说都放下了手边工作,赶工作一项特殊计划。现行整个太研院变成了一座大工厂,乒乒乓乓的,外人想进去很难。”
之前泉樱一直在处理国政,把香格里拉大战前后,因为所有高手倾巢而出,领导阶层真空所造成的混乱一一收拾,忙得没时间与爱菱见面。现在听说太研院正在总动员,她微微一愣,心里已经猜到了其中的玄机。
“嗯,或许是处理什么新武器吧。为了对付金鳌岛的重武器,我们现在也需要一些火力强大的太古魔道兵器。”
在说到火力强大四字时,泉樱不禁苦笑起来。既然有完整的设计图,又有足够的技术与材料支援。太研院那边照样研制出通天炮,完全是可以预料的事,可是,如果说师兄滥用通天炮的行为是错,凭什么通天炮在己方的手上就是对呢〉?尽管自己明白嫁鸡随鸡的道理,但可没有那么强的信心,敢说自己是正义的一方阿。
通天炮落在己方的手上,可能造成的杀戮与作孽。搞不好比在师兄手上更糟糕。纯以个性而言,夫君决不会把炮口对着贫民发射,但战争中这种事会发生什么变化,谁能料得到?一来一往,之间的牵扯就可能造成惨重伤亡,别的不说,光是想象两座通天炮对轰的景象。就足够让泉樱遍体生寒。想归想,泉樱并没有对太研院下禁令,反而发讯息给太研院,告诉他们如果有任何需要,象牙白塔方面会全力配合
如果说把通天炮重现于世这件事,使一种罪孽,那至少这个罪名不该由爱菱独立承担,自己也一样有责任。面对襟鳌岛那样的实力,己方至少要有足以阻吓对方,甚至先发制人的武力。
(上个文明,就是因为这样的灭世武器频繁使用,所以才遭到灭亡,现在我们却把这个兵器重现……难道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生命,只能种稻过去的错误,而无法学习任何东西吗?)
过去阅读史书,泉樱一直认为那些穷兵黩武的妄人心态有病,愚不可及,广知历史典故,照理说都该有足够的判断力,避免这种场面的发生,可笑的是,偏生这种情况仍时出现,对于熟读圣贤书的白鹿洞人来说,真的是最讽刺的情形。
“因为这就是人性阿,或者该说,只要是生物,能够动,还有呼吸,就不会放弃争斗与战斗。即使不为了各自的野心,还是有其他的立场,仇恨问题,驱使人们去消灭对方,所以我们会打起来……这种事,你们女人不会懂得如果你们也懂,那就糟糕了。”
兰斯洛淡然回答了妻子的困惑,不过为了他的最后一句,泉樱老实不客气地在他胸口重打一下。以女性之身执政,实现过去十多年的憧憬与理想,泉樱对自己的女儿身充满自豪,最不喜欢这种歧视的言论。
“干什么啦,婆娘,这样打会痛耶,我又不象你练什么龙体圣甲,这样当胸打一拳,如果打穿了,我要用乙太不灭体去治,治一次就消耗先天元气,会短命的耶!”
“不对就要打,这不是立下的家规么?才打一下,有什么好叫的。你前两天神志不清,把我眼睛打黑了……啊!”
泉樱的笑语迅速变为惊呼,眼前黑影才一闪动,兰斯咯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雄臂一展,轻易将她从椅子上拦腰抱起,动作之快,泉樱甚至来不及有一丝反应,整个人就落入了兰斯洛的怀抱中。
虽然自己不曾设防,反映稍迟。但是会这样轻易就落人掌控,泉樱还是很吃惊,可是吃惊之后。她便更心喜夫君的武学进境。
“你……你怎么练到那么强的阿?”
兰斯洛似乎没有听到,神色慎重的看着泉樱,泉樱起先以为夫君是在端详自己的容貌,但敲她神色紧张,才晓得他是在看自己的眼睛。
“已经没事了,华院长私底下送了我两罐药油,擦过之后。很快就消肿去淤青了。”
“鬼婆的东西,你别随便乱用。那个鬼婆手里没有好东西的,什么药油,搞不好都是从死尸身上提炼出来的,用过之后全身腐烂。”
话虽如此,华扁鹊亲制的药油确实效应如神,泉樱的肌肤白嫩似雪。柔像是可以抽出水来,一双如月凤目中波光流转,水漾晶灿,倾城仙紫看的人既无忘了呼吸。
兰斯洛本来很担心妻子的伤势,左看右看,看到确认没有留下什么伤痕,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安心下来。庆幸自己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不然这么美丽的脸蛋,只要有一丝伤口,那都是会令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大事。不过,当他终于安下了心,却发现妻子正躺在自己的怀里,衣服懒洋洋,不原起来的慵倦姿态,轻轻挪动她绵软如酥的娇躯,在自己怀内找一个舒适的位置,一点都没有起身的打算,这时候,兰斯洛才发觉位置和姿势都十分“不妥”。
其实也没什么真正不妥的,早在日本的时候,兰斯洛与泉樱就有过多次亲密的接触,两人的夫妻关系并不是口头虚言,然后,自充回归风之大陆以后,夫妻二人的生活就颠沛流离,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在香格里拉碰着了,兰斯洛却有被伤势所累,神志失常。认真算起来,离开日本后,夫妻二人可以好好相处的时间,其实就只有这短短的一天半。
搂着泉樱在怀中,凝视两瓣娇艳欲滴的红唇,像是羞怯,却令人觉得大胆的挑逗浅笑,兰斯洛心头一热,就是不晓得好不好这么直接吻下去。
“嘿,在香格里拉的时候,你不是说过,有话要对我说吗?”
似乎失望兰斯洛久久没有动作,泉樱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这么轻声问了一句。
“哦,那个阿……关于那个……”
兰斯洛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正在考虑怎么把话说出口来,远处突然一阵脚步声跑来,两人从声音判断出必是有雪无疑,一面心中惋惜,一面急忙起身,才各自坐稳,大门已经被人老实不客气的踹开,一道肥胖的身影闯了进来。粗暴无礼的闯进了宰相办公室,有雪看真正襟危坐的一对男女,表情显得非常惊讶。
“咦?你们两个怎么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现在是办公时间,又没有什么事,我和他当然是好好的坐着,又什么问题吗?”
“哈哈哈,这种事妇道人家是不会懂得,如果不好好的把握办公时间的**……不,使浪漫,那男人还算是男人吗?照一般常理来说,你们两个奸夫yin妇,旷男荡女,应该已经一丝不挂,赤身**,滚到在办公桌上,然后男欢女爱,翻云覆雨,在**的情形下,弄得雷轰电闪,天摇地动,被我仁义大虾一脚破门,捉奸在房。”
提到最有兴趣的绯闻题材,雪特人拿出平时说书的本事,比手画脚,口若悬河,仿佛变成普天之下最会使用成语的雪特人。不过本来觉得相当不好意思的泉樱却意外发现,有雪每说一句,身边夫君的脸色就难看一份,最后明显的恼羞成怒,浑身杀气腾腾,好像一头发怒的猛狮,随时会冲出去吧面前的对象一口吞了。
“你们两个是开始太慢,还是结束太快,直接遁地流进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捉奸成功,帮你们留下青春的美好记忆了。”
“喂,胖子,还有一点机会。”
“什么机会”
“我从一数到十,你如果不能说出一个好理由,那我就能让你不愁吃,不愁穿,在医院摸护士小姐十个月的屁股。”
“可以摸她们十个月屁股?谢陛下恩典。”
“不过除了你十根手指头以外。你其他地方如果还能有动一丝一毫,那我兰斯洛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声色俱厉的吃喝,却没有吓到尺高气扬的有雪,并不是因为兰斯洛已经失去了威严,而是因为有雪来之前已经找到了护身符。
“太研院那边刚刚传来了线报,一直监控埃尔铁诺方向的观测站,发现了时空震。如果没有什么差误的话,金鳌岛已经出现了。”
香格里拉大战结束后,各方势力一直在找寻金鳌岛的所在,认为这么大体积的东西,绝不可能轻易消失不见,但是包括青楼联盟在内的势力,侦骑四出,都找不到金鳌岛的踪迹。那时各方首脑便暗自推测,金鳌岛必是躲入了亚空间之中。
太研院利用技术,一直观测埃尔铁诺方向的时空变化,在半个时辰前终于察觉异变,埃尔铁诺反响出现剧烈的时空震,情形月香格里拉大战时相同,很有可能是金鳌岛重现于世了。
“好。铁面人妖,终于等到你了!”
听到金鳌岛之名,兰斯洛获的站起来,招呼泉樱起身,预备整顿手上势力,去面对敌人的下一轮攻击。
“配合我方的攻击军队,我们也开始出发,最终目标……是中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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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儿跟着奇雷斯穿越山腹,沿着那个黑暗甬道,朝着尽头的微弱光亮笔直飞去,奇雷斯蝠翼增速,速度奇快,一下子就脱离了黑暗甬道,从那个出口破飞而出。
“我们不能就这样走,胭凝还在里头。”
妮儿声音焦急,急着想要赶回去援助胭凝,不原让她孤军奋战,但奇雷斯回臂丛旁边一下子勒过来,锁住妮儿颈项,跟着就带住她继续朝天空狂飞。
蝠翼展动,妮儿耳边狂风吹过,转眼之间就已经穿越两座大山,再也看不到花果山巅的那株银杏,来到十里之外。
“那个女人没那么容易完蛋的,花果山是她的势力范围,只要在那座山头,她就能利用结界里的能量,谁也拿她没办法,你硬要在这个时候回去,他多了累赘,后果怎么样反而很难说。”
奇雷斯的这些话,有效地制止了妮儿的蠢动,再想到胭凝喊说中都再见时,口气平稳笃定,不像慌乱紧张的样子,或许自己可以先相信奇雷斯,不用赶着回去帮手。
心理稍微安稳了一点,妮儿马上鼓劲挣脱奇雷斯的锁傅,毕竟给人这样强勒住脖子,实在是难受之至。
“嘿,用得着那么大劲马?你要挣脱就给你方便吧。”
奇雷斯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强势,顺着妮儿的要求,把她松放开来,妮儿颇觉古怪的看着她,跟着就问起了洞窟中的神秘强敌。
“告诉你有什么意义?你打得过他么?如果打不过,告诉你这些只会吓得你尿了裤子,浪费我的时间,还是省省吧。”
被奇雷斯狂笑着嘲弄,妮儿的感觉当然不会好到哪去,但不能否认的一点,就是她这辈子从没遇到过这么强大的敌人,刚才的境况虽然时间不长,可是自己所感到的压迫感,那种逼得全身都是冷汗的感觉,却远在生平所遇的每一个敌人之上。就连初遇天草四郎,奇雷斯时都不曾体验过,是铁面人妖吗?感觉不太像,而且那个影子阴阳怪气,非妖即魔。恩,该不会真是魔族的高手吧?
心理隐约冒起了这个想法,妮儿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在刚刚所感受到的压迫感中,还有一丝很难形容的亲昵感,好像对方于自己有着某种关系。
这实在是一件很古怪的事。
不愿多想。妮儿郁闷抽身离开,但奇雷斯却挡栏在面前,连续几次之后,妮儿明白对方并没打算放自己离开。强行硬闯可以一试,如今自己伤势痊愈的差不多,对方却未必是全盛状态,鹿死谁手还很难说,不过,奇雷斯带领自己到花果山来,似乎不存恶意,他还想要带自己去哪里,这件事倒很让人好奇。
“你想带我去哪里?”
“这点你不用管,当初我们约定,只要你一直跟着我走,并没有说明要到什么地方去。”
奇雷斯冷笑了两声,似乎改变了心意,说:“看在你帮我挡了几天敌人的份上,我就向你透露一点。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可以让你去的强横力量,帮你对付那个强敌的好所在……”
“什么地方那么方便?是天堂么?”
“魔界!”
奇雷斯之说了这一句,跟着立即闪电动手,一下子抓住妮儿的右手,天磨功的吸噬异劲随即发动。
妮儿吃了一惊,但奇雷斯的天魔劲并不强,语气中又有古怪,这让她判断对方并非有意偷袭,而是测试自己胆量的行为,所以她索性不加抵抗,大刺刺的伸出手来。
“做什么?淑女是不会随意给人牵手的。”
“要穿越人魔两界,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尚未足够,现在也没必时间赶去香格里拉,借助特殊地理来施术,所以只好借你的一臂之力了。”
说话声中,奇雷斯杨起左臂,前方的天空突然陡然撕裂出一道裂缝,转眼间就迅速扩大,变成了一个时而深邃黑暗,时而闪耀血红的诡异空洞,从里头吹刮出的阵阵旋风,冰寒的令人猛打哆嗦。
“怎么样,敢进去么?”
“有什么了不得的,去就去。”
怀着些许的忐忑不安,妮儿放开奇雷斯的手,与他一同进入那道黑红色的时空缝隙。两人才一进去,勉强打开的境界隧道立即关闭,在原空间内消失无踪,穿梭境界的抒发,在人间与魔界都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法术,只不过推动这法术需要的能量,对普通术法者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即使是天为武者也会相当吃力,必须要借助特殊的地磁异变点,才能顺利开启境界通道,向奇雷斯这般纯以力量打开,就得要借助妮儿的力量,几乎是两名强天位顶峰的武者合作,这才说开就开。
穿梭境界,来到另一个世界,对妮儿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假如不时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可能不会答应的那么快,但既然晓得了自己体内也流着魔族之血,她就决定不顾一切的来了。
从那个黑红色的隧道穿梭出去,妮儿骤然觉得脑袋一昏,胸口烦恶难挡,心中大骇,知道这是吸入毒气的征兆,一位中了奇雷斯的毒计,可是丹田却迅速升起一股热气,直传胸口,霎那间,仿佛胸口有两个心脏同时跳动,剧烈的痛楚,强大的血流脉冲,把那股昏沉感觉给驱逐殆尽,神志登时恢复清醒。
“啧啧,不愧是继承着天才之血,我还以为你会昏上好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清醒过来。这样的适应程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冷笑声从前方传来,妮儿抬头一看,只见奇雷斯正拍动翅膀,停留在空中。而他的背后则是一大片黑暗景象。
浓密的黑云,无边无际,在奇雷斯的身手笔直延伸。广泛的似乎没有边际。触目所及,天空尽是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黑夜。
“厄……魔界现在是晚上么?什么时辰?几点了?”
初到异境,妮儿有些不安的发问,却换来奇雷斯的一阵仰头大笑,但是,这笑声很快就被轰隆隆的雷声霹雳声所掩盖。无边无际的浓密黑云中,一下子亮光暴现,千道明耀电光在黑暗云中窜闪不休,声势惊人。平时在人间,你儿常常听到有人用进蛇来形容闪电,可是到了魔界,她才发现这个形容词当真不错,横空乱闪的电光。只有少数往下闪耀,其余的都是横向钻梭于黑云之间,偶一闪现,跟着又钻入黑云之中,在浓密乌云里头发着闪光。
妮儿于奇雷斯都是漂浮于空,很接近上方的乌云,分外感觉得到那种雷光乱闪,随时会劈中自己的压力。
除此之外,阵阵不住狂吹的狂风,仿佛永不止息,妮儿几次想要说话,风声都逼得她把声音给吞回去,开不了口。手边没有太研院的测量仪器,妮儿无从判断空气的结构成分,但从每一口呼吸,都让脑内有轻微晕眩的感觉来判断,这里的大气成分显然混浊岛堪称毒物,倘使自己没有天魔功护体,普通人类只要一来到这里,马上就会被毒气所迷,晕厥倒地,死的不明不白。
“你以前在人间界没听过么?魔界没有太阳,没有白天,也没有晚上,只有无止境的永恒黑夜。”
奇雷斯的大笑声在狂风中传来,听起来隐隐约约,却又格外刺耳,妮儿凝神想要细听,但接连而来的霹雳轰隆,却在她耳边疯狂响起,震得她头晕目眩,差点稳不住身形。
“轰!”
连串轰雷声响中,一道电光笔直劈向地面,巨大的黄金闪电,象是一尾凶恶的金色毒龙,威猛刚烈的直击地面,强大杀伤力接近天位武者激战时的一击,只听得地面轰然声响,一个土丘颓碎崩溃,化为尘快飞散。
如此刚猛霸道的雷电,就算是人间界的强风暴雨中越不多见,不过在魔界,一天当中象是可以发生好几次,每一次的泪光闪烁,旁边就跟着几道雷柱劈下来了。从地面的深刻痕迹,妮儿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这一点。
被雷电把注意力吸引到脚下的世界,妮儿环首四顾,看看这个只曾听闻、却是首次目睹的陌生环境。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来到荒山野龄的关系,自己目光所及的区域虽然辽阔,但却都只是平原荒丘,看不到任何文明建筑,没有都市、没有楼房、没有灯火,就只是乌云中的频繁电闪,有一下,没一下的照亮大地。
地表的植被稀奇古怪,几乎都是人间界不曾看过的植物,有高有低,密密麻麻地覆盖住大地,尽管这附近的突地都是盐质岩层,但却不如妮儿所熟知的常识那样,因为强猛雷电和狂风吹袭,把大地变成荒漠,从林木遍布的情形来看,如果有阳光可以照亮天幕,下头说不定是一个苍郁青翠的美丽世界。
只是,底下虽然也有粗壮的林木,但似乎不是人间界的松柏桧杉,而是一些不知名的藤蕨类植物,交缠缭绕,依存共生,合力在这个恶劣的黑暗地求取生存。
植物是如此,那么……其他生物呢?
天心意识的感应,底下应该存有许多生物,因为生命反应是那么地强烈,可是当妮儿更进一步地去探索,那些未知的生命却给她一种阴寒的感觉,浑身猛起鸡皮疙瘩,仿佛被一条满身黏液的蟒蛇贴肤钻缠,妮儿几乎要反胃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前方的层层黑云中一阵翻涌,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近过来。妮儿定睛看去,只见在闪亮电光中,一头马车般大的红翼巨鸟穿云而出,顶上有冠,色作金黄,两翼无羽无毛,是很奇异的肉膜,快速鼓动,朝着地面急掠过去,好像是在觅食。
地面上并没有看到什么动物,或许都隐藏在那些藤蔓密林里头,又或许这头怪鸟是草食生物,妮儿初次见到魔界的飞禽,正自好奇,突然看见奇雷斯双臂交叠,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妮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地上有一株畸形植物,高度约莫七尺,像是一个垂直的旗杆,但顶端部分却好像一个大灯笼,在黑暗地面上一闪一闪,隐隐约约地照亮周围地方。
那头赤翼巨鸟对同在空中的两人看也不看,忽上忽下地振翅盘旋数周后,目光盯上了下头的发光植物,锐鸣一声,朝那棵灯笼树俯冲而去,姿势极其美妙,妮儿正看得出神,却不料异变忽生,下风地面突然响起崩轰异声,大量土石翻掀抖动,一条庞然巨物墓地裂土而出,数十尺的巨硕身长,赫然是一头独角巨蟒。
那个发光的灯笼树,就是他的独角,当猎物受其引诱而靠近,他就放弃沉眠,从蛰伏的地底起来,动作快得惊人,那头赤翼巨鸟甚至还来不及转身,就被他的庞大躯体给缠卷封锁,跟着就是致命的一口,三排锐利的巨齿咬在身上,刹那间骨肉粉碎,鲜血腾空洒了出去。
巨鸟的体积不小,这一咬的力道又是极大,喷洒的鲜血广洒四方,连妮儿也在射程之内,她百忙中腾身闪躲,避去鲜血及身的窘境,只觉得周围腥臭难当,心中一动,只见眼前黑影疾闪,已经失去了奇雷斯的身影,再一看他赫然振翅抢到了那头独角巨蟒的前方。
“哈,在我的面前,谁都不能恃强凌弱!”
说着正气凛然的话语,但从那狂傲邪笑的口气中,可知道奇雷斯只是单纯地讽刺,而他的行动更是为这句话作了最佳注释,——他邪笑着叱喝完,单腿拔高,跟着就是重重地往下一踹。
妮儿看得分明,在奇雷斯抬腿下踢地过程中,他已经将天魔功集中足上,左腿隐然灿发金色气芒,正是大天魔刀的运作征兆,那头巨蟒似想逃逸,却又怎快得过奇雷斯的斩击,在大天魔刀的锋锐气芒切割下,势如破竹,任由金芒错体而过,转眼间就从头部切到尾部,跟着“碰”的一声响,几十尺长的巨硕身躯骨肉分离,分别朝两个方向垂坠倒下。
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场杀戮,掀起满天血雨,坠落重砸在地上的巨蟒尸骸,震动大地,瞬间的沉闷轰响恍若雷鸣,惊动四方,即使妮儿看不清黑暗的地面景象,也感觉到脚下的世界正在骚动,大量飞禽走兽狂乱奔向四方,逃避附近这个生态系中新诞生的王者。
“还傻在天上干什么?你要我请你下来吗?”
相隔老远,不过一直留意奇雷斯的妮儿听到这句话,哼了一声,从空中飘降到地面,只见巨蟒尸骸所渗出的鲜血,把方圆百尺全给染成一片血海,她不愿意踩在那些污血泥土上,脚底距离地面始终保持着两寸的差距,半飘起来。
“为什么胡乱杀生?”
妮儿也知道这问题很笨,问奇雷斯为什么胡乱杀生,就像问他为何要吃饭一样愚蠢,不过横竖他现在满身是血,一脸煞气,除了这一句,也找不到别的话好开口,然而,奇雷斯倒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区域不怎么平安,如果不先找点东西杀来示威,你根本别想好好在地上走路。”
不只说话,奇雷斯指向某个方位,妮儿顺着看去。只见连串藤蔓野林中,一堆奇形怪状的生物正在奔逃,似是被奇雷斯随手一击杀毙巨蟒的威势所慑,又像是早就吃过他的苦头,此刻闻风而逃,但是,这个慌乱逃亡的过程并不顺利,不少逃亡的生物在两两相遇时,就放下逃亡企图,开始战斗厮打,又或是禁不住诱惑地偷袭逃在前方的生物。
“看傻啦?这里不是人间界,魔界生物信奉以力至上的原始法则,纵然是没有智能的野兽也不例外,他们会把握住每个机会壮大自己,如果能在逃亡到另一个区域的途中,先消灭本来的天敌或强敌,这样就更能确保族群在新区域的繁盛。”
妮儿回答不出话来,只是看着眼前一幕幕血腥的斗争,逐渐明白魔界地生存竞争是多激烈,生存环境又有多恶劣,所有物种都必须竭尽所能,才可以被允许在这个黑暗世界延续生存。
奇雷斯淡然道:“这种斗志值得鼓励,不过如果他们的脑袋和聪明配得上,有强烈斗志的十分之一程度,人间界就不会一直是人类的了。”
“怎么说?”
“因为他们不会记取教训,不但脑袋不好,记性更是糟得一塌糊涂,记不住生存在丛林里的最高法则……最危险的东西,往往都是不会动的。”
仿佛有意印证奇雷斯的嘲笑,当他这一句话脱口而出,本来被卷入战斗骚乱的密林,突然吹起了一阵怪风,妮儿站在树林之外老远,嗅到这股气味,马上屏住呼吸,不被里头的麻醉成分所迷,但许多忙着在树林里战斗的生物却没那么好运,在这阵麻醉毒风中一一应声倒下。
当所有骚动同时消失,会动的生物全部无法动作时,那些本来寂静不动的生物却有了动作,构成密林的藤蔓野树,仿佛有意识地摆动枝叶,朝地上的猎物盘缠吞卷而去,将他们一一缠卷上树。
魔界地自然世界,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世界,所有猎物被缠卷上树后,藤蔓处一些部位生出尖刺,刺入猎物的体内,或是开始吸食猎物的体液,或是注射麻醉毒液,延长猎物的生存时间,作为储粮。
透过天心意识,妮儿很清晰地感受出那些动弹不得的生物,种种濒死的恐惧与求救,千百个凄惨的呼声,一一在她脑海中交错响起,令妮儿激起一股义愤,踏前一步,想要作点什么,但她一步刚刚踏出,马上就被一只黝黑的手臂给拉住。
“作什么?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才到魔界,就想置疑这里持续千万年的生态体系?你把这些猎物给放了,那些树又要吃什么?吃你吗?”
奇雷斯道:“你这个小奶娃似的新生魔族,连人间界的事都管不完,也想到魔界来管闲事吗?”
被奇雷斯这一说,妮儿只好罢手,无奈地看着这一切,初到魔界时的新奇与兴奋紧张,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重却实在的感触,这就是真实的魔界!自己本来应该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
假如自己真是在这片土地,这样的环境中成长,那么如今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每一刻都要挣扎生存,自己会不会也像奇雷斯一样,变成一个把战斗杀戮当等闲事的疯子呢?但在这种环境里,疯子应该比正常人要容易生存下去吧。
“我是什么样的生物,不用你来下评语,你也无法保证我如果生存在别的地方,会变成什么个性。”
察觉到妮儿眼中的一丝同情,猜到了她脑中的想法,奇雷斯隐含怒气地说话,但说完这一句后,马上又补了一句。
“反正绝对不会是僧侣与修士……”
不管奇雷斯怎么变化,都不会变成善男信女,这点妮儿深有同感,不过当她从刚才血腥场面的冲击中清醒过来,脑里就想到了此行目的地,奇雷斯的示威一击,充分震慑这一区的魔物,行走时候不用担心连串袭击,也不用一路打过去,就连此刻,那些卷动缠舞的藤蔓都离两人远远,不敢招惹这两大煞星,那么,既然路况已清,目的地又是哪里?
“前头有一座石山,光秃秃的,应该很显眼,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唔,你看来不像是专门带我来魔界爬山的,那座石山里头应该藏着什么吧?就算你不肯现在说,至少也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直接飞过去?从这边往那里走,怎么看也有百多里啊!”
奇雷斯看来不像很想解释的样子,不过妮儿的态度相当强硬坚决,让他不得不抛下话来,告诉妮儿那座石山是一个地磁特异点,类似人间界的香格里拉,本身有多重自然结界屏障,不时更有磁气风暴,纵然是天位武者,猝不及防之下也会吃上大亏。
“吃上大亏?这点未免太夸张了吧?我们不是刚刚进入天位的新手,是强天位中的佼佼者耶,有什么自然力量能够对我们造成威胁?”
妮儿以常识论提出质疑,不过奇雷斯的眼神却显得非常古怪,最后只扔下一句话:
“……自然力量和自然灾害是不一样的。”
妮儿很快就体会到奇雷斯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当他们花了将近一日一夜的时间,在狂风吹袭的寂寞旷野上行走,穿越密林,终于来到那所石山之前,妮儿才发现周围的天空有古怪。
光秃秃的石山,像是一根顶天立地的巨大石柱,由旷野间笔直拔起,雄伟昂然地往上延伸,上头除了少量的青苔、蕨类之外,几乎光滑得如同镜面,不住反映着闪烁的电光,闪闪发亮。
由于天空深处黑暗,妮儿最初并没有发现,在石山顶峰周围的天空,大气流动极为怪异,知道电光频繁闪过,她才发现天空闪着奇异的白光,而且是东一块,西一块,以石山顶峰为中心,周围百里天空像是一张规格棋盘,不住地闪动亮光,从下头往上看去,就像看到万花筒里头的奇异景象。
亮光的闪动并无规律,一下在南,一下在北,不规则地在天空错落闪耀,但是在这百里的领空内,浓密乌云的流动几乎停顿,雷电更是分毫不见,像是被这里的神秘力量给影响,完全压制。
“那些闪光就是你说的自然灾害?看起来好像没有闪电威力强啊。”
“这里是地磁特异点,强大的地气与雷电能量相互影响,让这边的空间极不稳定。你所看到的那些闪光,是时空正在交换的现象,每一个闪光点,都连结到一个不同的空间,从里头穿梭过去,也许会到人间界,也许会到魔界的某个角落,也许会被扔到别块大陆去,或是深海……不过,没什么人生还回来,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妮儿对这番叙述为之咋舌,终于明白奇雷斯不由空中直接过来的道理,再看到那座石山上好像有刻字,只不过字体古怪,应该是魔族文字,自己阅读不出,便向奇雷斯询问解释。
“这里本来有五座石山,长短不一,形如五爪朝天,在古老的历史中,被称为五爪山,不过不晓得哪一任大魔神王练功走火,对五座山峰看不过眼,就号令麾下的能人异士,毁了其余四座,剩下中间这一座石山,向贼老天挑衅,石山上的几个大字就是……中指山。”
奇雷斯道:“不过从某个时期开始,这个名字被更改为终止山,让所有魔族到此止步。如果有外人闯入,就会被里头的住民斩尽杀绝,连骨头都不吐出来。”
“骨头都不吐传来?这么凶狠?里头的居民会吃人吗?”
“何止吃人,他们什么东西抓了都会吃下肚去。终止山是魔界三大绝地之一。内里除了岩石风沙,一无所有,里头的人无以为生,只有吃偶然误入谷内的生物。”
“这么凄惨?他们不能出来吗?只要走出终止山,外头虽然贫瘠,但要觅食应该不难,至少好过活活饿死吧。”
“终止山之所以成为绝地的原因,就是因为外人不可以进去,里头的人也不准出来,如果贸然走到外头的世界,就会被魔族的全体当做公敌,合力击杀。”
“公敌?换作人间界的解释,那就是罪犯了,他们犯了什么罪要这样处置?”
初到魔界,妮儿对魔族的行为全不了解,猜测以魔族的习性来说,奸yin掳掠应该不是大罪,那么到底是何种滔天大恶,要动用到这么灭绝性的处置?实在很让人好奇。
“法典是任由当权者编写的东西,决定罪孽深重与否不是道德观,而是政治立场,在权力斗争中站错了边,这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罪……”
奇雷斯瞥了妮儿一眼,淡淡道:“终止山的罪人,所犯的唯一罪孽,就是背叛魔界的法则,背弃了魔族的骄傲,试图与人类握手言和,自从前任大魔神王被推翻,魔族大军撤回魔界,仍忠于前任魔王的旧部属就被打成罪人,流窜、躲藏在魔界各地,其中有一批人集合起来,攻破并躲入了中指山,然后这里就被改了名字,变成了绝地。”
参天石山的下方,有一片狭长的谷地,妮儿跟着奇雷斯缓慢走进去,听他的解释,看看峡谷两侧的刀斧斩痕、残留血迹、折断箭弩、奇形骨骸,足见此地曾经发生过不只一次的凄惨血战。
照奇雷斯的说法,当那群罪人攻占终止山后,号召前任大魔神王的旧部集结,而这动作触怒了当前的魔族政权,于是庞大的征讨军队朝此地进发,预备把这些叛徒给一举消灭。
双方实力与后备资源相差悬殊,这场仗本应于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但谷内住民凭着地利的优势,与征讨大军数十度交锋,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在作战,每次征讨大军都是开始时占优势,最后损失惨重地撤出峡谷,就这么打了百多年的战争,最后是大魔神王下令,撤兵离开,临走前以魔火、毒雨洗涤整个峡谷与外围,不留一根草、一条虫,并将终止山划为魔族禁地,凡是有人从里头出来,立杀无赦。
冰冷的强风吹过,妮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峡谷两侧高耸的岩壁,遮断了左右景物,只剩下上方一线天的空隙,如果在人间界,上头还可以看到一丝光线,但在黑暗的魔界,即使抬头举目,也只是看到厚密的黑云,一如这不见生机的峡谷,每走一步,都感觉得到那种深沉的绝望与悲哀。长年被封锁在这种地方,承受的痛苦委实非人所能想像,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这些人支持下去?
这些居民……都是前任大魔神王的旧部属,因为支持他们的领袖,拒绝向现任大魔神王屈膝服从,所以才持续千年的顽抗,那么前任大魔神王真有那么强的领袖魅力,让那么多的部属为他生死相随,不仅改变本身的信念与立场,还在他亡故千年后依旧不离不弃,坚持当初的理想吗?
一种莫名的感动,在妮儿举目眺望峡谷尽头时,从心灵深处升起,令她有股想要流泪的冲动,悼念逝去于这座峡谷的亡魂。
“很感动吗?那也难怪,从关系上说来,这些人是你父亲的旧部属,也是你的奴才,你做点样子也是对的。”
“你说什么?”
被奇雷斯这一说,妮儿才醒悟过来,知道石室幻象里的那个黑铠少年是什么人,也晓得了自己的身份,实在想不到,原来自己真是名副其实的公主命。即使到了魔界,还是魔界的公主皇亲,只不过这个公主头衔多半不被现今这个政权所接受,亮出去马上就会招来追缉,想也有够倒霉的。
不过,在初时的惊讶过去后,妮儿马上就反应过来,奇雷斯显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认出了自己是谁,姑且不论这家伙是怎么知道,但这么一来,他一直紧缠自己的企图就很清楚了。
“你……在耶路撒冷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我来,就想要利用我进入终止山?”
“哈哈哈,铁木真女儿的下落,是魔族历史上的一大疑团,不晓得有多少人在追着我,包括终止山里头的那些蠢材,都作着见鬼的春秋大梦,想说有一天找到了你,再干什么革命大业,不过那些家伙蠢归蠢,里头还有几个家伙力量不错,硬闯起来让人满棘手的……”
奇雷斯笑得甚是自负,但妮儿从他言语中也隐约听出个大概,终止山的住民是昔日的魔族将领,武功修为自然不凡,甚至还大有可能存在天位武者,奇雷斯以前肯定到过这里,还试图闯入终止山,只是他那时力量被封印,闯山之举铩羽而归,光是能够走脱就大是幸运,如今虽然力量尽复,不过对里头的高手还是存有忌惮,所以才需要利用自己,进入终止山。
问题是,奇雷斯不是吃饱没事干的闲人,会这么处心积虑地进入终止山,里头必定存有什么重要物件,自己莫名其妙帮他进去,会不会太傻了些?
“你没得选择,这是我们当初的约定,只要出了终止山,你我分道扬镳,再不相干,不过在那之前,如果你想反悔,我们就变个形式,我擒着你进去,里头那些蠢材看到你这人质,一样是得乖乖让路。”
“哼!你说擒就擒吗?”
妮儿微退一步,摆开架势,天魔功迅速运走全身,自己伤势已经痊愈,力量也回复得差不多,公平对战之下,未必就输给奇雷斯,更不需要被他虚言恫吓给唬住。
“……你在天魔功上的进境很快,不愧是继承天才之血的人,但你现在只是人身,尚未变回本来面目,力量也被压抑未纯,要和我动手……嘿嘿,你还是……唔?"
奇雷斯话声一顿,面上的轻蔑之色转为诧异,本来他还像是忌惮终止山中的某些事物,和妮儿在峡谷里头慢慢走,这时突然施展轻功,展开背后双翼,一下子朝着峡谷尽头冲射过去。
妮儿微楞了一下,但也想到是有事故发生,当下不再多言,全力跟着奇雷斯,两人一前一后,很快通过空旷孤寂的峡谷,进入了终止山。
穿越过狭长谷地,妮儿眼前豁然开朗,前方是一个环状的山谷,空间辽阔,而周围的石壁上或深成窟,每一凹陷的石窟里头,都刻着一尊十数尺高的巨大石像,放眼看去,不下数百座巨像坐落在空谷石窟中。
每一尊石像的型态各自不同,相貌也不同于人类,有些额上生角,有些背后长翼,或是青面獠牙,或是八臂蛇身,但多数都是横眉怒目,手上持有各类武器,瞧来狰狞可怖,虽然只是没有生命的石像,但却发出令人心寒的凶煞气息,千百尊石像连结坐落在一起,看起来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妮儿左右看了一遍,道:“这是……魔界的神明吗?还是历代大魔神王的石像?”
奇雷斯没有回答,也没有解说,只是飞掠向前,妮儿往他的落点看去,发觉那边的石地上不满凹痕,再一细看,这些拳打脚踢所造成的凹痕几乎布满整个地面,只是因为光线昏暗,一时看不清楚。
“战斗不是只在峡谷中吗?也有打到这里来?”
妮儿提出疑问,但看见这些痕迹甚新,而奇雷斯的动作又如此古怪,立刻就明白终止山肯定出了事,很可能这一两年又发生了战争,魔族大军进攻此地,只不过奇雷斯流滞人间界,所以才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推测很快获得证实,奇雷斯左手一扬,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一个赤红光球从他左掌冒出,射向天空,乍然爆出满天红光,照亮了整个山谷,驱散了这里每一个角落的黑暗。
“啊!”
妮儿惊呼一声,透过红光,她赫然发现这个寂静的山谷中,死尸遍地,在每一个石窟之前,都凌乱横躺着许多尸首,到处也都是折断的兵器,还有剧烈交战的痕迹,血战的情形比外头峡谷更为惨烈。
奇雷斯的脸色糟糕到极点,终止山的罪人们有多少实力,他自己一清二楚,如果这些人不够强悍,早在两千年前就被斩尽杀绝,不可能一直固守此地,令魔族大军屡次攻击都挫败而返,自己之前数度潜入,更曾在此地吃过大亏,有一次甚至差点把性命送在这里。
不过,终止山现在却被人攻破,无分男女老幼,给屠杀得一个不剩,这么说来,藏在这里的秘密也……
奇雷斯面上阴晴不定,注意力稍分,反而是妮儿注意到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人从山谷的另一侧走过来。
(这里还有活人吗?)
像是回答妮儿的怀疑,山谷的另一侧,出现了一个人影,当妮儿看清楚了那个人的形貌,顿时大吃一惊。
第四章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魔界终止山
肩头扛着一柄长剑,大摇大摆,从峡谷另一头走出来的,赫然是个人类,虽然妮儿知道他的人类外表只是伪装,实际上也是一个魔族,但仍想不到会在此地与他碰到。
“你……你这个死要钱的,为什么会来魔界?”
“魔族回魔界,候鸟归返,适得其所,有什么好奇怪的?”韩特道:“你这个长腿妞才奇怪咧,怎么莫名其妙地跑到魔界来?”旁边还跟着这只臭蝙蝠,怎么?你把那个死人妖给甩了,决心开始发挥妖姬本色了吗?”
妮儿看到韩特,实在满心不解耶路撒冷大战后,就没有再得到有关这人的消息,香格里拉战况打到最激烈的时候,他也音信全无,自己曾经猜测过,这个打工猎人是否帮某方势力接下了什么秘密任务,因而不露脸出来,却没想到他居然是先一步来到魔界。
韩特嬉皮笑脸地不说话,心中却着实紧张,握着鸣雷剑的手不敢有一丝放松。刚才他从山谷里头探索出来,碰到妮儿与奇雷斯,这一惊非同小可,妮儿这野丫头倒也罢了,奇雷斯可不是什么会让人欣喜重逢的对象,搞不好又是一场厮杀,但看这两个人同行不似同行,挟持不像挟持,还真是奇哉怪也,让人搞不清楚他们为何在一起。
三个人彼此对望,气氛说不出的诡异,最后还是妮儿先打破沉默,尝试控制状况,免得失魂落魄的奇雷斯转而迁怒,大家出手乱斗起来。妮儿问起韩特为何会回到魔界,因为以他凤凰不落无宝地的个性,如果没有天价报酬,绝不会离开赚钱管道最多的人间界,回到冷清的魔界来。
这点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韩特耸耸肩,老实说出自己是应海稼轩的委托,前来魔界调查情报,因为即使是青楼联盟的情报网,也无法在魔界有效运作,结果还是得要靠够强力的天位武者,潜入魔界调查。
韩特面有得色。却又像是有些感叹似的说话,“情形还真是出人意料,这次我回来以后,发现魔界的政局有了变化,我四度潜入魔王都城调查,差点陷入围捕困境,查出了很多重要情报。说出来肯定会吓死你们。”
“什么情报这么了不起?我们才来这里没有多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你可以告诉我们吗?”
“开什么玩笑?情报就是金钱,我用性命出生入死换来的东西,可以随随便便就告诉你吗?”以韩特的个性,这是一个相当标准的回答,不过他对面的两个生物,尤其是那个有着黑色蝠翼的家伙。不是什么开得起玩笑的人物,更习惯用毁灭与杀戮来解决问题,所以韩特也只能选择妥协,请妮儿离开魔界时,把这些情报优先传递给青楼联盟,青楼联盟就会支付调查费用。
“首先,我发现了青楼联盟之所以在魔界难以伸展的理由。那全都是因为有个人在从中作梗,截断了情报传输,你们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是石崇那条大奸狗啊!”韩特一脸慎重,犹带几分震惊地说道:“真想不到,那家伙原来是个魔族,处心积虑地潜伏到人间界,迷惑艾尔铁诺的笨蛋皇帝,伺机制造动乱,这点你们一定想不到吧!”
理应石破天惊的秘密,韩特自己在探知此事时,吓了一大跳,不过此时说出来,妮儿与奇雷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面无表情地望向韩特。
“这是什么秘密?大概在半个月前,小海和小五就已经推测出来,还向多尔衮套话,多尔衮也亲口承认石崇是魔族,现在可能半个风之大陆都知道了。”
“什、什么?那你们知不知道石崇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千叶家在风之大陆的三名统领之一,主要势力虽然都在魔界,不过在人间界也有很多部署,如果不针对这一点作出提防,香格里拉很可能被他打个措手不及,那时候后悔就晚了。”
“但是……香格里拉已经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城市都被他拿下,当上新市长,连我那干姊姊都被逼着开魔屋飞天逃跑,要提防已经来不及了。”
“啊?怎么会这样?”本来要说出惊人秘密,让这两人吓一大跳的韩特,反而自己大吃一惊。
其实石崇夺下香格里拉时,他正在耶路撒冷,本应知道此事,但他接受海稼轩委托,马不停蹄地护送王五、王右军回乡疗养,一路上不曾与人接触,到了武炼后又直接穿越境界隧道,来到魔界,再加上魔屋当时正在流亡,对外联络的情报管道断绝,这样轰传整个大陆的大事,他离开人间界之前竟一无所知。
“不过,你不用担心啦,我们来魔界之前,石崇已经被打跑了,现在香格里拉重回青楼联盟的掌握,干姊姊也应该重掌大权了。”
妮儿的话让韩特安心不少,他与青楼联盟关系匪浅,里头有不少都是他的朋友,尤其是那位女士,更对他屡有大恩,现在听到她平安无事,韩特心头顿时放下一颗大石,不过也觉得很没面子,自己说出的情报吓不了人,这实在有失专业情报员的身份。
“刚才那些就都不算了,还有一个情报,我免费奉送,说出来一定吓得你们狂尿裤子。”
为示慎重,韩特先向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闲杂人等后,这才小声小声地说出话来。
“我冒险探知,大魔神王胤缜已经结素了长达两千年的疗伤沉眠,在魔宫中醒来,预备对人间界有动作。甚至可能已经秘密达到人间界了。”
理应是石破天惊的大秘密,不过妮儿听了却是望向奇雷斯,发现他一脸古怪的不屑表情,那种神情就与之前在花果山,自己问他那道神秘而强大的黑影是何方神圣时,他所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现在自己终于知道,那道黑影是什么来历了。原来就是奇雷斯他老子,听说他们父子反目两千年,熟悉得不得了,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你……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被吓傻了吗?还是……不可能!我这么辛苦才探听出来的情报你不可能已经知道了!”
“但我就是知道啊!不仅知道,我也在武炼碰过他,还交过手了。我旁边这位王子殿下就是证人……唔,大魔神王确实很强……”
妮儿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当啷”一声,韩特手中的鸣雷剑坠落在地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骨头般摇摇晃晃,最后也颓然坐倒。
“……没天理啊……没天理啊……我辛辛苦苦打工赚钱,以为只有货物要保鲜,谁知道连情报也要保鲜……早知道就不贪多。查到一个就先送一个,就不会都是过时情报了……”
妮儿看到韩特这模样,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真要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好拍拍他肩头,默然不语。山谷内再度安静了下来。韩特沉默静坐;奇雷斯也阴阳怪气地找了个角落坐下,距离两人老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妮儿一个人无事可做,那两个男性魔族又不理她,她呆呆站了一会儿后,就开始赤手在地上打洞,预备收殓惨亡于山谷的骸骨。
近距离观看,那真是凄惨的景象,妮儿主义到每具尸首都是在激烈抵抗的战斗下被是杀,然后被长枪、钢叉之类的兵器,硬生生钉在石壁上,像是对后来者示威。
过去妮儿也见过不少屠杀场面,这样的情景在战场上不算罕见,但令她感到惊心动魄的一点,却是这些早已风干的尸骸,每一个都瘦得皮包骨头,那不是死后风干的影响,而是生前就已如此。
不难想见,在外头长期地绝对封锁下,这里的居民久久不能进食,即使是魔族的强盛生命力,也饿得骨瘦如柴,加入自己更早前来,进入这座被世界抛弃的终止山,看到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居民,肯定以为自己进入了阎罗鬼狱。但即使承受了这样的苦楚,这些人却从未放弃,甚至以这样的瘦弱身体与魔族大军作战,终至全体灭绝于斯。从这样的行为里,妮儿感觉到一种不容轻侮的坚决,让她打从心里向这些魔族同胞致敬。
(他们坚持理想,在这山谷里头是想等待些什么吗?)
在埋葬这些尸骨的时候,妮儿想着这些问题,或许这些人是想要继承过去主公的信念;或许他们想向世界呼喊,铁木真的所作所为并不是错,即使魔族政权宣称他是罪人,仍会有一批人义无返顾地支持他;又或许,这些人是在等待一个继承人出现,相信竭诚主公血脉的人终会来到这里……
这些猜测毫不理性,也没有任何根据可言,不过当妮儿运气力量,推动沙土掩埋那个大坑,将所以尸体葬于黄土时,一滴清泪不自觉地从脸庞滑下,坠落到冰冷的土地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空谷之内的三个人,面临了一股颇为尴尬的沉默时光,在看死沉闷的气氛中,有某种诡异的火花隐然流窜。妮儿并不傻,看得出这丝火花的问题所在。韩特与奇雷斯一前一后来到终止山,不可能是为了凭吊死者。尤其是奇雷斯不知道终止山已经被消灭,还会愿意承担风险,携同自己来此。一定有什么目的,这目的也不会因为本地居民死光了就作罢,肯定还存在于山谷内地某处。
奇雷斯要寻宝,韩特也是来寻宝,这两个人不只有利益冲突,多半还想着排除对手,杀人灭口。如果要打起来。胜负之数太过明显,奇雷斯现在一声不吭,多半就是想着如何出手突袭,把竞争者干掉;至于韩特,看死漫不经心,不过从他一直剑不离手的姿态来看,也是始终维持戒心。但总体情形对那个死要钱的似乎不妙。自己还是该帮他一把。
妮儿轻咳一声,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走到奇雷斯身旁坐下。纵然身旁是一头猛兽,只要相处的时候遵守一些规则,那也是可以相安无事,连续几日的同行,妮儿多少抓住了这些规则。在不着痕迹地坐下后,自顾自地开始说话。“嘿,杀人狂,把终止山给剿灭的人,就是你的父亲,也就是本代的大魔神王吗?”
“哼!”
奇雷斯对妮儿看也不看,只是冷哼一声。从这反应里头,妮儿多少看出一些东西,自己的那句话中肯定有些东西刺激到他,最可能地就是他父亲这字眼,听说他们两父子相处不睦,老子把儿子打成重伤,封印力量,导致奇雷斯逃亡至人间界,这关系果然糟糕得很。
“我的父亲,就是上一任的大魔神王,对吗?”
“恩。”
事不关己,奇雷斯回答得很快,神态上仍是极为冷淡,一双眼睛没有望向妮儿,反而移向了百尺外的韩特。
“我以前看过记载,上一任的大魔神王铁木真,与现任魔王胤缜,他们两个好像是亲兄弟,不晓得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妮儿摇摇头,道:“不过如果照这样来算,我和你就是堂兄妹咯?”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像是一支冷箭直射奇雷斯,他早知道妮儿的身份,但过去他从不曾用这个角度来思考过,这时被妮儿一句点醒,不由得呆在当场,来回打量妮儿几眼,表情古怪得像是看到了什么凶恶怪兽。
妮儿觉得很好笑,因为奇雷斯如果真地看到什么凶恶怪兽,才不会是这种表情,一定是立刻扑上去,把那怪兽给痛宰了。不过他会被自己给影响,这也就表示他的情感层面还是有隙可趁。
“哈哈哈,真想不到,原来我们两个是亲戚关系啊,这样说来,我和小香香也是亲戚了,因为她也是喊你堂兄嘛。”
世事变幻,最可笑的莫过于斯,连妮儿自己都觉得很讽刺。只是本来自己就是想过来和他说点话,发挥拖延和牵制作用,现在一句话就奇袭成功,后头该接什么呢?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我有父亲,也有母亲,我从来不知道我母亲是谁,你可以告诉我她的情形吗?”
“有什么好说的?你母亲早就死了。”
“……这样啊,怎么死的?”
“被我杀死的!”
妮儿闻言一惊,心中错愕,还以为奇雷斯是随口嘲弄自己,但这时奇雷斯转过头来,眼中闪烁的凶光,让妮儿一颗心笔直往下沉去,根据自己的了解,当他露出这种眼神时,那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你母亲本是魔宫中的一个人类嫔妃,九州大战结束,大军撤退回魔界后的几百年,陆续要清除一些不需要的人。就像扔掉过期的食物那样,她恰好是名单之一,被我一掌轰破脑袋。死得乱七八糟……怎么样,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妮儿呆若木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势难想到自己的生母是这等结局,脑里乱糟糟的一片。不过,却只是单纯的震惊而已,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心情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诧异,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记忆中从没有过此人,没有对她的思念与钦慕,所以连听闻如此噩耗,都不能带给自己太大的情感波动,反而看奇雷斯一副预期自己会狠恶扑上复仇的样子,觉得非常可笑。
“你不用这么高兴。我不会找你报仇,也不会为这理由和你战起来的。不过你好像很喜欢刺激别人向你复仇,这样子不累吗?一直被别人追着跑,生命中永远都是逃窜与追杀,你不能停下脚步,不能拥有欢乐时光,因为只要你一停下,仇家就会把任何你喜爱的东西撕成碎片……这种人生,有什么意义吗?”
“住口!这关你什么鬼屁事!”
势难想到妮儿会如此回应,奇雷斯好整以暇的表情顿时消失,变成一副恼羞成怒的气愤,马上回转过身,不再多看这罗嗦女人一眼。
但妮儿却没大算让他就这么逃过去,先是叹了口气。跟着就在他背后问话。
“奇雷斯,你的母亲呢?”
“有什么好说的,早八百年就死了。”
“……这样啊,怎么死的?”
“被我杀死的!”
同样的对话,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认真,当妮儿确定奇雷斯不是在开玩笑,顿时被吓了一大跳。这个人还真是天生的凶手,专门弑母成狂,到底有多少个母亲是死在他手上啊?
“真是有趣啊,其他的婴儿出生,第一件事就是哭;我这怪物出生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母亲给宰了,这也该算是一种天才吧……”
妮儿心中惊疑不定,但奇雷斯的话却仍旧传来,那声音非常的奇怪,像是在对妮儿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妮儿识得奇雷斯以来,从没听过他这么缺乏生气的生音。
“老头子战败回到魔界后,除了疗伤,就一直想要作一些改善魔族下一代的伟大壮举,其中一个方案,就是透过外部辅助技术和魔法,从受胎的那刻起去加强婴儿体质和智力,而集这些技术大成的结晶,就是我这头怪物了,老头子用那些技术,把我给“制作”了出来……还没等出世,我的力量已经不弱,分娩那一刻释放的魔气,把那个女人给腐蚀得尸骨无存……”
“啊!”
诧异的妮儿失声惊叫,她以前曾经听过这样的故事,见过类似的人,就是白字世家史上那个最平凡的普通人,白起。白起的运气不错,一路走来始终有白无忌在身后支持,有心灵的寄托,有努力的目标;这些东西,奇雷斯只怕不曾有过吧,他虽然一出生就得到了白起所不曾拥有的力量,但在魔界成长的他,应该是不被容许有软弱行为,必须一直表现出凶悍和强大,绝不能让人对他的力量失望,否则被判断为“不良品”的他,很快就会遭到杀身之祸。
同样也是用外部技术制造的非人者,成长过程或许有着相似的心路吧,此刻从这角度看奇雷斯的背影,确实与白起有几分相近,尤其是那种孤独、冷漠的感觉,那是他们这一类非人者所共有的特色,从这点想起来,之前奇雷斯的嗜血杀戮、种种疯狂行为,似乎都有了理由……
这应该是一种反抗,尽管手段极不可取,但本质上确实是一种反抗。对制造出他的那个人、对制造出他的那个世界、对造物主的激烈反抗,因为他找不到自己生存的意义,所以把这个问题抛还给这个世界,用这些杀戮去质问,为何要制造出他这个为祸人间界与魔界的怪物出来……
妮儿不是心理学家。但平时相处的人们,却没几个正常人,结果让她充分具备与“心理变态”沟通的技能。再加上知道身世之后,多少有点感同身受地心酸,因此对奇雷斯反而起了同情。
“恩,这个……这个……该怎么说才好呢……”
妮儿尝试想说一些话,但却不知道背对着她的奇雷斯,表情已经迅速改变。奇雷斯始终不曾转过身来,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奇雷斯绝不可能因为心情激荡,脱口对妮儿说出这些“软弱”话语,这些话不但他之前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甚至连想也不曾想过,像他这样强势的个性,即使伤痕累累,也是狂笑着迎向新的挑战,绝不会待在角落里舔砥伤口。
不过,当把这些话说出口后,奇雷斯很快就回复了警觉,察觉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这时候,妮儿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就是一件坏事,因为如果看到那笼罩着杀气的森寒眼神,她一定会有所提防,起码先把距离拉开几十尺再说。
结果,当奇雷斯把杀气内敛,天心意识巧妙运转,一下子回过头来,骤施奇袭,妮儿根本来不及防备就被他一指点中。人事不知地晕厥过去。
“唔……我还活着吗?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地狱,你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已经沉到地狱底部去了。”
妮儿睁开眼睛看到的景象,是韩特一脸紧张地站在面前,看到她清醒过来,表情略为和缓下来。
“你、你受伤了?怎么伤的?”
察觉到韩特嘴角溢血,脸上也有瘀伤,妮儿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问,但随即醒悟自己的问题太傻,会在这里受伤,那当然是被奇雷斯给打的。
“那家伙突然点倒了你,然后就向我冲过来,他武功又强,我不是对手,被他点**倒下后打晕,醒来后花了时间冲**,然后就是过来一脚踢醒你了。”
“真奇怪,以他的辣手,居然只把你打晕点**就算了,如果是平常,就算不取你性命,也会拆掉你半身骨头。”
“是啊,我也奇怪,你刚刚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他的杀性比平常锐减很多。”
妮儿不愿谈及这一点,只是急着追问奇雷斯到了哪里去,韩特指向山谷的另一侧出口,也正是他之前出来的地方。
“从那里进去,一段路之后会看到瀑布与石壁,别问我那之后有什么,整个瀑布的水流区域,被一层强力结界给封印住,力量太强,我无法靠近,也看不清楚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
韩特的话着实让妮儿一惊,以天位武者的破坏力,恃强硬破,普通的魔力封印根本行同虚设,通常是顾忌在轰破结界后,连同里头所封印的秘密一起毁去,才投鼠忌器,但韩特的说法显然不是这样,是什么封印强大到让他无法靠近?
“你来终止山之前,应该多少听过这边的故事了吧?他大概有告诉你,说这里被铁木真的旧部属给占领,不过他有没有告诉你,铁木真的旧部属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却跑来这里?”
这点妮儿倒是没有想过,仔细看一看,这里的环境实在是糟糕恶劣,要占据之后作为起义地点,这里甚至找不到物资与地理上的优势,唯一的好处是那个峡谷易守难攻,但别无出路的结果,被人堵死后,就会像现在这样彻底完蛋。占据这里与魔族大军对抗。长期下来无疑自杀,他们是为了什么缘故才这么做?
“果然你不知道。这里从五千年前开始,就变成历任大魔神王留下自己塑像的圣殿。不过真正的重点不在那些塑像,而是在更久远之前的历史,一个只流传在魔界皇族之间的秘密。”
韩特道:“你是练天魔功的,知道天魔功的传承历史吗?”妮儿的天魔功,全是兰斯洛所授,所以也听兰斯洛提起过天魔功的传说,知道这套魔功是由首任大魔神王所创。那位魔王凭着天魔功横扫魔界,建立王朝与霸权,成为魔族共主,死后升格为神,就是统帅风之大陆所以黑暗神明的深蓝魔王,而往后的大魔神王,则都是他的子孙。
这个说法流传久远。是每个魔界住民出生就晓得的常识,妮儿觉得这多少有点借助神明权威,巩固自身统治权的嫌疑,不过时至今日,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恐怕连大魔神王自己都无从考证,倒是不知道韩特为何提起这个。
“我从魔王都城里探得的情报,这里相传是深蓝魔王尚未进化为神明之前。长时间居住闭关,创发出天魔功的地方。历代大魔神王都会来到此地,一方面遣工匠完成雕像,一方面独自在后面的山谷钻研武功,我想那个山谷里头一定藏了什么天魔功的秘密,可能是补完天魔功的一些缺陷,或是再上一层楼的突破秘诀。”
“呃……你不是一无所获嘛。我还以为你只会查些过期情报呢,之前为什么不说呢?”
“我查到情报,又听说终止山的叛乱已经被剿灭,马上就赶来这里查看,里头的峡谷被结界封锁,我鬼都查不到,才刚刚放弃出来,就碰上你们两个成双成对地走进来……有那个黑鬼在旁边,我说了岂不是当场找死?”
韩特的解释没错,妮儿也思考天魔功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残缺不全,但他所修炼的部分,完全是兰斯洛口述,就算有什么问题,她也无从判断,只好放弃,摇头道:“奇雷斯一定知道结界里头藏了什么,他以前就闯过这里了,可能也知道怎么开启结界的方法……”
单纯推测并没有什么助益,妮儿与韩特联合起来,也向瀑布的方向赶过去,不管结界里头隐藏的秘密是什么,他们都想赶过去见证。
妮儿一面奔跑,心中也猜想可能的答案。如果这里过去真是深蓝魔王的修炼地,每一个刀痕、每一道掌印,都有可能包含天魔功的运用之秘,对于天魔功的修炼者而言,那都是无价之宝,更不用说可能留下什么文字秘诀,直接指出天魔功的突破奥秘了。
行近终点,峡谷出口在望,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吼,吼声中满是愤怒、仇恨、绝望的感觉,好像什么受伤野兽的濒死狂嚎。
“古怪,奇雷斯在那边鬼叫什么?”
妮儿与韩特同感诧异,情知奇雷斯那边肯定碰上异事,当下脚底加劲,两人同时飞离峡谷,看到外头的情形。
正如韩特之前所说,峡谷外有一条瀑布,正在缓慢流动,瀑布外围的水潭,本来应该被迷雾结界笼罩的地方,现在已经看不见雾气,所有景物清清楚楚,只见那里既无游鱼走兽,也无花草植物,就只是土石与流水。
奇雷斯正站在水潭之前,动也不动地望向一个方向,妮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边的山壁形象古怪,隐约像是刻有字迹。
……正确一点的说法,是曾经刻了一些字迹。
运足目力之后,妮儿也看得清楚,那边的山壁之所以形象古怪,是因为被人大刀巨斧胡乱削过,现在整片山壁平滑如镜,无论之前曾经留下什么字迹,都是再也别想看见了。
自从香格里拉大战结束,发生的重要大事着实不少。妮儿的花果山之行、胭凝的重出江湖、兰斯洛的苏醒。奇雷斯与妮儿的终止山探索,这些事对于当前的局势,都有不小的影响。可是知道这些事情发生的人却不多,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注意雷因斯与艾尔铁诺的侵略战……虽然在双方首脑人物的眼中,那些战情报告就像贵族们的花边新闻一样重要。
雷因斯一方的五色旗,实力确实强悍,相较之下,被频繁内斗耗去实力的艾尔铁诺军,不管是斗志或是实际物资,都显得逊色,两军交锋,会在短时间内就杀得大败亏输,实在不是没有道理。
以五色旗为首的雷因斯军,一路上大破艾尔铁诺的地方守军,逢城破城,遇寨拔寨,只留下最低限度的队伍,确保后路与补给线的畅通,主力部队则是快速吸收新加入的士兵,像是一支无比锋锐的箭矢,笔直朝中都射去。
艾尔铁诺的地方军,无疑是没有阻止这支劲旅的能耐,但艾尔铁诺的正规部队却按兵不动。掌握艾尔铁诺大权的旭烈兀,下令大军不出中都一步,对国都以外的情形视而不见,他虽然没有解释自己的打算,可是所以幕僚都认为他是打算保存实力,让辽阔的国土来拖垮雷因斯人。
曾经有个机会,雷因斯军会陷入两面夹击的窘境。那时公谨下令第二集团军从自由都市撤退,转向攻往雷因斯军的后背,配合中都城内的第三集团军,前后夹攻,一战就可以把敌人瓦解。
不过,命运只神似乎总是对雷因斯偏心,在第二集团军即将与雷因斯交锋的时候,传来了敌军大举入侵海牙的消息。海牙本是公谨的属地,被宿敌趁隙侵入,烧杀掳掠,正是他应该要担起的职责,更别说第二集团军的士兵多数出身海牙,听到家乡遭难,亲人正受到劫掠,他们根本没法与雷因斯军在这时作战,只得改了方向,放弃与雷因斯军交锋,先行改向,直奔海牙。
少掉了这个强敌的阻碍,雷因斯军的进攻更是顺遂。本来雷因斯就是一个富庶国度,长年所积蓄的物资,应付种种战争开销绰绰有余,不需要沿途烧杀抢劫,调集物资,也不会激起地方民众的反感,因此很顺利地一路攻向中都,只余下少少距离,就要进攻中都城了。
对艾尔铁诺而言,情势的危急严峻,让人们想起百年前的鬼夷之乱,当时也曾出现过这样的惊险状况,不过,旭烈兀却一点都不把这危机放在心上,甚至连要求各地诸侯率兵勤王的诏书,都没有发出半封,其沉着稳定的态度,让身边所以人都大为吃惊。
“有什么好怕的呢?与其要那些不管用的过来,还不如静静等待。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援军,一支就够了。”
旭烈兀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非常自信而笃定,甚至可以说完全无视敌人的存在,继续他所喜好的种种娱乐,如果不是因为他有过去的实绩,作为让人安心的依据,光是这些表现看来就很像亡国君的作为。
“亡国?难道我不出去看歌剧,敌人就不会来了吗?而且我现在的身份是东宫太子,暂摄国政,不是皇帝,所以就算国家亡了,我也不算亡国之君。”
开着自己最喜欢的名贵跑车,戴着墨镜,旭烈兀轻轻松松地前往国家剧场,预备欣赏最新档期的名伶演唱。他雪白的燕尾服与银色跑车,在大街上简直自成一个强烈光源,两旁行人都不禁侧目,一些热情的少女甚至沿街跑,向深得她们喜爱的贵公子拼命挥手,希望能够引得他的注意。
“而且亡国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啊。国家不过是一个形式,就算国家亡掉,老百姓也会继续存在。组织新政体,所以不必为了这种事大惊小怪。”
旭烈兀笑道:“唯一需要担心的人,就只有那些贪官污吏了,不过这个国家的公务员,不是贪官就是奸臣,想想还是给人灭亡了算了。这种鸟政府,如果真的崩溃了,老百姓也会觉得很高兴吧?你们说是不是啊?”
太子殿下问话,本来是不可以不答,但是这句充满不详意味的话语,却让旁边的侍卫群听得胆战心惊,谁也不敢多接上一言半语,以免落实了诅咒亡国的罪名。
旭烈兀的两门跑车,并没有以他平时所喜爱的高速奔驰。甚至连应有速度的一半都不到,理由并不是因为路况问题而是因为跑车的四面八方都被马队包围,起码过百人的武装护卫,持刀骑马,包围在中央,严防任何的刺客袭击。
会出现这种场面,实在令旭烈兀啼笑皆非。他虽然算不上亲民,但却是非常重视自由与私人空间,现在每次出入,都被这样大队人马给团团包围,这实在是很懊恼的事情,无奈麦第奇家的几名长老忧心忡忡,担心敌人会派出刺客。坚持要派出庞大的护卫群跟随,才肯安心,这点就连旭烈兀也无从劝阻。
“唔,听说雷因斯的兰斯洛陛下,神拳无敌,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这次雷因斯大军来势汹汹,他想必也会御驾亲征,真希望能有机会与他较量一番,分个高下。”
坐在跑车上,旭烈兀突然冒出这句话来,旁边的侍卫群又惊又喜,他们追随旭烈兀日久,从不曾听他说过这等雄心壮语,现在居然主动说要与敌国首领分个高低,莫非真是突然振作起来,或是转性了?
“殿下,您是万金之躯,岂容有失,当真要与那头野蛮猿猴分个高低吗?”
“谁说我要与他分个高低?”
“这……你刚才不是说想与他较量一番,比个高下吗?”
“我是说,他如果来了稷下,就派你们出去与他较量一番,分个高低,什么时候说我要自己去了?”
旭烈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让身旁的护卫群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这么被看重,惊人要被派去与敌方王者对决。香格里拉之战,兰斯洛的勇霸之名传遍天下,虽然这其中有青楼联盟的特别宣传,但他连败多尔衮、奇雷斯,辉煌战绩举世震惊,勇武威名就连一般民众都有耳闻,知道是天位武者中的绝顶强人,听到自己要被派去与这等强人作战,侍卫群相顾失色,像是听到了自己的死讯。
“殿、殿下,那个野蛮猿猴很厉害,单凭我们……这实在……”
“你们也知道单凭你们不是他对手?如果他亲自来刺杀,不是他对手的你们挡得住吗?既然挡不住,你们一堆人围在我旁边作什么?这不是反而妨碍我开溜逃生?”
旭烈兀道:“一个个都催我整军备战,你们要知道,真正打起战来,死的都是你们,那些下令你们去死的,一定跑在第一个。即使是如此,你们也还那么急着去死吗?”
这一类的话语论调,众侍卫都不是首次听闻,只不过以前都是听那些反战的大臣与团体这么说,从不曾听到当权者这样子批评体制,类似搬石头砸脚般的说话,当下每个人都不禁安静下来,谁也不晓得该如何说话。
这样的沉默,似乎就旭烈兀的目的,他虽然能说善道,却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刻薄、以讽刺人为乐的毒舌家,只要自己说的这些,能够多影响一些人,促使他们去思考。那目的就达成了。
不过,正当旭烈兀预备斥令护卫群退开,自己开车赶路时。一阵奇妙的乐声从他怀内传出。
“天朗日清,和风送闲,可叹那俊逸如我顾影自怜;潇洒多金,文武双全,问天下几人似我风采翩翩!”
这是旭烈兀平时很爱吟唱的自填诗词,众人都早已听熟,只是现在这首词被谱成曲。还用一个娇媚的女声,婉转低回地唱着,听来较平日的潇洒吟唱更有一番绕梁风味。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旭烈兀身上,只见他慢条斯理地由怀中取出一个小金属盒,色泽银亮,最尾端的突然闪着冷光,盖子打开之后。音乐声便告停止,旭烈兀把小银盒放在耳边,开始说话。
“喂!是朱炎吗?你运气不错,我才刚刚换了新手机,你就打过来,真懂得挑时间啊……恩?你们刚刚出了异空间,现在正朝中都这边过来,很好啊。我替你们摆宴接风,不过我私下拜托你,开得慢一点啊,我那个师兄不解风情,他来得太早,我就要整天被锁在办公桌,根本跑不掉了……什么?你说你很为难。恐怕办不到?废话,我每次拜托你,你没有一次办到过。”
旭烈兀停了跑车,就在道路中心旁若无人地讲起手机,周围左右的人不明白他在作什么,只是投以诧异目光,好奇这位毫奢的贵公子又玩起什么太古魔道仪器了。然而,却没有什么人在这时候留意到,本来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有一道黑影急速窜闪过去,速度奇快,短暂遮蔽日光后,便又消失无踪,邪恶的姿态,从地面仰望上去,就像是一只大蝙蝠。在那只蝙蝠横空飞过后,一件东西缓缓从天上飘坠下来。
“我在哪里?在中都的大马路上啊……我在作什么?开着我的新跑车,去听今天的歌剧啊……你担心我的安全?不用担心,雷因斯人不会蠢到来暗杀我的,其他的宵小鼠辈也没有那种本事,现在这边天气很好,光天化日之下,有谁敢挑这种时候来刺我两刀?”
旭烈兀与朱炎的通话,周围的侍卫有听没有懂,也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多听这些事,他们策着马队,把旭烈兀的跑车围得滴水不透,务必要确保太子殿下的人身安全。只不过,包围网中心的几个人,突然觉得风有点大,好像有一股强风正从上方吹来,抬头一看,赫然瞧见一件事物由高空坠下,像陨石似的朝这边坠来。
“那就先这样子了,你早点回来,我给你看我的新跑车,四轮传动,特殊装甲,还利用你的光炮导航系统,花了我大把金币,就等着你这个识货的人回来替我鉴赏一……”
专心讲着手机,炫耀着自己新车的旭烈兀,完全不理会身旁侍卫群表情恐怖地指指点点,只是突然感到一阵劲风压顶而来,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声轰然巨响爆发,巨大震力从后方传来,跑车的安全系统自动护主反应,喷射座椅立即把旭烈兀连人带椅弹向半空。
出自白字世家的尖端设计,弹射座椅一射到半空,就启动降落装置,降落伞与逆喷射系统,让旭烈兀甚至不用离开椅子,就安安稳稳地降落下来,甚至连手机都抓得好好,好整以暇地继续说话。
不过,当旭烈兀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他也很难再继续说话下去了。他那辆卫星导航、四轮传动、花了大笔金币的银灰跑车,已经在他面前变成一摊不能再废的废铁,扭曲变形的钢板、碎裂的陶瓷与玻璃、满地乱滚的螺丝钉,都代表着这辆跑车已经彻底毁坏的事实。
“喂,朱炎吗……你可以晚点回来,我的新车……你不必回来看了。”
旭烈兀挂上手机,缓缓走向前去,脸上却浮现饶有兴味的笑容。跑车虽然造价昂贵,却终究不过是一件玩物,损毁了也没什么打紧。并不能影响这名贵公子的好心情,之所以要急着结束谈话,是因为他看见了破铜烂铁中的那个东西。
从天而降、砸毁他新车的东西。是一名昏迷不醒的少女,绑成马尾的长发因为冲击而迸散,修长的粉腿格外引人注目。从那么高的天空坠下,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这看来像是个奇迹,但对于拥有天位力量护体的武者而言,倒不值得奇怪。
旭烈兀只是很好奇。为什么这名久未见面的旧识,会挑在这种时候,有这样的方式降临中都。
当妮儿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见周围家具的金碧辉煌,很是觉得摸不着头脑,因为就自己记忆所及,不管是北门天关或是稷下,自己的几个住处中没有一个奢华若此。柔软的枕头,熏得香香的锦被,床外头的家具俱是上好红木,每一样不是镶金,就是嵌着指头大小的珍珠,瞧来固然是华贵,但也带着几分爆发户的感觉,不是雷因斯那中历经长期文化熏陶的典雅。
(不是雷因斯。这么说……我在艾尔铁诺?)
这个想法一下子窜上心头,妮儿大吃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锦被滑落,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一件贴肉亵衣,大半光滑肌肤都裸露在外,惊得脸颊通红。连忙再把被子盖上,脑里想着自己最后的记忆。
在终止山中,奇雷斯终于看见了他苦候千年的东西。流传于魔界皇族之间的秘密,伟大祖先深蓝魔王成神之前,在终止山中留下天魔功第十二层的最后秘密,唯有悟出这个秘密的人,才能够突破天魔功的极限,把自身实力前进到一个新境界。
终止山瀑布之外的结界,相传是深蓝魔王入灭前所留下,唯有魔界皇族之血,配合天魔功施展,才能短暂开启。当初魔界叛军因为不欲大魔神王胤缜获得秘密,精进天魔功威力,甚至因此提早痊愈伤势,所以才聚众攻占终止山,期望有朝一日,继承铁木真主公的传人能够来到终止山,先得到这个天魔功的终极秘密。
奇雷斯当年数度闯关失败,一心窥探天魔终极之秘的他,在人间界找到妮儿后,觉得是奇货可居,带她前去终止山,却不料事隔千年,已经晚了不止一步,终止山的叛军全员覆没,开启瀑布的结界后,理应刻着文字的山壁被整片削平,不留半点痕迹,再也无从推测当日这里写着什么。
千年期待,一朝成空,对奇雷斯的打击显然不小,跟着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当妮儿要求回到人间界时,他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
“死要钱的,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免了免了,如果有九龙玉车当交通工具,那也罢了,要我搭蝙蝠老兄的便车,这点我可敬谢不敏,再说我这次情报探听得不够,起码得要在这边多捞一点本,才有路费回去啊。”
扛着鸣雷剑,韩特的表情看来十分悠闲自得,但妮儿却知道他工作得相当辛苦。虽然不知道那个叫做万魔殿的魔都有多危险,可是妮儿暗中观察,韩特身上不少地方都带着伤,这说明了他个把月来在魔界神出鬼没,探听情报的过程中,着实遇到了许多风险,现在愿意继续留下探查,固然是为了高额报酬,但其中也存着一份帮助众人的情谊。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会设法查查看,关于天魔终极之秘的情报。那些叛党死守终止山两千年,说不定有机会开启过结界。得知里头的秘密,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更有机会在全灭时。以某种方法把这秘密流传下去,假使我们忽略了这一点,那就未免太对不起他们的苦心了。”
韩特对妮儿说得很小声,不敢把声音放得太大,旁边不远的奇雷斯虽然一副呆楞表情,但谁也难保他会不会突然清醒过来,狂性大发。妮儿谢过韩特。便与奇雷斯一同造出境界隧道,回到人间界。奇雷斯别无去处,但妮儿却惦记着与胭凝的约定,要赶赴中都与她碰面,奇雷斯对此并无异议,就把境界隧道的出口设定为中都附近,只是在穿梭过程中。仍不适应空间转换的妮儿沉沉晕去,奇雷斯懒得把人妥善送到地面,一到了中都上空,确认下方情形后,就把人往下抛去。假如妮儿没有强天位力量护体,单单只是这一下撞击,就已经粉身碎骨,不过,奇雷斯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把人扔掉后,他就振翅远扬,去找地方作他最不擅长的思考。
把这些事情大致回想起来,妮儿首先肯定自己身在中都,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恩,这里……是我的客房。”
解答了妮儿的疑惑。一个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妮儿顺着声音方向转头看去,之间阳光从窗口透入,那个正站在窗边的白衣男子,看来是如此的闪亮耀眼,就连他因为微笑而露出的那排牙齿,都雪亮晶莹得令人觉得刺眼。
阳光遮目,妮儿一时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可是从那几乎是个人标志的雪白燕尾服,还有独特的贵公子气质,整个风之大陆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旭、旭烈兀?”
“久违了,妮儿小姐,自从当初荒山一别后,我一直想念着你。”
看见旭烈兀欠身行礼,妮儿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滋味,当初自己受花家追击,他开着跑车,在荒山野岭之上与自己相见,提出警告,就是这样的谦和姿态,时间算算才不过是几年前,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周围局势的变化之大,却委实令妮儿感慨不已。
“你怎么会……”
心绪荡漾,妮儿不自觉地掀被下床,想问问旭烈兀为何在此,但手臂肌肤接触到冰凉空气,才想到这件露肩、露小腹的真丝亵衣,委实太过性感,怎么都不适合穿来裸露人前,不由得惊叫一声,但叫声才一出口,她有发现自己下半身的穿着似乎有古怪。
好奇心起,她掀开熏香丝被,看看自己的衣物,这才发现自己双腿不知何时被换上一套网状的黑色丝袜,黑线网眼中露出雪嫩的肌肤;丝袜的末端,连接着一条黑色吊带,吊带袜的装扮,分外显出双腿的修长白皙;脚上则是被换上一双黑色高跟鞋,整体装扮性感大方,妮儿自己都不禁看红了眼,但是……
“你……你白痴啊!有人穿高跟鞋睡觉的吗?”
气得忘记羞耻感觉,妮儿像是一头愤怒的雌豹,一个箭步猛然窜上前去,重重一下敲在旭烈兀的脑袋上。
“哎呀,好痛啊!”
“痛是应该的,老实招出来,是谁帮我换上这一身衣服的?是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色狼吗?”
“千万别这样说,我旭烈兀从不唐突佳人,更不会轻薄一个长相甚至还不如我的女人。我是看妮儿小姐从高空坠下,好像多日没有清洗身体,肮脏发臭,所以才让我手下的婢女群帮你沐浴净身,至于这身打扮,那是我让专属设计师帮你紧急裁缝,又让婢女群为你换上的。”
旭烈兀堂堂正正的解释,妮儿心里已经信了九成,回想到当初在尼罗城外,这凯子也是口口声声说什么美人骑马,破坏了美感,所以坚持要送自己马车,现在命人为自己裁缝新装,也是为了同样理由,只不过他的品位有时候实在是……
透过旭烈兀的解释,妮儿知道自己目前身在艾尔铁诺皇宫,想到奇雷斯居然把自己当成垃圾般从高空抛下,心里着实恼怒,不过既然重返人间界了,后头该要怎么做,这点倒着实细费思量。自己从香格里拉一战后就失踪,雷因斯的亲友想必担心,得要向他们发出讯息,让他们知道才行。
“这点不用担心,我知道妮儿小姐会有这个需求,已经替你办好了。”
“哦?你怎么办的?”
“你是堂堂天位武者,我只拥有弱小的地界修为,刚刚我进来这里之前,就要外头的人把消息放出去,说我已经被你挟持,成为你的人质,这么重大的消息一定传得很快,现在可能已经传到雷因斯了。”
“你、你这个狗皇帝,脑袋真的疯啦?”
“更正一下,我是太子之身,不是狗皇帝。”
“都一样啦,你们两父子都是禽兽!”
听到旭烈兀面不改色地正名,妮儿都快傻眼了,这人如今手握艾尔铁诺军政实权,就算说是皇帝,也没人会反对,做事居然还这般轻率。自己绑架他的消息,肯定震动国际,一下子就会远传出去,虽然是达到了目的,但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吗?
“因为我很无聊啊,每天除了办公,还是办公,就算提早把公务做完了,也一堆人担心我的安全问题,左包右围的,连偶尔开车兜风,旁边都围着马队,开也开不快……唉,如果我真要马队的话,直接当马贼就行了,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旭烈兀叹了口气,望向妮儿的眼睛突然闪闪发光。
“所以,难得妮儿小姐你来了,就拜托你绑架我,带我去中都城里观光吧!我知道很多好地方,我们痛快地玩几天吧!”
“我才不要咧,谁要和你这个狗皇帝一起观光!”
“说到狗皇帝,其实我父王听闻你到来,又听闻你美貌动人,一直要我带你去见他,就把这个列成观光第一站吧。”
“你父王?曹寿?鬼才要见他,你敢把他带到我面前,我就把你们两父子禽兽一起宰了!”
“好,不见他,那你就陪我……哦,是绑架我去观光吧。”
“不要!”
“那我就让我父王来见你,他好像非常期待的样子。”
“也不要!”
“那就……”
经过反复的争执,震惊整个风之大陆、艾尔铁诺皇太子遭到绑架的恐怖事件,就这么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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