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安景翌迷迷糊糊的听到屋外传来的琐碎声,披了衣服起来寻声找过去。
一路到了厨房门口,原来是二两在厨房里烙饼。他看到安景翌过来,手里一边团了面饼放到刷了油的锅里,一边道,“王妃,现在还早,你可以回去再睡会儿,等烙好了饼我再去叫你也不迟。”
安景翌摇头,“过会儿天就亮了,也睡不了多久。”说完看向二两锅里烙着的饼。
“这面粉是我拿了两碗米去徐太爷家换来的,阳平山大得很,我们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那些灾民,我烙点饼路上带着,到时候饿了也好吃点顶一下。”二两见他看过来,以为他好奇,便解释道。
安景翌笑着道,“我和三心都没出过远门,还是你想得周到一点。”
二两手里继续利落的团着饼,“王妃是做大事的人,二两也就能做点这些个粗活。”
“食为天,二两会的可是头等大事。”安景翌站了这会儿,睡意倒是没有了,便和二两闲聊起来。
三心大概也是被吵醒了,过来看两人站在厨房里闲聊,睡眼惺忪的道,“王妃你们就起了,我还想着你们要上山,早点起来煮点粥你们吃了再上路。”
二两道,“这粥吃了不经饿,也容易小解,上山可不方便。我烙点饼我们上山带着,到时候饿了就点水就吃了。”这上山的路上怀里揣着热饼,人也要暖和许多。
三心惊奇道,“原来上山还有这么多讲究。”三心从小便卖身进了王府,虽只是个下人,这些乡野之事,知道得也不比安景翌多多少。
二两回道,“不管去哪里,肯定要把吃的带上的,要不人可怎么活。”
安景翌点头,二两这话虽说得浅显,但却十分有理。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为的不就是一个“活”字。只是平民百姓活得简单一点,而王公贵族则活得更加光彩一点罢了。
二两烙好了饼,外面天也现出了鱼肚白。二两继续用剩下的一点和好的面煮面块儿汤当早饭,而三心则拿了面盆,从大灶旁边一直烧着热水的小锅里舀水出来,好供他与安景翌两人梳洗。
等到安景翌同三心熟悉好了之后,二两已经端出了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块儿汤放到堂屋的桌上。安景翌以前在侯府虽一直受亏待,但是好歹也算得上个主子,那些个下人虽然不把这个大公子看在眼里,却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克扣了他的吃食。
因此在以前,安景翌还真没吃过这农家特有面块儿汤。面前的海碗里盛了满满的一碗,二两还放了点屋后摘的小白菜。那小白菜一朵只三四片绿油油的菜叶,虽个头不大,但是却十分好长,这冬天几乎家家屋后都会撒那么一片。
碗里就见白色的面块儿和绿色的菜叶,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儿,这大冬天的,见了就让人暖到心里去。桌子中间还放着一小碟子红色的酸萝卜,安景翌夹一口尝了下,只觉分外的酸脆爽口。
二两见他喜欢吃,便笑着道,“这是今年萝卜长好之后,我娘切了才下坛子没多久的,王妃喜欢的话,这次回去我让我娘再做一坛子带到王府去。”
安景翌知道二两是因上次的事,总是想着报答他,便也不推辞,“那二两可要帮我好好谢谢你娘亲。”心里却在琢磨着,等这次回王府之后,恰好寻个由头把二两的卖身契还给他。
等到吃过了早饭,带好准备的食物和水,安景翌与二两便准备上路了。
这会儿天刚透亮,雾气还没散尽,但是看这天色,待会儿应该会有太阳。二两哭丧着脸把安景翌与二两送到村子门口,拉着安景翌的袖子道,“主子,你可一定要当心点啊。”他这是担心过头,连以前在侯府的旧称都唤出来了。
安景翌换了身普通的藏青色粗布棉衣,虽仍面目清俊,但是看起来却有那么点落魄书生的味道,他拍下三心的头,“你一个人在村子里,也要小心一点,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就去浅沙滩投奔王爷。”
三心忙点头,胡乱用衣袖抹了把脸,吸着鼻子道,“王妃你别担心,我可比二两机灵得多,到时候一个有什么不对,我就去找王爷报信去。”他说着又转头对二两凶巴巴的道,“二两,王妃就交给你了,你可得照看好他。”
二两憨笑着点头,他向来是由得三心对他呼来唤去的。还好三心也没什么坏心,平日里见王府哪个下人看二两老实想欺负他,也是会帮着二两的。
好不容易留下了硬要把他们送到山脚下的三心,安景翌与二两二人终于得以离开了李家沱村。
二两在前面带路,这会儿犹豫道,“王妃,这天色尚早,我们走大路的话,天黑前肯定能到山顶,还要走近路吗?”这近路也是他偶然发现的,平日走的人少,草笼子也多,并不好走。
安景翌想了下,“还是走近路吧,山上大得很,也不知道灾民到底在躲在哪里。”早点上山,兴许能在天黑之前找到灾民藏身的地方。
二两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安景翌,只得带着他向阳平山那条近路走去。
那近路离大道不远,只一条羊肠小道,由于罕见有人从那边经过,以至于疯长的杂草把路都给掩盖了。二两在前面走着,边走边用脚把杂草压下去,便于安景翌前行。
安景翌脚上的残疾是娘胎带出来,可能不能同寻常人一样轻易上高处,但是在平地上却并没有常人想的那么困难。毕竟一个人若是有生以来便都是这样,那肯定也早已习惯了。
“二两,你不必照顾我,尽管往前走便是,我们走近路原就是想着能早点到山上。”二两一路要照顾他,不仅不自觉的放缓了速度,他自己也是累得一头的汗。
二两惊讶的回头看他,他怕引起安景翌在意,所以做得并不明显。
安景翌笑道,“你一路上都在用脚压两边的草,我难道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看二两抓着头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宽慰他,“虽然我这脚是残疾了,但是这么多年过来,我可总结了不少心得,在平地上不一定我比你们都要走得快呢。”
二两黝黑的脸显出薄红,尴尬道,“王妃……。”
“所以你在前面走你自己的,我在后面跟着便是,你只管放心,若是跟不上了,我也不会勉强的。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还不如走大路了”安景翌虽然口气仍是一贯的温和,但是却带着坚决。
二两挠下头,“那王妃你当心点,要是走不过去的话,就叫我一声。”
安景翌点头,他并不是个盲目逞强的人,若不是的确自己力能所及,定不会勉强。毕竟有时候逞强,反而会坏了大事。
接下来,在有些地方虽然二两仍免不了照顾安景翌,但是两人较先前却是快了许多。安景翌虽然一开始不习惯走山路,但是熟悉了之后,却基本掌握了要领。知道该怎么避过长刺儿的荆棘,怎么绕开容易缠脚的藤蔓。
太阳早已升了起来,两人穿着棉衣赶路,即使是冬天,在大太阳下也不觉得是件惬意的事了。不一会儿,里面的里衣背后已湿了紧贴在背上。晌午时两人停下来歇了会儿,一人就着水吃了个二两早上烙的饼。
那饼这会儿已经凉了,干硬得很,但是出门在外哪里讲究得了那么多。安景翌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还真饿了,这会儿吃那饼全当充饥,虽并没觉得美味,但是却也没觉得难以下咽。
二两大口咬着饼,囫囵道,“王妃,大概再有一个半时辰就能到阳平山顶了。”他这会儿是真心佩服安景翌,他这个做惯了粗活的人爬了这会儿都有点累了,没想到安景翌这个平日养尊处优的公子爷却能够坚持下来。
安景翌白皙的脸上有层薄薄的红晕,不知是赶路累得还是太阳给晒的,他咬口饼,回道,“那就好,我们吃完了上路,兴许天黑前能找到那些灾民在哪里。”
二两点头,“这山上我熟得很,他们那么多人,就算藏了起来,也肯定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两人闷头吃完了饼,收拾了一下包袱,又继续上路。由于二两说了还只有一个半时辰,安景翌一边往前走,心里一边算着时辰,虽然有点力歇,但是由于有了盼头,倒也没那么吃力起来。
就在安景翌觉得双腿打颤,每迈一步都费劲全力时,终于听到了二两欣喜的声音,“王妃,我们到山顶了。”
安景翌身体只觉身体骤然放松,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倒下去,靠在身旁的树上歇了会儿才算稳了过来。这会儿才觉得全身软得厉害,而且里面的内衫已全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但是,总算是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