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终于安全出了盛京城,二两驾着马车对身后的安景翌道,“王妃,王爷带的军队驻扎在浅沙滩,咱们直接过去那边吗?”
“现在那些灾民大多都在什么地方?”安景翌掀开轿帘,探出头看问道。
“他们抢了附近的村子,担心王爷带的军队是来抓他们的,所以全躲进了李家沱后面的沿平山。”二两放慢了马车速度,等着安景翌的指示。
“山里面有吃的吗?”
二两摇了下头,“到了夏天可能还有些野果子之类的,可是这天寒地冻的,那么多人,就是打得了几只野味,也挡不住那么多人的嘴。”
安景翌沉思,这些灾民显然是有计划的抢了附近村子的食物,然后再撤退到冬日不好觅食的沿平山去。这些人本来都是从南陲三洲逃过来的难民,一开始便散乱无章,可是却突然有秩序了起来。那么,他们之中肯定出了个领头的。
“二两你对沿平山熟吗”若能混进灾民里面去,结识那领头人,那么一切便都好办了。
“不瞒王妃你说,我对沿平山那是熟得很。自小便是在这山里跑着长大的,小时候去山里捡柴,带弟妹到山里摘野果子,那沿平山就没二两我没去过的地方。”二两说到自己擅长的,语气难不了的多了几分兴奋。
“那我们去沿平山,你看能挑个近路上山去混进那些灾民里面吗?”
二两兴奋的语调降了下来,回道,“王妃,这近路倒是多得是,可是这会儿太阳都下山了,要是现在去的话,指不定刚到半山腰天儿就黑了。”
他转回头来看着安景翌道,“这近路要比寻常路难走,也不是什么正道,路上草笼子可多,指不定有什么蛇虫鼠蚁的,要是天黑了走的话,恐怕不方便。”他虽没有明说,但是大抵也是考虑到安景翌的腿的。
三心听罢忙劝道,“王妃,我听二两说的都渗得慌,咱们还是别上去了,直接去找王爷吧。”
安景翌想了会儿,他也不是个盲目逞强的人,觉得二两说得的确在理。若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冒黑爬山的话,他自个儿都觉得自己肯定是个拖累,便对二两道,“那好,你看能不能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们明天一早上山。”
三心一听他不打算去找萧淮宁,便嚷了起来,“王妃,这些个灾民都饿昏头了,我们这会儿上山,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可怎么办啊?”
安景翌正色对三心道,“三心,我出城了可不是给宁王平添拖累的,宁王帮我许多,我也该回报他一二。”
三心被他说得低下了头去,“可是,山上那么危险,我们去了也没什么用啊。”
安景翌拍下他脑袋,“放心,那些人本也都是良民,迫于无奈才会与朝廷为敌,如果有更好的路子走,他们肯定也不愿意就这么被困在山上的。”
他说完,揉了下三心脑袋,“到时候我同二两上去,你就在下面等着。”
三心赶紧抬起了脑袋来,“王妃,三心不是害怕,我就是担心你,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安景翌含笑道,“我知道你不害怕,二两要带路,便只能你在下面守着,若是我们有个什么万一,你也好早点去向王爷报信。”见三心虽一脸不情愿,但也默认了。
安景翌方才转头对二两道,“二两,今晚能找到地方让我们歇脚吗?”
二两想了会儿,回道,“现在那些灾民都退到山上去了,这附近的村子倒是都安全了起来,不如今晚就到小人家里去歇一晚吧?”
安景翌道,“这附近我们不熟,那便听你的。”
“那便这么决定了。”二两驾着马车转了个方向,加快了速度向前方走去,一边道,“王妃放心,小人家里虽然简陋,但是好在东西都有现成的。而且就在李家沱村里,离阳平山也近,明日一早咱们起来就可以上路。”
安景翌笑着回道,“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二两你不必顾及我们太多。”
李家沱村说大不大,村子里大概十几户人家的样子。这会儿由于南陲灾民那事,村里人不是到盛京城去避难,就是投奔了亲戚,只剩下两三户实在没地儿走的人家只能待到村子里。
马车到了村口,安景翌在三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到了村门口向里望去,就看到整个村子满目苍痍,只两三个人在收拾院里的狼藉。
三人走近一个看起来差不多七旬,满脸皱纹的老人。那老人柱着根木棍子,正颤颤巍巍的拿了个簸箕捡地上掉落的粮食。二两忙过去一手接过老人手里的簸箕,一手扶着老人看起来随时都要倒下的身体。
二两哑着声音唤道,“徐太爷……”可是他喉头转了几道,却说不出什么来。
那徐太爷像是没看到安景翌几人似的,望着地下的粮食,嘴里只喃喃念着,“没了……都没了啊。”他说完转头看向扶着自己的二两,像是终于认出了他来,瘦的皮包骨头,满是皱纹青筋的手紧抓住二两,眼里噙着泪水呼道,“大娃子,这粮食都被抢光了,什么都没了啊。”
二两忍着满腔酸楚劝道,“徐太爷,人没事最好紧,这粮食咱们来年再种就是了。”
安景翌看老人家这个样子,也是满心的不忍,帮着劝道,“老人家,二两说得对,最要紧的是你的身体没事,这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总还会再有的。”
那老人颤颤巍巍的回头看安景翌,二两见了介绍道,“徐太爷,这是……我的朋友,他本来去盛京城探亲,但是城门被封了,只得先在我们村这儿落脚了。”
安景翌出门时便换了身普通的棉布衣,虽然周身气度非凡,但是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多想些有的没的,那徐太爷叹口气,“这会儿盛京正是乱的时候,娃子你可真不走运啊,挑这个时候来探亲。”
安景翌笑着道,“听说宁王已经带了人来安顿那些灾民了,应该很快就会没事了。”
院里其他几个收拾的见这边几人在说什么,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此时听到安景翌这么说,便都叹了气,“这宁王听说就是个没能力的闲手王爷,只怕指望不上啊。”
“就是啊,我估摸那些个灾民吃完了,还得下来抢”
“这朝廷大抵是真靠不住了,幸好我家娃子都送到亲戚家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也只能由了他们折腾了。”
安景翌心里苦笑,看来宁王往常刻意表现的形象,还真是深入人心。不仅当朝永昌帝与大臣相信了,就连这村子里的平民百姓都深信不疑。
二两忙插嘴道,“这朝廷既然派了宁王来,肯定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当着宁王妃的面说宁王的不是,二两要不是知道这个王妃平素便是个亲和的好人,这会儿都要担心自己乡亲们的安危来了。
安景翌此时也不好为萧淮宁开脱什么,便随口问道,“那些灾民来抢东西时,没伤到乡亲们吧?”这些村民毕竟与灾民正面接触过,兴许还能探听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这倒是没有,他们好像都听一个高汉子的,我听那汉子说不许伤人,搬了东西就走。”
“是啊,那汉子可高了,而且眼睛也吓人得很。”
“我三叔去过南陲,据说那是猛烈人。”
南陲三洲,戎州多是少数民族,而猛烈人便是其中之一。猛烈人看起来比普通驲国人高大许多,而且眼窝较常人要深邃许多。安景翌思忖,那个猛烈人说不成就是那个领头人。
三人进了二两他们家,果然同外面院子里一样,东西都被翻乱了,地上四处散着簸箕布巾之类得东西。二两也不忙着收拾,只径直向厨房走去。安景翌与三心好奇,便也跟了过去。
只见二两蹲在灶口,拿了把铁火钳把里面的灰全部掏出来,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掏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手里的火钳,摸了把额上的汗,整个人都显得灰头土脸的。
“二两,你掏这灰干什么,难不成这还能吃?”三心看二两那样子,忍不住取笑道。
二两也不理他,只弯着身把手伸到灶口里去,不一会儿陆续掏出来两块方石来,然后手再进去掏,就见掏了一会儿二两脸上便露出笑来,他手伸出来一看,就见手上提拎着袋子东西。
“这是走前我爹让藏进去的,还好没被那些人搜出来。”这村子里藏在地窖里的都被翻出来了,还好这个没被找到,要不他们今晚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安景翌笑道,“二两爹是有大智慧的人。”这袋子米只五六斤重的样子,可是在关键时候,可是无价可估的。
“我爹可没读什么书,但是挨过饿,知道粮食重要。”二两憨厚笑道,他把米袋子解开,拿了个小碗舀了一碗出来,又把袋子捆好,对三心道,“等会儿做了晚饭我再藏进灶口里,明儿我和王妃走了以后,你要做饭时就取出来,应该能挡几天。”
三心愣愣的点头,他可没想到,平素被他欺负的二两,还有这心眼。
待吃过了晚饭,由于明日要早起上山,三人便早些歇下了。安景翌趟在木板床上,心里琢磨着上山之后该怎么接近那领头人,也没什么不适应,不自觉的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