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辞别了父亲,就带着众人往县城出发。
一行人排了单列,李义在前,扛着镔铁大棍,腰挎长刀,煞是威武;跟在后面是李勤,肩上挎了牛角弯弓,往后便是磨盘乡一干人,各自扛了棍棒,最后是一个国字脸的中年大汉,是李俭的师弟马武,走在最后押队。
一队人或唱或吼,还有穿插几句戏词的,热热闹闹走了小半天,就到了柳林县城。城门口早有县尉等在那里,李勤带了李义上前一番寒暄,县尉赵鹏也是武举出身,跟李俭同岁还是同年,关系很好,跟李义也见过不少回,赵鹏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上前把李义一顿狠夸,直把李义说的是将中吕布,人中潘安,亲热的一塌糊涂,直夸得李义手足无措方才罢休。
寒暄过后赵鹏领着众人进了县城,第一件事就是领取武器,大夏地方官制,有州、府、县三级,向下也有乡、里之分,只是算不得官,一县之内没有常备军,只有几十个捕快听候调遣,如果州、府认为有必要组织一些武装力量,就可以抽调当地壮丁,称作团练营,听候县尉调遣,吃住装备都由县库解决,所以每县都有一个小小的武库,存放刀枪弓矢。
李义和李勤在武库里转了一圈,这县库里只有长枪数百支,枪头都锈得不成样子,短弓也有百来张,明显也是旧得不能使用,总之,库房里都是破烂。叔侄二人出了库房,看着赵鹏,满眼都是哀怨。县尉见两人一言不发,也明白了,一脸的尴尬,“不瞒你们二位,这库房是只管数目不少,平日里保管功夫少了些,这么不堪使用,实在是对不住了。”
李义见县尉发窘,不好意思起来,刚想说自己的人都带了家伙,却见二叔一言不发,也便不做声,县尉见叔侄二人不言不语,不免有些面子挂不住,只是这次自己要带团营去剿匪,少不得要仰仗磨盘乡这支“精锐”,急中生智,“我倒是有个法子来,咱们这次去,别的都好说,棍棒都是不缺,唯有弓箭最好用,县里的捕快也有个小小的武库,有三十几张弓,都是能用的,这次我准备带十个身手好的捕快,还能余下二十几张,我去寻了来给你们用上,回头还回来就是。
李勤本来呆呆的脸一下子生动起来,忙不迭的向县尉道谢,众人皆欢。县里又给这一队人配了五顶帐篷,一辆大车,一头骡子,用以行军,这些都是城里商家借用的,还有几口大锅并两天的口粮。然后又发了乡丁的腰牌,便把众人带到土地庙,将就着住一晚。到了晚上,其他乡的民壮也陆续到达,只是看起来精神气明显不如磨盘乡这队人马,县尉大人的脸色也就不好看,板着脸吆喝众人,都在附近搭了帐篷安顿了。各乡队伍里也少不了师从李俭的师兄弟,又有各家有亲戚的,都串来串去搭话,好不热闹。李义叔侄此时却不在此,原来是县令孔大人请了各乡的领头人一起用饭。
县城里唯一的二层建筑,便是福来酒楼了,县令独占了二楼,宴请各民壮头领,孔扶山放下筷子,看了下在座的众人,县尉和捕头是这次的带队人,李义叔侄带的人最为可用,另有五个中年的汉子,都是各乡领头人,心想,这次匪患已经报到了京城,剿匪动静甚大,蜀州严令西平府要彻底地漂亮地把这次剿匪任务完成,西平府上下紧张地不得了,若是本县壮丁能立下些许功劳,甚至只要表现平平,上峰应该也会满意了,想到自己有机会在上官面前得分,孔扶山一阵微笑,清了下嗓子,在座的众人赶紧放下筷子,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这次成山县闹匪,本来是跟咱们县没有干系的,不过若是匪人闹得厉害了,说不定也要流窜到咱们县来,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这次西平府调了四个县一千多人参与围剿,不过咱们只是去做个帮手,西平府府兵一千人才主力,这么大的阵仗用来对付区区数百蟊贼,轻松得很,咱们都不要有什么担心的,只要别给咱们县丢脸,回来之后我一定给大家满意的犒劳”。众人连连称是。孔扶山也是知道李义的,又夸赞一番,听李义说读过五年学堂,更是亲热的不得了,要李义回来到他那里拿几副上好的笔墨,文武双全才更能为国出力。
一顿饭下来李义啥也没说,就混了个肚饱,却也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要剿灭的匪徒不是一早听说的百来人,总数大约不到五百,但男女老少都有,能打的也不过两百人,也没多少弓弩,想要剿灭难度不大,如果只是赶走更是简单,毕竟西平府这次大队人马围剿,兵力十倍不止。
叔侄二人吃过酒席,便回去土地庙,钻进帐篷和众人歇息了。第二天刚刚有些亮光,就听见锣响,原来是县令和县尉带了捕快,叫大家起来烧饭出发。捕快们指挥众人依次打水,取柴,李义看了都记在心里,心说行军打仗自己没经历过,很多小事就能看出水平来,看来从前自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要虚心学习才是。
众人吃过饭,就在县令的带领下到城隍庙烧了香,念了一篇不知所云的祭文,放了三个响炮,杀了一头羊,算是祭旗完毕,又念了军法,县令送众人出发。
县尉赵鹏骑了一匹马走在最前,一个捕快举了一面大旗,跟在身后,旗上写着:柳林县团营。旗手之后就是磨盘乡一队人,中间有一辆大车,用骡子拉着,上面放了帐篷饭锅,还有不愿意扛着棍棒的,都把家伙放在车上拉着。往后是其他五乡的队伍,也都有县里分配的大车一应军资,车上放的有不少从县库房里拿出来的枪矛,看来其他乡的人有些是空手来的,拿了县库里的破烂顶数。最后便是十个捕快各自挎弓携刃,很是齐整,也有一辆大车拉了军资。
李义叔侄跟县尉赵鹏本就相识,一路上更是聊得熟稔。一路上听赵鹏讲各种奇闻趣事,朝野典故,让李义心动不已,在心中有了当今天下的影子。北方胡人中的乌桓人建立了成国,成国的前身,原本是周朝的乌桓大都督府,周朝之后几经变故,乌桓人杀了汉人都督,自立一国,只是野性未改,还只知放牛木马,杀人抢掠,这几十年跟朝廷打打杀杀,渐渐占据了江北之地,。在成国西面是柔然人建立的楼兰国,柔然人也是胡人的分支,国势弱小,跟大梁和成国都有往来,也是打打和和。当今梁国最厉害三位元帅是平北将军郭进、镇北将军杨兴、定北将军杜允,这三个人都是统兵十万的人物,日夜操练士卒,要渡江北伐收复江北之地。
李义听了神往不已,想自己一身武艺,又进过学,曾经抓住一头牛的牛角,把牛推着退走,师兄弟们送个外号“九头牛”,弓马娴熟,考中武举人,也算是闻名西平府,若是去投军,做个队长(50人长)不在话下,就算是营长(500人长)也是可能,那时候带兵北伐,立下功劳,拜将封侯该是何等的威风,大丈夫在世岂能一事无成,一身好武艺怎能浪费在看家护宅这样的事情上。李义心中对三大帅非常神往,跟着赵鹏问东问西,赵鹏也是有问必答,二人很是得宜。
第二天下午,正是团练使令规定期限的最后一天,柳林县众人到了成山县城外,赵鹏进城复命,众人在外等候。不多时赵鹏出来了,带着一团人马又领了军资。晚上在校军场宿营,其他成山县、隆昌县、三江县团练营人马都已经到了,另有府兵一千人已经扎营。李义没见过军队行营,就仔细看了个够,府兵营用的也是跟李义一样的帐篷,一百多顶围成圆形,层层叠叠,还有一片战马,大约百来匹,分成六排系在栓马绳上,三十几辆大车排在战马之外,墙一样围在外圈,大营两边对称,看样子是两营人马合起来驻扎。士卒都在帐篷里,或者附近坐着,没有到处溜达也没有喧哗,很是安静。别的倒也看不出来,但是一个静字,就比团练营强了很多,显得颇有法度。李义心想,自己也是带了一队人,但是叔伯兄弟相称,整天的热闹,比人家只能算是乌合之众,想要立下功劳,怕有些痴心妄想,感慨一番便回去吃饭睡去了。
一觉睡到天微亮,又是一阵锣响,唤醒了众人,吃过饭,列队集合,团练使念祭文,杀羊祭旗,宣布了军法,又分配了口粮并一应军资器具,每人赏钱五百,众人都是欢呼雷动。
县尉赵鹏传达了命令:柳林县团练营今晚必须到达并守住葫芦口,防止匪人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