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爱你萍萍(1 / 1)

中兴二年三月廿日,西平府柳林县衙。

西平府团练使令!贼匪数百人窜扰成山县,百姓不得安,抽柳林县壮丁三百人参与围剿,于月底至成山县报到!

安顿了差人,县令孔扶山召来县尉主薄等人商议起来,很快议定,便派遣差人到各乡传命。

李俭是柳林县磨盘乡的乡正,收到命令便留下差人吃饭,让儿子李义叫了两个第弟作陪。

算上李义,五个人边吃边谈,差人也不客气,一边往嘴里塞鸡腿一边吹嘘,

“李员外你不知道,那贼头子马老六本是青州人,自小遭了兵灾,是个孤儿,要饭长大的,不知道怎地到了咱们这地方,在老虎山上落草为寇,这几年没听说过什么大动静,忽然发了邪气,屠了一个村,灭人满门,这是大案子,连皇上都知道了呢,上头这才下令,要抽壮丁上山围剿,府上这回是下了力气的,要不然,嘿嘿,就怕有人官帽要保不住喽。”

“我们这没什么人来往,不如您在县城里见识多,”说话的是李义的二叔李勤,“不知道这伙匪徒有多少人,上头说了没?”

“上头说是数百,我估计着,差不离就是百来个。府里的人说了,成山县自己凑了五百人,相邻的三个县每县三百人,凑起来壮丁一千四,月底都到成山县集合,看这架势,就是把山翻过来都成,别说百来个匪人了,咱们磨盘乡这回要出五十人,正好凑一队,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到时候县里还有奖赏”。差人眼睛一转,看到了坐在下首的李义,把脑袋一拍,“我倒是忘了,李员外您也是早年的武举人,令公子是去年考的武举人吧,我可是听说令公子力大能顶牛,这次让令公子带人去,令公子要是立了功,回来说不定能做个武进士,县令大人赏个员外郎的衔,以后就能接您的班,顺顺当当做乡正。”

听差人说得天花乱坠,李乡正也是一脸喜色,推杯换盏送走了差人,兄弟几个就关起门来商量。

武秀才、武举没有好的出路,不为世人所重,虽不能和文秀才、文举人一样领取禀米,但依照律法可以见官不拜,况且温饱之后总有喜欢舞枪弄棒的子弟,强身健体又可防身,练好了顺便考个武秀才,再好一些便考武举人,算是个出身,所以士绅之家趋之若鹜。但不似文科,武举人向上没有殿试,武举人就到了顶。李俭是二十岁便考考中了武举人,之后开始收徒,而且他收徒简单,只要父母同意,十岁以上便可拜师,每年冬日孝敬师傅三斤猪肉,自带口粮,随李举人习武两个月,不管武艺如何,五年便可出师,满了五年,就是想学也不教。李家也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大户,几代人都是本乡乡正,威望甚高,四里八乡的年轻人都愿意拜在他门下学武,号称弟子五百人,西平府第一好汉!

李俭左思又想,觉得是个好事,又跟两个弟弟商议一番便定下了,长子李义为队长,二弟李勤为队副,率领本乡壮丁奉令剿匪。

这可把李义乐坏了,基本上合不上嘴,活到十八岁,除了考武举匆匆去了一趟蜀州首府锦城,还从没出过远门,这回居然带领一队人马去剿匪,心情激荡不已,只觉天高地阔,浑身是劲,就算一头牛也能放翻在地,要是肋生双翅,只怕就能飞到天上跟神仙聊聊天。一腔豪气实在难耐,吃过晚饭,听家人都歇下了,便翻墙而去,急急奔了七八里路,到了刘家村,村口有一颗大树,李义连窜带爬就上了树,捏住嗓子开始学猫叫,两高一低很是瘆人。又等了一会,一个苗条的身影姗姗而来。

“宝哥”。

“萍萍”。

…………

…………

温情无限。

李义乳名宝儿,五岁进学堂才改名李义,现在除了父母亲这么叫,就属这位萍萍了。李义的母亲缺奶,萍萍的母亲就是李义的乳母,在李家做乳母兼佣人,直到李义的三弟断奶才离开李家,萍萍与李义的二弟同岁,现年一十六岁,跟李义很是合得来,李义经常借口看望乳母与她相会,私下里也偷偷来看她,这次便是特意把好消息告诉她,为自己高兴一下。

“萍萍,……嘿嘿,……嘿嘿”。李义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剩下傻笑。刘萍儿听他声音颇大,怕惊动了别人,就拉他往远处走去,那边有个大圆石,正好坐下。

李义身材高大,很是魁梧,比刘萍儿高了一个头,刘萍儿牵着他像是牵着一个乖乖大狗熊,很是滑稽。走着走着,狗熊上前把刘萍儿抱了起来,走到大石处免不了动手动脚。

“萍萍,我想亲你一下”

“不成,会生小孩”。

“我觉得不是这样”。

“不行,肯定不行”。

“行不”。

“不行”。

“行不”。

“不行”。

……

……

满怀对新生命的恐惧,俩人终于消停下来。李义叹了口气,每次都是这样啊,想起剿匪的事情来,就从头到尾跟刘萍儿讲了一遍,不免添枝加叶,好似马上就要进了皇城做了大元帅一般,刘萍儿也是听得眼睛发亮,不住的说,“宝哥小心,别伤了自己。”李义越发兴奋,站起身来打了一趟拳,边打边唱,

“八尺的汉子耍大刀,

左一刀,又一刀,

刀刀都是高强的招,

谁敢接我的刀,

我叫他不见明朝,

……”

乐得刘萍儿咯咯直笑。叹了口气,旋即暗淡了。

“宝哥,前几天有媒婆来给我提亲”。

“……哪家的,应下了吗”,李义不觉又惊又怕,一下子没了力气。

“不知道,那媒婆和阿娘嘀咕了半天,我都没听着说了什么,应该也不会是别的事情”,萍儿话音里透着低落。这便让李义更加低落,一下子恼怒起来,“我回去跟我娘说,等我剿匪回来,就向你家提亲,等我”。

“怎么等呢,我家是小门小户的,也不知道你家老爷能愿意不……”

李义搂着萍儿,恨不能把怀里这娇小的人儿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心里很不是滋味。萍儿从小就跟自己要好,这些年更是生得落落大方,只怕十里八乡的年轻人都看着眼馋,从小时候过家家到这么大岁数,李义认定了这就是自己的媳妇。只是萍儿家门户甚小,甚至在自家做了几年的佣人,门不当户不对,只怕爹娘不会同意,所以才一直不敢跟二老提起,只是眼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再也拖不得,本来高兴至极的劲头一下愁肠满腹,两人默默无语。萍儿起身要回家,李义便抱了她往回走,心里实在舍不得,送到村口,萍儿往村里走,李义一时难受,对着萍儿的背影道,“不管怎样,我总是想法子娶你”。那娇小的身影顿了顿,猛的回身跑到李义身边,抱住李义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没等李义反应过来又跑了回去,翻过低矮的院墙,消失了。李义很是难受,心里五味俱全,风一吹泪水就流了下来,怎么也擦不净,可怜那村口的大树被他打了几百拳。李义一阵飞奔回到家里,悄悄地回了屋,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萍儿不负我,我定然不会负她,想尽法子也要娶了做媳妇。

第二日,李义想抽个空跟娘亲私下里说一说萍儿的事情,探探口风。只是当日就是集合本乡壮丁去县衙的日子,陆续有人到李家的大院里报到,多数都是李俭的弟子,免不了要李义招呼,就耽搁下来,到了晌午,五十人到齐了,都带了趁手的棍棒,在院子里闹哄哄一团,大哥长二叔短地不亦乐乎,三句离不了剿匪,都在吹嘘自己武艺精进了如何如何,到时候擒住三五个匪人,说不定能领不少赏钱,还有摆了阵势较量武艺的,院子里热闹非常,李俭自己掏钱杀了一头猪,请大家伙吃了午饭,又任命了五个伙长,算是组织了起来一队人马,然后就是长篇大论,要点就是两条,要保护好自己,剿匪事小,莫要伤了自家;再就是李义年轻要各位师兄弟多照顾,齐心协力给父老争光云云。讲罢就让众人先歇息片刻,把李义和李勤叫到屋子里交代事情。

李俭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满脸欣慰,李义生得高高大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相貌威武不失俊秀,实在是一表人才,有子如此,夫复何求。便细细交代儿子:

“宝儿,我和你二叔商议过了,这次剿匪就让你做队长,到了县里应该不会再改,只是凡事都要听你二叔的,别看你长得人五人六,可是没什么见识,你这次去长长见识,多看多问,万不可自作主张,你二叔的话,就是我的话,不然回来我也饶不了你,要是能抓住几个匪徒立个功什么的,那是最好,说不得有不少赏赐,最重要的还是你和你二叔平安回来,到了要紧的时候不要拼命,犯不着跟亡命之徒过不去。”见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李俭立时来了火气,一巴掌拍在李义头上,“臭小子你记住了没”!吓得李义连声诺诺,李俭叹了口气,又道:“你这会风风光光的出去,也要风风光光的回来,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让你去锦城逛一逛也行。”李义心里乐开了花,心说等我回来一定要求娶萍儿,这倒是个好由头。

李俭又对二弟交代一番,李勤一向持重稳当,做过府兵的弓手,也闯荡过江湖,正适合给李义帮衬。这次剿匪,说不定有赏赐下来,到时候落在李义身上,以后也好出人头地,若是自己亲自去了,就不好让李义做队长,总不能让老子给儿子做属下,有了功劳便落不到李义头上。一番交代完毕,李俭把自己常用的镔铁大棍给李义带上,又翻了箱底,捧出一把腰刀来,这是李俭考中武举的时候,一位将军想招揽自己送的礼物,一直保养得很好,现在那位将军已经高升,声名鹊起,李俭时常想,要是自己当初跟随了他征战沙场,说不得现在也是名震一方的大将了,感慨不禁,便把这腰刀的来历跟儿子讲了,送众人出发。

虎背熊腰好儿郎,暖日春风驰大道。

执刀弯弓射云霄,志气昂昂征四方。

只待凯旋归还乡,抱得名利美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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