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小伤对喻奕泽来说像是家常便饭,他翻过身躺在床上,左手搭在眼睛上,低沉地说:“碰上一群小混混,不小心挨了一棍。”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施初雅听着却难受极了,她知道他身手不错,还有郝藤保护他,这种情况下还受了伤,对方的实力肯定不容小觑。
“我去拿医药箱。”她说着就下了床,不一会儿又回到了卧室。
喻奕泽情绪依旧很淡,说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小伤。”
但施初雅坚持要给他擦药,也不管药有没有实际作用,喻奕泽只好被迫再坐起来。
她的手有些凉,触摸在他温热的肌肤上,喻奕泽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只是赵北的一厢情愿,从她今晚的反应来看,很明显她也在和他保持距离。
可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未曾向他提起,在她心中,信任他和依靠他还比不上一个威胁他的人吗?
在他皱眉沉思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施初雅已经为他擦完了药,并小声轻唤了他几声,但对方始终维持同一个表情,发呆出神。
“喻奕泽。”施初雅将药放回医药箱,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喻奕泽动了动手臂,将思绪拉回,“谢谢。”
浴袍重新穿好,喻奕泽将人带进怀里一起躺在了床上,“今天忘记去医院了,北辰让我们明早过去。”
施初雅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只得淡淡地回道:“恩,知道了。”
卧室里寂静无声,彼此的呼吸声都很淡,施初雅闭上眼睛假寐,可她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画面全是贺知心发给她的那些短信内容,而睡在她身旁的人,如今却察觉不到她心里装着的满心疑问。
她撑起手肘,从他怀里抬起身子在他上空凝视着他,“喻奕……”名字还未全部说出口,她的脑袋突然一阵疼痛,眼前忽地全是黑暗,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还是无法缓解突如其来的黑暗带来的恐慌感。
她迅速俯下身,趴在他的胸口以此调整自己的状态,“喻奕泽,B市南山二期项目是不是遇到了难题,自从你回到海市,你就怪怪的。”
她的话语有些平淡,但这已经是她在这种不适状态下最好的表现了。
眼前还是一片黑,她不得已抓紧了喻奕泽敞露的浴袍来寻找自己的支撑点,好在头痛和失明都是短暂性的,等她再次看见屋内柔和的灯光时,情绪已经恢复如常。
喻奕泽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是觉得她的脸蛋贴在他的胸膛有些冷,伸手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嗯,遇见几个老顽固,他们死咬着不放口。”喻奕泽很少主动和她提起工作上的事,她也基本不主动问。
工作上的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安慰地说:“天下熙攘,皆为利来,他们对利若是无动于衷,那便是为情。”
情字难逃,这种情除了感情,还有恩情。
B市总项目作为两市共同开发盈利的大型项目,若是B市的人一直困扰着不为之所动,那么一定是带头人与利益人之间存在某种矛盾或者是某种牵制,困住了推进的步伐。
喻奕泽还从未从情字这方面着手考虑过这其中牵扯,只知道商人在利益面前无动于衷,那一定是利益所带给他们的诱惑还不够大。
“初雅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一期项目有她的参与,那是因为两人还未敞开心扉真正在一起,所以要借机会靠近她,并且为她保住施氏集团,二期工程他还未曾想过让她参与。
施初雅翻身躺在他身侧,“不感兴趣,接下来我还有个微电影需要拍摄,很忙。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整天这样郁郁寡欢。”
喻奕泽自嘲地笑笑,他以为自己将情绪隐藏得很好,殊不知对方早就看出来了。
话题似乎往着两人都不想谈起的事件逐渐靠拢,喻奕泽觉得他已经有点不像自己了,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情场上却这般畏首畏尾。
他清了清嗓子,搂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启声说:“初雅,你和赵……”
但他的话,却没能如愿全部说完。
“喻奕泽,我想和赵北去一趟京都。”她的语速很快,一气呵成,似乎是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这句话落在喻奕泽的耳边,像是最后一根枯草被压倒在无边干涸的地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听她继续说,翻身堵住了她口中的话。
他想起冷焱说的那些话,他说赵北会把施初雅带走,他想起赵北在寂静的长街上大声说着两人很快就会再见面的话,他曾自信满满地认为施初雅不会离他而去,可现在听她亲口说出这句话,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坚持全部崩塌。
他这么努力也没能把自己心爱的人留在身边,这么久的付出还比不上一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的男人吗?
赵北有什么好?值得她放弃自己?
唇上一痛,血腥味蔓延到口腔中,施初雅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这么生气?连亲吻都带着惩罚的味道。
“痛……喻奕泽!”施初雅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心里已经够难受了,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才会心烦吗?
喻奕泽受伤的左臂被她碰着了,他疼地‘嘶’地一声,微微放开她,他用尽力气搂着她,喘息着说他也痛,而后又是毫无间隙地亲吻。
施初雅挣扎无果,而他的吻已经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他们原本是两个平行世界里的人,是缘分让他们有了交集,他们原本坦诚无比,只为惺惺相惜,厮守一生,可正是因为这种念头,他们才会问不出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问题。
压抑会滋生偏执,此时的两人便是如此。
后半夜施初雅已经记不起喻奕泽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很累,她想要睡觉,她像往常一样抱紧男人的手臂,虚弱地说着:“爱你。”
她的话让喻奕泽停下了所有动作,他看着女人微肿的红唇,泄气般地走进了浴室。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打在枯叶上淅淅沥沥,这场寒冬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床上的女人没有抱到往日温柔的怀抱,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喻奕泽看着她,为她拉了拉被子,去了次卧。
晨起时雨还没停,施初雅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却没能看到想看的人,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浑身却酸软到让她再次躺回了床上。
她失神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昨晚发生的事一股脑地全部冲进她的回忆里,她自嘲地笑笑,随即按响了床头的铃。
这是喻奕泽专门为她设计的,原意是害怕她一个人在家生病时,赵妈不能进他的卧室,而无人照顾她。
很快赵妈就敲响了房门。
“门没锁,进来吧。”喻奕泽昨晚没睡在这张床上,所以无人会去反锁此门。
屋内还有些凌乱,但赵妈已经习惯了。
“初雅小姐,你们昨晚……”赵妈一大把年纪了,突然不太好意思问出口。
施初雅轻笑,“没什么事,我想泡个热水澡,麻烦赵妈了。”
赵妈立刻为她试水,并且加了养生舒缓的药材。
热水浸泡全身很快舒缓了施初雅全身的不适,再加上赵妈贴心细致地按摩,她基本已经恢复了精神。
昨晚两人约好一起去医院,施初雅便问道:“赵妈,你们少爷呢?”
赵妈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少爷很早就起床了,今天贺小姐回海市,少爷和郝助理一早就走了。”
施初雅瞳孔微怔,“贺知心回来了?”
赵妈应该是喜欢贺知心的,并未察觉到她言语中的落寞,“是的,初雅小姐也想贺小姐了吗?”
施初雅苦笑,她为什么要想自己的情敌?
“赵妈你先出去吧,我马上下去吃早餐,一会儿我要去四院,让良叔准备准备。”施初雅淡淡地说。
“好。”
等赵妈走后,施初雅的脸色就变得特别难看,她嘴角噙着笑,也却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人。
折腾她的人,半夜去了别的卧室,说要陪她去医院的人,却一大早去接别的女人。
贺知心还真是好手段,故意晚上发消息给他,大概就是想让她看见吧。
她踏出浴缸,裹上浴袍,头痛突然袭来,伴随着短暂性的失明依旧让她恐慌,和察觉到要失去他一样让人难受窒息。
她勉强穿上衣服,化了淡妆弥补缺失的气色,看着脖子上的痕迹,又去衣帽间找了一条围巾,这才下了楼。
尽管泡澡和按摩已经缓解了不少疲惫感,但不适终究还是不适。
她走到餐厅赵妈才察觉出她脸色不太好,“初雅小姐,你先把糖水喝了暖暖胃。”
糖水喝完后她的脸色看起来稍显正常,早餐是赵妈重新为她做的红糖醪糟鸡蛋,大补。
去医院的路上施初雅没有收到任何一条短消息,也没有任何一个电话打进来,这个男人答应自己的事做不到,现在连理由也不告诉她了。
这种悲伤的情绪持续到医院,想到一会儿要去见奶奶,她才稍微提起精神。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奶奶担心,而她头痛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更应该保持良好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