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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沒看到她眼中的杀气,既然她已经决心要杀他了,他又怎么舍得逆了她的心意。
白锦面若冰霜,手中的刀一丝一丝对着他的脖子切过去。
鲜血越流越多,只要再用一点力,她手中的刀便可以割破他的喉管。
噔的一声,那把让白锦不离身的寒月弯刀掉落在地上,沾染着君离的鲜血在地上抖落朵朵寒梅。
片刻,君离睁开眼,对上白锦眼中复杂的神色,最后他苍白的笑了笑。
她的眼中再沒有了曾经的寒潭,沒有了古井无波,现在只有挣扎。
“我想过了,我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找到办法医治这心痛之疾。而杀了你,我的丹药就白白浪费了,等你伤好些,就走吧。”
她转身捡起地上的匕首,从袖中掏出一张雪白的手巾,然后缓缓擦拭掉刀身上的血迹。
她略有些嫌弃的打量了一下那手巾,然后一把扔给君离,说道:“自己擦一下,全是血,脏死了。”
君离笑盈盈的接住了那张染血的手巾,然后看着白锦冷冷离去。
他如获至宝的将那张手巾握在手中,她对他终究是心软了,看來这次差点丢了性命也值。
为了不让白锦用那五味陈杂的饭菜蛊毒自己,所以呆在云仙阁的每一天他都尽心的做饭菜,同样也是为了让她习惯自己。
哪怕拖着病殃殃的身子,他倒是希望这病晚点才好,这样他就可以好好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哪怕他并不受她待见。
所以他偷偷吩咐外面的人,不要弄什么事情,虽说拖延她返回青丘的时间本是不对,可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他们之间本就有前缘在先的。她看他的眼神也逐渐从冷若冰霜变成淡然平静了。
有时候她还会自然的使唤他做些事情,比如:“君离,你是九重天上的人吗。”
君离想了想,说道:“算是吧。”
“何谓算是。”
这时君离有些苍凉的笑了笑,道:“我的原身是神界的帝君君离,他当然是九重天上的人,至于我……不过就是他的一个分身,一缕魂罢了,自然算不得什么。”
白锦支着下巴想了想,最后什么也沒说,这个话題就这样结束了。
孟下黄昏,她轻坐在雨阶之上,迷蒙的样子像是醉在片这湖光美景中。
他一步一步走进,声音轻若浮尘,生怕惊醒了那画中的佳人。
“君离,你身体差不多好了,可以离开这里了。”
君离一怔,笑了笑,说道:“阁主想回青丘吗。”
这次换白锦一愣,诧异的看了君离一眼,随后浅浅一笑,道:“自找回记忆以來,白锦一直就在想。下凡这次,到底是母皇的安排,还是另有阴谋。”
说道这里,君离也怔住了,这个问題,他从未想过。
当时自己只是看到那醉在桃花树下的美人,一时为其所动而已,并沒有想到究竟是为何。
“六界安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題吧,就算是魔族想要有所行动,也不可能啊。魔尊寒萧如今在你的幻境里,不可能有什么动作才对。”
白锦想了想,沒什么头绪,最后淡淡道:“但愿如此吧,希望这次能尽快历劫,之后便可以回到青丘了。”
君离摇了摇头,说道:“阁主难道还不明白吗。你明明已经历劫完成,只是戾气太重,入了魔,将自己封印在这片天地里。”
白锦转过头,并不与之争辩。
君离又走过去,说道:“阁主为何不面对现实呢。只要打破这个世界的约束,你随时可以回到青丘。”
“曾经我犯下一次错误,生生毁了一界,这次我不可能再滥杀无辜,再毁了这一界中人。”
“阁主你何必装糊涂,这里明明就是一个幻境,又何來滥杀无辜这一说。”
白锦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既然是我创下的,哪怕是一个幻境,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去破坏它,”
“可是这里不破,你终究会魂飞魄散的,我來这里的目的很明确,破坏这里救你出去,”
白锦指尖一点,腰间的寒月弯刀立即出鞘,瞬间寒意森森,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次的杀意比上一次更猛,她道:“我不杀你并不是因为其他,只求一份心安,但请你别给脸不要脸,否则我不惜任何代价也会杀了你,”
她美目园瞪,里面的风暴足以将他碎尸万段,他不敢轻心,也不敢轻易死去。
因为他还有他的任务未完成,自从上一次差点丧命白锦之手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能意气用事。
如果他死了,谁來拯救他的她,所以他一定不能死,他还要带她回青丘。
在这之前,他会忍,哪怕苟且偷生,他也得活下去。
哪怕他最后会魂飞魄散,她会移情别恋,他也甘愿,只要能让她活着。
他淡然一笑,道:“我并不是弱者不是阁主想杀便能杀得了的,所以这刀,还得请阁主收好。”
他手指在刀锋上轻轻一弹,原本吹发即断的寒月弯刀并未划伤他,反而被他弹开。
手心微微的麻让白锦愕然,这人怎么变化这么大,之前不是不怕死的吗。
愣了一下,她收回刀,冷冷道:“管好你自己的命,否则我随时都可以帮你取了。”
他们之间的气氛又回到之前的样子,她面如寒冰,任他怎么靠近,都无法温暖她的心。
君离浅浅一笑,道:“这个自然不劳烦阁主挂记,君离自会好好保管,一天沒有完成任务,君离便一天不能死。”
“呵呵……”她冷笑两声,“但愿如此。”
转身她轻似鸿雁,翩然上了云仙阁,白衣一闪,人已经不见踪影。
见她对他仇恨至此,他不能不加快步伐,快点带她回青丘,了却这桩心愿。
当夜传书,灭了幻紫的魂魄,然后逼疯唐遥,让他愤怒绝望。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孙幕心凉到谷底了,一个多月了,这个消息都沒來。
当他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它却偏偏來了。
握住那张细小的纸筒,他将其撕得粉碎,飘飘洒洒的落了下來。
“看來我终究得与主子绝缘了,自背叛云仙阁的那日起,或许就已经绝缘了。”
世间沒有两全之事,为了弟弟,他只能背叛自己的主子,背叛自己的真心。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來不负卿。
他咬了咬牙,眼中沒了那淡然的神色,凶残得近乎似魔鬼,刚从地狱里爬出來一般。
平日里那股儒雅清俊的样子全然的不见,他目眦欲裂,双眼充红,甚是可怕。
唐遥疯了,被强行从美梦中弹出來。
记得他们有了孩子,很乖巧。取名唐念,指的是他见证了他和阿紫之间的爱情,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那日晨风轻拂,阳光温热,他在正在园子里教唐念学剑。旁边貌美如花的妻子笑语盈盈,顾盼之间神采悠扬。
她在为孩子做衣服,一针一线,指尖在绸缎上飞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轻轻地唤他:“相公……”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口中的话还未说出來便沒了声音,嘴巴张得大大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
剩下一张如花的容颜定格在空中,他那么快的速度,可是还沒等他奔过去,那张绝美的容颜已经化作无数碎片随风飘走了。
“阿紫,”他大叫一声,这是为何。为何会这样。
“爹爹……”
一声急促的爹爹,让他回头一望。
面前的稚子声音凄惨,身体不停地膨胀,涨成了大皮球。
“念儿,”他奔过去,将还在不断膨胀的孩子抱在怀中,他已经抱不下了,可孩子还在膨胀。
“啊,上天为何如此作弄唐遥,”他大叫一声声音凄凉而悲哀,满含着绝望与悲愤。
“念儿,念儿,你要挺住,爹爹会救你,爹爹去找阁主,阁主一定会救你的。”
“爹爹……”怀中的孩子不停地哭泣,脸上已然沒了正常的五官。
“坚持住啊,孩子,”他的声音不停颤抖,可怀中的孩子渐渐连求救的声音都小了。
“阁主,阁主,你在哪儿啊。快出來,救救我的孩子……”
嘭的一声,唐遥被炸出去好远,跌坐在地上,刚刚抱着的孩子已然沒了踪影。
地上有一点点衣服的碎片,只有一点点,细小得几乎看不见。
“念儿……孩子,”他爬过去,狂风刮过去,就连那碎片也被吹得干净。
“啊……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唐遥。唐遥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伏在地上大声哭泣,周围的风却越吹越大了,发丝在空中烈烈作响,而他却沒有丝毫察觉。
这片梦境也在破碎,他心力憔悴,拖起地上的剑就打算自刎随她们而去。
不过这时,远处的桃花树碎裂,大地也在分裂,房屋在倒塌。
他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也清楚的明白,这个梦,碎了。
而他的阿紫,他的念儿,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一股飓风吹來,他生生被吹到很远的地方,远到沒有边际。
醒來的时候,是在明月阁的客房里,他胸口闷得很,生生的咳出一口鲜血。
那个精心布置的梦,终究是,碎了。
他伏地大哭,面上一片悲戚,他所珍视的一切,已经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