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全市最低气温跌破-5摄氏度。
外面飘着小雪，触目可及皆是一片茫然的雪白。学校剧院后台暖热的化妆间里，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们挤在一起,嬉笑打闹，给彼此上妆。
温粥坐在镜子前,镜子旁边一圈的小灯泡照得她的侧脸隐隐发烫。
“哎哎，别动。”雪未边说边抬起她的下颌，固定住,仔仔细细地上唇釉。原本淡粉色的唇此刻宛如果冻一样，散发着红润诱人的光泽。
雪未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在凌乱的化妆台上准确找出一把刷子,沾了点儿腮红,在她眼睑下面轻轻扫了两下。
“好了吗？”温粥抿住唇。
“马上马上……太可爱太好看啦！”她放下手里的化妆品,掰过温粥的肩膀使她脸对上镜子。
“怎么样？嗯哼？”
温粥站起来，呆愣地看着镜子里的少女,说不出话来。
刘海被编起来用小夹子固定在耳后，头发被卷发棒卷成大大的波浪,尽数披散在肩膀上。橘粉色系的眼妆使得那双眼睛更加明亮有神，粉粉的脸颊，果冻一样散发着浅浅光泽的唇,微扬的眼角使之在清纯中又透出一丝妩媚。
她穿着统一的小吊带和百褶裙，嫩白的手臂裸露在空气中,短裙下是一双笔直纤细的腿。
整个人宛如从糖果世界里走出来的少女。
温粥咬住唇。
眼前的分明还是她,可又处处透着一股陌生。
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粥粥你太适合化妆了……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好看死啦！”雪未整个人倚着她靠着，下巴垫在她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细白的颈侧。
温粥缩了缩肩膀躲开，不自在地扯了扯裙角,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会不会太夸张了啊……”
“怎么会？喏，你看看前面那些班，一个个都是烈焰红唇妖艳贱货，咱们这样已经很低调了好不？”
雪未说着，一屁股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化妆。
温粥看了眼周围的人，有些是他们班的，脸上的妆跟自己似乎差不多。而旁边一堆高三的，的确是……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呼出一口气。
恩……看久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了。
她微微勾起唇角。
雪未边刷睫毛边笑：“被自己美到了？”
“安静刷你的吧。”少女的小心思被戳穿，温粥一阵脸红，朝她吐吐舌。
话音刚落，化妆间的门就被打开了，负责幕后工作的学生探进来：“下一个班级是高三九班，九班后面是高二十班，同学们快点准备好上台。”
她们就是十班。
温粥不由心一紧，听着从幕前传来的乐声，更加紧张了。
雪未察觉到，停了手里的动作安慰她：“别紧张，只要咱们按照排练那样跳就绝对没问题。”
“我怕忘记动作……”温粥无意识地绞着手指，蹙起细细的眉。
“笃笃笃——”
又有敲门声。
里面大家都在说话，所以没多少人听到。雪未又在化妆，温粥只好裹上自己的大外套去开门。
门一打开，两个人照了面皆是一愣。
“你……”
温粥睁大眸看着面前的人，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进来后台。
祁慕回过神来，盯着她精致漂亮的脸看了好半晌才勾起唇角，把手里的乌龙奶盖给她。
她把门关好，这才哭笑不得地接过，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我现在也没办法喝这个呀……”
他随意地点点头，不甚在意：“我知道。”紧着着眸光一定，伸出手摸了摸她微凉的指尖：“你手总是凉，拿它捂着好一点。”
温粥心一动，垂下眼睫，有点害羞，又忍不住抿唇笑了，“知道啦。”
他久久没应，温粥奇怪地抬起头，触到他视线的那一刻猛地反应过来，立时捂住领口，羞红了脸，“你看什么！”
祁慕脸上也有一抹不自然的薄红，他顿了下，才说：“……你怎么才穿这么点，冻感冒了怎么办。”
说着，灼热的视线又往下，落在她露在外面白嫩纤细的腿上。
然后……就定住不动了。
“有暖气，不冷的……”温粥咬住唇，过了会儿实在受不住他这样直白长久的注视，又羞又躁，推着人往外走，“你快走啊……”
祁慕抬手微掩了笑意，轻松扣住她的手腕，唇轻轻印上她的耳垂：“那我先走，一会结束再来找你。”
她的脸猛地一烧，“……快走啦你！”
温粥回到化妆间，一进去就对上雪未似笑非笑的视线，周围的人仍在各自聊天，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垂下头快步走过去，把手里的奶盖放在化妆台上。
雪未见状挑了挑眉：“刚才那个是祁慕？”
“……恩。”
“啧啧啧，还送奶茶……唉，你说孙一嘉怎么就没他那个情商呢！”雪未叹了口气。
“不，这袋子里有两杯……说不准是孙一嘉让他给你一块带的。”温粥说着，从里面拿出一杯想给雪未。
不料才拿起来，就被杯身上贴着的便利贴吸引住了视线。
字迹清隽，笔锋有力。
她认得这是祁慕的字。
“这杯捂手。”
难道……
她拿出另一杯，果不其然，上边写着：这杯你跳完可以喝。
雪未看完后，默了一阵，道：“……我一定是谈了个假恋爱！”
简直是暴击！花式暴击啊！
***
灯光不断变换，等真正上了舞台，温粥的心反而奇异的安定下来。熟悉的旋律紧接着响起，她闭了闭眼，按照训练时那样开始舞动身体。
她并不知道自己跳得怎么样，只是跟着节奏踩点跳舞，额头，脖颈，手心逐渐沁出细汗。
台下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趁着中间相对简单的一段动作，她鼓起勇气朝下面抛去一眼。
然而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终于，乐声停下来。
舞蹈结束。
回到后台，大家都掩饰不住的兴奋。
“观众反应好热情啊！我都紧张死了！”
“没事没事都结束啦！”
“咱们好像跳得不错啊，赢在气氛了哈哈哈哈……”
换好衣服卸掉妆，晚会还没结束，雪未拉着温粥想去剧院里看节目。不料才走出化妆间，温粥就被某个人拐走了。
雪未愤愤看着拥着温粥大摇大摆离开的祁慕，心塞又心痛。
一回头，却撞进一个人怀里。
“哟，想我了吧？”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熟悉，又欠扁。
雪未推开他往前走，“走开，烦死了。”
孙一嘉愣了，赶忙追上去，赔着笑脸：“怎么了怎么了，我看你们下台就连忙过来了，怎么生气了啊？”
“……”雪未板起脸不想理他。
孙一嘉更摸不着头脑，“呃，不生气了好不好？带你去喝东西？刚出了新品奶盖……”
周雪未更火了：“你丫别跟我提奶盖！”
***
元旦晚会结束后就开始放假了，作业早就在之前就布置好了。难得的假期，班主任也没有要求大家看完晚会还要回教室等放学。
只是祁慕二话不说就拿着书包来找她，一副早就准备好的样子，温粥还是有点措手不及。
“哎，去哪啊？”
祁慕把书包给她背上，然后牵着人往外走，头也不回地道：“还能去哪，跨年啊。”
“啊……？”
现在才四点，八个小时后才零点啊。
等出了校门走到旁边的小路上，他才停下脚步，垂眸对上她犹挂着疑惑的脸，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唇角笑意浅浅，“这才是我的粥粥。”
温粥摸了摸被他捏过的皮肤，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刚才那样，不好看吗？”
闻言，祁慕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恩，丑死了。”
温粥扁了扁嘴，一阵失落。可是她觉得还不错啊……
还在默默难过着，旁边的人突然轻声笑出来，“骗你的。”
“……”
祁慕伸手揽住她，鼻尖抵上她的鼻子，亲昵地磨蹭，“很好看。但是，我还是最喜欢你这个样子。”
话落，他吻上她的唇，一触即走。黑眸沉沉锁着她，哑声道：“刚才那样太漂亮了，被那么多人看，我不高兴。想让所有人闭上眼，把你藏起来，谁也不许看你。”
“……”
温粥忍不住打了他一下，失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不说话，只是拉起她继续往前走。
温粥提醒他：“我晚上得回家啊，怎么跨年？”
祁慕笑了笑，淡定地说：“我们跨我们自己的。”他紧了紧她的手，眸光极深，温声道：“粥粥，还有一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
他一字一顿说得格外认真，温粥愣了下，心口像在发烫，一片温热。于是她的神情也不禁郑重起来，“那我们去哪里？”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他说完，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