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周懿嘴角一扬,脸上神色奕然,似乎唤奴咄咄逼人的气势恰好给了他反戈一击的机会。拂袖轻抹嘴角的血迹,凛然问道:“我这一趟来,正是要盘查侯靖当年做下的恶行,既然你出自他的府邸,就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唤奴一惊,方知自己言语过激,已经落入了周懿事先设好的圈套中,此刻再想开脱,恐怕为时已晚,都怪自己为了攻击虞广陵,言语忘了分寸。“看来,周公子并不像姑娘说的那么坦诚,心里竟还藏着这些不敢告人的秘密!”
周懿听她这话似有反客为主的意思,冷笑道:“何出此言呢?我的日常琐事,皆在你家姑娘梦中,我因何而来,她焉能不知!”他叹了一声,体力已经恢复如初,“出京之前我便猜测,这太极山必是九死一生之地!可到了山上我才发现,这里远离尘世,与天为伴,与地为邻,一主一仆相依为命,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猜错了,以为这里没有我要找的答案,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让我不得不承认这世道的炎凉。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必有尔虞我诈的较量!”
“哼……”
唤奴神态自若地哼了一声,举眉望着周懿,“公子当真是今天才知道,这山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吗!”说着,侧身看了看一旁的梦言,见她神情木然,恻隐之心微动,便说:“姑娘需要休息,周公子不会是想让我当着姑娘的面,把你想听的话都说一遍吧?”
“好,我在石桥上等你!”
唤奴并无答言,搀扶这梦言就往回走,夜幕中的身影,早已不再是前几天那个调皮爱闹的小女孩了。
“唤奴,你斗不过我的……”周懿声音低沉,似乎不放心什么,对着她们远去的身影说了一句。
唤奴微愣,也没回头,毅然向前院去了。
当下空山孤寂,原本热闹喜庆的一天,至此时竟落得这般凄凉,想来身处乱世,每个人的命运都不能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徒叹奈何!
想起刚才那个袭击虞兮的黑衣人,连念生都无法轻易胜他,此人武功高深非常人可及,和当初劫持了东郭秀的必定是一人。从京城追到这里,黑衣人都一直藏身暗处,今日为救梦言冒然出手,可见梦言对他来说何等的重要。趁着这会儿得闲,他便泛舟荷花丛中,沿着黑衣人和念生打斗的痕迹,视图寻找一些细微的线索。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过幽深的夜空,回荡在烟波浩渺的荷花池畔。
周懿吃了一惊,回过身,那喊叫声正是从前院梦言的住处传来的!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他飞身一跃,踏着荷叶,直奔前院而去。
==***==
彼时夜深人静,前院空无一人,梦言也不在房中。周懿急的满头大汗,一想到这山中还藏匿一个对梦言来说不知敌友的人,各种不好的念头都一齐涌了上来。他立即到房中取了佩剑,正在愁思,又听不远处唤奴的房中传来梦言凄楚的哀泣声。周懿拔出剑,直奔她闺房而去。
一进门,眼前的景象如同锋利的钢刀,当头劈了下来。只见唤奴悬颈吊在房梁之上,已经没有了动静,梦言瘫坐在地,泪流满面,显然是奋力施救过,至此时已经身心倦怠了。
周懿回过神,手中的长剑对着白绫倏然执了出去,身影一摇,已经到了唤奴身下,绫断身落,将唤奴接在怀中。
当时她尚有余温,只是脸色铁青,不省人事,若能及时得以施救,活命自然不成问题。周懿没来得及安抚梦言,遂将唤奴平放在地上,双手在她胸腹处一阵按压。几番推拿之后,便听她低微地哼了一声,已经有了复苏之势。又过一盏茶的工夫,双目微探,显然已无大碍。
从始至终,梦言都没敢惊扰他就救人,然而,唤奴一旦脱离了危险,她心中压抑的火气瞬间迸发出来,泪眼惺忪地指着周懿斥责道:“唤奴从小就上了太极山,我和她都没有说真话,你满意了吧!”
周懿低着头,默然不语。
“她和虞家的仇恨我早就知道,如果不是那天虞姑娘突然上山,我就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可天意如此,我能怎样?当着虞兮在山上的时候让我告诉你,她和唤奴有杀父之仇吗!”梦言声泪俱下,泣不成声,“这些年她勤恳尽忠,从没有嫌我麻烦,要是没有她我也绝活不到现在!”
“你当知我心,就算给我说了,也没关系。”周懿低声接了一句,心中底气具无。
“告诉你?”梦言痛心嗤笑,眼睛哭得红肿起来,“你来这里目的是什么!就像刚才在荷花池边你逼问她的口气一样,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我能把自己的好妹妹往火坑里推吗?”
周懿皱眉叹惋,拱了拱手,“我本想查出一个扰乱天下的恶人,没想到,竟让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事。不过无论怎么说,我都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唤奴曾多次对虞兮下手,这件事我本该告诉你的。要是大家都把话说开了,事情也不回发展到这一步。”
“怎么能够说开?你和虞兮一个是旧案的施害者,一个是受害者,太极谜团重重,就连我的身世本身都是个偌大的嫌疑,你是要让我无端给自己扣一个招人猜忌的帽子吗!”说着,把唤奴搂在怀里,哀泣不止,“可怜的唤奴,她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更知道我担心失去什么,要不是为了保全我,她怎会说自己是侯靖的人?她给自己揽了一个这么大的罪名,无非就是让我和那个黑衣人撇清关系!”
她字字句句带血,如同一把利刃直刺心头,让周懿张口莫言。虽然梦言如此犀利地阐述自己的处境以及那些身不由己的难处,可周懿仍有许多疑问憋在心中没有吐露。此时唤奴以死相逼,所有的真相似乎又随着这根被斩断的白绫,藏匿在了这真假难辨的云雾之中。不过有一点可以看出来,梦言没有说谎,她这般声泪俱下,发于心而动于情,她所说的自然也是唤奴让她知道的,至于那些隐而未露的事,唤奴又怎会告诉她呢?
当下收剑入鞘,他亲自去厨房给二人炖了百合鸡汤,送到房中时,唤奴仍在沉睡,梦言双手托腮,静坐窗前,哀思无限。
==***==
打理毕,周懿抽身出了门,想着山里夜路难走,又极其阴冷,虞兮体寒怎奈这初春的气节?于是匆忙出了门,往山下追去。
没走多远,正巧和司马春碰了面,当时他身边只有慕容雪一人,显然没能把虞兮追回来。不过此时并无外人,司马春有些话便直言不讳地问在当面,“虞姑娘给梦言疗伤的时候是何等的尽心,你就丝毫没有怀疑,她为什么突然要对这一主一仆痛下杀手呢?”
周懿心乱如麻,摇头长叹,“你何苦又要问我,若不是那本书中对虞老先生大肆污蔑,她断不会如此。”
司马春白了他一眼,也长舒了一口气,怕了怕他的肩膀,说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可为何还要如此决绝?难道就为了能继续留在这里查案子吗?”
慕容雪冷哼一声,似乎看破了红尘一般,冷言说道:“这些日子,周公子悠闲自得,好像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梦言姑娘温柔体贴,知冷知热的,其他人的好在她面前竟全都埋没了!我倒是突然有些好奇,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让我们大家都围着她转,如果说她没有玩弄任何手段,谁信呢?这世上不会有比虞兮更可怜的人了,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却处处受人排挤,遭人冷眼,而她又痴心不悔,一再地飞蛾扑火,何苦呢!”
周懿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只有抬手谢罪。司马春咳嗽一声,示意不必这般责怪他,在他心中,周懿仍然是重情重义的人。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把她追回来,她身体弱,北方仍是极寒的天气,她这样走了,我还真不放心……”
慕容雪叹了一声,接道:“这才是你该说的话做的事,你不想一想,她为什么来这里?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后来她跟我说,为了赶路她和念生一天一夜都没有停脚,那天晚上被你打到水里之前她已经病了!”
周懿低着头,眼圈殷红,当下就要去追赶她。
慕容雪又道:“现在去还有什么用,我和春哥都不能劝她回头,你去了她只会更加伤心!好在她有念生跟着,过不了两天她就能到无相山了。”说着,转身望向山下,眼神矍铄而又哀伤,“只怕这辈子,她很难再让自己快乐起来了。”
周懿抱拳躬身,向慕容雪行了一礼,“她能有姑娘这样的知己,也能稍稍抚慰内心的苦闷!”
“光我体谅她有什么用?周公子就真不知道她内心的苦楚吗?”
“我知道,不过有些事勉强不来,虞兮是个风华绝世的女子,我能得慕垂爱乃是万幸……”说到此,不免想起莫离,叹道:“只可惜……”
慕容雪忙问:“怎么?你还真打算娶了这位梦言姑娘?”
司马春哎了一声,“绝无可能!听他把话说完。”
周懿长长吐了一口气,挑眉仰望夜空,幽幽说道:“十年前我便与莫离定下盟约,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今生今世,致死不悔!”
一句话说得二人心里阵阵酸楚,慕容雪又为虞兮唏嘘叹惋。沉默了一阵,方问:“莫离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她?”
周懿回过神来,淡淡地道:“十年前白鹤山遭遇灭顶之灾,我便在那时和她不期而遇,这一切都像是注定的一样,我逃亡江湖,从此和她天涯隔别!”
“那她家在哪里?现在……”慕容雪犹豫了一下,“请恕我直言,你是否确定,她依然还守候着你们当初的誓言?”
周懿无奈地一笑,“但愿吧,我只希望她还活着!”他眼神凄迷,言语哽咽起来,“如果她还活着,这一次母亲她们去关东接我,一定会有她的……”
慕容雪半张着的嘴刚想说话,却被一阵迎面吹来的山风噎了回去……她眼前的这个男子,似乎并不像自己刚才想象的那样,起码,他心中对旧约的坚守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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