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明就里地观赏着这一切,想看看目连戏里的丑角被折磨。
凌乱美是浑小子,无所谓,不理会他们的不解和嘲弄。他一如既往脸朝火池而立,双手合十,一张脸不再是红彤色,愈发通透明润,丰仪俊采,势不可挡!血珠顺势而下,在火光中飞散开,发出阵阵幽香,和洞顶枯萎的雪兰有得一拼。
樱花死神凌乱美会像雪兰一样萎凋么?
凌乱美缓缓睁开眼睛,此时觉得浑身舒服无比,这么多光对于他来说已算不得什么。他的身体在拈花真元的撮合下,已基本和光能融为一体,只觉周身暖融融,骨节滑利,没有一丝一毫阻碍,比春阳的温煦还爽百倍。他想着这定是火神带给他的见面礼,除了满怀感恩还能做什么呢?
他可以从从容容地面对火井了,亲和如兄弟,向它靠近已没有阻碍,越过火池不是等闲小事。
凌乱美慢慢往下滑行,寻找狐狸和鼠罗汉巡梭过的小路。那路经过日积月累地走,已经有很明显的板结痕迹,就在火井边上。凌乱美稳稳地落在小路上,还没有脱离光的怀抱,他一点也不会难受,反倒与光越来越亲密。像是久别重逢的家人,几个世纪前就是在一起,像熟人情人亲人一般。临井照光,不过是晒晒太阳,肚子本该饥饿的,也一点不觉得了。
后面几人惊愕目送这个怪物死神,渐行渐远,马上就要走到安全地带,他倒是安全了,可他们呢?怎么办?
凌乱美站在光圈的边缘,只是一步,就可穿越过去,这时他竟有些舍不得。
——出不出去?他在考虑这个问题,可以想见这里面的火是多么温暖,令人眷恋,让人不能忘怀,他和火光已经水**融。
——婵儿!婵儿,为了婵儿我也要出去。一定要去到香旦拉找到轮回转世的白骨按钮解救出她!否则,生有何意义,她给过我那多的性灵感动,是有生之年都不曾有过,以后想必不会再有,有也不多见,怎么能弃她于不顾,留恋此处的风光?
是不是有那么一类人,相处的时间很短,或不曾相处过,凭着味道,颜色,声音,毛发,习好,感觉就能相知相恋,唤起生之活力,一句话顶一万句,许以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这自然是一类奇怪的人与人,你不可否认她及她们的存在。等很多人完全了解,解开谜底的时候,许是失踪,寡信,争吵,背叛,毁约,相残......可曾经的过往并没有因此淡去,反而在以后的岁月中无性繁衍,生生不息。有人为此埋单,为此而醉!
凭着对婵儿的呼唤,凌乱美勇敢决绝地挣脱光圈的拥抱,踏出光门外,这一挣使得他浑身关节肌肉血脉齐齐发力,撕拉得生疼。光井也眷顾着他,这样有缘的人必是极少数,同气相求,吸引力在所难免,也不打算轻易放过。
外面的气温很低。凌乱美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表扬他:“好样的,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等着你呢!”这分明是婵儿的声音。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诫他:“你不会为此后悔,你做了该做的事。这里的风光虽好,终究是异乡,不能久呆。虽然对您的武功大有助益,如沉溺与此,不问世事,在高妙的功夫都是白搭,和老庄所说的‘道如屎溺’有何区别?不错,这是个好地方,已得到你该拥有的一份,知足常乐,不能贪求。贪恋者毫无疑问,必然付出沉重的代价。走吧,走吧.......”
......凌乱美奋力一挣,光圈果然不是一般的光,像海里的波浪起伏荡漾不停,深不可测,就明摆在哪里,看似无力,实则排山倒海。你不能挣脱主宰,就只有随波逐流。
“哈呀......”凌乱美五体投地,张牙舞爪地从火池边缘向外闯出,火池的光圈在他的带动下不稳定地扭曲摇晃,这晃动使囊日赞普和上九门感到害怕。
凌乱美的头先撕破光波的海洋出来,比妇人生小儿**初开,羊水破裂之观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再慢慢伸出双手,腹部双腿,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轰响,凌乱美终于踉踉跄跄地奔跑出来!
这一声响凌乱美没觉得什么,力量的角逐之下必然有声音发出,作好心里准备就没事,在他看来,顶多是打了一个舒服的饱嗝和响屁。首先吓出已经安静下来的动物们,它们尖叫着从各个地方逃跑寻求保护。再次是吓着的是赞普和上九门的人,他们在晃动中被晃得从上往下坠落,好在都是不错的高手,马上又寻着可以依附的落脚处做靠山,才惊魂未定地安下神来。这样一来,离火池中央又近一步,更热了,比凌乱美在的时候还是好多了。
“这热量比凌兄弟在的时候弱多了,否则我们承受不起。”赞普牢牢抓住一颗小树说。
董百川冷笑道:“那是你承受不了,可不能把咱们包揽其中!”
“那是!”李桂跟着道。
上九门啊上九门,死要面子活受罪,鸭子死了嘴巴硬。
陈家声默不作声,静静地想着其中的理儿,他当然感受到火池的温度降低了。他是爱总结和思索的人,向来谋定而后动。
凌乱美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小路附近徘徊,小路的尽头有一片长着茂盛春树的山崖,那里看来有人烟,是美人谷么?
冷,刺骨的透心凉包围着凌乱美,他不由得抄起双手,嘴里呵着气取暖。火圈外的温度怎会如此低?是否该退回到光圈内?他不后悔出来,可这冷让他萌生退意。他想起应该试试运用功力驱寒,一运气才知道现在阴阳交泰的奇妙感觉,正是师父描述过的。气一经运起,和在光圈里的感受差不了多少。
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站在这个洞窟的底部,往外望虽然黑暗,还是能看见弯弯曲曲延伸的路,去何处就不知道了。鼠罗汉们和火狐狸不是从这条路上走去的么,那么沿着他们的足迹是否可以和它们相遇呢?相遇是该还是不该?是安全还是危险?
没有谁知道,谁都无法预料后果,赞普来了可能会知道一些。可他还被阻遏在上面,不能下来。在一片狐狸和老鼠的味道的熏陶下,凌乱美想着该如何把赞普解救下来。
他瞥见身旁茂盛的藤萝,计上心来,张开双手扯下几条枝叶茂密葱茏的枝蔓,不一会儿,穿针引线做变成一件绿风衣,不能不佩服他的巧手,寺庙自给自足,是在庙里学下的手艺。一把抛给囊日赞普。
“义兄,看这里,接着!”凌乱美说完用力一抛,这件现做的风衣穿过火池的光束被赞普捏在手中。别说,还挺合身的,赞普裹在身上,鼓起勇气,施展‘雪崩狮奔’猛地带着藤衣穿越过火光的包围。由于折腾太久,疲劳加上饥饿,平时估计可以一跃而过的地方,这次好像失算,没有落到安全地带。一下子落在火坑边缘,赞普又惊又急,魂儿都掉了半边!
“兄弟救我!”赞普大声地对凌乱美喊道,他使出了全身力气,声嘶力竭,以为声音很大,可在旁边人看来,是比蚊蝇还小。
陈家声面色大变,心道:“糟糕,囊日赞普要是掉进去那不是粉身碎骨了么?美人谷还去不去了?”他的想法代表了董百川和李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