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爷,你就别,别,为难我了,我也是没办法啊!现在倒好,成了十足受气包。好冷好冷!”一个声音哆嗦着响起。
凌乱美先是一怔,四周看看,没别的人。再循声仔细瞅着雪人瞧瞧,随即反应过来。
雪人还有两颗没背冻僵的眼珠在滴溜溜转——真的雪人!真的人。
雪是真的,人是真的,雪人真得不能再真。
雪人在告饶求情,不用想,里面都冷得可以。
“那你看爷喝酒,表演给你看,”胖子一口酒,就着大把的雪喝了下去,“看到没?你在爷的面前怎么能说好冷这两个字呢?没看见我在喝酒吃雪吗?”胖子玩得起劲,才不管雪人的苦苦哀求。
凌乱美看不下去,转身就走,是看不惯胖子吃雪下酒,还是看不惯胖子虐待雪人,不得而知。反正他是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还故意把雪踩得“嘎嘣嘎嘣”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曾经来过。听声音,就知道这是雪与冰渣的声音。
雪不单纯。
胖子并没有回头看,有酒喝的时候,他?视万物为刍狗。
“狼的事我真不知道,真的!我对天发誓,对天发誓!如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天打五雷轰,一辈子找不着女人,找到了也硬不起来,干不成大事!大爷,如何?这个誓起得够恶毒了吧!”
雪人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嘎嘣嘎嘣......”
再雪人研究起“狼”的事情,凌乱美就嚣张地回来了,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他走到胖子面前停下,不说话,把手里的东西往胖子怀里一塞。把另一手里拎着的酒咕嘟咕嘟下喉,然后一抹嘴巴,生气地看着胖子。
这是朋友灼热的目光。
胖子热泪盈眶,口里喘着粗气,嘴里的话是一句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含着的半口雪还没吞下去,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不信你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不知道我来了?”凌乱美没好气地说道。
胖子不说话,猛灌自己,凌乱美给的花生米都懒得吃,专注大口吃牛腿,用肉填满嘴,填满每一个准备流出泪水的缝隙。
凌乱美看到胖子的样子,哭笑不得,他什么也没有说,像饿虎扑羊一样扑了上去,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由于发力过大,几乎把胖子扑倒在地。
“黑了,瘦了!穿个吐蕃衣服真的差点认不出来。”凌乱美道。
胖子笑了!像个孩子样的笑了。两人紧紧搂在一起,没有多余的话,彼此享受久别重逢的喜悦。
“是不是可以解开我的穴道,让我出来?”雪人二人高兴,时机尚可,见缝插针地说道。
“别逼逼逼,你没看我们老友重逢么?想好了再说话?我可要去陪朋友了,这大冷天陪你在这里一点都不好玩。”胖子取下藏装上帽子,把雪掸开,一边说道。
胖子是谁?
“我是糊涂大爷!因为糊涂把银两耗光了,主要是喝酒喝的,为了跟群众打成一片,花大价钱搞了一身行头,蛮子的东西贵死人!一路车马,吃吃喝喝,也花费不少。
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好面子,也爱交朋友,吃喝的时候难免逞能——不是喝酒那个,是结账装逼,结果几乎都是我买单,最后落得身无分文。”
糊涂把满腹冤屈向凌乱美诉苦,这也是他穷得吃血下酒的原因。
“爷,你怎么不早说,我不是可以借给你么?小意思......”雪人讨好地说道。
“闭嘴!听到没有?”糊涂大师咆哮道:“前两日去把我的最后的扳指当掉了,那可是老法师传给我的。再过两天都准备去把这身行头送到当铺,勉强撑一段时间。
这冰天雪地,穷山恶水的地方,怎能没有杯中物呢?你知道,我没有别的嗜好,就剩这点苟延残喘,怎能说戒就戒?
只是你交待的事办得不咋的。”
“不要紧。黄流是万万不能戒,也不知那个老子说的,‘人无癖不可与之交’,我看重这点。”凌乱美劝道。
“我想也是。可以光身,可以裸奔,不能丢掉那一缕纯真。”糊涂大爷哈哈唱道,之前的凄苦一扫二光。
“糊涂大师落魄化身糊涂大爷,一壶青稞酒凄凉下着一口吐蕃雪。这番景致只怕日后会成为风尚也未可知。”凌乱美望着白茫茫的沉吟道。
糊涂叹口气道:“我真是个笨和尚,重要的线索还没有找到。知道红狼是到了打箭炉,就是跟丢了。他们人多,我被玩得团团转。这地方不大,怎么就会找不到呢?兄弟你看,这不正在审这小子么?”
2
雪人被点住穴道,冷得感受是一样的,瑟瑟发抖。雪人已经抖得不像是雪人,外围的雪簌簌往下掉。
“乱公子救我!都知道你急公好义,仗义疏财。我在橘子洲见过你,宅心仁厚第一等,怎会为难我们?这和尚狗急跳墙,我还有另外的事情要说呢。”雪人颤巍巍地把话说完,看样子是快倒下去。
“那你还不快说与爷听听,是不是想让我们两人一起把你重新打扮一番,卖到青楼去!”糊涂恶狠狠地说,他穿着吐蕃衣服手舞足蹈,像唱戏一样,甚是好看。
“糊涂不叫狗急跳墙,叫做佛跳墙!这人倒是有些面熟?橘子洲见过吗?那你快说来我们听听吧,看有多少价值,说不定就放了你。藏着掖着不说,那可是罪大恶极。”凌乱美没认出雪人是见过的谁来。
“你们不先放我,冷死我也不说,让你们断了唯一的线索,看谁狠!”雪人放出狠话。
凌乱美摇头叹道:“那我就放你试试,不过天也是真的冷,你可得好好表现哦,不要辜负我一番好意。”
糊涂笑道:“兄弟就听你的,真不信他能掏出我俩的手掌心。”他吃得开心极了,凌乱美买的东西,正中下怀,话说这幅模样还有什么好挑三拣四。
凌乱美推开雪人,自里面出来一个光溜溜的身子,一丝不挂,干瘪瘦小。没有多余的脂肪怎能抵御严寒,胖糊涂都知道置办行头的天气,难怪雪人支持不住。
不过,糊涂狠起来也是一绝,这样收拾人是不是算童心未泯?
“对于糊涂大大的表现,我只有竖起中指表示赞叹了。和尚也不慈悲,奇葩啊奇葩!”凌乱美解开穴道,把糊涂剥起来的衣裤还给雪人。
“乱公子还认得我么?这样坦诚相见,你不至于说认不到吧?”雪人咧着嘴,一口黄牙,眼睛老鼠一样,贼兮兮的闪着光。
凌乱美心里想:“亏他的乐观精神,还笑得出来,看着都冷掉大牙。”
凌乱美道:“若说不认识,那还不有眼不识泰山,尊驾不说化成灰都认识,反正不穿衣服是认得——偏耳兄么!还是把衣服穿上衣服再借一步说话吧,别伤寒了,就更不划算。”
偏耳客道:“还是死神体贴人,好嘞马上就穿,借一步说话,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他手忙脚乱地穿起来。
糊涂瞪着大眼看着他,有凌乱美在,他倒有些放肆。本是别人有求与他,当然高傲,这年头有资源就是不一样。
偏耳客三下五除二地套上皮袄,棉裤,显得臃肿不堪。雪急不可耐地又把他的眼眉,帽檐,袖口肩背率先飘上雪花——俨然雪人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