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脸,是隐隐要下暴雨淹死你的脸,老头的嘴,是含着老黏痰要往你脸上啐的嘴,态度很明显,态度很恶劣,态度就是不放过你。
可是,话说回来,谁让咱们撞人了呢?人家怎么说也得干听着。
不得不说,如今的社会现象中,不管是听来的,还是看到的,不管是身边的实话实说,还是网上的道听途说,现在这年头有见义勇为为社会奉献余热的老大爷是有的。
不过,可悲的是,江湖流言告诉我们说,倚老卖老的老混蛋多的是,讹你个万八千根本就不算太太狠的,也许要靠你下半生养老,或者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或者给孙子盖房子娶媳妇的长远计划跟远大理想都想得出来都下的去手都敢跟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提条件。
李敖书里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混蛋不可怕,老混蛋不可怕,该死的老混蛋最可怕。这些心眼太偏的老年人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跟人生挫败,然后本来就日薄西山满目疮痍了,倚老卖老跟你耗着黏着不肯放手,你打不得骂不得,纯粹恶心你然后好在你身上找存在感和发泄剩余生命中的不平。
这些都加在你的身上的时候,谁又能够受得了一分两分三四分?
二炮赶紧一边拉一边说好话:“大爷您没事吧?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老头往回扯胳膊,并不领情并不配合:“你别拉,我现在浑身疼,不能动,拉我就上医院。”
得,这算耗上了,林正无奈地看了我们一眼,默默地咽了一口苦水,估计心中也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
老头张开手掌,眼神里充满了主动权跟胜利者的姿态,提示大家:“五万!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你要靠这个发家致富啊?也是够可以了。Botter浑不在意,居然开始掏银行卡!有钱人掏钱跟掏纸似的啊?看来在这种小纠缠面前,Botter哥根本就当没事,绝对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叫事!别说五万,你就是再咬咬牙,加一两个零在那个五后面,都没事!
此时,从胡同里又走过一个老头,看到车底下大呼小叫的老头,赶上前来上来就是一脚,命令说:“赶紧滚家去!”
后来者看气势跟态度就不一般,被踢的老头不敢怎么样,被踢了之后气势小了很多,可还是嘴里纠缠着:“老涂他们把我撞了……”
站着的老头又是更重的一脚,指着他说:“你要是再天天讹进货的客户,我见你一回打你一回。”
躺地上的老头不吱声了,可是还没起来,就趴在地上装癞皮狗,嘴里嘟囔着什么东西听不清,估计是是在用今生学来跟听来的比较恶毒的语言在实施诅咒。
站着的老头并不管他,对着我们吩咐说:“小伙子,跟我走,别理他。”
我们拔下车钥匙,把车就扔在这儿,留下恶狠狠倒在地上目送我们离去的老头。
炮哥一边走一边答谢:“多亏您了,大爷。”
大爷一边走一边摆手:“不算事,这个老桑天天街上看到外来的车就往跟前扑,钻车底下就不出来,总惦记讹人挣棺材本,哼,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披着张人皮就当自己是人了,哎!”
林正也一边走一边问:“大爷,您怎么称呼?”
大爷一边走一边回答:“我是这里的村长,叫我老涂就行。”
我好奇地问:“您这里不是镇吗?怎么有村长?”
涂村长看我一眼,解释说:“这破地方就是个村子,上面规划说开发成皮毛镇,大家还是习惯叫我村长,惯了。”
然后他又走了两步,到了一家门口,说:“这里是我家,进去坐坐吧。”
不太大的院子,然后进了也不太大的屋子,墙上挂着的两张貂皮让我们很不舒服,可还是坐了下来。
涂村长倒好了茶,然后问:“你们是来买貂儿的吧?”
林正赶紧摆手:“我们不是,就是过来办事的。”
Botter看着墙上的貂皮说:“我们刚从一家加工貂皮的出来,看到活剥貂皮。”
涂村长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说:“哎,都是作孽啊,我们小时候说抓貂,剥皮都打死了剥,现在人心都坏了,什么都不顾,也不怕报应,墙上这两张皮——”
说着他往墙上一指,解释说:“都是养死了才取的皮子,我老了,也不当猎户了,挂着留个念想,提醒自己过去打猎取貂皮的日子只能想想了。”
二炮问:“那这里的政府也不管吗?”
涂村长给我们象征性地续了续水,解释说:“管?怎么管?这里十家有八家是干这个的,政府几次派人过来都差点动刀子打起来,干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原来都是往外国销售,可是被不知道哪的记者给曝光活剥貂皮就订单少很多了,除了几家能销出去,剩下的就是卖给各省的皮货商。”
林正问:“那都干这个吗?没有干别的人吗?”
涂村长摇摇头,喝了一口水说:“这里啊,原来是燕王朱棣扫北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伙囚犯,所以才有这地方,姓氏相当的杂,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大户跟特别小的小户。靠着山,过去就出打猎的,人也比较生,他们读书人叫什么民风彪悍,野性,貂儿多就打貂儿,现在养户多,加工皮子的也有,连养带加工皮子的更不少,除了干这个的,都是跟畜生沾边的东西,养狗的跟养熊的。”
Botter忽然想起了什么:“那是养胆熊的吗?胆熊是什么?”
涂村长看他一眼说:“你要是看活剥貂皮看不下去,看养那个的更是受不了。这个据说是从朝鲜传来的东西,这熊养到两岁就穿上铁马甲,用铜管穿到胆上,天天抽两次胆汁。那熊疼的哆嗦跟触电的似的,自己自残把肠子内脏掏出来的都有,伤口总插着东西,流脓坏死的很多,要受一辈子罪,直到死喽。很多的熊不服管,想挣扎,都切得只剩下一只脚了,生了小熊的母熊知道生下的崽子出来就是一辈子受罪,有咬死孩子的,别提有多惨了。”
这番话听的我们毛骨悚然,居然还有这样天天虐待动物的,肝胆部位总这么接触有多疼有点生理常识的都知道啊。
林正忍不住说:“熊胆根本没多大药用作用,这么取出来的东西也戾气很大,有什么用?”
涂村长看他一眼:“那帮药贩子不怎么说啊,他们把价钱炒上去,说这东西神奇,有钱人都用这个保养,卖得贵。”
二炮也是替胆熊伤心:“别说屁用不管多少,就是管用,我宁可少活两年,也不让它们这么受罪。”
涂村长叹了口气:“现在人心都坏了,为了两个钱儿,什么做不出来?”
Botter问:“那养狗也不是为了当宠物吧?”
涂村长说:“这你都猜出来了啊?养的都是斗狗,跟他们那帮地下赌场押宝用,天天让它们互相咬来咬去,咬的血了呼啦,眼珠子都咬流了,那狗没有常胜的,最终是一个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清楚地知道这些事,千千万万的生命,都这么被人折磨着,摧残着,从生到死,生不如死。人为什么这么混蛋?为什么?连一直守护在人身边的忠实朋友都不放过?都下得去手?人,真应该像冯尼格说的那样,只配惨死,在这么好的地方干了那么多操蛋的事,也不像动物似的缺吃的,喝的,无限制的扩大自己的私欲,无控制的扭曲世界很多美好的东西。
涂村长又问:“你们到底来这是要干什么的?”
林正说:“我们找人,可是有一个知道怎么找的人忽然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也没有电话,您能帮帮我们吗?”
涂村长想了想说:“这也快下午到晚上了,打听也不方便了。你们先住这吧,明天再想办法。”
林正不想麻烦人家,说:“不了这镇头有一家小饭馆能住店。”
涂村长居然笑了:“你说老良家的啊,呵呵,那地方可是有小姐的,门都有暗锁,半夜摸进来你赶都赶不走,你们几个这么年轻,想去就去吧。”
正哥脸色一红:“那……还是住您这儿吧,麻烦您了。”
涂村长笑着说:“真不去啊,想去我不留你们的,住这就是一个孤老头子晚上能找找说话的。”
于是晚上我们留下,涂村长也没特意加多丰富的菜,不过看样子还是弄出来点什么野味,我们一尝,真心的不错,炮哥问:“大爷,这是什么东西啊?”
涂村长说:“这是山上的狍子,这里不下药毒,只有我能抓到活的,我一年只抓一个,这东西,哎也是越来越少了,能放过一个就放过一个吧。”
林正问:“您这里的山叫什么名字?”
涂村长说:“这最近的山,叫玄山,就是黑山的意思。”
Botter问:“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涂村长说:“最近山上听说在闹鬼,你们还是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