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凉月醒过来时,不出意外的睡在来床上,被子传来的温度让她嘴角不自觉弯了弯,环顾一圈,白笙已经不再房里,掀开被子下了窗,望向窗外,日上三竿。
昨夜一时之间经历太多,竟让她睡至此时,梳洗一番,启程去青衣殿,昨夜能顺利进入玄天,不让渭忺发现,青言可谓是帮了大忙,于情于理,都是要去道喜的。
怀着不怎么轻快的心情到了青衣殿,却是发现青言又是不在,想起当差的魂的话,凉月无法,只能先将心底的感谢放下,又辗转回了清和殿。
有些事,不是她想糊涂过去就可以让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来以为精气不稳的昏迷,白笙青言渭忺三人的关系,还有昨夜她突然会了御风飞行的本领,以及脑海断断续续抓不住的记忆,都是她想探究的。
太多的谜,让她困惑其中,心绪不宁,脱不开,逃不离。
竹影斑驳,凉月重重吐了一口气,推开门,走入,清香宜人,一袭白衣的白笙就坐在画桌作画,清爽干净,眉心习惯性的皱起,笔尖落下,晕开一点墨,抬头浅笑,“你来了。”
凉月所有想要问出口的话在顷刻之间便压了下去,投以白笙一笑,脚步轻快的走至白笙,“你在画什么?”
“画我们以后。”白笙将笔放下,语气似清风拂人,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清爽之感扑面而来。
凉月一怔,停住脚步,顿了顿,“我们的以后是什么样的?”语气有不确定。
“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便给你什么样的。”白笙声音不大,但却清晰掷地,打起一滩平静湖面。
凉月有踱步走至头身边,望下去,画的,是绿水和醉轩所住的竹屋,栩栩如生,一幕幕画面从脑海飞过,眼眶一热,抿了抿唇,看向白笙,“是这个模样。”
不要是地老天荒的轰轰烈烈,只要是相濡以沫的平平淡淡就够了。
白笙似早就知道她会说这样的想法,拉她坐下,掌心微热。
“你画了那么多,可不可以画画我。”凉月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想了想,又说道,“我想知道,我是长什么样子的?”
成为上仙之后,原以为,镜子已经可以照出自己的容貌,却不料,兴冲冲的去照镜子时,却依旧空荡荡的。
虽白笙早就说过他不在乎容貌,但作为一个姑娘,总是爱美的,想要在心上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可是她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谈何最好看的一面呢?
白笙轻轻笑着,将她的身子扳正,仔仔细细看过她的脸,看得凉月脸上微微发热,才是十分坚定的说道,“是我认为最好看的模样。”
世间好看的姑娘何其之多,白笙这话掺假成分明显,可好话谁都喜欢听,凉月也不例外,笑起眸子弯成月牙,也不顾要白笙作画的事了,反正只要白笙不嫌弃她,她即使是再难看也无妨。
收了画,凉月欲言又止,白笙浅笑着看她,洞察她的心思,“想问的太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凉月一怔,很坦白的点点头,目光坦荡,说道,“你能告诉我多少?”
“昨夜青言所谓的吸引渭忺的注意,其实也不过是用他的悔意将他绊住罢了。”白笙轻声说道,思绪有所飘远。
凉月迫不及待的问,“什么悔意?”
白笙却是不再说下去,转变了话题,“这件事你以后会知道的,若我没有猜错,你还想问,为何你可以无师自通御风而行。”
凉月见他不愿过多牵扯渭忺的问题,也不再纠缠问下去,于是顺着他的话。
“我只是觉得奇怪,魂成仙身这种事已是罕见,只是,若一个魂成了仙,却可以自己御风飞行,更是匪夷所思。我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但其实我本来就有这个的本事对吗?”
白笙笑着看她,唇角弧度挑起极为好看,声音犹如清泉流过,“你猜的没错,我只想等你自己想起来,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三生结束后全部展现在你面前,现在就是我告诉你,你也不会因此开心。”
凉月听着他说,垂了垂眸,白笙总是说等到三生情劫结束后所以生事情都会大白,可是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到那个时候。
可既然白笙如此说,她也就相信,再抬头,眸里是无比的信任,“好,那就等到那一天。”
既然是要等到三生情劫结束,那么就必须早日回到时间轴,白笙的身子只在一夜就看不出异样,也不顾凉月的阻挡,第三日就与凉月到了时间轴。
凉月对未来虽不是极为乐观,但世间之事,若不抱希望,那么便永远不可能心想事成,她要的不多,只是想要陪在白笙身边,几百年,几年,几天,几时,只要是在他身旁,她都会满足。
时间轴转动,带过的是一双人的喜怒哀乐,带过的是一生的起伏转折,带过的是绵绵不绝的情意。
姜素锦自从知道公玉玦已经对她的身份清楚得明明白白,也不对她有一丝丝的嫌弃,彻底对公玉玦敞开了心扉,笑容日日渐多,连带着王府的人都看得心情大好起来。
卫国人皆知,名动天下的姜素锦下嫁才学满腹的公玉玦之后,夫妻恩爱异常,才子佳人,素来为人们津津乐道,羡煞旁人,成为当时一段佳话。
人间三月,春意袭人,融雪全化,阵阵春风催人暖,窗外云雀飞过,日光透过窗户,在地上透出一片光影,屋内,情意暖暖。
“这就是你试探我的书?”姜素锦用手肘在桌上,头架在手心,拿起一本书,朝正在练字的公玉玦晃了晃,“写的不是花妖报恩,那是什么?”
公玉玦放下笔,颇是满意的看了自己写过的字,笑着将姜素锦拉近自己一分,“你想知道?”
姜素锦点点头,目光有些暗淡,“我不识字,看不懂。”
公玉玦干脆将姜素锦从椅子上带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接过她手里的书,轻笑,“有我念给你听,不是应该高兴吗?不识字又如何,你若是想识字,我教你就是。”
姜素锦安静的窝在他怀里,环住他的脖子,双眸弯起,将头靠在他的颈脖,“你念吧,我想听。”
公玉玦挑了挑眉,见她笑得明艳,将她扶好,二人调整了舒服的坐姿,公玉玦习惯性的轻咳一声,声音如流水而过,清澈净爽。
“这是蜀国的野史,可信度不知,但毕竟文字记录,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蜀国五十八年,蜀国继位五月的君主李衍迎娶当朝宰相之女林弦乐为后,二人自小青梅竹马长大,情愫早有,林弦乐下嫁李衍后,帝后恩爱,李衍更是为了林弦乐空置后宫,成为当时人们一提起便为之津津乐道的话题。”
姜素锦听着公玉玦讲述,安安静静没有插话,又往他怀里凑了一分。
“次年,林弦乐为李衍旦下一个皇子,孩子一出世,李衍就将太子之位给了他,举国哗然。”
“世人皆以为君王心凉薄,这样的景象必定不会维持多久。可整整三年,李衍果真未曾迎娶一妃一妾,真正给了林弦乐一生只她一个女子的承诺。”
“到第四年时,却是发生了变故。”公玉玦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有些惋惜,“林弦乐的父亲,当朝宰相被查出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上百万金,李衍大怒,下令彻查,更是发现这些年来,宰相背着他与其他国家有所勾结的证据。”
“若林弦乐的父亲只是贪污,或许可以逃过一死,但勾结外敌,危害的却是整一个国家,不以一死,难以平民愤。”
姜素锦听到这里,问道,“林弦乐替她父亲求情了么?”
“林弦乐也是一个自小熟读书册的女子,勾结外敌,有多大的影响,她都知道,对这件事,她不闻不问,甚至李衍下令处斩宰相,她也未曾为她的父亲求情一言一句。”
“蜀国的人都对林弦乐这样的铁石心肠感到吃惊,毕竟再如何不对,那也是她的父亲,可整件事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出过一次面,甚至处决当日,李衍亲自监斩,也未曾见她来送她父亲最后一面。”
姜素锦抿了抿唇,垂眸,声音有些弱,“我不懂这些,但那是养育她长大的父亲,纵然顾全大局不替他求情,可是最后一面也是要送行的。”
公玉玦轻轻摇了摇头,将姜素锦抱紧,下巴抵上她的头,“宰相行刑不过半个时辰,李衍还在回宫路上时,宫里急急来了人,拦住他的步辇。”
公玉玦顿了顿,继而说道,“林弦乐以一杯毒酒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宫人发现时,已经没有了气息,只在行宫发现了她一封绝笔书。”
姜素锦红唇张了张,却是无声无息,往公玉玦身上蹭去,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书上只记了一行诗。”公玉玦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似林里的回音,“今夕何夕见君兮,来年夕夕再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