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素锦怔了怔,继而点头,垂眸不再说话。
众人见姜素锦如此也不好说什么,但也皆窃窃私语起来,一个才女,即使是不能当即作出一首诗来,反应也不应该是这样,不免让人有些疑心。
却是有眼力不好的大臣开了口,“若不能作诗,下官也是听闻素锦公主的字乃绝好,不知可否题字一二,让众人都开开眼界。”
姜素锦依旧垂着头,身子竟有些瑟瑟发抖,公玉玦伸出手搂过她的肩,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却是见姜素锦身子直直往前栽去,公玉玦也动作极快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神色紧张。
“素锦,素锦。”公玉玦的声音带了颤抖,见姜素锦没有反应,确认她已经昏迷,于是当即将其抱起,紫袍荡开,迈开脚步走至殿中,冲公玉芡请示。
“皇兄,素锦前些日子落了水,身子还未痊愈便出门,想是受了寒,如今昏迷不醒,皇兄体谅爱妻心切,先行一步。”
公玉芡方同意,公玉玦就迈开了步子,步履之匆忙透露他此时的紧张,紫袍在他的动作下微微摆动,划开一抹弧度。
大臣纷纷都被姜素锦的突然晕倒所吓到,又听见公玉玦的说辞,一脸的了然,毕竟民间虽不知道李连鸢的事,达官贵族可是明明白白,如今为了避免尴尬都绝口不提,不过一刻,又恢复宫宴刚刚开始的热闹。
白笙收回对公玉芡的噬魂术,公玉芡的眼睛慢慢恢复清明,按照白笙的说法,刚才的事情他全部都会知道,只是不知道心智被控制,如今心智恢复,最多也是觉得疑惑罢了。
见公玉玦与姜素锦已经离开,白笙和凉月也渐渐隐退于宫宴上,出了殿门,寒风袭过,凉月打了一个哆嗦。
出了宫门,公玉玦与姜素锦的马车已经离开,黑暗之中白笙的脸有些模糊,凉月眯起眼睛还是无法看清楚。
“姜素锦怎么会突然就昏迷了呢,方才她还好好的。”凉月呼了一口气,有白起升起,自动往白笙身旁凑去汲取温暖。
“是公玉玦。”白笙将她的手拉紧,有精气在二人指尖流动,“我想,他应该知道了姜素锦真正的身份,只是从来不说。”
“公玉玦出手那样快,我都看不清。”凉月觉得暖和了些,说话也不会哆嗦了,“你是说,他有意替姜素锦掩饰,你之所以让姜素锦难堪,就是想测探公玉玦到底知不知情?”
“很聪明。”白笙揉揉凉月的头,将她拉近自己的怀里,笑道,“现在我们去王府。”
“去王府做什么?”凉月抬头看他,熟能生巧的搂住白笙的腰。
“偷窥。”
凉月笑起,偷窥这种事他们做得多了,只是从白笙这样的正人君子口中说出还是有些怪异感。
而白笙的意图凉月也终于了然,他一直怀疑公玉玦已经知道姜素锦真正的身份,利用公玉芡逼出公玉玦为姜素锦解围,确实也是一个办法。
若公玉玦真的不知情,也能从这件事看出姜素锦的端倪来,若真的对姜素锦用了心,绝对不会放任不理。
即使公玉玦不出面解围,可此时公玉芡心神已被白笙控制,终究不会对姜素锦造成伤害,凉月不得不佩服白笙的心思缜密。
思量着,二人已经离地,雪花飞旋,萦绕在二人身旁,月被云隐去,虽冷但却彼此依偎,也就不觉寒了。
到了王府,凉月与白笙习惯性的趴在屋顶,更是习惯性无一丝声响的拿开一片瓦,做好一切,确保不会被发现后,凉月便迫不及待,肆无忌惮的望进去,白笙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勉强是能看见屋里的情况。
姜素锦还未醒过来,烛光将她的面容照得柔和,公玉玦坐在床沿,目光温柔,抚上她的脸,嘴角荡开一抹笑,缱绻情深。
约莫一刻钟,姜素锦终于是有苏醒的迹象,眼皮动了动,睫毛微颤中,缓缓睁开眼,撞进公玉玦的目光中。
“醒了。”公玉玦将她扶起坐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他不说,不代表姜素锦也能假装若无其事。
“为什么要将我打晕?”姜素锦的眸闪烁,躲着不敢去看公玉玦,声音越来越小。
“替你解围啊,是不是打痛了?”公玉玦去检查她的颈部,颇是自豪道,“我出手快,没有人看见。”
姜素锦任由他抚上自己的颈,垂下头,声音微微发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公玉玦在她颈上的手一僵,继而放开她,看着她低垂着的脸,被发丝掩去,看不清楚,声音十分坦荡,“是啊,我知道。”
姜素锦猛的抬头,眸里写满惊讶,无助,还有一丝害怕,直直望向一脸无所谓的公玉玦脸上,颤颤巍巍的道,“你知道我。”
还未说完,公玉玦就伸出手去捏她的脸,笑道,“知道你不是真正的姜素锦?那又如何,我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就够了。”
姜素锦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缩了身子,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公玉玦抿了抿唇,拉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看着她,“新婚第一夜时,我握过你的手,那个时候就疑惑,一国公主的手怎么会有茧,但也只是疑惑,并没有在意。”
见姜素锦没有说话,公玉玦接着说下去,“可后来从你的处事风格觉得,你似乎与传闻的姜素锦不一样,所以就留了心眼。第一次去往皇宫,我有心试探,便聊到诗词歌赋,可你却移开话题,那个时候,我就在怀疑了。”
公玉玦拨开姜素锦垂在脸上的发,目光似月光温柔,“让我确定的一次,是我拿书给你看,那故事并不是花妖报恩,而是一个凄美的爱情传说。”
姜素锦的泪啪嗒的掉下来,终于是直视公玉玦的眼睛,“那为什么你不揭穿我,我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很失望?”
公玉玦见不得姜素锦哭,一见她落泪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连忙替她擦泪,可却怎么都擦不尽,只好作罢。
“你明明知道的。”公玉玦捏了捏她哭得满是泪痕的脸,“非要我说出来,也不怕难为情。”
姜素锦抽泣着,将她的头抵在公玉玦的胸前,一言不发。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公玉玦将她拉出来,对上她的眼睛,“我公玉玦认定的人,身份怎样,才学怎样,我都不在乎。”
姜素锦终于崩溃大哭起来,那样孩子气的嚎啕大哭,哭得让人措手不及,边哭还要边断断续续的说话。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我不会作诗,不会抚琴,也不会舞,甚至都不识字,这样的我我自己都嫌弃,你怎么会要。”
公玉玦最是怕她哭,更是怕她嚎啕大哭,此时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柔细语,“你怎样我都要。”
姜素锦哭了许久,终于在公玉玦怀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的抖着,从公玉玦怀里抬起头,半是惊喜半是不确定的小心翼翼,“不会后悔?”
公玉玦轻轻笑出来,点点她的脑袋,似是对她的孩子气感到好笑,从鼻子发出一个单音,又重新将她搂入怀里,语气暖风拂过,“天好冷,我们暖暖被窝。”
姜素锦面色一红,还未反应过来,公玉玦已经转身将她压在身下,修长的指轻巧将窗帘放下,阻隔了一地的春光旖旎。
在屋顶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凉月察觉事态发展,默默从揭瓦处抬起头,眼疾手快将瓦片放好,讪讪去看一旁的白笙。
偷窥已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了,若是在连他人闺房之事都要偷窥,那真的是没脸再见人了。
可凉月这样想,不代表别人也会这样想,正想活动活动身子,白笙却做出一个让她安静的动作,凉月乖乖照做,就听见院子有脚步声穿入耳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悄悄姜素锦房间的门,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继而,雪苑的声音响起,“王爷,夫人的补汤熬好了。”
不过一瞬,房里就传出不大寻常的震怒之声,还有东西砸在门上,发出许大的声音,“你接下来三天都不要吃饭了。”
凉月忍俊不禁的笑出声,压抑不住雀跃,公玉玦这样惩罚人的法子也是绝了,若是让她三天不要吃饭,指不定饿死路边。
雪苑再也没有说话,脚步一拖一拖的离开了院子,凉月小心翼翼去看雪苑的背影,好不凄凉,不由得同情的摇摇头,做下人真不容易,做一个不识情趣的下人更不容易。
在凉月还在胡思乱想之中,白笙已经环上她的腰,未来得及惊呼,白笙已经带她离开了屋顶,冷冽的风肆意刮过她的身旁,于是打了个哆嗦。
“我想我们也该识趣的离开才是。”白笙声音极轻,在呼啸而过的风在甚至有些听不清,可凉月还是听出一丝调侃的味道。
凉月赞同的点点头,面上微热,有些尴尬,窝在白笙的怀里不再说话,想起方才公玉玦表明心意时姜素锦甚至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应,又想到自己身上。
白笙同自己表明心意时,自己的吃惊程度相对姜素锦来说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到底,也是源于心底的自卑。
以为他比你好就认为他不会喜欢上你,以为他比你好就认为自己配不上他,可事无绝对,你所以为的不过是自己所以为,又怎么能把你的以为强加于他身上,再去猜测他的心思?
人心向来是稀奇难测的,可世间稀奇之事何其之多,充其量也不过一场二人的风花雪月罢了,对了就是对了,连理由都多此一举。
二人靠得那样近,寒风刺骨,可是依旧能感受到白笙透过二人握着的手为她渡精气,暖意行遍全身,嘴角勾起灿烂的笑容,又往白笙怀里凑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