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狂风不止,直吹的院子里的树枝飒飒作响。昏暗的灯光下,邬思道手拿一卷诗书默然独立。口中还不停的低吟,神色忧郁,心中似有无限哀愁。
“凉风销夜烛,人影散琼楼。叹此平生苦,频经无限愁。”云霜一直默默地站在邬思道的身后,只听见他不停的吟诵这几句诗。她虽然一直跟随邬思道,对于诗词也是耳濡目染,但实在不知道这几句诗的出处。
夜已深,可寒风依旧。世间的人啊!你究竟为何要承受这太多苦难,忍受这万般寂寞,明知最后总是一如所有,还是要义无反顾?
云霜泪眼朦胧,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劝慰。刹那间,她竟不自觉的想起了十三阿哥。想起了他的情真意切,想起了他的侠肝义胆,甚至想起了他那俊秀的脸庞。
只是这对于她而言,更多的是一个奢望吧!又或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还有那一位老人对她的殷切嘱托。不经意间的想起,竟让她有些情不自禁,忽然之间泪如雨下。
抽泣声将思绪中的邬思道惊醒,也许此刻他才知道身后还有一个女子为他而哭泣,亦或是有这样一个女子被他在无意间辜负。天地苍茫,夜月凄凉,纵然心中有太多的苦楚,他也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即便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他也只能淡然待之。
看着这个泪眼朦胧的女子,邬思道慢慢走到她的身前,淡淡的说道:“你不用为我担心,经历了这么多。有些事,我自然明白。只是你,直到此刻仍未看透世情,总有一天你终究会明白。”
对于邬思道的话,云霜似是而非,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邬思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发出一阵轻声叹息。随即转身走进内屋,只留下云霜一个人傻傻的呆立在原地。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难熬的,可是不管黑暗再怎样阻拦,曙光终究还是如期而至。正月里天气最是阴冷,而今天更是阳光极好,少有的好天气,又是在这春节时节,雍亲王府里一阵难得的祥和之气。
高毋庸一直在张罗着府中的年关事宜,而所有的下人之中,唯有李卫最是机灵,最是得四爷满意。平日里也能得到四爷不少的赏赐,每次得到赏赐之后,他总是会跑到邬思道这里询问该怎样处理这些赏赐。
邬思道也一直觉得李卫与众不同,从来也不把他当作下人。对于李卫的真诚询问,邬思道便笑着说道:“天道酬勤,财散人聚。”李卫从小便没读过书,对于邬思道所说浑然不懂。
看着李卫那一脸懵懂的样子,邬思道接着说道:“听不懂,不要紧。那我就给你讲个故事,讲完之后你就明白了。”
“春秋战国的时候,齐国有个名叫冯谖的人,穷得没法养活自己,托人请求孟尝君,说他愿意在孟尝君家里当个食客。孟尝君问这个冯谖有什么爱好?
他回答说:“没有什么爱好。”紧接着孟尝君又问他有什么才能?他回答说:“没有什么才能。”孟尝君笑着接受了他。
孟尝君身边的近侍看不起他,便拿粗劣的饭菜给他吃。过了不久,冯谖靠着柱子弹他的剑,唱道:“长铗啊,回去吧!吃饭没有鱼。”近侍把这情况告诉了孟尝君,孟尝君说:“给他鱼吃,按照门下的食客那样对待。”过了不久,冯谖又弹着他的剑,唱道:“长铗啊,回去吧!出门没有车。”身边的人都笑话他,并把这情况告诉孟尝君。孟尝君说:“给他准备车,按照门下坐车的客人一样对待。”于是冯谖乘着他的车,举着他的剑,去拜访他的朋友,说道:“孟尝君把我当作客人看待了。”这以后不久,冯谖又弹着他的剑,唱道:“长铗啊,回去吧!在这里没有办法养家!”身边的人都厌恶他,认为他一味贪求不知满足。
孟尝君问道:“冯先生有父母吗?”答道“有个老母亲。”孟尝君派人给她吃的用的,不让她缺少什么。于是冯谖再也不唱歌了。
后来孟尝君出了一个通告,询问家里的食客们:“谁熟悉会计工作,能替我到薛邑去收债么?”冯谖在通告上签名,写道:“我能。”孟尝君看了感到奇怪,说:“这签名的是谁呀?”左右办事人说:“就是唱那‘长剑啊,回去吧’的人。”孟尝君笑着说:“客人果真有才能啊,我对不起他,以前不曾接见他。”便特意把冯谖请来接见他,向他道歉说:“我被一些琐事搞得很疲劳,被忧患缠得心烦意乱,生性又懦弱愚笨,陷在国事家事之中,不得脱身与先生见面,得罪了先生。先生不以我对您的简慢为羞辱,还有意替我到薛邑去收债么?”
冯谖说:“愿意替您做这件事。”于是准备车马,收拾行李,载着借契出发。告辞的时候,冯谖问:“债款收齐了,用它买些什么回来?”孟尝君说:“看我家里缺少的东西就买些回来。”
冯谖赶着车到了薛邑,派官吏召集应该还债的老百姓都来核对借契。借契全核对过了,冯谖站起来,假托孟尝君的命令,把债款赐给老百姓,随即烧了那些借契。老百姓们欢呼万岁。
冯谖一直不停地赶车回到齐国都城,大清早就求见孟尝君。孟尝君对他回得这么快感到奇怪,穿戴整齐来接见他,说:“借款收齐了吗?怎么回得这么快呀?”答道:“收完了。”问:“用它买了什么回来?”冯谖说:“您说‘看我家所缺少的’,我私自考虑,您宫里堆积着珍宝,猎狗和骏马充满了牲口圈,美女站满了堂下,您家所缺少的只是‘义’罢了。我私自用债款给您买了义。”孟尝君问:“买义是怎么回事?”答道:“现在您有个小小的薛,不把那里的人民看做自己的子女,抚育爱护他们,反而趁机用商人的手段在他们身上谋取私利。我私自假托您的命令,把债款送给了老百姓,随即烧了那些借契,老百姓高呼万岁,这就是我用来给您买义的方式啊。”孟尝君不高兴,说:“好吧,先生算了吧!”
过了一年,齐王对孟尝君说:“我不敢用先王的臣子作我的臣子。”孟尝君便到他的封地薛邑去。离那里还差一百里路,老百姓就扶老携幼,在路上迎接他。孟尝君回头看着冯谖说:“先生给我买义的道理,今天才算见到了。”冯谖说:“狡猾的兔子有三个洞穴,仅能避免死亡。现在您只有一个洞穴,还不能垫高枕头睡大觉呀。请让我替您再凿两个洞穴。”
孟尝君给冯谖五十辆车,五百斤金。往西到梁国去游说。冯谖对梁惠王说:“齐国把它的大臣孟尝君放逐到诸侯国来,诸侯国中首先迎接他的,就会国富兵强。”于是梁惠王把相位空出来,让原来的相做上将军,派遣使者带一千斤黄金,一百辆车,去聘请孟尝君。冯谖先赶车回到齐国,提醒孟尝君说:“一千金,是很厚重的聘礼,出动一百辆车,是显赫的使节。齐国该听说这情况了。”魏国的使者往返三次,孟尝君坚决推辞不去。
齐王听到这些情况,君臣都惊慌害怕起来,就派遣太傅送一千斤黄金、两辆彩车、一把佩剑给孟尝君。封好书信向孟尝君道歉说:“我很倒霉,遭受祖宗降下的灾祸,又被那些逢迎讨好的臣子所迷惑,得罪了您。我是不值得您帮助的;希望您能顾念先王的宗庙,姑且回来统率全国人民吧!”
冯谖提醒孟尝君说:“希望您向齐王请来先王传下的祭器,在薛地建立宗庙。”宗庙建成了,冯谖回来报告孟尝君说:“三个洞穴都已凿成了,您可以暂且高枕而卧,安心享乐了!”
孟尝君做了几十年相,没有一点祸患,皆是因为冯谖的计谋!这个故事出自《战国策·冯谖客孟尝君》”
说完,邬思道冷冷的看了一眼李卫,但见李卫双眼迸发出一丝异样的光芒,似是已经明白了邬思道初始所说的“天道酬勤,才散聚人”八个字的真正含义。
随即便普通一声跪倒在邬思道的身前,一脸真诚的说道:“邬先生,我李卫自小就没了爹娘,要不是四爷好心收留我,我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以后四爷就是我的根,您就是我的老师,看在四爷的面子上,您以后多教教我吧!”
邬思道默然间一阵无名的感动,连忙将他扶起,并笑着大声说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这笑声是那么的爽朗,仿佛将先前所有的凄苦都吹散,心海也好似重新回归一分平静与自然。